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本事了是吗?竞赛是彻底不想参加了?”
曲修宁解释了几句,大概意思是他有自己的目标,不想把精力全放在竞赛上。他声音不大,后来说了什么,路栩听得不真切。
过了一会,只听周老师叹了口气:“你们都太年轻了,世界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你不能只给自己留一条路,我希望能抓住的机会都不要放弃。”
他只给自己留一条路,是不是留学这条路呢。
路栩开始思绪乱飞。
她有个表姐在英国留学,表姐每逢假期,都会和中国同学在欧洲各个国家旅行,因为欧盟国家之间通行很方便。
她天真地想,如果她和曲修宁都在欧洲,是不是就有一定概率能见到。毕竟同在国外,大家可能会更惺惺相惜一些。
如果运气好,他们能在同一个国家,那更容易接近。
她脑中的剧情甚至都演到了他们在全是外国人的街道上喝茶的场景。
她明白,这样的概率实在太小。
可即使是这渺小的概率,她也想去搏一搏。
曲修宁在办公室没待太久,很快就结束了谈话。
路栩担心被发现,赶紧跑了一段距离。回到教室,她跟丢了魂似的。
韩硕看她回来,拿出那张如同被狗啃过的签名纸:“你的照片什么时候能洗出来,到时候我把签名和照片一起给晚忆。”
路栩没心思跟他聊,直接面无表情地拿出几张Allen的签名照。
韩硕差点当场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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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路栩在抽屉里找出那张妈妈给她的银行卡,卡面上的Hello Kitty对着她微笑。她躺在床上,举着那张银行卡发呆。
里面的五十万对她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
她又打开电脑,在搜索栏输入“英国留学费用”。
搜索结果出来,她才发觉自己的想法是多么荒唐可笑。
第24章 也许是她感觉错了。
路栩把校庆汇演拍的照片冲印出来, 除去没有Allen的,其他都给张晚忆拿过去。
曲修宁那张侧颜也被她挑了出来。
她那毫无技术可言的拍摄手法,拍出来竟然也很好看。
少年望着远方, 眸子如水般深邃, 整个人被温柔的阳光包裹着, 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错落的阴影。
长焦镜头有远景拉大的效果,城市里的高楼大厦汇聚在一个镜头里, 重叠在少年背后,有种充满诗情画意的青春感。
她终于相信镜头是能传达出摄影师感情的。
路栩去找张晚忆的时候,六班正在发月考卷子,很多人同时在教室里来回穿梭, 乱哄哄的。
每个人桌子上都被雪片一般的试卷覆盖着,几家欢喜几家愁。
路栩站在六班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曲修宁。
教室里很吵,曲修宁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上, 俯身撑着桌面,和同学在讨论着什么题。他总是很专注,是一片喧嚣中清冷而特别的存在。
张晚忆发现路栩, 从座位上跳起来。
她们来到教室外,张晚忆拿着一叠照片,满意地一张张翻着,眼睛亮亮的。
“谢啦,太爱你了。”
“你们班卷子都发啦?”路栩指了指六班教室里, “不知道周老师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名次也不给公布。”
“这次我们班里退步的人特别多,老章头说早点发卷子,可以早点反思。”说话间, 张晚忆亮出一张照片,“哇,你这张拍得好神哦,离得那么远,居然拍出了Allen看镜头的感觉。”
路栩扫了一眼照片,说:“这张好像是曲修宁拍的。”
“说到他哦……”张晚忆往背后看了一眼,尽管没有人,她还是压低声音,“曲修宁这次语文考砸了,掉到年级第四了,老章头气得不轻。”
路栩一怔:“啊?”
