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娴表情不变,语气却隐隐带着几分危险的问道:“你放任皇太女不学好,是担心她威胁到你的位置吗?”
容昊猛地抬起头,看到容娴眼底那一抹肯定,心下一沉。
半晌后,他还是坦然道:“儿臣只是偶尔有过这般想法。”
没错,他只是偶尔才会蹦出来这个想法的。
大部分时候看到皇姐,他只是不舍得皇姐为难。
母皇皇嗣三人,他虽然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然而他还有皇姐与皇弟。
若非皇姐有一个魔主当父亲,这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还不一定是谁呢。
这些年的监国生活,他早就将容国视做他囊中之物了。
若非母皇不好搞,他早就联络部下先囚禁了母皇荣养起来,自个儿上位单飞搞基建了。
既然母皇轻易动不得,那身边的两个威胁还是要解决的。
容昊自身又不是什么无情狠辣的人,他能做的无非是将皇姐养废,将皇弟拉到他的阵营。
至于母皇,有机会他还是想要造反的。
本以为这些年郁国公帮他是看在血脉亲缘的份上,他还打算将郁国公拉上造反的大车上,趁着母皇不在,一举拿下乾京先登基再说。
谁知道母皇突然回返,回来就算了,偏偏还告知他郁国公的帮助是她吩咐的。
容昊:“……”
果然这世上没有#王霸之气一震,各路小弟纷纷来投#的好事。
如今还被母皇发现了,一时间容昊有些丧气。
第827章 善恶
容昊觉得他的造反计划碰到母皇后,总是会遭遇滑铁卢。
不,还是有一次成功了。
在小世界之时,忽悠了还是贵妃的母皇,成功逼宫上位。
但如今没有这么天时地利的时机,且大臣们也不站在他这边。
见过这些年,朝臣们都清楚了他的行事作风,干脆果决,毫不留情。
他掌权时处处插手,朝臣们想要浑水摸鱼或者想要发展什么副业,那完全不可能。
但母皇不同,只看母皇这不着家的模样便清楚,她对朝中大事管的很少。
只要保证容国大方向上不走错路,且不会影响到容国的繁荣发展,不会造成容国气运损伤,她根本不会管官员们私底下到底干什么。
就他监国这段时间,便见到廷尉处有属官兼职星辰阁值日星,御史台有属官兼职山海道场执法长老……
这朝中官员实在太乱七八糟了,一旦他上位,肯定是要清理一番的,不然看着都糟心,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忠心为谁。
也正因此,朝臣们轻易不会让他登基。
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容娴朝着郁国公颔首。
郁国公会意,走到容婳身边温声说道:“太女殿下,老臣是否有这个荣幸,可以跟您一起出去说说话?”
容婳看了看郁国公,又看了看容娴和容昊,连忙站起身高兴的说:“走走走,我与国公也是#恨不生逢时#。”
郁国公噎了一下,还是牵着太女出去了。
二人离开之后,院子里只剩下容娴与容昊。
容娴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说:“从你在小世界开始,世世都要造反,绝不屈居于人下。那时我便清楚,你早晚会有今日。”
容昊神色愧疚地站在原地,态度诚恳的认错:“儿臣知错了。”以后还敢。
不想当皇帝的太子不是好剑修!
容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轻飘飘的说:“只要朕一日活着,尔等便一日为妃、咳,你便一日为太子。”
假装没听到母皇口误却依旧受到会心一击的太子昊:“……”
母皇固然不会对他如何,但她会冷眼旁观他的失败,然后幸灾乐祸的嘲笑他。
容昊在想些什么,容娴十分清楚。
不过这不重要,小孩子嘛,有些毛茸茸的小想法在正常不过了。
她现在在意的是其他事情。
容娴语气平淡道:“你想要改变朝局?”
