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推拒了一番就收下了。
“对了,掌柜的没说什么吧?”
小厮就道:“倒也没说旁的,就是略有失望了。”
时文修也料到会如此,不免叹气,她也不想爽约,可也是没法子的事。
小厮瞧她鼻青脸肿的模样,都替她疼。
“那药你可记得要勤擦着,要是没了就托人告诉我,我再给你买去。”
“我省得的,谢谢你啊。”
“没事没事。”
送走小厮,时文修拿着药皱着脸,嘶嘶吸着凉气往自个小院里去了。
这骑术也太难练了,昨个她不慎自马上跌落下来,好险没摔个半死。
也幸亏是勒马的时候被它掀翻了下去,要是在骑行的过程中她不慎跌落下来,那只怕跌折了腿都只是轻的。
还有两大腿内侧,这些天都被磨得生疼,破皮了都!
天呐,快派个神仙来救救她,一键给她技能让她原地学会骑术吧!
时文修被摔下马的事,由张总管禀了他主子爷。
“这些天她在练习骑术?”
“是的主子爷,这段时日她都起早贪黑的在南练武场练习骑马,大概是急于求成,昨个不慎从马上跌了下来。不过都是皮肉伤,并无大碍。”略一停顿,张总管又道:“不过今个稍稍缓些了,她又牵着马过去了。可要奴才去阻止她?”
“不必了,随她去。”
提笔写完最后一字,禹王收了势,声音不带起伏:“以后她的事,没要事不必来报。”
“是,奴才知了。”
第24章 临行前
到了十月初,朝廷大军集结完毕开拨在即,禹王府上上下下也没日没夜的忙碌起来,为此次出征做着最后的准备。
对于此次征讨蒙兀,无论是朝野还是民间都投来了极大的关注。达官显贵也好,文人墨客也罢,甚至是市井的贩夫走卒与平民百姓,茶余饭后谈论焦点都是与蒙兀交战的事。他们谈论大魏的国富民强,谈论蒙兀的残暴凶悍,也难免谈论此次统兵的几位主要将领。
一时间,京城中几座将军府邸与禹王府邸,成为了百姓关注的焦点。同时伴随的,还有在民间急速升起的威望。
禹王府里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的紧张与肃穆。
张总管经过几轮严密的排查,当众揪出并处置了心怀鬼胎之人,震慑了府里上下。各院的下人们愈发的循规蹈矩,无人敢疏懒懈怠,更无人敢心怀异心,府上风气也肃之一清。
鲁泽没日没夜的拉着近百名亲兵训练。越是临近出征日期,操练的就越狠,与此同时,他每日也必三令五申严明军纪,严厉告诫他们行军打仗途中违背军纪的严重后果。为让他们牢记,他特意在练武场上备了刑棍,若他检查有人背不下来,就毫不留情的以刑棍伺候。
禹王自也是夜以继日的忙碌,除了要去六部确认兵器发放、粮草运输等事宜,还要去营地与主将吴承运一起整顿三军,每日里要临近深夜才回府。府上诸事他已无暇顾及,全权交给了张总管与鲁泽来处理。
至于时文修也不得闲,为了练骑术也是豁上去了,每日里除去必要的休息时间,只要胳膊腿还能抬得动,就坚决不肯下马背。直到大军出征的前几日,她方终于结束了这成日被颠的七荤八素的日子,拖着散架似的身体重新回了明武堂,以待养足几日精神气好奔赴战场。
此刻还待在明武堂里的护卫,都是遴选失败被刷下来的,约莫二十几号人。没能成功入选进主子爷亲兵队,他们难免有些失魂落魄,尤其见昔日同伴忙忙碌碌的训练,眼见着就要意气风发的随主子爷北征讨虏了,焉能不情绪低落精神萎靡?
时文修见此也无从开解,拿过自己几个夜里用红绳编好的中国结,作为临别赠礼一一送给他们,以期他们得到小礼物能开心些。
“这结扣你编的?看不出啊,你手还挺巧!”
“也就会编这个,旁的样式可编不了,算不上手巧。”
见大家喜欢,她很高兴,忙指指他们剑鞘示意:“你们可试试挂佩剑上好不好看。”
他们就照做试试,果然是好看,只要剑一动,结扣下面的流苏就跟着飘动,看起来潇洒的很。
“小时,下值后一块去酒楼聚一聚吧,算是给你办送行宴了。”
时文修知他们是接到礼物感到过意不去想要请她吃饭,闻言就苦笑道:“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这段时间我大动筋骨,走路都费劲。要不,这顿饭咱先拖着,等打完仗回来,咱一道去吃庆功宴?”
众汉子也痛快,都道:“成,就这么定了!”
