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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
阮笙长出了一口气,瘫在床上。
傀儡侍女告诉她,帕斯塔莱已经在她宫殿门前的台阶上跪了三个小时了。
实际上,这会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对帕斯塔莱和阮笙来说,都没有什么好处。
亲王和权臣们会变本加厉地苛责魔王,宣传几经周折的谣言,大大降低帕斯塔莱的威信。
而阮笙则会因为能驱使帕斯塔莱,而变成所有企图掌权的人眼中权杖顶端的那颗宝石。
每个人都想把她摘下来,用她来控制帕斯塔莱。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隐下这件事。
人前,她是被他捡回来的、宠爱的娇弱人类少女,他是拥有她的魔族君主,强大、冷血、阴鸷的魔王。
他占有她。
人后,她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手里扯着绳索的主人。而他则是跪趴在她的座下,不停摇尾乞怜,使出浑身解数哄她欢心的犬。
她引领他。
正是这样需要时时刻刻伪装自己的隐秘的双重关系,让阮笙感觉到厌倦。
她既不愿意当他的恋人,也不愿意做他的主人。
“让他进来。”阮笙烦躁地说。
帕斯塔莱没有穿上衣,他跪倒在阮笙面前,露出被雨水淋湿的肌肉和流畅的腰线,脊背和肩头冻得发白,头发也湿漉漉软塌塌地粘在一起,睫毛上挂满雨水。
他哆嗦着嘴唇,断断续续、支支吾吾地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帕斯塔莱嫉妒了。
他本就在与魔王血脉作斗争,精神极度不稳定,每天都在惶恐度日,需要阮笙作为他的精神引领。
然而,只是某一次的失控,魔王血脉看到了她出手控制亲王的那一幕。
他认识到,她的主人,或许不需要他这条导盲犬,也可以做得很好。
她天赋极高,学习能力又强,她未来只会更好、更好。
她将会不再需要他。
导盲犬的作用就是导盲。他不是宠物犬,不会被主人抱在怀里宠爱,只有主人是盲人时,他才会被需要。
当他不再被需要导盲,那时候,他就会被一脚踢开,被她抛弃。
——成为一条丧家之犬。
帕斯塔莱更加惊惶与失控。他惯于逃避,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自己的童年。
失去亲人,面对魔物,他逃了;失去队友,面对敌人,他逃了;失去自由,面对狂信徒,他逃避面对事实。
唯一一次没有逃避,还是因为阮笙。
她把他从大火中救出,用一把匕首,在茫茫黑幕中劈开一道闪电一般的黎明。
她就是他的黎明。
后来一次失控,则是因为闻到阮笙身上属于魅魔的甜香的气息。他止不住浑身颤抖,心里发了狂一样嫉妒,之后是酸涩。
胆小鬼帕因再次选择缩起脑袋,逃避了这让他不知如何处理的情感。
他知道,他不逃避的话,一定会做出跟黑市那次让她一样生气的过分的事情来。
那才是真的无法挽回。
魔王人格再次占了上风。
帕斯塔莱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他语无伦次,诉说着自己的愧疚和自责,希望阮笙能给他弥补的机会云云。
“我的确没把你的狗链拴紧,但是你应该知道离我太远的下场。”
阮笙扯了扯手里的绳索,箍在帕斯塔莱脖子上的项圈于是开始缩紧。
他无法喘息、面色通红。
“是、是……呃啊……”
“从现在开始,接近我之前,先把绳索递给我。帕斯塔莱,你知道,你在我这里已经暂时失去了能让我信任的权利了。如果还想要接受我的爱抚,这是必要的步骤。”
“……汪,唔……”
他头晕目眩,身体却又轻飘飘,被快感支配着,为此甚至兴奋了起来。他梦回那场大火之前他们的初遇。
窒息感折磨得他痛苦又快乐,他倒在地上,挣扎起来,汗水在肌肉和脖颈滑下,留下水光般亮痕。
阮笙猛地松开了绳索。
帕斯塔莱始料不及,往后一个趔趄,翻了个跟头,痛哼一声。
“……恶心。”
阮笙嫌恶地皱起眉头。
不过用上这招的时候,估计也是魔王血脉那个人格了。他可不是个受虐狂,应该无法忍受这一套。
磕破额角的帕斯塔莱喘着粗气,一步步爬过来,靠近阮笙。
他小心把脸上的鲜血擦干净,才敢贴近阮笙的小腿侧。
“……海洛茵大人,您知道,您身边的那些人里,我最嫉妒谁吗?”
