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迦蓝冷笑,“我在禁足呢。”
皇太极差点没被噎死,下午她才出宫去游玩,这是禁的哪门子足,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有求于人,也不能当面指出来,不然她又会直接掀桌。
斟酌了又斟酌之后,皇太极捏着鼻子道:“先前都是我的错,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冲着琪琪格发脾气,再说我也没有责怪你,是你跟我急眼...”
布迦蓝不留情面打断了他:“不用跟我道歉,你对不起的是姑姑,你该对姑姑道歉。”
皇太极忍气吞声,转头飞快对琪琪格说道:“对不住,都是我的不是。”
国君福晋鼻子一酸,眼中热意上涌,忙垂下了头,悄然拭去眼里的泪水。
与皇太极算是少年夫妻,曾有过磕绊争执,不管对错,每次都是她低头道歉,从未敢想过能听到他一句歉意的话,今日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布迦蓝见好就收,皇太极也不是省油的灯,逼得过了,他祖传的脑子不好,到时候犯起浑来还是比较麻烦。
她淡淡唔了声,说道:“姑姑这里算过去了,我这里却还有些话说,你能答应我的条件,我们再继续谈,不答应就算了。”
皇太极斜着她,说道:“你不要太过啊!”
布迦蓝毫不示弱瞪了回去,皇太极忙别开了头,佯装四顾,说道:“好男不跟女斗,那你说说看。”
“你的爱宠怀了孕,十月怀胎,估计这十个月她都不会安生,我不找她麻烦,她却不见得不找我麻烦。”
皇太极看着她,想要辩解,又干脆闭上了嘴,这时候还是不去惹她。
“所以,我准备在柳心湖边建一个庄子,银子你出,以后我就住在庄子里,离她远一些。不过你也要看住她,不许放她出来到处惹事。”
皇太极怪叫起来:“什么!哪有后宫的女人不住宫中,这成何体统!”
布迦蓝哦了声,“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没得谈了,你走吧,苏茉儿,把馄饨给我端上来。”
皇太极忍气吞声,忙道:“好好好,还有呢,你继续说。”
布迦蓝说道:“以后朝堂上的事情,你可以提出意见,我们也可以商量着做出决定。但是不能决定下来的事情,又朝令夕改。
或者为了你的爱宠公私不分,耳根子软,吹了枕边风就到处做她的打手。你的爱宠不能,你的爱子也不能!”
皇太极郁闷地道:“那若是我不答应呢?”
布迦蓝说道:“答不答应你看着办,我又没有逼你。馄炖泡久了不好吃,送客!”
作者有话要说:
注:出自辛弃疾《清平乐.村居》
第三十六章 ·
皇太极这辈子从没有这般生气过。
也从没有这般无奈过。
私下里赔不是, 也就是他们自己知道,若是布迦蓝不住宫里,那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于是两人不欢而散。
回到清明平安宫, 屋子里空荡荡,平时总是会笑着迎上前嘘寒问暖的国君福晋也不在。
皇太极独自坐了会, 思考着去哪处地方过夜, 想了半天都感到意兴阑珊, 唤来宫女吩咐道:“去让膳房做些虾仁馄饨来吃。”
宫女领命退下,不大一会就回来了,小心翼翼地道:“回皇上, 膳房说没有鱼虾,一应有腥气的食物,因着和谐有礼宫大福晋有了身子,都不敢再送进来。”
“难道因为她怀孕,连河里海子的鱼都得消灭掉,就是王母娘娘,也没有她威风。”
布迦蓝先前骂的话,又冒了出来,皇太极只恨自己记忆力好, 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那个臭女人照常在吃虾,海兰珠怀孕, 她根本不当回事,惩罚的倒是他。
以前国君福晋与其他女人怀孕时是什么情形,皇太极没有关心过也记不清楚,心里莫名烦躁, 挥手斥退宫女,说道:“随便有什么就上些什么来!”
宫女忙退下去, 去膳房提了饭食进屋。皇太极见是平时惯常吃的猪肉与饽饽,吃了几口觉得没滋没味,肚子饿着,却再也吃不下去。
洗漱后躺在床上,除了领兵外出打仗,还没有过单独睡觉的时候,他睁着眼睛许久,直到快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
有福宫与其他宫一样,屋子里都是万字炕,宽敞得很,住下几十个人都没有问题。几个格格许久没有住在一起,到了歇息的时候兴奋得几乎睡不着觉,在被褥里钻来钻去,笑闹了好一阵才睡着。
国君福晋照顾着最小的八格格,睡在了她的旁边,她软乎乎的小身子紧紧依偎在胸前,躺在陌生的地方,心没来由觉着一阵空。
深夜安静,白日的喧嚣退去,她在暗中睁着眼睛,脑子里也乱糟糟,以后就这么过下去吗?
