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侦探夏贵妃——衣带雪
时间:2021-12-05 09:58:58

  嬿嫔举手道:“娘娘,我我我有在努力练习茶艺!等我百花茶有所大成,我必得圣心!”
  “志向是好的,不过本宫建议你还是换个方向努力,与其整日里熬那百花粥,不如继续练你的舞,听说那西陵公主的舞也是天下无双,后宫里唯独你还是拿得出手的。”
  德妃喝了口茶,越是翻彤史,越是不满意,眉头皱成川字:“早几个月皇后便昭告六宫,每个人都要绷起一根弦,但你看看你们,妆不好好化,才艺不好好练,陛下不对你们说难听话是陛下性情温柔,你们不可把宽容当纵容!我也不看了,这半个月以来,四品以上倒数第一的是谁,站出来!”
  众嫔妃讷讷不敢言,你看我我看你,最终,末尾的尹才人举起手。
  “尹才人?”
  四品美人位以上才有权离开六宫的范围主动请求伴驾,是以尹芯还不在考评范围之内。
  尹芯道:“回娘娘的话,您怕是忘了……青天堂还有位美人什么都没干呢。”
  闻言,众妃一阵沉默,看向德妃。
  德妃也沉默了。
  夏洛荻因公审太后,这些时日被朝廷里的官吏疯狂抨击,说她以下犯上、后宫干政云云,皇帝象征性地给她减了份位,叫她反省一段时日。
  她是反省了,提出以功代罪,整日里将宫门大开,一大早就升堂闻事,宫里但凡有个宫人争斗、陈年老案什么的,都可以往她眼前送,她必能查个水落石出。
  “娘娘!”嬿嫔趁机进谗言,“眼下娘娘才是协理六宫之人,这昭美人竟敢越俎代庖,简直目无宫规,焉能不罚她?”
  “本宫……本宫有段时日没看她了,等会儿就去青天堂看看她到底在弄些什么名堂。”
  散会之后,德妃叫住了尹才人,一道去了青天堂,路上尹芯时不时抱怨夏洛荻前几日升堂升得早,天不亮就有宫人在门外敲门鸣冤,吵得她睡不好。
  德妃也风闻已久,心想是该治治了,一到青天堂便发现大门关着,差人去敲了门,不一会儿,有个人影逆着光靠近了门缝。
  德妃不由得退了一步:“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有……”夏洛荻贴在门缝上,幽幽道,“有新案子吗?”
 
 
第60章 狂生失笔
  “……她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回娘娘的话。”门口看门的老嬷嬷道, “昭美人是因为宫里的案子太无聊了,这几日虽升着堂,却俱都是些口角琐事, 最大的也莫过一件偷盗首饰之事, 结果最后也查明是乌鸦干的。”
  言罢, 老嬷嬷叹道:“我家娘娘这是憋坏了。”
  夏洛荻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朵韭菜花,掰一片花瓣便念叨一句:“有案子、没案子、有案子、没案子……”
  德妃:“……”
  德妃左看右看,只觉得夏洛荻不太正常,问道:“本宫看不像是憋坏了, 倒像是得了癔症,陛下可来看过她?”
  “陛下来过三五次, 娘娘都在屋里睡着, 是以也没说上话,派了御医来, 也只看出来是心结难解,姑且嘱咐我等用温补方子熬养着。”
  德妃蹙起眉,扭头看向尹才人:“昭美人与你同住一屋檐下, 变成这般样子如何不早早来报?莫不是存在戕害之心?”
  尹芯瞪大了眼睛, 忙道:“妾小小才人, 岂敢戕害主位, 再者, 娘娘与妾有恩, 妾岂能做那恩将仇报之事!”
  德妃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靠近夏洛荻, 比划了一下道:“这是几?”
  夏洛荻撩了撩腮边的碎发, 抬眼望了望德妃, 忽然一把抓过她伸出来的两根手指,几乎把脸贴上去反复查看,道:“娘娘指甲盖劈了少许,像是宫女修剪时失手所致,发式也不是从前惯爱梳的流云髻,身边伺候的梳妆宫女可是换了?”
  德妃诧异非常,顿了顿,才道:“你竟能看出来……确实,今日本宫身边的秋瓶,是被本宫逐回家去了。”
  夏洛荻一脸好奇:“为何?”
