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扬古脸上是止不住的喜悦与激动,他忙出去往灶里加柴火,苏茉儿也帮着他一起,把做好的饽饽放进锅里蒸。
忙好之后,费扬古又拿了煮奶茶的小炉子进屋,蹲在角落开始煮奶茶。
他不时偷偷望一眼,不期然撞进她了然含笑的双眼,手里的勺子哐当掉进锅里,起身颤声喊道:“福晋。”
布迦蓝曾看过一句话,男人都想坐拥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句话说出来的是男人,换做女人用也一样,她快坐拥天下权,让男人匍匐在她的膝下,也是对她拼命辛苦的慰藉。
她笑着,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炕。费扬古如同倦鸟归巢,激动地扑了上前。
锅里的饽饽热了又热,奶茶也渐渐变冷,屋里却没有传饭。
炕烧得暖和,春意浓浓,费扬古全身滚烫,汗水一滴滴顺着精壮的身躯滑落,却不知疲倦,一下又一下,永不停歇。
他最喜欢在夜里看星星,此刻他痴痴凝望着布迦蓝的双眼,像是掉进了星河里,柔软荡漾,恨不得溺毙其中。
记得夜里曾看到过有星星飞快从天际滑落,留下一道长长的光影。他现在就像看到了星星飞逝而过的美景,也跟着一起坠落,舒适畅快得近乎呜咽般低鸣。
布迦蓝放松之后,吃完饭又继续去别处查看春耕,希望今年秋天能收到些粮食,大清不用再去朝鲜或者大明抢。
她连着忙碌了好几天,忙完之后,有时会去塔石哈的屋子里,天气好的时候,会叫上颚鲁去林子里挖野菜。
多尔衮也经常混进后宫,布迦蓝劳逸结合,过了一个春意盎然的春天。
进到了三月,天气越发暖和,布迦蓝察觉到苏茉儿这几天神色都不大对劲,总是魂不守舍的发呆。
这天晚上洗漱完,准备歇息的时候,布迦蓝问道:“苏茉儿,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苏茉儿神色迟疑,走到门边打探张望了之后,走到布迦蓝身边,小声地道:“福晋,你的月事向来准,只是这个月,已经推迟了好几日……”
布迦蓝从没有去记月事,都由苏茉儿在管着记着。她回想着这段时日的疯狂,也忍不住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降温,好想写甜甜的恋爱,甜过烤烟薯的那种。
《画堂春》这本会很甜,写纳兰容若与原配妻子。预收大家看一看吧,文案废,若是喜欢的话,拜托大家点个收藏,下旬左右会开,已经有点存稿了。
第四十三章 ·
布迦蓝前世没有孩子, 所做的事情也不允许她有孩子。身体常年在受伤的状态,最后与这个行业大部分的人一样,一身病痛英年早逝。
原身有三个格格, 她与她们也不大亲近。除了给她们很好的教育与照顾,她也不知道怎么与她们说话, 不懂如何与她们相处。
如果真是怀孕,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她平时太忙, 根本无暇顾及身体,怀孕也会带来种种不便。
一场倒春寒,白天下了雨, 夜里晚上还有些凉。苏茉儿去拿了个炭盆进来,轻手轻脚放在了炕边,听到布迦蓝翻了个身,轻声问道:“福晋还没有睡着吗?”
布迦蓝鼻子带着些许的鼻音嗯了声,“我不冷。”
苏茉儿安静了会,才说道:“福晋还是要好好保暖,若是着了凉可不好。”
布迦蓝知道苏茉儿现在是担心她有了孩子,生病的话会更麻烦,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透过昏暗的灯光, 苏茉儿见布迦蓝还睁着眼睛,迟疑着说道:“福晋是不是担心这个孩子没办法向皇上交待?”
布迦蓝说道:“不是, 就是不想要孩子。”
苏茉儿在脚踏上坐下,背靠着炕轻声道:“福晋,奴才不会说话,懂得也没有福晋多, 福晋的想法自然与奴才不一样。但是奴才心里有些话,不说的话以后奴才会后悔。”
布迦蓝微微转过头看去, 苏沫儿抱着膝盖侧坐着,消瘦的脸,神色怅然。
“这些年奴才跟着福晋,奴才深知福晋过的是什么日子。福晋从十二岁就嫁到盛京,那时福晋还小,虽然有国君福晋照看着,可你与国君福晋,毕竟都是皇上的福晋,皇上就那么点东西,要是分给了福晋,国君福晋就得少分一些。”
“就是亲生父母,也不能做到待儿女们掏心掏肺的好,何况国君福晋只是福晋的姑姑,她又出嫁了多年,出嫁时福晋才两岁不到,连话都说不上,关系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奴才觉着国君福晋能做到那样,已经非常不错了。”
国君福晋比布迦蓝大十四岁,她十五岁嫁给皇太极,在她二十七岁时,布迦蓝嫁到了盛京。
她那时候还年轻,还有无数的机会生孩子。可惜科尔沁急着又送了人来联姻,想必那时候她也不好过,能善待布迦蓝,已经算得上宅心仁厚。
“皇上后宅女人无数,福晋太年轻,又不懂得去争,这么些年就蹉跎着过来了。后来吧,福晋开始变了,奴才觉着很好,现在的福晋,才是科尔沁姑娘应该有的样子。这几年福晋比以前更忙碌,出生入死,像男人那般活着,奴才真替福晋开心呀。
可是,这人心呐,不能仔细去看,有些事情也不能认真去想。福晋为大清做牛做马,在朝鲜围城的时候,奴才亲眼看着,福晋是怎么拼着命,从朝鲜兵的包围里,才杀出了一线生机。冬天真够冷啊,热乎乎的血流出来,不一会就冻成了冰。
那时候和谐有礼宫在做什么呢,在暖和的屋子里,裹着只有皇上才有的紫貂,吃着昂贵的补品参汤,只需要生出一个儿子来,福晋的所有辛苦,就全白费了。
奴才知道,福晋肯定没有放在心上。若是,那边真生了个儿子,福晋若是不生,以后皇上的位置会传给谁?
