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嘛,到啥时候饿不死。他给人看好了病,有些个山上能采到的药,就不要钱了。人家病好了总会给他送些东西,不是河里捞的鱼,就是进山挖的山货,这些自家不花钱就能得的东西,收了也就收了。跟李大夫俩人一分,一个月也能攒下一些。家里跟向末又处不好,东西他也不往家里拿,直接都邮走。
“行,那这也算是有来有往,咱用着还不那么不安心。”
“赶明儿秋收完,真得让娘来住些日子,得帮我给孩子的被褥做起来。正好得了这新棉花,给你做一身新棉衣,剩下的给孩子做被褥和棉衣,再给向前向红做身棉袄都尽够的。”
这就得安排着过日子了。
“我不用,来的时候,家里给带着棉衣呢,都是新的。不用再做了。给爹娘做吧,给旧棉袄里面再加上一半新棉花,岁数大了不抗冻,爹冬天赶车冻腿,更得穿厚点。”
向老爹是车老板,赶马车的,别人冬天能在家猫冬,他可不行,他还是把头,得带着上百个赶车的,赶着马车跑运输。从农场往县里的火车站运粮食,运完了粮食,还要帮林场运往出运木头。一运就是一冬天。有时候还得去几百里外的煤矿往回运煤。一到冬天比谁都忙,两头见不着太阳的。就像现在开始秋收了,他就开始忙起来了。这会儿还行,天气不冷,不用下地干活,天天坐在马车上赶车,比地里能轻松点。冬天是真遭罪。
向末先没说啥,下地到柜子里把方逐溪的行李拿出来检察了一遍,是有棉衣,挺厚实的,看着是新的。这才说了,“行,那就不给你做了,给爹娘做。”
她这身体,再是娇惯,那也是农村娃子,体格好着呢。躺了一下午,又喝了药,问题就不大了,下地肯定没问题。她还想做饭呢,方逐溪没让。他糊弄着做了玉米碴子和大米混着的二米饭,又在向末全程指导下,炖了一条鱼,味道不怎么样吧,好歹能吃。
大少爷做过那么些任务,人家就没干过这种活儿。学霸嘛,脑子值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谁会让他干这个呀。上辈子人家是大领场导,又是秘书又是保姆的更不用做。不是大领导的时候,在家是富二代,参加工作在村里人家也能找到混饭的地方。
一杆子给支到了六十年代,麻爪了。
得亏他不是厨房小白,炸厨房那个级别的。又会熬药,火候知道掌握。上手也算是快。
“以后我身子重了,就指望你养活了。哥哥,早点把厨艺技能点亮呼,加油,奥力给。”
被这么“鼓励”,方逐溪也只是笑着应。
他又把两个衣柜里他们俩的东西收拾到一个柜子里,另一个空下来,把方大哥拿来的那些个米面油的都放在里面藏起来。
这年头,露富是大忌。
转过天来,向末接着在家休息,在家里搞了一下卫生。打扫一下,顺便熟悉家里的环境。
“放下,放下,你干啥呢?可别抻着了。”方二嫂中午过来给她送汤,一进门看到向末正在挪厨房里那两个半人高的菜坛子中的一个,吓了一跳。
“二嫂。没事儿,我不抬,就是挪一下,闲着怪难受的,寻思着过段时间肚子大了弯不下腰,切菜费颈,想腾个地方出来,让小方给做个案板架子。”又看着二嫂手里用网兜装着的搪瓷缸子,闻着是鱼汤味,“鱼汤啊?”
二嫂把搪瓷缸子拿出来,自己到碗柜里找了个小盆儿出来,把汤倒出来,一大半的鱼肉,小半的汤。“你二哥昨天晚上去河里下网,本来是想着套点儿泥鳅,早上去一看,网到个胖头鱼,正好能做个鱼头豆腐汤,熬了一上午了。我也没做过,光看着书上有这么一道菜。你尝尝行不行?”
