辗转思——八月薇妮
时间:2021-12-03 10:10:52

  星河耳畔热而湿润,她的长睫闪烁:“你答应我……以后行事务必谨慎,不许再受伤。”
  “姐姐说什么我都答应。”
  “别有口无心。”
  “句句都记在心里。”
  星河觉着满意,抿唇笑笑,这才扶着他的肩头,略略踮脚,望他的脸上亲了过去。
  她本是要亲吻李绝被打的脸颊的,谁知他偏偏侧脸过去,猝不及防地,双唇相接。
  星河闷哼了声,刚要远离,后腰已经给不由分说地勒住,被往怀中一带!
  她没法儿逃离,像是身不由己飞蛾扑火似的。
  李绝拥着星河,像是他吃那些果子,啃噬,吸吮,吞吐……要榨尽所有的甘甜汁液,连皮带骨,尽情肆意。
  他沉溺其中,简直忘了自己原先的图谋。
  直到心中闪过一点异样,小道士有所察觉地微微抬眸。
  门洞旁边,一袭竹青的妆花圆领袍,腰间的宫绦上系着一枚五福临门的精致青玉,缀着嫩黄的穗子,旁边却是个乳鸭林塘的刺绣荷包。
  那人手中攥着一把吸风饮露的湘妃竹折扇,只是手握的太紧了些,折扇上红褐的斑痕,就如同哭红的湘妃泪眼。
  瞬间,李绝把星河更往怀中抱紧了几分,感觉她低呼了声,身子在自己怀中颤抖,她明明不太甘愿了,但她竟没有将他推开,兴许是没了力气,也或者是不想推他。
  小道士的唇略略挑起,但双眼却未曾移开半分。
  他就这样挑衅般的直视着外间那人,凤眼之中是警告,宣昭,或者还有些年少气盛的得意。
 
 
第61章 .二更君先上玉人头
  李绝本以为,庾二爷会忍不住现身,至少他不会眼睁睁地假装没看见。
  小道士显然是低估庾约。
  因为就在他明目张胆地挑衅之时,又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二爷!”那人看见了庾约,很快叫了声,但声音又戛然止住。
  就像是给人利落砍去后半截儿似的那么迅速,生硬。
  可来人的唤声虽不算很高,但也没有刻意压低。
  星河隐约听见了有声音。
  她睁开眼睛,眼神从迷惘到清醒,一点震惊萌生。
  她急忙推推李绝:“好像……”
  细微的脚步声,是庾约独有的。
  李绝听着他并没着急的、仍是那么闲庭信步地往外走去。
  然后庾凤臣道:“何事。”
  清冷独特的嗓音都是沉稳如旧,一丝异样的情绪都没有。
  那人稍微压低些:“观外突然来了许多人,是惠王府的,据说是在找……”
  外间庾约是什么反应,李绝不得而知。
  而李绝没听来人说完,就已经心生恼怒:来的真快。
  今日他本是要进宫面圣的,可临出门前,无意中听人闲话,说是星河今日会跟庾轩等出城。
  他一想起庾轩看着星河的眼神,竟没法儿撂下。
  竟趁人不注意,偷偷地溜了出府。
  却是想不到,戚紫石的鼻子这么灵,居然又追到这儿来了。
  小道士可不想在星河面前揭开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那一层身份。
  同时李绝心中又后悔起来。
  庾约当然知道那些人是来找自己的,这狐狸哪里会错过这个机会,只怕立刻就要给那些人指路。
  院内外寂然,只有雀鸟在树枝间啾啾。
  星河刚才听了阵儿,没听见别的,又见小道士仿佛侧耳倾听的,似乎也是听见有人来。
  她担心地:“怎么办?是不是有人?”
  正要开口,李绝听到庾约的声音四平八稳的:“跟咱们不相干,走吧。”
  他们居然就这么离开了。
  不管怎么样,李绝到底稍微松了口气。
  垂眸看着星河怯生生的眼神,小道士在她额头上轻轻啄了一下:“没事儿,没有人。”
  星河低头:“可我刚才明明好像听见……”
  他随口说道:“那大概是猫吧。这观内有不少野猫经常窜来窜去,有时候还有狐狸呢。”
  “狐狸?”星河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去:“我还没看见过呢。”
  “是啊,我就看见过一只很大的老狐狸,不过姐姐还是别看见为好,狐狸年老成精,最会魅惑人了。”李绝一语双关,心头暗笑。
  “这是道观,你怎么说这些子虚乌有,”星河似信不信,却醒悟过来:“我来了多久了?不成,得赶紧回去!”