  “她家里兄长在贡院当差,摊上一场官司。”德妃瞥了一眼尹才人,挽起夏洛荻的手,“你我屋里说话。”
  本想跟进去的尹芯停下步子,行礼道;“那妾便先回屋了。”
  德妃挽着夏洛荻进了屋,坐下来便说起她宫里的事。
  这几日,她身边的梳头宫女秋瓶总是魂不守舍,管事姑姑同她说,最近总见到这秋瓶手脚不干净,时常把娘娘首饰上掉落的玉片、小珍珠或是金丝据为己有,且这个月已经自请回家探亲两次,形迹十分可疑。
  秋瓶也是从太师府带进宫的,而且自打上回佛堂里的事之后,德妃对自己府里带来的人也多提着一分小心,趁着秋瓶给自己修剪指甲的时候,便问她最近是不是缺钱。
  德妃对宫人向来大方,家里有困难的宫女,只要开口,她都会随手资助之以解燃眉之急。
  本也以为是件小事,岂料秋瓶听了这话后,大惊失色,险些把德妃的指甲剪出血,跪在地上不停求饶,说再也不敢偷娘娘的首饰了。
  这话一出,丹华宫的人都吓得不行。
  借钱事小,偷首饰事大,各宫娘娘的首饰都是有造册在案的,倘若被人从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发现德妃的首饰,那怕是有嘴都说不清。
  德妃当即便着人把这秋瓶拖出去打了板子,打完之后,问她为何要如此做。
  秋瓶涕泪四流地哭诉道,她有个兄长在贡院当差,做的是巡视考场、看门的活计。大魏三年一考,分秋闱和春闱,秋闱可谓是备考,一来让外地来的举子熟悉春闱的流程,二来许多举子会提前一年到京城准备春闱,但炀陵物价太贵,通过秋闱,这些寒门士子便可依凭才华进入国学监,由朝廷供给吃住,并选拔翰林院博士前来指导。
  可以说,秋闱中出类拔萃者,便被称为准进士。今年的准进士榜首,是出身煜州的一个叫乐朗的学子。
  “姓乐?”
  见夏洛荻面露异色,德妃道:“你想得没错,乐姓不多见,这举子乐朗,是乐相的同族子侄。”
  丞相乐修篁乃当世第一大儒,为封琰王朝之建立四处奔走拉拢世家,以至于短短几年就造出一番盛世之像。莫说作为门下弟子的夏洛荻了,连皇帝也倍加敬重。
  “这乐朗年少得志,又是乐相的亲族。秋闱过后,发现自己的一杆乐相所赐的白玉狼毫笔落在了贡院之内,托人进去查的时候却说没查到丢失了,直到放榜之后,他同一众举子饮酒时,正好抓到秋瓶兄长拿白玉狼毫笔的玉笔帽去换酒钱,便指认是他拾金而昧,差点闹到了衙门那去。”
  “秋瓶兄长虽贪心却十分胆小,称那日清扫科场时,发现这白玉笔帽落在过道上,至于那价值千金的白玉狼毫笔,却是未曾得见。可乐朗为人狂傲,岂会放过他,说没那乐相所赐的玉笔傍身恐怕影响春闱,限秋瓶兄长一个月之内将笔交出,否则便赔他千两银子,若不然便要撸了他的差事、还要剁他的手。”
  一个贡院看门的杂役,月例银子不过一两,哪里来得千两银子赔他,便想到了宫里当差的妹妹,托人将妹妹约出来,威胁秋瓶说,她也快到了放出宫的年纪了,倘若不给他钱,长兄为父,便做主将她嫁给一户痴呆富户家,换聘礼偿债。
  秋瓶终日惶惶,丹华宫刚处置了一个大宫女,唯恐她的事被知晓后德妃会逐她出宫,便想凭她经常接触德妃的首饰的职务之便,偷一些德妃平日里放在角落吃灰的发钗等物,偷出宫去在黑市子里卖钱。
  截至事发之时,秋瓶已筹得八百两。
  “秋瓶及其兄长都有过错,不予追究是本宫最大的仁慈,只是这般手脚不干净之辈却是不能留在身边了。”德妃见夏洛荻陷入沉思,又问道道:“这件小事有什么不对吗?”
  夏洛荻撑着下巴道:“妾在门下学艺时,老师从不喜外物,他书法通神,便是竹枝蘸墨,也能写得一手惊世好字。几时有这般不长眼的亲族,仗着老师的声名讹诈他人。”
  乐修篁品行高洁,声名享于海内,便是出使北燕,那燕皇朱明也不敢怠慢,家中这子侄却因为区区一杆白玉笔而跋扈行事,实在不妥。
  “何况,老师眼中并不以亲疏,闻人清钟没有便算了,我都不曾收到什么白玉笔,此事未免可疑。”夏洛荻盯向德妃的双眼,“日前听陛下说乐相或许就要回来了,我身为乐相门生,怎么说也要捍卫师尊的声名……”
  德妃板起一张脸:“你当这后宫是乡野破庙,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本宫常听说陛下前回纵惯着你出宫玩得甚是高兴,可我却没那个度量。本宫协理六宫,必当严守宫规,如尔等轻视宫规之辈不好生做宫妃的本分,还想着出宫逍遥,此事断不可能!也绝不可能!”
