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侦探夏贵妃——衣带雪
时间:2021-12-05 09:58:58

  “原来如此。”
  夏洛荻拔下头上的发簪,让一头青丝落在肩上,捋着头发一脸烦恼:“那郑嫒不止一次跟着太后娘娘去过赤狐山白水寺,白水寺又在红线庙正对面,我若是红线庙的主使者,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可惜这回没能诓出来背后指点她的人。”
  封琰支着侧脸,在回大理寺等夏洛荻的几时辰里,他已先喝了一瓮,此时正有些微醺,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何以这么肯定指使郑嫒的和红线庙的是同一个人?”
  “半分直觉使然吧。”夏洛荻揉着耳朵道,“这两起事件,手法布局太像了,都是真正的主使者在后面坐山观虎斗,看着我们这边咬得你死我活,而且死活都是他们在赢,若不抓住那条线,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封琰见她眉间懊恼之色几乎要溢出来道:“炀陵乃天下第一皇都,进些跳蚤在所难免,我们往燕都递的眼线更多,比他们今日的还过分,你不必太过挂怀。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提神的茶,喝点酒吧。”
  合握大小的陈年老酒,刚一打开就是一股浓烈的酒香直冲鼻端。
  夏洛荻抿着唇,仰头满饮一口,擦了擦唇边的酒渍,侧目看向封琰,犹豫片刻,问道:“你可觉得我愧对此位?可觉得……我愧对百姓所望?”
  “哦,为何这样想。”
  “我此番为解危局,非出于公允。”
  “可若交了他人,只怕连解这危局的能为都没有。”
  夏洛荻垂眸盯着酒瓮里浮沉聚散的月亮,低声道:“到底未能抓出那首恶……以后也不知有没有机会。”
  “这话你若问我,我只会说……”封琰闭着眼睛,话里带了几分醉意,“天下恶者,你能斩的只管去斩,若斩不得,我提剑上马,渡江为你斩来。”
  “……”
  夏洛荻怔忡了一阵,低下头像是要把手里的酒盯穿了去。
  “这酒有些糟味了。”她说。
  “……有吗?”
  月色如水,照得她唇上的酒渍晶亮亮,封琰侧首看了一阵,忽然脑子一懵,主动靠过去,俯首品了一口。
  凉凉软软的,倒也不觉得糟味,就是……
  哗啦一下,夏洛荻猛然后退,坐倒在瓦片上,捂着嘴无言地看着他。
  封琰陡然一阵清醒,有些语无伦次道:“我不是……我就想问问别庄那天晚上,你到底有没有……”
  夏洛荻道:“哦,我有。”
  封琰:“……”
  这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如此冷静。
  夏洛荻一边往远处挪,一边说道:“那天晚上忽然有点非分之想,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怎么个意思?
  你对我动手动脚可以,我靠近你就跑?
  “真巧。”封琰看着她越挪越远,面无表情道,“我也见色起意,为什么你就不多误会一点?”
  夏洛荻已经挪出两丈外,把手拢在耳朵边,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封琰举起酒瓮,苍天明月之下,遥遥相敬,咬牙切齿道,“老子喜欢你,就为你当一回昏君,你不要不识好歹。”
  ……
  魏、燕交界处,常氏大族盘踞之地所属的望海关。
  打启明年间两国休战以来,望海关便向来作为中立的谈判之地,两国使节交接重要事项,均会在此会见。
  “两州之地,你南魏怕不是疯了吧!”
  北燕来的使臣气得青筋迸出,这一回乃是燕皇派他来谈判接收公西宰的,心想着最多划个郡过去得了,没想到这闻人清钟上来就狮子大开口,要他北燕两州之地,还挤兑燕皇礼贤下士,肯用两州之地换个倔脾气老头,天下人才闻之必不会再怕北燕吃人肉喝人血的虎狼名声,纷纷涌来拜在座下云云。
  千金买马骨算什么,公西宰都多大年纪了,这是逼着他们万金买骨灰。
  “如头前所言,贵邦也可以坐视公西老将军终老于大魏,我等自会送老将军还乡,毕竟洛郡才是将军故里,若贵国老将军昔日麾下闻之,想来也必起思乡之情。先人所云,三军乡愁起,寒甲不胜衣,如此我边防士卒也能松快一些,岂不美哉。”
  相对于两边谈了三日都面露疲色的使臣团而言,闻人清钟可谓精神奕奕,只动嘴皮子,就把人怼得没话说。
  北燕使臣涨红着脸,道:“我等奉诏接回公西将军,可两州之地,几十万黎民也是我大燕子民。无论如何,雍州、桐州绝不可能!”