向末拿勺子尝,还别说,味道正经不错,这纯天然的野生鱼,豆腐也是纯天然的大豆磨的,没放啥调味料,就鲜得不行。“二嫂,你俩可别折腾了,我再休息一两天,就回去上班了。啥都不耽误,咋还送上饭了呢?好好睡一觉不比啥都强?你俩这又是上班又是干活儿的,也不轻松。”
学生有秋收假,老师可没有,得跟着场里的工人一起下地秋收的。不过他们这属于是加班,在正常工资的基础上,再按工分挣钱。她是有时间就跟着干。向二哥这会儿正是忙的时候,秋收嘛,干活的人说,今儿个丢个锹明儿个少了个镐的事总有,谁和谁磕着碰着了,粮食在路上少了一袋子了,都得他们管,琐碎得很。没事儿的时候呢,也会跟着干活挣工分。都不是能闲住的人。
“这点活儿算个啥,顺手的事儿。有,你就先吃着呗。忙不过来的时候,肯定不特意给你送了。”二嫂单独跟向末在一起的时候,因着年纪相仿,以前上学的时候,都是一个学校的,都认识,话还能说一点儿。
向末能说啥,亲哥亲嫂子,再客气就见外了。“你也别老想着干活儿,这都成亲一年多了,别再跟我似的,怀上了不知道。自己多注意点儿。”
俩人又没啥毛病,有孩子还不是早晚的事儿。
二嫂就笑,脸还有点儿红,“嗯,这个月那个没来,我寻思着是不是有了。让你这一出儿给我吓的,我也不敢使劲干了。”
“哎哟,那你咋不吱声呢?走走走,去卫生所,让小方给把把脉。”
这蔫巴人,嘴是真紧,昨儿个在这愣是一句没提。
二嫂子拉着向末不动,“别啊。才晚了七八天没来,兴许是秋收累着了往后拖了几天呢。再说,就算是有了,才一个月也把不出来,等下个月的,再不来再说。你小点儿声,让人听见。”
结婚一年多没怀孕,娘家妈都关心过好几回了。这要是嚷嚷出去,最后再不是,没的让人讲究。
“好好好,那你这段时间可得注意了。”向末也不强求。方逐溪肯定是能把出来的,但人家就想更把稳一些,也没毛病。
下午二嫂还得上班,没多待就回去了。
隔了一天,该知道的人差不多都听到向末怀孕的消息了。晚上下工吃过晚饭的时间,就陆陆续续的有人来探病。
向三哥也来了,秋收这阵子他给自己找了个活儿。就是晚上看粮垛子,打惊。收回来的粮都在学校的操上堆着呢,他就住在学校里,晚上看粮,白天睡觉。昨天晚上听说向末病了,今儿个一下午没睡,进山了,三十里的山路,他骑着学校的自行车,一下午跑了个来回,捡了半袋子山核桃回来,还有一小把松子。给送过来。
这几个哥哥哟,真是没的说。
她这一怀孕,是越发的金贵了起来。
农场里的同事,也都来走个过场。还有村里一起长大的,到农场办事儿,顺路都会来看看。
场长李富强家的婶子也带了红糖和鸡蛋来,场长是方妈的老部下,他们两口子对方逐溪不错,明面儿不显,暗地里挺照顾的。
还有一两位家里条件好一点儿的,方逐溪治好过的病人,都来看。
哪个来都不空手,一晚米,两个鸡蛋的,是那个意思。
在家里待了三天,向末才又回公销社上班。
公销社里一个主任,一个副主任,一个会计,一个出纳,六个售货员,三个力工,一个打惊老头儿兼厨子。也十几个人呢。
