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远的话,操纵行动是非常耗费精神力的!!”克莱因生气地说,“而且你们人类向来奸诈,我信不过也是很正常的吧?”
“那你还有其他的建议吗?”阮笙询问。
“嗯……这样吧,”克莱因噔噔噔跑到楼下翻箱倒柜,十分钟后灰头土脸地跑回来,手里捧着一瓶颜色诡谲的药剂,“你把这个喝了,我就相信你。”
阮笙好奇又恶心地接过药剂,拔出木塞闻了闻,强忍住呕吐的冲动,问祂:“这是什么?”
“克莱因大人独家秘制的魔法药剂,哼哼!”少年得意洋洋地翘起了下巴,“喝下它之后,只要你离开小福的时间超过24小时,你就会开始出现人鱼的体征——”
阮笙看着眼前黑色和紫色混合,又掺着一点绿色的液体,催眠自己这是宛若桑葚和绿葡萄的混合物。
“你确定这药剂真的没有问题吗?不会有副作用吧?”
“你信不过我吗?”克莱因耸起肩膀,像一只猫一般,“凭借你短短几个月的研习制药经历,怎么敢怀疑研究药剂几千年的神明大人!”
“不是不相信,只是有些东西必须要提前说清楚。”阮笙又闻了闻药剂的气味,说实话……非常像放了很久没喝的凉白开里滴了汽油。
“只是一开始皮肤上会出现一些鳞片……然后耳朵人鱼化,视觉衰退,最后腰部以下会合成鱼尾而已……”
“只有这些吗?”阮笙怀疑地问。
“咳咳,或许,可能……还有……伴随来的失聪,呼吸困难以及急性缺水……”
克莱因戛然而止,然后跳脚,“不对啊,你问这些干嘛!你只要不离开小福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你问得这么详细,该不会是真的打算把小福带出去之后就随便找一个地方扔掉吧?!”
“总要备一层保险。”阮笙歪了歪头,“比起这些,我更关心的,是假如我人鱼化后重新见到小章鱼,还能够变回来吗?”
“只要没死,都能变回来!只有时间长短的不同而已,时间跟体质挂钩,一般来说就算你完全人鱼化了,跟小福一起泡在浴缸里,变回人类最多也只需要两天。”
阮笙沉吟了半晌:“……你的意思是,还有死亡的风险?”
“当然啦。如果你失去了听觉、视觉又恰好一个人在荒郊野外,没有朋友帮助,可不就会死吗!”克莱因理所当然道。
神明对人类的悲悯真是少得可怜啊。
“你说得也对,毕竟什么事都有风险。”
阮笙认真地点点头,“你的条件我接受了,现在,该你满足我的条件了。”
*
两个七宗罪的扭蛋机,一杯毒药,一只章鱼傀儡。
怎么样,都是阮笙自己赚了。
她戳开系统的主页面,发愁地盯着提示进度的【81%】发愁。
还有什么任务没做?隐藏剧情吗?还是支线?
不全部做完,她就没办法解锁【神明的记忆碎片】,那枚记忆碎片说不定可以解开她的很多疑惑。
虽然很想继续找找到底遗漏了什么,但是她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浮月森林太危险了,她是一只迷茫的猎物而已,无数潜藏的猎人枪口都瞄准了她,这种时候茫然乱蹿,只会让她白白搭进一条命。
威胁到她生命的,不只有她的攻略对象们。
还有来自神明的恶意,来自魔物的垂涎。
不难想象,卢修斯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了。祂那么早就发现了吗?可是为什么没有立刻对白鸟出手?
看起来并不像愉悦犯,尽管底线和原则很模糊,但是自己这样无趣的人,是怎么都不应该会引起祂的注意的。
果然还是想对权柄徐徐图之吧。毕竟觊觎的同僚太多,祂立刻得到的话,也会被其他神明联手对付的。
阮笙一边走神,一边在森林里打开了传送卷轴。
神明的领域内无法使用卷轴。
因为不是一个维度的空间,无法突破壁垒传送到人间界。
不过,回到森林里就可以用了。
她展开卷轴,用别针扎破手指。
小章鱼从她背后的背包缝隙里探出脑袋,
“海洛茵,还要多久啊,我们都走了一个多小时了……”
它的声音有点虚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开克莱因太久或者是缺水的原因。
“纠正一下,是‘我走’,不是‘我们走’,”阮笙说,“你半步都没走过。”
“乘交通工具也很耗费体力的好吧!”小章鱼焉答答的,就连生气的时候语气也没那么强势了,“我想喝水,我还想泡澡。你快点行不行呀?”