  闻人清钟道:“这段理由各位在昨天都已用过不下三次了,子民都是地里的野草罢了,朝谁纳税都无所谓,只要能保护他们耕织过日子,就算放个黄毛丫头当皇帝,他们也无所谓。我晓得雍州财赋重地,贵使恐怕不舍得,那我等退而求其次,燧州也可以。”
  那就更完球了。
  煜州和燧州就在脸对脸的地方,加上大魏还要一个桐州,三者若都为大魏地盘,一旦驻军便会形成掎角之势,互为支援,到时候以此为跳板以逸待劳打过江来都大有可能。
  北燕使臣心里苦,但他们说不出来。
  因为昨天才获知,他们安排在炀陵的布局倒了,暗桩损失惨重,不日便会连同公西宰一道被送过来,他们几乎是低声下气凭空谈判,却又遇上闻人清钟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魏主给他的标准是,谈回两座城就算大功一件,他开口就是两个州!
  一个州可是少说有三个城四个县!
  带不回公西宰要掉脑袋,交出了城池更要掉脑袋。
  北燕使臣心如死灰之际,忽然外面有个侍女脚步轻灵地走进来。
  一屋子男人吵了两天假,彼此的老脸都看腻歪了,忽然来了个美女,一时间眼睛一阵舒服。
  “奴家给各位大人见礼。”那女子的容貌算不上绝美,但一举一动都有一种曼妙的姿态在里面,“主使,可否借一步说话?”
  北燕的主使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汗,似乎知道这侍女的来路,脸上不由得露出一种痴迷的神色:“请问贵主也来了?”
  侍女道:“我主同常家少主人有约,来此望潮,听闻主使有难处,特来让奴家代传一句话。”
  说着,她与北燕的主使耳语一番,主使先是面露难色,继而小声确认了一番后,朝着闻人清钟道:“我大燕可以燧州、桐州之地换公西宰将军!只是还有一条件,需以嫁妆的名义添在西陵公主陪嫁中,且必须由贵国之主江上相迎!”
  “好!”
  两州之地,竟就这么到手了?
  周围大魏的使臣都面露喜色,如坠云雾之中,至于他们提到的皇帝必须江上相迎……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大魏新得了煜州的千帆战船,水战天下无敌,即便有埋伏,北燕也只有挨打的份,没道理用鸡蛋碰石头。
  “若无异议,便签了吧。”
  周围的使臣们忙不迭地交换条约,只有闻人清钟打量了一番那正要告退的侍女,出声叫住她。
  “姑娘,可否留步?”
  侍女翩翩然回过头,见得是位貌若好女的俏郎君,道:“大人有何事要问?”
  “只是好奇,两国谈判,贵主竟能越过使节决定割地之事,可见权位颇重。”闻人清钟一口叫破她的身份,“若我猜的不差,贵国西陵公主眼下便在望海关之中,可对?”
  侍女掩唇一笑:“我家殿下向来仰慕贵国乐相门下双智,今日一见果是不凡,想来殿下也对明年南行之旅拭目以待。”
  言罢,她盈盈行礼,便缓缓离去。
  北燕使臣们离开了,大魏的鸿胪寺官员们总算松了口气,继而又对那西陵公主充满好奇。
  “这区区一介侍女都有如此姿容,却不知那西陵公主到底是个何等的绝世美人。”官员们感慨不已,捧着割地的条约如同捧着宝藏,“我等为官这许多年以来,还从未谈下过如此大的地盘,两州之地,加一个常氏,没想到北燕竟能割得下嘴。”
  “不,没有常氏了。”闻人清钟道。
  “啊?大人这是何意?”
  “你没听那侍女说吗,这常氏如今的少主能邀请这西陵公主来观潮,恐怕早已是她裙下之臣,而她明年又要嫁来大魏,此行是为了将此事宣扬与常氏知晓。”
  鸿胪寺的官员们脸色变了:“竟还有这般用意?”
  闻人清钟冷笑道:“不止,没有常氏的归顺,那到手的桐州等于后院敞开来任北燕和常氏的大军进出,即便到手也要极其谨慎才能守住。一道美人计,脸都不露,竟叫我等实际上只能稳妥地得到一个燧州,这女人绝不简单。”
  她若在朝,必我他之劲敌,可她来年去大魏的目标却是后宫……
  闻人清钟想了想,想了又想。
  据他所知,皇帝如今的后宫大多数都是菜狗子,比较聪明的皇后怀着孕,德妃讲脸面,灵妃又不爱皇帝。
  那就只有夏洛荻一根铁旗不倒了,到时候怕不是要和这西陵公主斗一场法了。
  ……完了,好想看美女打架,一定十分精彩。
 
 
第58章 偕游
  “今晚当真不回去, 是否有所不妥?”