  ……
  次一日。
  “这是最后一次。”德妃板着一张从昨天黑到现在的脸,道,“若不是因今日是祖父举办的美髯社周年大聚,本宫断不会省亲还带你出宫。”
  “有劳娘娘。”
  夏洛荻本是想做宫女打扮,无奈身量要比其他宫女高许多,只能充作内监在德妃后面当个打长扇的,也好掩一掩自己过于出挑的面容。
  德妃之所以答应,不是因为其他的,实在是赶上太师府的美髯社五周年,她原定了就要回家省亲的。不少刚结束了秋闱的举子为了攀他们这些高门,纷纷递了拜帖来要为李太师与朝中其他美髯社的宿老献诗文,其中恐怕少不了今年秋闱的准状元。
  如能被赏识,既长了文名,也在朝中重臣面前露了脸,今后在官场上的路也便好走一些。
  夏洛荻跟在德妃身后踏入了太师府,因德妃地位极高,位同一品,一入太师府,前方便跪迎了不少朝臣。从她的角度,旁侧末席处,还能看到不少白衣举子,一边跪着,一边偷眼望着德妃的风华。
  满京的金翠玉致,天下的宝藏稀珍,最终都会落到宫禁之内,这样滋养出来的皇妃,自有一股昂然大气,也难怪那些举子看花了眼。
  夏大人也多少有些难过,她当大理寺卿时,每年春闱也有不少青年才俊自愿前往她门下做门生,她也看中不少好苗子,时常指点一二……可那些人,只要稍微长得棱正一些的,后来都被皇帝调去了外地。
  虽说那些门生在外面更方便大展拳脚吧……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门可罗雀的夏大人跟着德妃来到了主位后,李太师落座在旁侧,眼看着满目宾朋,捋着一把今日特地打理了的白亮胡须,感慨万千:“老夫今年忝为社首,惜乎流年生景如今朝,只恨座上少一人。”
  周围其他阁老听了,顿觉杯中酒滋味少了三分,便对德妃一拱手,道:“老臣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德妃挂着得体的微笑:“今日乃敝府家宴,阁老皆可随意些。”
  阁老道:“那老臣便冒昧一问,娘娘在宫中主持大局,却不知夏大人如今怎样了?外朝因她公审太后之事闹得甚凶,不知她如今可有因此而心情郁结?”
  德妃:呵,不怎样,活蹦乱跳的,就差因没案子无聊死了。
  嘴上仍是道:“祖父与诸位阁老不必担心,陛下极爱重于她,断不会让她受委屈。”
  她话音一落,席间便忽然有人乘醉起身,道:“笑话!”
  夏洛荻打眼望去,只见席间有个白衣举子,摇摇晃晃起身,语带醉态,高声傲然道:“没想到以青天之名欺世盗名者,终究还是依靠谄媚君上而得以脱罪,殊不知朝野之中,其盛名早朽!如是这般,其制定的刑典岂非笑话?”
  席中有朝臣怒喝道,“末席是何方狂徒,德妃娘娘面前安敢如此犯颜喧哗!好大的胆子!”
  那白衣士子不退反进,一拱手,道:“学生乐朗,乃秋闱头名。”
  那朝臣一阵哑然。
  他岂不知这乐朗是乐相的亲族,便是再给他十个胆子,他最多敢去顶皇帝,绝不敢去顶乐相。
  乐修篁那是天下官吏之表率,君子德风的标志人物,没想到族中竟出了这般狂生。
  “你不生气?”德妃侧首道,“这狂生骂你呢。”
  夏洛荻波澜不惊地笑了笑,评价道:“论气人功夫,他还差太多火候了。今日若在这儿的是闻……”
  “哎呀,今日太师府这般热闹,却是我来得巧了。”说话间,闻人清钟从门外踏入,环顾四周,笑道,“门外刚一下车便听见有人在骂夏大人,是哪位英雄,可愿带我一份?”
 
 
第61章 弹劾的技巧
  “啧。”
  闻人清钟一进李府, 德妃就明显听到身后打扇子的夏洛荻发出了一声三分薄凉七分不屑的冷笑。
  听起来就像是马上要抄起扇子上去左右开弓呼呼扇他几个大嘴巴似的。
  “你且忍住,莫给本宫惹事。”德妃压低了声音道,“看在我祖父的面子上, 你要杀要剐, 出去再弄他。”
  夏洛荻道:“娘娘说哪里话,夏某岂会如此冒失,若当真请斩闻人清钟,自会去骚扰陛下。”
  陛下平日里也挺难的。
  “总之, ”借着饮酒的功夫,德妃道,“你今日只管做个哑巴, 倘若叫他见了形迹,本宫管叫你再禁足一个月。”
  夏洛荻乖乖闭上嘴, 看着宴中的场面。
  闻人清钟一来,李府美髯社的周年宴便精彩了许多,适才那大放厥词的狂生乐朗见了他来,先是一愣, 继而拱手道:“原来是师兄。”
  “师兄?”
  闻人清钟进来之后, 先是遥遥拜过李太师与德妃,之后才注意到这个名叫乐朗的狂生,眯起眼睛从头打量到脚, 道:“阁下是本次秋闱的头名,我在乐相门下时, 只是恩师家族避世, 不常露面, 没想到竟也出了个人才。”
  说着, 他拿起相熟的同僚递来的酒杯, 斟满一杯,道:“那今日就借花献佛,且祝你蟾宫折桂……稍等,你刚才叫我什么?”
  乐朗受宠若惊,忙也倒了杯酒,上前道:“学生是乐氏晚辈,而闻人大人乃伯父嫡传,学生冒昧称一声‘师兄’,大人应不会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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