“很快了。”阮笙把指腹按在卷轴上,“你眨一下眼睛,我们就能到家了。”
白光乍现,强大的吸力把他们卷入卷轴的漩涡之中。
“呜呼!!!”小章鱼高兴地舞着触手,“拜拜了,狗屁浮月森林,我要去大城市啦!”
白光消失之后,卷轴自燃起来,化为片片灰烬。
消失的那一刹那,阮笙忍不住回头。
好像有什么,在深林里一直呼唤着她。
*
帕斯塔莱把斗篷的绳子绑得紧紧的,他跺了跺脚,确认鞋带没有散开,才放心继续前进。
十三个佣兵,半路返回了七个,死了三个,还剩下三个继续深入森林。
帕斯塔莱,就是这三个中的一员。
三百万金币的悬赏任务,让这群每天都在刀尖舔血的佣兵们红了眼。他们信誓旦旦地出发,灰头土脸地落荒而逃。反倒是他们一开始最瞧不起的瘦弱小矮子,坚持到了最后。
又死了一个。
帕斯塔莱很害怕,他怕得腿都在发抖。他不会魔法,只是偷了很多烈性毒药,做了弹珠,用弩|弓发射出去。魔物和毒药接触的一瞬间,巨大的腐蚀和污染能力足以让它们发出痛苦的咆哮。
他的身上,因为长时间的试药,已经连魔物都不愿意靠近了。
因祸得福,这一路上,他竟然没有受什么伤。连蚊虫都不愿意叮咬他。
直到他栽进一个巨大的陷阱里。
血液流失着,温度降低着,帕斯塔莱不停地补充体力药剂,可是那些都聊胜于无。
濒死之际,他恍恍惚惚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世界的另一个角落里传来一般。
“……你想活吗?”
帕斯塔莱动了动嘴唇,没发出音节,那声音却知道了他想要表达的内容。
“为什么来到这里?”
钱。
帕斯塔莱说。
声音发出了一声嗤笑。
“面对神明,也敢这样不诚实吗?”
帕斯塔莱脱力缺水,精神恍惚,视线模糊。
他已经什么都分不清了。
他只能在心底呼唤着那个名字。
海洛茵,海洛茵,海洛茵。
赏金三百万很重要,但是海洛茵小姐对他而言,更加重要。
帕斯塔莱一直认为,他是一个生活在深渊里的人。他经历磨难、苦痛、折磨、惩罚……这些不是为了让他变得更好,只不过是神明单纯的恶意罢了。
帕斯塔莱想放任自己随波逐流。
他用得过且过、随遇而安来掩饰自己骨子里的怯懦卑劣以及怨天尤人。
他多想改变。
可是他始终没办法踏出那一步。
无论做什么事情,最困难的永远是第一步。帕斯塔莱深知这个道理,他蜷缩在舒适圈里,准备任由苦难把他吞噬殆尽。
可是,这个时候,偏偏海洛茵出现了。
她没有给他没用的鼓励和安慰,也不会用微笑和善意加深他的焦虑。她只是用自己的勇气和决绝,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仅此而已。
帕斯塔莱那时候就意识到,原来不见天日的深渊里,也能开出这么瑰丽烂漫的玫瑰。
海洛茵的出现像是神明的最后一丝丝垂怜,她是悬崖峭壁上垂下的最后一根蛛丝,脆弱却坚韧,让绝望的帕斯塔莱拥有了渴望摆脱深渊的勇气。
帕斯塔莱想,自己没有动力和足够的勇气的话,那就被海洛茵支配吧。
她总是思维缜密又果断,脆弱却强大,她的任何指令都会使他感觉到安心,缓解他的过度思考和重度焦虑。
为了能够站在,或者是跪在她的身边,帕斯塔莱愿意去尝试毒药,愿意去学习艰涩难懂的体术,愿意咬牙坚持锻练,愿意孤身一人深入浮月森林。
帕斯塔莱从来都是一个人,无论到什么地方,无论什么时候,即使拥有了朋友,也会很快离开,即使拥有了家人,也无法长久陪伴。
他习惯了孤独。
可是现在,他思念起了她。
他做梦都希望能够看到玫瑰色长发的少女,她一脸不屑又厌恶地看着他,命令驱使他,他可以不再迷茫不再犹豫地去做任何她指令的事情。
而他,也不再是这孤独的世界上一只随波逐流的浮萍。他套上了绳索,绳索的另一头,在她的手里。
不论他去到哪里,不论他离开多久,只要她牵动绳索,他就能够回到她的身边,回到他最后的归宿。
所以,谁都可以死。
只有海洛茵不行。
他好不容易抓紧的这根蛛丝,又怎么会轻易松开?