说到去打仗,他们忽而又有些惆怅与伤感。
“你们这一去怕得好些年了。”
“是啊,可能三年,也可能是五年。谁也说不准。”
离别的愁绪泛上心头,时文修也不由流露出不舍来。
见气氛开始沉闷低落,有护卫就尽量语气轻松道:“嗐,小时你可是害苦咱们了。原先咱们这些没被选上的,还纷纷相互安慰着,反正有小时在这陪着,即便没法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好歹也能听几段精彩的剧啊。哪里想得,你竟不声不响的入主子爷亲兵队了,可让咱们好一顿失落。”
时文修指指自个未消肿的脸颊,无奈的示意他们,她不是不想抽空对他们讲,可她那糟糕的骑术不允许啊。每日里泡在南练武场上的时间都犹显不足,哪里还有时间回明武堂来。
众人见她那实惨模样,也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嫉妒。
“小时,你说主子爷怎么就选你入亲兵队了?”
她瘦胳膊腿的都能进,他们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为何就进不了呢?太令他们酸了。
“主子爷吃饭的时候要听人念读文章,咱们这群人里,除了董哥外,大概也就剩我识字了罢?”
说到这,她其实也是有些无奈,他们想去却去不得,而她不想去却非点她去。
众护卫也不免叹气。
“还是大瓦他们几个命好,侥幸被选进去了。”
这次从二三等护卫里遴选出的五十人里,大部分入选的都是二等护卫,三等护卫只有寥寥五人入选。往日里他们可都是一样的三等护卫,也是一样的膀大腰圆的汉子,若让他们承认不如葛大瓦几个,他们是断断不肯的。在他们看来,葛大瓦几人就是命好侥幸。
时文修当然不会戳他们的小心思,只是别过脸抿嘴偷笑了笑。
不过话说回来,得亏平日里与她相处较好的这些三等护卫里,还有几人入选了亲卫队,能与她一道做个伴。否则漫漫行军路,周围都是不太熟稔的人,她难免会有些惶然。
对了,还有鲁海也被选进了亲卫队里。
想到鲁海,她稍稍安心了些。怎么说,他作为护卫首领的胞弟,也勉强算个小小衙内了吧?他的消息肯定比她灵通,若行军途中有什么事,也能多少提点些她。
在时文修收拾行囊为出征做最后的准备时,张总管在大军开拨的前一日清早,携带厚礼亲自跑了趟宫中。
“主子爷君命在身不便前来,遂特意托奴才来娘娘宫里,给您问安磕头了。”张总管恭恭敬敬的对着淑妃娘娘磕了个头,高声道:“奴才转达主子爷的话——‘此去一别经年,不能常来探望母妃,儿臣心里着实有愧。天气渐凉,母妃切记早晚添衣保重身体,待来日儿臣得胜归来,再来毓秀宫给您赔礼请罪。璟惟愿母妃身体安泰,福寿无双。’”
淑妃拿帕子擦擦眼睛,伤感道:“回去转告你家爷,母妃用不着他请罪,只望他能平安归来,得胜归来。”
“奴才领命。”
“快起来吧。”
“谢娘娘恩典。”
淑妃娘娘让人给他看座,张总管只将身体堪堪挨着座的前边一小块。
淑妃问了他主子爷的一些近况,张总管都一一回答。
几番问答也不过是虚说着些无关痛痒的事,待殿里静下来的时候,就到了张总管该起身告退的时候。
“对了娘娘,奴才还有一事需向您这边禀告。”
刚端起茶杯的淑妃闻言就抬了眼,见他面露迟疑的模样,就淡定优雅的将茶杯重新放回原处。
“我宫里的人口风紧,你可以尽管说。”
张总管便不再迟疑,迅速小声说了紫兰是细作的事。
淑妃面上优雅从容的神情维持不下,听到最后已是惊怒。
“可能确定?”
“确定,宁王派来的另外一细作已暗中与她联络,而那位细作当日去曹府报信后就没再回来,想来是曹家人察觉其暴露了行踪,遂不敢再放他入咱府上。”
如此就确认无疑了。
淑妃的手猛一拍桌子,恨声:“这个该死的贱婢!本宫待她不薄,她却敢吃里扒外,真是死不足惜!回去传话给你主子爷,让他不必有所顾忌,是打是杀任由处置。若你主子爷倒不出手,那将她送回我这里。”
说到这,她美眸里已是一片寒光。
张总管躬身:“主子爷说,虽她是宁王的人,但念及她伺候您一场有功,便也就值得留她一命了。此次出征北伐,主子爷打算让她随军,算是对她的惩戒了。”
淑妃的气略消:“倒是便宜她了。”
说着她搭着旁边嬷嬷的胳膊起身,不由分说的就往外走。
“老九不打商量就往毓秀宫塞人,可将本宫放在眼里?本宫这去乾清宫,找圣上讨个说法!”