  李绝虽舍不得,但更因为担心惠王府的人找进来:“那我送姐姐回去。”
  “不用……”星河忙阻止了:“给人瞧见了像什么?对了,你又是怎么突然来了这儿的?”
  “我、是陆师父找我有一件事。正好凑巧。”他扯了个谎,不肯承认自己是担心庾轩跟她有什么,或者那些小子昏了头会对她做什么才跑来的。
  星河点头道:“那就好。”说着又看他的脸:“记得我刚才叮嘱你的话,脸上……等涂一涂吧,消的快些。”
  她说一句,李绝答应一句。
  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到玄真殿外,才悄然止步。
  星河才出去,恰好就看到清梦从里走了出来。
  两下相遇,星河立刻发现清梦的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哭过。
  “四姐姐,你怎么了?”她赶紧上前。
  清梦没料到她会在这儿,却柔柔地一笑:“没什么,刚才在风里站的时候太长,迷了眼了。”
  星河并不很信这话,往里看了看,内院无人。
  但就是这么一瞥,望见了那巨大的银杏树,枝叶招展茂盛的样子,而之前李绝拉着她从此处经过之时,那两道身影,分明是……
  她的脸色白了几分,立刻就要问清梦,但话到嘴边却又莫名地害怕。
  清梦倒是恢复了神态:“对了,妹妹来了一遭儿,到里头许个愿吧?”
  望兰却突然问:“平儿怎么没跟着三姑娘?”
  星河心一慌:“哦,之前因为不见了四姐姐,我们分头找,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望兰忙道:“别迷了路,我去看看。”
  清梦陪着星河到了院中:“你瞧,据说上千年了,比这道观还要久呢。”
  星河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仰头看着面前粗壮的树干,树身是一种苍老威严的玄深之色。巨大的树冠散开,几乎把偌大的院子都塞满了,人站在树下,竟有一种奇异的渺小感。
  清梦又笑道:“你只管看什么?还不许愿?”
  星河问:“在这里许愿,真的……能成吗?”
  “他们都这么说,试一试又何妨。或许足够诚心的话……”清梦没说完,就淡淡地垂了眼皮。
  两人走出院子,平儿跟望兰一块儿正走来,平儿看见她,才总算松了口气。
  正巧庾轩也带了容霄回来了,容霄远远地就笑道:“你们都去哪儿了,我自己就逛了大半个。”
  这一队人里,数他是最无心无忧的,不过也幸而有他,气氛不至于太沉郁。
  庾轩也微笑道:“梦儿跟星河妹妹哪里有二爷这么好体力?你自己去逛倒是快些,也自在些。”
  当下又到房中吃了盏茶,容霄提议:“这会儿梨花正好,咱们去看花吧?”
  庾轩赶紧阻止,并向着他使了个眼色。
  容霄这才会意,笑道:“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庾清梦因为上次想去被拒,已经知道了缘故。星河却不晓得:“怎么了?”
  清梦拉了她一把:“咱们往回走的时候,叫车马放慢些,看看桃林杏花林也是好的。虽然杏花已经过了盛期,但就算凋零,也别有一番意境。”
  星河在旁听了这句,更觉着有些怪。
  大家往观外而行,才出门就见前方有好几匹马,呼呼啸啸,像是簇拥着什么人极快席卷而去。
  庾轩跟容霄都站住了看,容霄踮着脚打量:“是些什么人?好大的阵仗。”
  旁边跟随的小厮说道:“二爷,听说是惠王府的。”
  星河听见这句,心中惊疑,不知道王府的人突然来青叶观,是不是跟李绝有关……可她很快又否认了,毕竟如今她关心而乱的,总是容易事事都想到小道士。
  回程的路上,星河终于忍不住问庾清梦:“姐姐,你方才在玄真殿那里,真的没见到什么人吗?”
  清梦的手一颤:“你说什么?”
  星河不想同她绕弯,便道:“我怎么好像看见……”
  清梦的瞳仁变得很黑,竟显出几分可怜来。
  星河却没看出来,因为她也有自己的心事:“是庾二爷在那里似的,难道是我看错了?”