向末也不是唯一一个去参加秋收突击队的,副主任还和两个售货员以及三个力工都去了。副主任跟向末的心思一样儿,就是想表现,好升职。另外两个售货员是临时员的编制,想转正,就得好好表现,仨力工是壮劳力,强制征调。只有主任和几位有年纪的稳得住。
向末回来上班,仨老大姐就跟她开玩笑,这下子没机会表现了。
“丢人了,丢人了……”向末也不恼,还自黑。她这么一说,大家反倒不好意思再笑话她。
都对她挺照顾的,不忙的时候,就让她坐布料那柜后面歇着。调料那边儿味儿大,生产材料那边正是忙的时候,一会儿来个人买东西。管副食柜台的牛大姐还把那炉果箱子里的碎了不能卖的渣偷偷给她塞了一包过来。那东西算是正常损耗,是公销社的隐形福利中的一部分,跟油盐酱醋的缸底儿是一个道理。往常都是轮着看柜台,轮到谁就是谁的福利。
方逐溪也是早上送,晚上接。中午还给送饭。公销社里有食堂的,他送的都是精致些的,以汤水为主。大夫嘛,就地取材,汤汤水水的最补了。二嫂时不时的也给送,有时候二哥有空就二哥过来送。一斤瓜子二两冰糖的,弄到啥送啥。大哥常来公社开会,也给带东西。大部分都是吃的。
三哥一个单身狗,想得没那么细致,送得少些,但是来一回就不少送,都是他进山弄出来的东西。
把周围的人给羡慕的不行,都说向末命好,娘家人疼她,俩嫂子不小气,找的女婿又知道疼人。
是,向末也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心得很。再没什么不满意的。
也就越发的想不明白原身,放着这好日子不过,折腾个啥劲呢?
那何朗然就那么好?
嗯,长得确实是好!
那天,他们两口子到公销社打酱油,向末第一次直接面对男女主真人,对回忆里的冲击性大多了。
未经事世的小姑娘迷恋上,正常。
如今的向末,那是不至于。
第42章 山村一枝花3 戏精一家人……
就打个酱油, 还得两个人一起?
是怕那个五百毫升的酱油瓶一个人拿不动吗?
还是公销社有什么吃人的妖怪?
真怕的话,可以不来啊。
林场公社也有公销社,再不济县城还有商店呢, 也就六七十里路, 现在每天往县城送粮的车都不少,搭车很方便。干吗非得来这边呢。
还手牵手?
呵呵, 知道你俩恩爱以了。
可是这个年代,你俩这么高调,真的好吗?
向末就觉得, 他俩这样儿的, 被收拾那真是有点儿该!
太欠儿了。
明知道她在公销社上班,然后你俩手牵手到前情敌跟前儿秀恩爱?
“听说你怀孕了?我特别为你开心,恭喜你这么快就当妈妈,真让人羡慕。”
王采薇声音很好听, 仿佛带着甜味儿,不紧不慢的,脸上带着点腼腆的笑,眼睛弯弯的, 睫毛很长,一看就是个甜姐儿。
就是这个话吧, 向末不想评价。
你就一农村丫头,你家以前再是地主, 再有钱,那都是你出生以前的事儿了。现在村子里谁不比你腰杆子硬?一开口就文绉绉跟念戏文似的, 作什么妖呢?想上天吗?
还有啊,你自己也说了,听说她怀孕了。那肯定也知道她刚刚晕倒过, 身体刚恢复。
然后你跟她的意难平手牵手跑到她跟前来秀恩爱?
说你不是故意的,谁信呢!
向末就觉得,这女主有点儿意思了。终于不是前面那俩,一个单纯的抱大腿,菟丝花。一个跟自己死磕,却不障别人的事儿。这个要向她出手啊!