容昊眸色一深,却没有隐瞒:“是的,儿臣想这么做很久了。”
容娴挑挑眉,看出来昊儿确实对如今的朝局不满意很久了。
她这个大儿子哪儿都好,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若他不是一国太子,不是未来容国的储君,而是走向道修一途,那简直就是世间所有人的灾难。
因为他眼里没有灰色地带,非黑即白。
你不是善便是恶。
这对这世道来说,太过苛刻。
因为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永远是善的,也没人是一如既往的恶。
人性复杂,往往一个念头便可以决定善恶。
而大儿子很明显是要给人性划上明显的界限。
那么,他一旦做出这种明显倾向的行为,他在世人眼中就是恶或者魔了。
然而这些话说与容昊听是没用的,他有着自己的一套理念,也兢兢业业的实行着。
“昊儿,朝局在我当政期间,是不会有大的变化的。”容娴挑明了说。
她很明确的告知容昊,她清楚朝局内的各种黑暗和纠葛,但她目前不会整肃朝政。
容昊十分不解,明明母皇有能力去做的,为何要放任那些人。
他虽然不明白,却也没有质问,这乖巧的模样看得人怪心疼的。
容娴微微一叹,还是多说了一些:“我不会理会那些人私下的小动作,因为我把控的是大方向。只要没人挑战我的底线,任何人都可以活得很好。”
“哪怕是东晋国的奸细,或者是大夏来的打探情报的人都无妨,只要我用他们的时候,能够将他们随便摆放在我需要的位置上。”
容娴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冷酷十分惊人:“我不在意他们是身份,不在乎他们在做什么。但我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的一切尽在掌握中,然后在我需要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利用他们达到目的就行。”
“昊儿,世间无不可用之人。”容娴神色淡漠的说。
那种轻飘飘的好似不将任何人放在心上的万事不萦于怀之感,格外明显。
或者换个更准确的词儿,漠视。
她在漠视这世间的一切。
容昊沉默许久后,问:“儿臣也是母皇那#可用之人#里的人吗?”
容娴没有任何隐藏的点点头,格外坦诚的说:“当然,你若没有了价值,我看都不回看你一眼。昊儿,人因为有价值才会被看重。”
容昊说不上这话的三观到底正不正,他只觉得心酸酸的。
原来,他与旁人并无不用。
可能在母皇眼里,他不过是价值较大罢了。
怎么说呢,虽然心塞,却觉得在意料之中啊。
容娴趁着闲暇之时,在国公府上给大太子上了一堂#成年人到底心有多脏#的课。
授课结束后,容娴与郁国公随意的聊了几句。
“陛下,大太子还小。”郁国公提醒道。
他看着远处与容婳在一起玩儿的大太子,眼里带着点点慈祥。
大太子如今还未满三十,他的阅历手段都还稚嫩,陛下这般苛刻让人心生不忍。
容娴斜倚在栏杆上,懒洋洋的朝着池子里扔着鱼饵,看着鱼群蜂拥而至,认真的纠正他:“他不小了,朕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赶鸭子上架登基了。”
郁国公顿时就没话说了,心中颇为感慨陛下的优秀。
完全不知道容娴是新瓶装老酒,大佬扮萌新。
而容娴也半点没有不好意思,恬不知耻的就认下了自己特别天才的说法,并得了便宜还卖乖道:“毕竟这世上,能像朕一样聪慧过人的人还不存在。”
这话郁国公没法反驳,只能恭维道:“这世间能得陛下一人,已是天之大幸。”
容娴听着郁国公的吹捧很是开心,二人你来我往又聊了好一会儿,容娴才带着太子太女告辞。
送他们离开后,郁肃来到了郁国公的小院,郁国公正在亭子里摆棋谱。
第828章 真香
“陛下离开了?”远远地察觉到儿子回来,郁国公不等郁肃出声,直接询问道。
郁肃快步上前,点点头:“已经走了。”
他迟疑了下,问:“陛下来国公府一趟,不知所为何事?”
郁国公脸色一沉,对着郁肃就劈头盖脸一顿好骂:“你脑子里都是草吗?陛下刚才外界回来容国能有什么事情,重要的事靠着气运联系早都解决了。”
“一点政治敏感度都没有,你赶紧把你那御史台的差辞了,趁我还精神,在家好好教教你。”郁国公毫不客气道。
郁肃连忙摇头拒绝,辞了差事在家被老父亲教?
别了,他还丢不起那人。
郁国公见儿子太过抗拒,也没有强逼他,反而解惑道:“陛下在外几年未归,虽说有化身震慑天下,但很多人的小心思不是那么容易就打消的。”
他欣慰的说:“陛下回来第一站便是国公府,这个消息传出去后,不仅是对大夏的震慑,更是对其他心怀不轨者的震慑。更重要的是,陛下向天下摆明她会善待老臣的意思,进一步笼络臣心。”
向众臣宣告,她不需要现在就战队争下一辈从龙之功的人。
更多的原因就看他儿子有没有想到了。
看着郁肃冥思苦想的模样,郁国公像是恰了柠檬一样,这可真是#聪明孩子都是别家的#啊。
容娴不知道郁国公父子俩的官司,她回到皇宫之后,先是用了一天时间处理大太子无法做主的政务,再是宣见文武重臣,以示皇恩浩荡。
今日来朝君的乃是刚刚从新郡回来的宋诚宋大学士。
大学士风尘仆仆,一身儒袍穿的丝毫不显古板,反而有种玉树临风之感。
本来宋大学士长得就不差。
他将新郡事宜禀报了一遍后,将奏折也呈了上去。
华琨捧着奏折上前一步想要递给容娴,容娴随意的敲敲案桌,华琨会意,立刻将奏折放在了案桌上。
容娴看都没看奏折一眼,反而饶有兴趣的问:“宋卿,你说的那些事并不很重要,你没必要亲自回来乾京。说罢,出什么事了?”