退一万步说,福晋就算能去抢了来,待福晋百年以后,辛辛苦苦留下的这些基业,又能给了谁,兜兜转转,最后反倒为他人做了嫁赏。福晋真会甘心吗?”
布迦蓝从不是大方的人,也不是只付出不求回报的人。她没有想到苏茉儿能想这么多,想得这般透彻。
皇太极没了以后,若是她想上位,其他旗主肯定不会同意,至少代善与豪格,绝对会联手起来对付她,到时候又会血流成河。如果有继承人,所面临的局面就会轻松很多。
夜里寂静如水,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许久之后,布迦蓝说道:“你先去睡吧,我要再好好想想。”
苏茉儿轻声应下,放轻脚步熄灭了灯盏,下去歇息。布迦蓝脑子放空了一阵,最终什么都没想,慢慢睡去。
次日早上,布迦蓝准时醒来,起床洗漱后走到廊檐外,苏茉儿欲言又止,终是什么都没说。
到了凤凰楼下,布迦蓝如往常那般跑到了二楼,不知为何,脚步突然变得沉重。
她放缓脚步,一步步爬到三楼,站在围栏前,望着晨曦中的盛京城。
前面雁翅排列的十王亭,立在那里像是要随时扑过来吃人的怪兽。凉意拂面,布迦蓝深深吐出了口气,站了一会,转身下了楼。
几个格格正准备用早饭,到她进屋连忙起身请安,她看了三姐妹一眼,最大的四格格,身量最为高挑苗条,已经快到了她的肩膀处。
五格格比四格格胖些,生得眉目灵动。七格格最胖,脸庞圆圆,身子也圆滚滚,不知道在吃什么,小嘴动个不停,像是一只小松鼠。
布迦蓝对她们笑了笑,说道:“都坐下吃饭吧,等会就凉了。”
“是。”三姐妹应下后又坐了下去,认真吃起了早饭。
布迦蓝去换了身衣衫出来,坐下来与她们一起用早饭。平时布迦蓝忙,她们基本上都由奶嬷嬷伺候着自己吃饭,极难得见到布迦蓝。
连最活泼的七格格都有些拘束,小口小口吃着碗里的牛乳,奶皮沾在唇边,像是长了一圈白胡子。
布迦蓝忍俊不禁,拿帕子替她擦了。七格格愣了下,接着咯咯笑起来,指着五格格说道:“五姐姐也有。”
四格格忙如布迦蓝那样,要去拿帕子替五格格擦嘴,布迦蓝伸手顺便也替五格格擦了,笑着道:“你吃你的,我替她擦。”
三姐妹见布迦蓝神色温和,渐渐地也放开了,一餐饭吃得还算热闹。
吃完饭之后,布迦蓝斜倚在炕上吃茶消食,几姐妹自己在一旁玩耍,等着国君福晋送其他几个格格来,几人好一起去读书。
布迦蓝看了她们一阵,问道:“四格格,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四格格呆了呆,一时不明白布迦蓝话里的意思,倒是七格格抢先说道:“额涅,我长大了也要去骑马打仗!”
布迦蓝笑着道:“好,那你以后要刻苦读书,练习骑马射箭。”
七格格挠了挠小脑袋,吭哧吭哧说道:“拉弓不好玩,我不喜欢拉弓。”
拉弓枯燥又辛苦,七格格才四岁,耐不住性子,只拉几下就厌烦了。布迦蓝说道:“那等你再长大些再练习,到时候可不能再偷懒了。”
七格格马上高兴起来,重重点了点头:“是!等我长得有四姐姐那么大了,就会好好练习。”
见到七格格开了口,四格格终于鼓起勇气说道:“额涅,我长大了想做大夫。五妹妹病了不喜欢吃苦的药,七妹妹也不喜欢,等以后当了大夫,我想做不苦的药。”
布迦蓝赞道:“好,大夫悬壶济世,救人治病,不过你照样得先读好书,当大夫也要能识文断字。”
四格格双眼亮晶晶,也学着七格格那样点头应是。五格格见其他两人都说了,小脸上满是愁容,不时转头望着姐妹两人。
布迦蓝见状,微笑着问道:“五格格怎么了?”