“其实是年级并列第三,只不过另外一个人首字母在他前面,他就排到第四去了。”张晚忆说,“曲大神最近不在状态,各科老师轮流找他谈话。”
路栩嘴里苦涩:“他压力应该挺大的吧。”
“也不知道他成绩倒退跟校花有没有关系。”张晚忆小声八卦,“最近都没任晋萱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俩进度如何,生活好无趣。”
路栩的心里升起一股焦灼感。她已经有段时间没听到任晋萱这个名字了,以至于有些淡忘。
她替曲修宁说话:“可能人家俩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大家传来传去。”
张晚忆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可能吧,他要承受的事太多了。什么恋爱传闻啊,继承家产啊……”
路栩一脸疑问。
张晚忆开始科普:“听说他家里想让他大学毕业之后能接手自家公司,毕竟他家就一个儿子,但是他本人好像不感兴趣。”
“什么什么?他家有公司?”
“你不知道?他爸经营好几家商场呢,本市的临市的都有。”张晚忆缩着脖子做白日梦,“也不知道他家还缺不缺女儿,我愿意报名。”
路栩想起那天在天台上,曲修宁说过的“他家那种情况”。
韩硕曾经说过曲修宁父亲是商界大佬,可“商界”两个词显然是超出她的认知了。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不努力就要回家继承家产,原来不是段子。
“原来是因为这个,他才想出国……”
“出国?他好像是有这个打算。”张晚忆颓然靠在栏杆上,“算了算了,我自己都还一团糟呢,就不替人家公子哥操那个闲心了。”
张晚忆这次的月考成绩依旧不理想,因为她挪出了很多时间给了艺考培训班。
“我现在都没精力去想万一两头都没捞着怎么办。”
后来,张晚忆滔滔不绝,跟路栩说了很多,讲她学会了怎么画分镜脚本,讲背题的时候体会到了文科生的痛苦,讲学播音主持的美女数不胜数……但她已经没有那么焦虑了。
路栩望着张晚忆,觉得有目标真好。
张晚忆在朝着自己的目标拼命游,而被张晚忆视作贵人的她,看着别人越来越远的背影,还犹犹豫豫的,没决定要去哪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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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晚自习前,五班才公布月考成绩。大家从食堂回来,各科卷子已经放在桌子上。
用韩硕的话说就是,周老师还是很贴心的,这么晚发成绩,是为了避免大家看了成绩吃不下饭。
路栩在班里的排名没变,还是第五,年级名次也波动不大,一百零几名。
这次的题不算简单,她还能考进前二百名,已经算很大的进步。尤其是她理综破天荒上了220分,这让她很欣喜。
她正在翻看卷子,突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她有点奇怪,以往爸妈是不会在学校期间给她打电话的。
“喂,妈?”
妈妈劈头盖脸地问她是不是有出国的打算。
路栩嘴硬:“谁跟你说的啊?”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们周老师。你是不是跑去咨询留学的事了?”
没想到周晴会跟妈妈“告密”。
路栩辩解道:“我就是问问,又不是真的要去。”
“是不是你哪个同学要出国了,你也着急忙慌的凑热闹?”
果然是妈妈,一开口就猜对了一半。是隔壁班的某同学疑似要出国,而这个同学她特别在意。
“你有什么想法,为什么不先跟我和你爸说,跑去问老师呢?”
“你们又没老师懂。”路栩小声反驳了一句,没什么底气。
在路栩看来,她只是去找老师问了个问题,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决定权还在她手上。
妈妈被她怼得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战斗力:“这事关你的前途!”
妈妈把重音落在了“你的”而不是“前途”上。
路栩终于被吼醒了。
前途很重要,但因为她是妈妈的女儿,她的前途,才让妈妈如此着急上火。
“出国要准备多少你知道吗?你没有提前学语言,没有准备考试,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再说你高三毕业就出国,你要等到过完年才过十八岁生日,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
她从来没袒露过留学的想法,难怪妈妈会着急。
路栩打断妈妈:“妈,我知道,我不会这么冲动的。”
妈妈没想到她的态度这么平静,准备的一长串劝阻的话也没了用武之地,语气也软下来:“妈妈也不是反对你出国,本科好好在国内念完,如果想继续深造的话,再出国也不迟。那时候大概率可以申请比本科学校档次更高的海外名校。”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一出是一出。
曲修宁现在就在身边,她都只是把喜欢放在心里,到了国外,她难道还能比现在更有魄力不成?