他伏在她的膝头,梦呓般喃喃。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帕斯塔莱认识的她身边的人也不多,阮笙随便拣了两个猜,都错了。
“是哈蒙,是那个女仆。”帕斯塔莱说道。
“……”
“我若是女孩就好了。就可以像哈蒙一样服侍你,做你的贴身侍女,即使睡觉的时候也可以守在你的床边,日日夜夜不分离。”
帕斯塔莱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低。
“那个魅魔也是……”
“我嫉妒她们。明明只是性别和器官的差距而已,她们就能够比我更靠近你。”
“……”
“我快要疯了。主人,如果是那些同性,我可以像狂犬一样扑上去撕咬,也可以正大光明,不计后果地向他们发出挑战。”
“可偏偏,她们,我拿她们没办法。一点儿办法也没。”
帕斯塔莱喃喃着,抽泣着:“早在黑市,你的女仆卖毒药的时候,我就认出你的气息了。你做的所有药我都甘愿喝下去,可是主人,你能不能也可怜可怜我,不要抛弃我?”
“……”
“帕斯塔莱。”
她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的双眼迸出闪闪亮光。
“但是,我有其他的条件。”
第94章 魔王的宠妃
“我要你, 亲自教习我黑魔法。”
一个人啃黑魔法典籍,和有一个魔王亲自教导,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阮笙:当然不一样。
她的黑魔法进步速度肉眼可见。
不过半月, 进阶黑魔法指导手册已经被她完全吃透。施黑魔法不仅不需要魔杖, 有时甚至不需要咒语。
就连帕斯塔莱, 也要在和她对战时提起十二分警惕, 否则就会一个不慎, 被她击中命门。
当然,也有帕斯塔莱不敢伤害她的成分在。
新年交接之际,是魔域的复活节。
阮笙答应了帕斯塔莱, 这次将要作为他的情人陪他花路游行。
一大清早,一群侍女们就踢踢踏踏跑进来, 把阮笙从温暖的被窝里拽到镜子跟前梳妆打扮。
她们把她长长的海藻样玫瑰卷发一半散下,一半盘起,插上玛瑙和粉宝石雕镌的首饰,为她戴上黑色桃心耳环,挑选了一条青黑色带金边细纹,胸前有镂空菱形的交叉绑带束领长裙。
下半身照旧没有裙撑。阮笙的个子很高, 即使在魔族少女里平均身高也不算矮的。这样的情况下, 穿裙撑反而会显得极不协调。
尖头丝绒哑光面的露脚背青色绑扣皮鞋。
脚踝和手腕镂金贴肤装饰,项链是水滴翠色祖母绿配一条银色穿带手雕刻钻。
她们还给她围了一条墨绿色金箔披帛。
傀儡侍女们把她推到镜子前,面露钦慕之情。
她们鼓起掌,发出阮笙不能够理解的欢呼声。
不过一会儿,纷纷散去。
阮笙回头,看到大步走进来的帕斯塔莱。他穿着黑色鎏金长袍,拄着权杖,头戴王冠, 猩红的、烦躁的神色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像是被一头浇熄的沸水,整个人按入了深潭之中。
他眼瞳颤动,双唇哆嗦着,眉梢撇下,曲着双膝想要凑近她,却被她打断。
阮笙伸出手。
帕斯塔莱停顿了片刻,想起来什么似的,把藏在长袍下的绳索交给她。
阮笙扯了扯,确认无误后,才奖励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帕斯塔莱肩膀抽动着,流下了眼泪。他脸颊涨得通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腿发软,直接跪了下来:“神明啊……终于也怜惜了我一次……”
他伏在地板上,像一只耸动的小山丘,发出小兽一样的呜咽声:“我太高兴了,海洛茵小姐。我如今,居然拥有了曾经我想都不敢想的一切……权力、地位、力量……还有您、您的注视,您的引领,所有人将会看到这一切,今天的复活节上,他们都会看到,我属于您……”
她今天太美了,美到他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忍不住心灵的颤栗,忍不住泪腺的阀门。
她的头发如春的精灵光顾他的世界,她的明眸如澄澈湖泊涤荡他污浊不堪的内心,她的唇像盛放的花瓣让他心生采撷的旖念,她整个人像一座白玉雕塑,让他忍不住匍匐、跪拜、瞻仰。