五格格哭丧着脸道:“额涅,我不知道长大了想做什么,我想做先生,可是做先生又很辛苦,一点都不好玩。”
原来五格格才是最贪玩的一个,不过布迦蓝已经很欣慰,她们姐妹三人,没人说长大以后只等着嫁人。
与她们在一起玩的二格格,已经被皇太极许配给了察哈尔林丹汗的儿子额哲。额哲的生母苏泰,当时代善也嫌弃得很,被皇太极塞给了老实人济尔哈朗。
布迦蓝只想着这里面凌乱的关系,顿时就头疼不已,这群野蛮人实在是太混乱。
她看着三个格格,觉着肩膀上的重任,比治理国家还要沉,温声安慰着五格格道:“没关系,五格格还小,可以慢慢想,等想到以后再说也不迟。”
五格格见布迦蓝没责备她,瞬间放松下来,又与七格格笑着玩到了一起。
国君福晋带着几个格格过来,见布迦蓝居然在,让奶嬷嬷带着几姐妹去读书,笑着道:“今天可难得,外面的事情都忙好了?”
布迦蓝说道:“差不多忙完了,想要歇息两天。”
国君福晋笑着道:“歇歇也好,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哎呀转眼间就到了二十四岁,你嫁到盛京也十二年,跟在科尔沁的日子一样久,真是眨眼间就老了。到时候呀,我给你备些酒菜,得好好庆贺一番。”
二十四岁正当花一样的年纪,不过在这个时代,人的寿命都不长,十二三岁就已经成亲。如果成亲后就生孩子,她这个年纪都快要当祖母了。
布迦蓝想着自己已经算是高寿,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不如做一桌野菜来吃吧,再不吃就得老了,得等到明年才吃得上。”
国君福晋嗔怪道:“你呀,哪有过生辰的时候吃野菜,那些穷人吃的东西,如今你倒当做希奇宝贝拿来吃。”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笑了,“吃了一冬的酸菜萝卜,如今能见着些新鲜的野菜,吃起来倒也爽口。对了,你说的小厨房,差不多也已经快修好,我寻了几个忠厚可靠的去管着,以后就管着你我宫里的饭食,省得与她们搅和在一起。”
国君福晋停顿了片刻,神色淡下来:“那边听说后,生了一场气,皇上依着她,也给她单独设了间小厨房。反正我不管,花的又不是我的银子,皇上爱给谁弄就给谁弄去,这么小的地方,亏他能挤出屋子来。”
布迦蓝只听乐趣,皇太极后宫这么多人,混在一起吃大锅饭,也的确有点寒碜。厨房分开的话,最开心应该是皇太极没有品级的女人们。
皇太极的女人实在太多,布迦蓝迄今都没有认全,只偶尔听到谁又怀孕了,谁又生了孩子。
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五宫之外,还有好些狭小的院子。每间屋子都塞满了人,与伺候的下人挤在一起,孩子生得多的话,还要隔开一间给孩子住。
皇太极好比是圈养了一堆人,抓出一个来宠幸发泄之后,然后再把她们塞回去。等到几个月之后,收获一个儿子或女儿,那些女人们,则在逼仄的后宫蹉跎到死。
国君福晋又问道:“你的宅子可已开建了?”
布迦蓝说道:“几天前已经开始在挖地基,因着底下要建火地龙,建得要慢一些。不过人手多,木工也同时在做门窗,桌椅案几等屋子里的摆设,天热的时候油漆正好散味,估摸着冬天的时候就能搬进去。”
国君福晋惊喜地道:“那感情好,挤在这么小的地方,真是气都快透不过来。以后啊,我要是实在憋着难受了,也可以跟着来住上几天。”
布迦蓝说道:“宅子建得很大,姑姑来也有单独的院子住。所有院子全部依着地势山水而建,每座院子都有独特的风景,保管姑姑会喜欢。”
国君福晋想象不出来,不过皱了皱眉,说道:“那边估计也要跟着建。布木布泰啊,要是那边生了个儿子,别说一座宅子了,就是要吃龙肉,皇上也要去给她弄来。
前些天,那边说肚子大了,出来走动也不方便,成天关在屋子里,人都快憋出病,想要些花草摆在屋里。原来是新民的玫瑰,她还惦记着,想要早点弄到手。真是,这个时节玫瑰哪有开,皇上下令让种花的人想法子,催开了一些花出来,送到了她的宫里。”
布迦蓝有些意外,说道:“怎么催开的?”
国君福晋一愣,失笑道:“你真是,尽惦记着些旁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学着关内用了地窖火炕吧。”
布迦蓝恍然大悟道:“原来还可以用地窖火炕啊!我在宅子那边也让人建一间,冬天的时候也可以种些菜来吃,省得到时候一冬都吃不上新鲜的菜。”
国君福晋揶揄道:“那你那菜,得比金子还要贵重,听说地窖火炕可贵得很,还得要不少人手精心伺候着,火大或火小了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