她以为会睡不着,毫无头绪想了一会,谁知竟沉沉睡了过去,直到天蒙蒙亮,屋子里响起轻微的动静。
“起了吗?”国君福晋坐起身,看向在穿衣衫的布迦蓝,睡意朦胧地问。
布迦蓝扣好绊扣,嗯了声,“我早上起得早,出去跑动几圈,姑姑你继续睡。”
国君福晋起得也早,平时这个时辰也快起床,拿起旁边的衣衫往身上套,“我也跟你出去走动走动。”
苏茉儿带着宫女提了热水进来,忙上前伺候两人洗漱。布迦蓝喝了杯温水,苏茉儿也给国君福晋倒了杯,她也学着布迦蓝一口气喝完,两人一同走出了屋子。
屋外的天才蒙蒙亮,空气清新中带着凉意,站了没多时就神清气爽,布迦蓝活动着身体,问道:“姑姑昨晚可睡得好?”
国君福晋笑着道:“晚上不用时刻警醒着,惦记着要伺候皇上,这一觉直睡到了天明,好久没有睡过这般好觉,连梦都没有一个。你呢,昨晚可吵到了你?”
盛京皇宫小得很,皇太极没有寝宫,平时到处睡,清明平安宫算是他的主寝宫。他在的话,国君福晋要伺候着他,晚上也睡不安稳。
布迦蓝说了句没有,她前世也这样,练就了在哪里都能睡着,因为良好睡眠是恢复体力最好的方式。
来到凤凰楼下,布迦蓝说道:“姑姑你平时没有动过,就慢慢爬,我跑得快,就不等你了。”
“你去吧,不用管我。”国君福晋话还没说完,布迦蓝步伐轻盈,一步跨上两道楼梯,身影转瞬间消失在楼道转角。
愕然片刻,国君福晋又了起来。哪有人天生就厉害。就如布迦蓝一样,她背后所付出的汗水,世人虽不知晓,上天却不会亏待她。
现在自己年纪大了,比不过布迦蓝,她也不想放弃自己,把自己放到七格格八格格一起,跟她们一样从头学起,能学多少是多少,总比什么都不会要强。
国君福晋只来回爬了两次楼梯,就累得气喘吁吁,先回宫去洗漱照顾几个格格。布迦蓝则按照平时的习惯练习,回去之后,她们已经用完早饭,几个格格在认真读书写字。
布迦蓝洗漱后正在吃早饭,国君福晋往外面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早上海兰珠那边请了大夫,听说昨晚皇上来的时候,她差人来请皇上去用饭,皇上没有理会,估计昨晚她睡不着,真病了吧。
你说她图啥呢,我们又没怎么着,你不在意那点子宠爱,我也不在意,她要争宠,自由着她去,真是的,自己还把自己吓病了。”
布迦蓝最近看了很多史书,前世不存在也没在意的问题,现今看得非常清楚,静默片刻,还是如实说道:“姑姑,她图的是皇后之位,还有太后之位。女真部落已经变成了大清,姑姑被称作是国君福晋,就相当于是皇后。
如果姑姑没了,皇上就会升她做国君福晋。或者等皇上没了之后,新帝继位,也许会尊姑姑为太后,但是新帝的生母,同样会被尊为太后,对比之下,姑姑这个太后,就显得尴尬了。”
满洲人一夫多妻多妾,就算是皇太极已经称帝,其实也没有改变这个习俗。国君福晋从未想到这一层,脸色渐渐泛白,低声道:“她心气居然这般高,以前倒是我小瞧了她。”
这段时日布迦蓝与范文程在外面跑,亲眼目睹过许多后宅的狗血八卦,说道:“别说是皇后太后,就是个小佐领,家中妻妾照常会争来抢去。多抢几头牛羊总是好的,谁真会去争那点宠爱,姑姑会吗?”
国君福晋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已经上了年纪,孩子也生了三个,上次生八格格,几乎都快要了我半条命。要是我再有了身孕,只怕会一尸两命。我惜命得很,那点子男女情爱,我早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想着把几个格格养好带大就够了。”
布迦蓝劝道:“姑姑也不用担心,别理会她就是,只管自己好好活着。我等会要出城去一趟,姑姑你看着她们一些。”
国君福晋说好,迟疑了片刻,问道:“按理说明天就要出发去朝鲜互市,你真不去了吗?”
布迦蓝淡淡地道:“肯定会去,现在我去做准备而已。”
国君福晋见她淡定从容,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便放下了心。除了吃穿这些小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说道:“那你小心些,我会看着她们读书。”
吃完饭后,布迦蓝就带上苏茉儿出了城,先去找陈济,寻了几个擅长修建屋子的工匠,前去柳条湖边看地。
湖的周围有山有水,还能远眺辉山,风景绝佳。只是地方太偏僻,几乎荒无人烟,附近只有零星的几个小村落。
陈济先赞叹了一番景色,再直言不讳地道:“福晋,照理说有这么美的地方,如果是在大明,周围早就建满了别苑。现今此地这般荒芜,只有福晋的一处宅子,住在这里会不会不安全?”