这也就是现在向末换成她了。要还是以前那个,不得立马气流产啊。原来黑化百分之三十,瞬间就得百分百。
再想想也是,这位女主角,日后能做那么大的生意,她就不可能是没脑子的人。
老话儿还说,慈不带兵,义不养财。能把生意做大的,就没有心慈手软的。
她刚刚一个月之前刚刚被向末坑掉了民办教师的工作,这会儿报复,也是人之常情。
“谢谢。也祝你早日当妈。”
向末不可能被她影响,特别平静的微笑,扶着肚子很慢很慢的慢动作一样站起来,努力的把肚子往前挺,也祝福她。
“打酱油吗?我身子重,不方便,你自己打吧,八分钱。”
这态度多好的,一点儿没为难,然后人男主角不乐意了,“为什么该你售货员做的工作,要让薇薇做?为难人你很高兴吗?龌龊。”
我靠?
这乡里乡亲的,都没有不认识的。那酱酒缸就在那儿放着,有几个来了不是自己打的?就你高贵?不龌龊?龌你个大头鬼的龊!
向末就转头喊了牛大姐一声,“牛姐,你帮我打一缸酱油吧?这两位高贵的连体婴顾客手粘一起了分不开不方便干活儿呢。”
牛大姐就从隔壁柜台出来,声音可大的回她,“好咧。你身子不方便,歇着吧,多大点儿事儿。哟,您二位这是得了什么病了?咋还粘一块儿了呢?得开刀切开吧?方大夫也不知道能不能做这种手术,可得抓紧治啊,别耽误了秋收。”
老大姐那姐,损起人来,一般人受不住。俩人被这么一说,跟触电一样马上就分开了。王采薇头快要低到地下去了,看不到脸,耳朵红得透透的。何朗然也不自在,尴尬的站着,也不打酱油了,拉着人就走。
他们一出门,几个老大姐同时“切”了一声,十分的看不上。她们那一辈的人,结婚之前顶多就是相亲见上一面,既便是同村一起长大的,处对象都不敢一起出门的,哪能看得惯这种手牵手满大街逛的。在她们眼里,这就是浪荡。
向末就笑,这俩人来一趟,也不知道图个啥。什么都没捞到,底裤都没剩下,何必呢!
“那俩人去公销社找你啦?”
晚上下班,方逐溪问呢。
“是啊,手牵手去打酱油。被牛姐给怼走了。”
向末摇着头无奈的笑,这都是原身种下的因,她就得接着这个果。
方逐溪也笑,“放电影的老吴下午路过卫生所特意进去跟我说,那俩人去为难你,我想着你应该能应付,就没过去。”
公社有一个小型的电影院,每周放一场电影。有两个放映员,平时会到乡下放露天电影,每次下去,村里都是好吃好喝的招待,这个老吴,是主社主任的姐夫,好吃懒做,嘴还特别碎,下乡放电影的时候,就爱跟七大姑八大姨的在一块儿八卦,娘们叽叽的。好信儿得不行。向末想起来,那俩人来打酱油的时候,可不是老吴正在买烟丝嘛。得了,让他这大喇叭听到,看着吧,明天全农场都得知道那两位粘一起了,牛大姐让去做手术切开呢!
“这可不怪我……”
向末表示好无辜。
“那恐怕别人不会那么想……”
方逐溪打破她的幻想。
被他说中了。
没两天,整个公社都传遍了,何朗然与王采薇光天化日的手拉着手招摇过市,还在向末刚怀孕胎没坐稳的时候,故意跑到公销社去给人家上眼药,明晃晃的不安好心。
当初向末追何朗然,那也是追得惊天动地,人尽皆知的。集体劳动,全公社的人一起收庄稼,她得空了去给家里人送绿豆汤,得跑出去多远单给何朗然送一份儿。大过年的,怀里揣着油渣馅的饺子往知青点送。何朗然干农场手生,得贪黑起早的才能挣满一天的工分,她自己从公销社下了班就帮人家干活去。在家爹娘哥哥们都没舍得她干的活儿,玩了命的帮人家干。更别说,攒下点儿私房钱就给人家买这个买那个的。得个鸡蛋自己都舍不得吃都得给人家留着。在公销社弄到点儿啥的,就得巴巴的送到知青点去。得空儿就做鞋,爹娘都没穿过一双她做鞋,都给人家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