“我的词汇贫乏,请原谅我无法形容您的美丽对我的震撼……海洛茵小姐,今天,今天我将用这场盛大的游行,来向您宣誓我的忠诚……”
盛大的花车上,无数喧嚣的喊声传来,冲击着阮笙的耳膜。
她看不见。
是的。
这场复活节的盛宴,是在魔域的民间举办的。魔王要带着他的宠妃走过花路,接受来自众人的瞻仰和赞美。
然而,并不是每个魔族,都拥有魔力。
和人类一样,有可以使用魔法的法师,自然也就有平平无奇,没有魔法天赋的魔族。
民间当然是后者居多。
没有魔力,就等于阮笙看不见他们,摸不清他们的位置,如同接受来自一片空气的欢呼。
源源不断的鲜花被投上花车,她纤细的腰被帕斯塔莱揽在怀里,长发在风中和花瓣纠缠于一处,路过的地方吹起阵阵香风。
少女垂着睫毛,唇瓣比玫瑰更殷红,眼眶被抹上了红色的粉末,因此显得楚楚可怜,软化了几分锐色。
像一只兔子。
没有人知道,她藏在帕斯塔莱长袍下的手,紧紧地缠绕着绳索。
彼端,则套着魔王的项圈。
“王妃真是太美了,连我都要忍不住嫉妒王了!”
“月神在上!怎么会有这样完美的人类少女,仅仅是她这样窈窕的身姿和动人的面庞就足以让我魂牵梦萦,别提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
“噢噢,真是般配、太般配了,因为王妃殿下,我甚至愿意稍微改变一下对人类那群蛀虫的印象了!”
“王妃、王妃!!我有幸在那天的狩猎比赛上见到您英勇飒爽的身姿,我、我想知道,是谁教您的射击呢?”
终于有一个能看见的提问者了。
一团浅淡的魔力追在花车边,气喘吁吁地追问。
所有人都把期待的眼神投向阮笙。
帕斯塔莱也微微低头,看向她。
“射击吗?”
阮笙甚至没花心思去思考,漫不经心地答,“记不清了,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众人露出有些许遗憾的唏嘘神情。
*
德莱特坐在书桌边,翻阅着密函。
阿尔伯特家调查的事件都会率先发送给他,他确认之后才会送去公爵府。
阿诺德是他的心腹,哪些能送去,哪些不能,都是他经手的。
他阅读完薄薄的一张纸,把它很快地揉成一团。几个呼吸后,又把它展开,捻平,边边角角都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指腹按压,像是在发泄着,隐忍着什么。
他呵了一口气,白色的雾出现在他的面前,短暂地遮蔽他的视野。
白色水汽消失后,德莱特看到自己的视野被白色覆盖。
阿诺德疾步走进来:“团长,下雪了!!”
德莱特围上长绒披肩,戴上佩剑,走出室内。
雪,好大的雪。
白茫茫一片,干净纯洁,美丽无暇。
德莱特想起来那个玫瑰色头发的少女,她曾经托着腮对他说“哥哥,我想看雪”。
“十二月底就有了。”
“我怕我等不及。”
“……不懂你在说什么傻话。”
“雪这种东西,总是降温的时候下,多在半夜。它们下得仓促,对温度又敏感,融化得快,我总怕每次才得知下雪的消息,结果一觉醒来,拉开窗帘,只剩一地残雪了。”
“天天都在想些什么没用的。即使十二月的雪化得快,来年年初也会有几场大雪。总能够看到的。”
“……”
“哥哥,你说得对,我总能看到那天的。”
……
你还是没看到,海洛茵。
德莱特伸出手。
洁白的雪花落在他黑色的手套上,飞快地融化,速度比烟花更快,转瞬即逝,在手套表面留下一滩浅浅的水渍。
有些落在他的黑发上。密密麻麻,越来越多,他耳廓冻得发红,也不愿意挪动。
阿诺德走过来:“团长,您该回去了。外面天气多变,帝国需要您。”
德莱特说:“嗯。”
德莱特:“假如她还活着,她会原谅我吗?”
阿诺德摇了摇头:“团长,您本来就什么都没做错。”
“我错了,错得很离谱。”
德莱特脖子微动,头顶的雪花簌簌洒落,他看着广阔无垠的、灰蒙蒙的天空,“我给她施压,我逼迫她定下婚约、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我没有给她足够的信心和安全感,让她认为我会支持她,给予她坚实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