柳条湖在城外,除了冬季冰嬉,奴才前来采莲抓鱼,就只有在附近林子里打猎的人会来。
以前女真人怕大明军队打来,八旗都会住在守卫森严的城内。而且八旗是按照每旗划分而居,依着女真的传统习俗,屋子要建得高一些,若是有敌人来袭,能一眼就能发现。比如现在的皇宫,后宫就建在了垒起来几米高的台上。
布迦蓝却不担心,大明经过上次一战,再加上李自成不断壮大,他们忙着平息内乱,估计都焦头烂额。大清不去侵扰他们就阿弥陀佛,哪里腾得出手来攻打大清。
她相信只要别苑修起来,其他人见了,也会跟着在附近修庄子,是人都爱跟风,不分古今。
“这些你不用操心,主要是让工匠看了地之后,心里有个低,最好能把把宅子的图册画出来。
我把要求先提清楚,宅子里一定要挖个湖,引入柳条湖的水。周围的地也留出来,种果树种花种菜种粮食,反正我也不懂,能种什么你们去看。还有,屋子一定要建得高大轩敞,窗棂要大,屋外的廊檐要宽阔。”
陈济见布迦蓝已经打定了主意,也没有多劝,听了她的要求,琢磨了一阵,说道:“盛京冬日天气寒冷,若是窗棂开大了,冬日屋子里就会很冷,就是烧炕也没有用。”
布迦蓝听得皱眉,这也是个问题,现在没有玻璃窗,夏天窗棂上用纱,冬天则糊的是高丽纸。
一遇到阴沉的天气,屋子里就黑漆漆,她觉着十分讨厌,权衡利弊之后,说道:“窗棂一定要开得大,若是太冷,冬日可以挂上棉帘挡住。不过,既然烧炕的那点温度不够,屋子里可否不烧炕,改由地面供热?”
这个问题陈济也不懂,一个与陈济是本家的工匠听后,说道:“福晋是不是想如紫禁城宫里那样,用火地取暖?”
布迦蓝眼前一亮,点头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你可懂得如何建造?”
陈工匠人长得忠厚老实,脑子却很灵活,说道:“师傅懂得如何建火地,我年轻时跟着师傅四处去做工,也修建过几次,勉强懂得一些。”
布迦蓝欣喜地道:“那火地的事情就交给你负责,此事由陈济统管,你有什么想法就跟他去商量。不着急慢慢来,等坐好规划之后再建。”
陈济听到布迦蓝让他领了差使,心里高兴得很,试探着道:“福晋,在下还有个问题,不知可否问问福晋?”
布迦蓝说道:“无妨,你问吧。”
陈济仔细斟酌之后,说道:“此次前来大清的人,有许多与在下一样,都曾读过一些书。上次福晋曾言,我们可以参加大清的科举,只是大清科举与大明不同,不是三年举行一次,在下想知道下次大清的科举,会在什么时候举办?”
先前布迦蓝曾与皇太极讨论过这个问题,年底皇太极要出兵朝鲜,打仗的事情也没有绝对,万一打输了,之后的策略肯定要做变动。
她也没有说得太肯定,略微沉吟之后说道:“近两年一定会举行,你们也不用着急,只要有本事,不愁没有出头的日子。不过你也别说得太死,等到具体的日子确定后,一定会提前告知你们。”
陈济也算与布迦蓝打过多次交道,知道她从不打诳语,既然她说这两年会举行,肯定已经有了计划。
他们被迫到了盛京之后,日子虽然清贫,却也安稳无虞,至少没有战乱之忧,也就慢慢接受了。
安定下来之后,总想着能做出一翻成就,他们这些读书人,以前在大明出不了头,在大清能熬出头,也算是苦尽甘来。
陈济心情激动得很,干劲十足,这次布迦蓝交给他的差使,定要尽心尽力办好,有了她这么大的靠山,以后不愁没有出路。
布迦蓝与他们在周围又转了几圈,大致商量出了宅子的雏形,便骑马离开,去她的几处百姓安置点巡视。见一切正常,最后去了亲卫训练的地方,旁观了一会他们的布库与骑射。
到了午饭时辰,费扬古已经煮好奶茶,做了饽饽与烤肉等吃食等着。布迦蓝见他忙碌不停,问道:“你这次留在盛京,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费扬古愣住,旋即低下头恭敬地道:“奴才一切只听从福晋安排,不敢有任何怨言。”
布迦蓝轻笑,建干果碗里还有榛子,好奇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费扬古说道:“林子里有几颗山板栗树,奴才与人一起进去捡了些,福晋若喜欢,奴才这里还剩下小半碗,奴才马上去拿来给福晋。”
原来榛子又叫山板栗,布迦蓝凝神沉思,榛子在前世就很贵,现在干果价钱比以前更加昂贵,估计榛子的价钱也低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