  听见她说庾约,清梦松了口气,神色也随着缓和:“原来你说二叔啊,呵,你倒是没有看错,他……确实在。”
  “庾叔叔在这里?”星河简直不敢承认,恨不得清梦否认。
  “是啊。”清梦见她满脸紧张骇然,却不知她为何这般表情:“二叔有事来找……风来先生,正好遇到了,就说了几句话。”
  星河的心突然开始狂跳。
  她记得自己跟李绝在道观偏院、意乱情迷的时候,仿佛听见有人叫了声“二爷”。
  但只是这一声而已。
  而李绝又说她听错了。当时她心想庾约又不在这里,必然是她疑神疑鬼听错罢了。
  可出来后看到庾清梦,才依稀想起,自己那惊鸿一瞥所见,是清梦跟庾约。
  清梦的回答,又证实了庾约确实是在。
  难不成……她心里有种可怕的猜测。
  ——总不会庾约看见了李绝跟她……
  不不。这念头才冒出来就给她打了回去。
  这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毕竟,若是真的话,她从此再没脸见人了。
  清梦倒是也看出星河的惶恐不安:“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星河的手心里冒出汗来,后颈的衣领仿佛也有些湿漉漉地:“我是想……这么巧的。可惜我……又错过了机会,没当面儿请安。”
  清梦轻声笑了:“二叔若知道你这么恭敬,不知会是欣慰呢,还是怎么样。”
  她们并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去了最繁华的南坊街市,星河出来的时候是备了幂篱的,可是清梦不知为何,竟不想戴那个,星河就也随了她。
  不出所料,两人才走了一会儿,买了几样东西,便引得行人围观,渐渐地情形竟到不可控的地步。
  庾轩跟容霄以及带的随从虽然已经尽力的驱赶了,那些人却有增无减。
  路人们一传十十传百,都争着来看这一对儿美人,把一整条路都堵住了。
  最后庾轩没法子,便叫她两人先到了就近的酒楼之上,把客人先撵了出去,又吩咐一个小厮去叫京畿司的巡卫。
  不多时,上百的巡卫赶了来,这才将聚集在楼下不肯散开的路人们都一一驱离了。
  星河因见如此人山人海,生恐清梦受惊,谁知四姑娘泰然自若,竟好似楼下所有的喧嚣都不存在,气定神闲地吩咐了中饭。
  酒菜很快备好,庾清梦看星河发呆,便道:“愣着做什么?你不饿?”
  此刻庾轩跟容霄从楼下上来,容霄看着满桌酒菜,笑道:“刚才那情形实在可怕,这会儿才想起来有些饿了。”
  庾轩却看着清梦:“梦儿……”
  “哥哥,咱们吃了再回府吧。”庾清梦温声道。
  当下四人坐了,清梦又对望兰道:“不用你们伺候,去坐吧。”
  望兰拉着平儿,到了旁边桌子去吃饭。
  容霄见桌上有酒,便给庾轩倒了一杯,自己也斟了。清梦道:“二爷怎么不给我们斟满?”
  “你们?”容霄诧异:“四姑娘也喝?”
  庾清梦道:“怎么我们不能喝么?”
  容霄是个只想热闹,唯恐天下不乱的,即刻道:“当然使得。”
  星河留心看清梦的举止,一切如常,但又像是一切都不对。
  等到容霄给她斟满她才忙阻止:“霄哥哥我不会!”
  清梦笑道:“尝尝看,总有第一次的。”说着便举了杯吃了口:“嗯,味儿比在家里喝的要烈。”
  庾轩劝说:“少喝些,这是在外头不比家里。”
  “我心里有数的,哥哥。”清梦又吃了口,举杯对星河:“我都喝了,三妹妹呢?”
  星河忐忑地看了容霄一眼,容霄会意:“不怕,有我呢。”
  这酒确实有些清冽,透着一点辣,星河头一次喝这种,回想这味道,却是有点像是在驿马县冯老爷子喝的那种烈酒。
  这一下子,倒是让她开始想念外公外婆了。
  也不知这几个月,他们怎样了。
  先前上京后她写了一封信,竟不知他们收到了没有。
  饭没吃完,清梦先醉了,很安静地伏在桌上,像是睡着过去。
  庾轩无奈:“梦儿今日也不知怎地,行事有些反常,多半是因为跟星河妹妹一起出来,太过高兴了吧。”
  星河因为怕喝醉了出糗,就一直小口地抿,虽不曾醉,脸上却也带了酒意的微红。
  也许是酒力所致,之前那可怖的猜测居然也都给看淡了。
  这日回到侯府,已经是午后。
  星河怕一身酒气给太太察觉,便先回房梳洗了一番。
  平儿借着这个机会:“姑娘,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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