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侦探夏贵妃——衣带雪
时间:2021-12-05 09:58:58

  ……这都是夏大人教学有方。
  兰少卿瞥着夏洛荻,夏大人当年可比他凶多了,曾经有个杀了一家五口的盗贼,咆哮公堂说若今日在大理寺掉了一根手指头,他寨子里的兄弟马上就要屠一个村子。
  夏大人听了,直接当堂铡了他,还把他十根指头都切了,奏明皇帝,当天就派了军队去剿匪,将这盗贼的指头丢在贼寨前,贼人震怖,不到一日便清扫了那贼寨。
  大理寺的威名,就是这样杀出来的。
  乐朗见他们都不是开玩笑的,终于咬着牙低了头:“我没逼迫那女子,走的时候还是被她砸出去的,险些没挠花了我的脸,不像是个会自杀的。”
  仇老六道:“你胡说!分明就是你想祸害她的名节!”
  乐朗瞪着眼道:“姓仇的,你勿要血口喷人!若不是你那时说妹子有几分姿色拉我进去,我又岂会进你的门!现在倒诬陷在我身上!”
  仇老六锤着地砖哭得脸都皱成一团:“我可怜的妹妹啊!你死得不明不白,哥没有用,却不能让这歹人为你偿命……”
  “够了!肃静。”
  兰少卿喝止了这两人,将仵作叫上来:“验尸结果如何?”
  仵作道:“回大人,死者秋瓶,年二十二,后颈无绳结,但下巴有挣扎抓挠的痕迹,十分激烈,初步查验为自缢而死,但不排除他杀。”
  李太师出于好奇问道:“老夫不擅刑名之术,只知晓若是他杀,凶手应在死者背后打结,若无绳结,才应是上吊自尽,为何又不排除是他杀了呢?”
  “太师。”夏洛荻解释道,“若凶手力气比死者大,凶手可将死者倒背在身后,弯腰使其双脚离地,便可做出无绳结而伪装自杀的死状。秋瓶乃是一弱女子,身量不高,符合这种手法的条件,是以仇老六与乐朗这二人皆有嫌疑。”
  这是大理寺办案的经验之谈,诸位阁老纷纷恍然。
  “原来秋瓶不是自缢,而是你杀的!”仇老六当即便向乐朗扑了过去,“定是你这刁人用强不成,害了我每每性命,你还我妹妹命来!”
  “放肆!”
  差役们当即用水火棍将仇老六隔开,乐朗气急,争辨道:“分明是你要我进屋去的,我走的时候你妹妹还好生生的!”
  兰少卿被吵得脑壳痛,不由得便向夏洛荻问道:“昭娘娘也是看着此人案发的,不知有什么细节?”
  “这二人都有些问题。”夏洛荻用手指头虚点了一下乐朗,但又马上转向仇老六,道,“你之证言中,有提过看到妹妹回家后,才晓得她偷丹华宫首饰的事败露,进而气急败坏骂她。既然如此,那你身上的内监服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这一下,众人便又把目光聚集在仇老六身上。
  如果秋瓶回家是仇老六始料未及的,他又为何知晓秋瓶带了件内监服回来?
  “小人是在翻妹妹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这件衣服,兴许是她走时拿错了,打听得知乐朗今日去了李太师府上赴宴,这才想用这件衣服蒙混过关。”仇老六道。
  “哦?”夏洛荻打破砂锅问到底,道,“若仅仅是打听到乐朗要来太师府赴宴,你大可以换成家丁的衣服,哪怕伪装成送菜的都可以。”
  “这……”仇老六抓紧了衣角,仿佛身上的内监服烫人似的。
  “皇妃省亲的事通常不对百姓公布,你不大可能在民间打听得到。之所以穿着内监的衣服,是因为你早就知晓今日德妃娘娘会回府省亲,而告诉你这个消息的人,应该就是秋瓶吧。”
  夏洛荻冷下连,眼眸如寒星一般盯着仇老六。
  “你没有说实话。”
 
 
第64章 白玉狼毫笔
  “还不从实招来!”
  兰少卿一见仇老六动摇, 凭经验就嗅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当真要本官大刑伺候吗?!”
  大理寺外下起了雨,隐有闷雷在云层中滚动,衙役们手中水火棍齐齐一顿地, 叫仇老六惊得一颤,贴在地上的双掌汗如雨下,在石砖地上浸出两个湿哒哒的掌印。
  乐朗见证词苗头似有转机,忙道:“大人明鉴!必是这仇老六想要栽赃嫁祸于我, 刚才在太师府中, 他找我想私了,开口就是三千两银子, 我不同意,他便想将我推下假山!如此恶贼,岂能放过他!”
  兴许是被吓过了头, 仇老六一看乐朗的样子, 梗着脖子道:“秋瓶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我便是再怎么丧心病狂,怎能拿妹妹的性命来说事儿!你们不过是看着这姓乐的名门出身, 不敢得罪他,便将罪名栽在我们平头百姓身上, 我今日便是一头撞死在你们大理寺, 也要为我们穷人家讨个清白!”