张总管赶紧阻拦:“娘娘万万使不得!这般没抓到现行的事,哪里能呈于御前?要到时候宁王爷拒不承认,那该没法收场了。主子爷的意思也是这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此冷处理便是了。”
淑妃抬出去的脚就收了回来,有些气愤又有些无奈道:“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娘娘莫要生怒,担心气坏了身子,主子爷与十二爷该心疼了。”
淑妃扶着额头重新回了座坐下。
“回去跟你主子爷说声,此番是本宫看人不清,给他添乱子了。”
“娘娘万万不可这般说,主子爷知您的一片苦心,念着您的好呢。”
等张总管告辞退下,淑妃冷冷看向旁边的嬷嬷。
“这些年来,你们当真一点都没发现那贱婢的异样?”
嬷嬷慌遽的跪下:“娘娘明察,紫兰姑娘性子跋扈,仗着当年有救主之恩,稍有不如意就对底下的宫婢非打即骂。平日里遂没人敢轻易接近她,如此便难以发现其不对来。”
淑妃抚胸顺着气,闭眸缓着情绪。
这事真是让她始料未及。她还当那紫兰迟迟不来磕头,只是因跟了七爷而忘了她这旧主的缘故,哪里还料到,这其中还有这官司在?
真是让她生生在老七那矮了一头!
贱婢死不足惜。
她猛吸口气,面上仍浮着暗恼。
还有那老九,手都伸她宫里了,简直胆大妄为。
可偏他如今风头正盛,她也怕将来是这位主荣登大宝,又哪里敢明着得罪他?
想到这,她不免心气一泄,又为自己感到悲哀。
若不是十二不争气,她堂堂一宫主位的淑妃,又何必瞻前顾后,左右顾忌,看旁人的脸色?
第25章 行军
朝廷大军开拨这日,整个京都万人空巷,街道两边挤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
大概这一日真的是个黄道吉日,连绵了两日的秋雨却在大军开拨的日子停了。雨后天晴,天气出奇的好,碧空蓝如美玉,秋阳璨而生辉,七彩飞虹宛如绸缎悬挂半空,美不胜收。
很多年以后,时文修仍记得大军出行这日的天很高很蓝,风很轻很淡。记得夹道相送的百姓眼里的激动与期盼,也记得高头大马上将军的威仪与冷漠。
出了城郊,大军一路朝北,二十多万人的队伍绵延了数百里,浩浩荡荡的让人一眼望不到边。
时文修满腹心事的跟在骡车后面走着,偶尔抬头往乌泱泱的前方看了看,可隔着那般远的距离,除了能隐约瞧的到那竖的极高的红底魏字旌旗外,其他的也看不到什么。
虽看不到,但她知道,行军在中军位置的是那主子爷跟府上的一干亲兵。按理说她本应该如府上亲兵一般,在中军位置随侍在那主子爷左右的,却不知为何,竟犹如被踢出亲兵队一般,莫名其妙的被孤零零的安排在最后面的辎重队里。
为何会被这般安排她不得而知,安排她过来的鲁首领压根不给她半句解释,将她领到这辎重队伍后,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就冷漠的扬长而去。
她遂只能压着满腹疑虑与彷徨,日复一日的跟着辎重队走。
刚开始几日她还能勉强安慰自己,应过不了几日鲁首领就会接她回亲兵队伍的,毕竟那主子爷也得听人念文章下饭不是?她就这般给自己打着气,日夜翘首以盼着,可这一等就算足足半月。她再也没等来任何音信。
前方遥遥的旌旗依旧在迎风飘荡,大军依旧在有条不紊的北上行军,行军缓慢的辎重队也依旧没有人前来,一如既往。
她好像被人彻底遗忘在了这里。而她,也再无法用‘他们或许太忙’诸类的借口来自我安慰了。
她不免有些心酸,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就算鲁首领是觉得她体力不济怕跟不上队伍,或是有其他的原因而不得不将她安置在这辎重队里,那好歹与她说一声也成。总好过现在不声不响的将她扔在这,让她彷徨不安,总觉得像是被他们冷不丁抛弃了般。
“娃娃你是累喽?要累喽你就上骡车,歇上会儿。”
说话的老汉姓刘,与时文修同在一辎重小方队里。大概是见她没精打采的模样,以为是走不动了,就好心的建议了句。
她回过神来就对他摇摇头,牵强笑道:“谢谢刘老伯,我不累。”
押运粮草多用的是骡车,可骡车板上高高摞满了一袋袋粮食,沉重的负荷让骡子拉起来十分吃力,这就需要人在后头用力推着车板走,以减轻骡子的压力。押运粮草本就是个累活苦活,骡子累人也累,这种情形下她怎好意思上骡车坐着,平白让人多了份负担?
“对了刘老伯,您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边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