只不过是想想罢了。
-
挂了电话,路栩心里很乱,想去天台吹吹风。
上到顶楼,通往天台的门紧闭着,她凑近一看,门上已经换了货真价实的锁。大概是校庆时跑到天台的学生太多,学校才这么干的吧。
“这么巧。”她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回头,曲修宁双手插口袋,靠在灯光昏暗的楼梯拐角处,略有玩味地仰头看着她。
“你也在啊。”路栩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来吹风吗?”
“是啊,想四十五度望天忧伤都没地方了。”曲修宁点点头,转而又问她,“月考考得怎么样?”
路栩被他逗笑,回答:“理综考出了我自己目前为止的最高分,还要多谢你。”
曲修宁甩了甩头:“客气什么。”
路栩问他:“你来这儿干嘛?”
少年语气轻松:“老章头正到处找我呢,能躲一会是一会。”
他指的应该是名次掉出年级前三的事。
路栩宽慰他:“是他们要求太苛刻了。”
“前几天周老师找我聊的时候,说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我当时还有些不屑,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曲修宁说完,自嘲似的嗤笑了一声。
“你别听那些打击你的话,谁都不是神仙,只不过一次小的失误而已,不要因为这一次考试就没了信心,你这么厉害,下次肯定还是第一……”
她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急于安慰眼前的少年。
可说来说去,不过是车轱辘话来回倒,同样的话他大概也听了不少。
最后,她耳边飘来一句:“谢谢。”
他们尴尬地面对面站着,没有什么新的话题可讲。楼道的灯光本来就暗,还是声控的,没人说话,灯也灭了。
曲修宁像在思考着什么。
路栩也琢磨着要不要开口告别。
“那我……”
“那个……”
两个人不约而同开口,又默契地打住。
路栩笑道:“你先说。”
只见曲修宁挠了挠鼻尖:“要不,坐下聊两块钱的?”
灯重新亮起来。
曲修宁先坐在台阶上,他个子高,腿也修长,跨了两级台阶。
路栩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既然都坐下聊了,总得有点收获才行。路栩绞尽脑汁处心积虑,想套出曲修宁留学的事,或者跟任晋萱的关系。
她期待曲修宁能对她掏心掏肺,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那你呢?”曲修宁反问她。
“我啊,还没想好。”路栩抱住小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大概会报个金融类的专业,然后去国外念个硕士吧。”
这次她没有瞎想,说得很现实。
毕竟她对数理化、土木工程、计算机什么的,都不感兴趣。
“你也想出国?”少年挑了挑眉。
“嗯。”路栩的心砰砰乱跳,但表面上不动声色,“为什么要说‘也’啊,你要出国吗?”
“在准备,但还没定。”曲修宁风轻云淡,没有往深说,又把问题抛回给她,“有想去的城市吗?”
“哪个城市都可以,出去见见世面也挺不错。但我毕业后应该会回来,我很喜欢安城。”
曲修宁看向别的地方:“你想去外地啊,还以为你要上J大。”
J大是安城本市的一所985,每年的分数线在650左右。如果路栩的理综成绩能再提高一点的话,应该可以上。
路栩诧异,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从哪来的消息:“啊?谁说的啊?”
曲修宁赶紧表示不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因为邹铭琦准备走J大的体育特招生,我以为你也要报J大。”
秋天的风微凉,路栩一哆嗦。
大家都在讨论曲修宁和任晋萱的同时,也有一批人在偷偷讨论她和邹铭琦。而她作为当事人,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这、这、这都哪来的谣言?”她急了。
她每天满脑子想的不是学习就是曲修宁,哪还有容量想别的?
“我知道他对你……”
谁都可以误会,唯独曲修宁不可以。
“我也知道,但我不喜欢他。”她说得有些急,语气就像头倔强的小兽。
因为我喜欢的是你。
只要这一句简单的表白便能解释所有误会。但声音哽在喉头,最终还是被她压了下去。
曲修宁说:“哦,是我理解错了。抱歉。”
两个人再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曲修宁站起来,拍了拍手,“该回教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