“让我活下去、我要……活着,找到她……”
帕斯塔莱用尽全身的力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奋力地说道。
“勇气可嘉。”
声音里听不出半分赞许,只有高高在上和循循善诱,“我可以帮你,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愿意付出一些代价吗?”
什么代价?
帕斯塔莱听见自己的意识这样问道。
“把你的灵魂,出卖给我吧。”
声音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引诱着深渊里的人坠入更深的深渊。
第42章 嫉妒
“我不认为, 德莱特会相信我能够毫发无损地从浮月森林里回来并且仅仅只是迷路了这样的鬼话。”
“管他怎么想的,他不信也得信,你就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除非他怀疑你是个冒牌货。”
“……如果他一定要我给出一个理由呢?”
“他算老几?他让你给, 你就反问他为什么你失踪的这几天他半个响儿都没有, 他不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那你也不用。他要是训斥你竟然敢顶嘴, 你就说这是他以身作则教得好。”
“……谢谢你, 克莱因。真希望你的本体也能在德莱特面前这么嚣张,假如我在这样顶撞德莱特之后还有命活到那一天的话。”
……
哈蒙陷入了一个让她在迟钝的同时又不禁怀疑人生的局面。
她家小姐,在失踪三天之后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了房间里, 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裙,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一边跟圆桌上的一条小章鱼对话。
……这年头,魔物的智商都这么高的吗?不仅语言流利,表情也很丰富传神。
“啊,哈蒙,”阮笙转过头看向她,“你来的正好, 去帮我拿一个鱼缸过来, 盛满水,空间最好大一些。”
哈蒙忙不迭迟应声,她又问:“小姐,还需要别的东西吗?”
阮笙思索了几秒钟,有些犹豫地说:“锤子,钉子,螺丝刀这种东西?”
哈蒙:“?”
“我想试试,能不能把这个撬开。”阮笙把脚边两个扭蛋机搬到了圆桌上, 点了点镭射玻璃,指甲敲击发出清脆的响声,“看起来很结实的样子。”
“真是贫弱!敲这么个东西还需要借助辅助工具,你完全不会魔法吗!”
阮笙:“……”
“即使是一般来说,你炼制的容器也没那么容易敲坏吧?”
小章鱼骄傲地挺胸抬头:“哼,这说的倒是。不过你不过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让侍女帮你拿辅助工具?”
“那当然只是表面上跟哈蒙那么说说而已,”阮笙道,“实际上……”
她竖起一根指头:“我会先用钉子,把你的一条触手钉在桌面上,紧接着如法炮制,剩下的所有触手都钉起来。之后,用锤子把钉子一寸寸敲进桌子里,直到你告诉我打开扭蛋机的方法为止。”
克莱因:“……”
克莱因:“你个恶毒的坏女人,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吧!!呵,果然,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才能够露出马脚,你从一开始就想好了怎么折磨我对吧!我告诉你,你就是在做梦,我可不会坐以待毙!不仅是我,塞缪尔大人也会因为你的胡作非为和歹毒心肠看透你这个人,为你降下神罚!!”
门被敲响。
哈蒙送来了鱼缸和工具箱,这才平息了克莱因的半点怒火,祂刚准备跳进鱼缸里,凭空就被阮笙捏住了后颈脖子。
阮笙把祂提溜起来,对哈蒙说道:“你先出去。”
门合上之后,阮笙才晃了晃克莱因。
“我刚才说的,确实是玩笑话。”
她举起锤子,悬在鱼缸旁。
“但是,也不全是假的。你要是再插科打诨、转移话题,我不介意敲碎这个鱼缸。”
她看着浑身因为干燥扭来扭去不舒坦的小章鱼,“克莱因,你既然派了小福系列监视我,说明你基本上认可我的计划了。我要问你,你真的做好了这个觉悟了吗?”
小章鱼的嘴巴被拉了拉链一样不发半点儿声。
“拒绝对曾经庇护你的塞缪尔伸出援手,这种行为,和盖亚、卢修斯祂们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