  “妥。”
  “那高公公要是明天找我哭呢?”
  “那就后天再回去,我带你去个地方。”
  夏洛荻长长地“喔”了一声, 走在封琰身侧,望向了眼前的满市灯火。
  白日里因大理寺那闹了一大场,原定晚上的中秋灯会也推迟到了子夜。
  所幸禁军很是顶用,火速铲除了京中流窜的刺客,不到子时就通告城中可以开放宵禁。
  一时间,满街琳琅,食酒飘香。满大街都是打扮得光彩照人的游人, 夏洛荻也便戴着面具加入了其中。
  “买花灯咯~”
  卖花灯的小贩们忙开了,一年到头, 只有佳节这几日生意最是红火,家小都靠这个吃饭, 若当真因为那些个贼人又宵禁,他们怕是要赔本。心里感念着朝廷还算开明,嘴上更卖力地吆喝着生意。
  “便宜卖了,彩纸花灯十文一个, 绢布的五十文~”
  “给家里人讨个彩头, 给心仪的小姐,好叫良缘美满嘿~”
  “卖灯了,上好的洛郡天灯,祈福、求良缘都是最好的,走过路过莫错过咯……”
  信步闲游, 夏洛荻听到“洛郡”时, 不由得驻步凝望。
  这一家的花灯精致好看, 很快吸引了附近男男女女的目光, 有不少红着脸的少年买了天灯, 送给心仪的姑娘。
  “你知晓倘若把两个人的名字写在天灯上,放到月亮上会发生什么吗?”
  “会怎样呀?”
  “这样月老就会记住我们,让我们下辈子都会在一起呀。”
  封琰这才发现,这一条花灯街怕不是情人街,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和男男、女女。
  ——今日是中秋,宫里算是聚不成了,你带夏卿上街玩去吧。
  ——她应该没那个心情玩吧。
  ——我岂是叫夏卿去玩,我是叫你上街去长长见识!
  所谓的长见识,大约就是如此了。
  封琰听了一阵旁边小情侣的打情骂俏,有样学样,千倍加之,对夏洛荻道:“你知晓倘若把两个人的名字写在天灯上,放它一千盏会发生什么吗?”
  夏洛荻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道:“会引发火灾。”
  封琰:“……”
  卖灯的小贩见这俩人衣着不凡,道:“二位贵客若不喜欢天灯,前面我家婆姨那铺子还在卖浮灯,飘在水上可好看了。”
  正说着话,一个妇人从旁边匆匆忙忙走来,对那小贩道:“当家的,孙大户家的大姑娘订的那盏水晶花灯怎么没题诗?不是叫你约了张秀才吗?”
  小贩一拍大腿:“嗨呀,今天都去大理寺看热闹了,张秀才被说书老何约去大理寺写公榜话本了,我把这事忘了!”
  妇人埋怨道:“十两银子的大买卖这也能忘,孙大户家的姑娘就在那儿等着呢,你叫我现在上哪儿找秀才写诗去!”
  这对夫妇满面焦急,夏洛荻面具下的脸略有些尴尬,若非今日升堂,也不至于耽误了这对夫妻的生意,便主动道:“若蒙不弃,请取笔墨来,我恰好有一首女儿诗,权以为用。”
  小贩见面前这公子虽然戴着面具,身段气度颇有文气,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道:“如此那便多谢了,还请公子赐下墨宝!”
  妇人一叠声地道谢,忙取了一盏藕荷色、上嵌水晶的绢布花灯来,搓着手道:“这水晶花灯是孙小姐要拿去相亲时用,我夫妇二人只会写得一首狗爬字,上不得台面,公子便是誊抄一首古人的也成。”
  “娘子放心,我正巧有一首,必不与他人相同。”
  封琰侧目看去,只见夏洛荻不假思索,便在纸上留下一首小诗——
  邻家有好女,十六正新妆。
  淡眉簇丹蔻,皓腕绣霓裳。
  郎骑白骢过,卷帘盼东墙。
  脉脉不敢言,夜夜付思量。
  卖灯夫妇凑过来看,只觉得笔锋柔丽,文采清丽,一时间感激不已:“好,这可太好了,小人这便取润笔费与公子。”
  “随手而为,不值重谢。”
  夏洛荻正要走,便见那对夫妇一左一右拦住她,取了包银子就要强行往她手里塞,活似拜年时亲戚给红包的架势。
  “噫,公子岂能这样说,那孙大户家可不好惹,若耽误了他闺女前程,我夫妇二人少不得要落白眼。今日这润笔费您是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
  夏洛荻夹在中间,高举双手:“这样、这样,若不介意,便赠在下一盏浮灯以资润笔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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