宋诚苦笑一声,俊脸上满是苦涩:“什么都瞒不过陛下,是涟漪,她准备择道了。”
也就是说,穆涟漪的修为已经到达人仙巅峰了。
她只有选择三千大道中的一条走下去,修为才能更进一步。
听到这个耳熟的名字,容娴眨了眨眼,更有趣了好么。
宋诚说的是穆太仆家的穆涟漪,多年前穆涟漪下棋赢了她一个彩头。
她金银珠宝,地位权势一个不要,只要求与穆家分家。
这样一个有主意的姑娘让她记忆尤新。
更重要的是,穆涟漪曾经在她的小世界轮回历劫了。
当时她是贵妃,穆涟漪是病了十年未出未央宫的皇后。
她一心爱慕皇帝,皇帝却一个新人又一个新人的往宫里抬。
最终皇后替皇帝挡劫死去,以命全了情劫,修为登上了人仙榜。
一说起那个小世界,容娴脸都沉了下来。
那个世界是唯一一个她还在却被大太子造反成功的世界。
啧。
不说其他,就说这个穆涟漪,有主意又拿得起放得下。
经历情劫之后,她说不爱帝王便不爱了。
哪怕后来她在中千界通过特殊手段得知了在她丧命后,帝王如何血洗皇宫,如何站在未央宫外枯等到死也没有半分动摇。
这就苦了一心爱慕穆涟漪,苦等心上人回心转意的宋诚。
没错,当初在小世界的帝王,是宋诚一缕神魂的转世。
这缕神魂回归之后,按说与以往相同,只会带来一生的感悟。
哪曾想可能是执念太深,让宋诚接收到那股沉重的爱与说不出口的愧疚。
宋诚闭关了几年都没办法将这股执念化解。
那种失去挚爱的撕心裂肺和错过的懊恼悔恨折腾的他坐立不安。
无奈出关之后,宋诚便不由自主的想要关注穆涟漪。
这一上心,就坏事了。
那缕神魂上携带的感情让他面对穆涟漪时心悸不已,渐渐情根深种。
哪曾想穆涟漪似乎察觉到他便是曾经的爱人,对他拒之不见。
便是见到了也礼数周到,客套无比。
真真诠释了那句#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的说法。
后来容国战争打响他随军出征,等战争结束了他又留下来搞建设。
这次也是收到朋友传信,说是穆姑娘正在给自己物色夫婿,才没忍住迫不及待的赶了回来。
听完宋诚的故事,容娴笑的人畜无害:“卿,你无诏擅离岗位了。”
宋诚脸色微变,连忙认错道:“皇上恕罪,臣知错了。”
容娴沉吟了下道:“罢了,好在你还知道给自己扯一层遮羞布。”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桌上的奏折,给了宋诚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
随即她兴致勃勃道:“可要朕宣穆姑娘入宫?”
宋诚连连拒绝:“陛下还是绕了臣吧,臣与穆姑娘还有得磨。若真宣她入宫,让她误会我是要强逼她,那我们这一生可能都没机会在一起了。”
容娴一听,直接给他出主意道:“你就不能自己送上门去吗?不管是入赘还是当男宠,讲究的就是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睡♂也能睡出感情啊。”
宋诚:“……”
我怀疑你在教我不要脸,或者不要命的霸王硬上弓。
宋诚有些心动,却按捺住了。
众所周知陛下是个不靠谱的坑货,他还是按照自己的计划来追媳妇,别让陛下的馊主意贯穿进此事了。
万一失败了,他上哪儿哭去。
见宋诚是真的看重穆涟漪,容娴想了想,指点道:“听说穆姑娘的弟弟明年会下场考举,若是考过了会经过吏部的培养,下放到新郡执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