  见仇老六一副滚刀肉的德性, 夏洛荻问道:“大理寺办案, 一是一、二是二, 撒泼耍赖的不是没有, 你且看右边墙上的条例。”
  仇老六一扭头, 瞥见大理寺正堂右边墙上挂着一幅条陈, 上面明确写着撒泼耍赖咆哮公堂者, 可一而再,不可三,三次扰乱公堂,视为嫌疑重大,便是事后查清真相无罪,也要服徭役三年,有罪则按刺字降为奴籍,重则问斩。
  “你还能再咆哮公堂一次,我们都可以等。万一罪名在他,届时你和他一并菜市口见也说不准。”夏洛荻道。
  便是放在刑部都不至于这般严刑峻法,独大理寺有当庭问斩之权,仇老六顿时卡了壳,慌忙道:“小人无意冒犯公堂,只是这内监衣服真是秋瓶从宫里带出来的,小人先前也确实听妹妹说过德妃娘娘预定在今日回娘家省亲……想着这姓乐的自打秋闱高中,便到处巴结上官,交游权贵,这太师府的宴会也定不会错过,便想偷摸进去,好以他的名声要挟,好给秋瓶换点棺材本。”
  他此言一出,听审的诸位都露出不齿的神色,夏洛荻道:“好,既然你口称是秋瓶告诉你德妃娘娘要省亲的消息,那到底是何日何时告诉你的?”
  “这……”仇老六道,“小人也着实记不清了。”
  夏洛荻道:“你记不清这事是丹华宫初九便定下的,倒记得清楚十月初一省亲的日子?”
  “对!就是九月初九定下的!”仇老六忙道,“小人想起来了,就是那日秋瓶回家的时候告诉小人,娘娘是十月初一省亲!”
  “胡言乱语!”
  德妃终于忍不住怒道:“中秋节出了那般大的事,省亲推迟到九月底才定下的,你初九便知晓,当真有未卜先知之能吗?秋瓶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仇老六一慌,不住磕头道:“娘娘!是小人糊涂了,可那到底是小人的亲妹妹,小人再怎么丧心病狂又岂能做出杀妹之举啊!”
  李太师听得皱起眉头,道:“此人已是垂死挣扎,不过他只欠乐举人一千两银子,为何又要索要三千两,莫不是当真贪财至此?”
  “这就要问秋瓶提过的,仇老六要将她卖去的下家了。”
  说话间,大理寺的差役冒雨带着一个穿绸衫、腰系一条麻布的中年进了大理寺。
  “兰大人,此人为仇老六约好的富户薛氏,我等到他家时,只见他家在办丧事,便将他这主事的带了来。”
  那中年进来之后,一见仇老六,便连忙擦了一下头上淋到的雨水,跪下去口呼“青天大老爷”。
  “你是富户薛氏?这仇老六之前是否有同你约定将其妹秋瓶,抵给你家痴儿做冲喜的儿媳,借以换取钱财?”
  那薛富户慌忙道:“绝无此事!草民只是同他吃了酒,街坊邻里或有些谣传,不值得入贵人的耳。”
  兰少卿略一沉吟,如这薛富户不认,也很难确定仇老六确有杀人的动机。
  就在此时,夏洛荻看着薛富户腰上的白麻布,道:“你家里今日有丧事?”
  薛富户擦了擦汗,道:“是我家小儿子的丧事,犬子痴愚,日前玩耍时误食了玩具致死。”
  夏洛荻转而问差役道:“你们去薛富户家时,他家里供桌上有几个牌位?”
  差役一愣,道:“我等未曾留意。”
  “现在去,看看薛家现在到底几个牌位。”夏洛荻道。
  众人都不晓得她问这个做什么,但那薛富户听了,却如遭雷击,连忙扑在地上磕头道:“草民知错了!再不敢行此事!请大人恕罪!”
  见他恐惧万状,李太师问道:“他这是招认了什么?”
  夏洛荻眼底一沉,道:“启明二年以来,朝廷明令禁止配阴婚,但有涉案者,买卖同罪,抄没家产,首恶充军!你儿子几天前死的,便提前准备好了两个牌位,可是早就同仇老六约好,由他提供一具新鲜的女尸送到你家配阴婚?”
  薛富户被旁边的差役一吓,急匆匆道:“这仇老六年少时曾从军在韩王手下干活,三王乱之后为避免清算,耗尽家财拿了良籍,在贡院谋了个差事。但他好赌又好喝酒,欠下不少钱,便想着发死人财的生意,说他妹妹得了绝症,没几天好活了,正好抵给我儿子配个阴婚,也好泉下有伴,草民一时听了他的鬼话才……”
  外面一阵闷雷声响起,仇老六眼睛都红了,当即骂道:“你若不招,我们两个都能活!蠢货自己找死别带上我!”
  “拿下!”兰少卿忍无可忍,发签让差役用水火棍将其压在地上,“打!”
  两侧差役按住挣扎不已的仇老六,抡足了力气,“噼”、“啪”就是两板子重重打在他身上,叫他当即痛呼出声:“大人!大人!小人也是想活命,说到底这都是那乐朗逼的啊!我愿意将那白玉狼毫笔拿出来,还请赦我死罪!”
  说着,他在地上拱了拱,蹬掉了自己的鞋子,果然鞋筒里藏着一杆笔头已经发毛的白玉笔。
  “好啊,原来真的是你藏起来的的!”乐朗立即爬起来,也不顾浑身是伤,一把将那白玉笔抢到手中,随后一脚重重踢在仇老六脸上,让他彻底昏死过去。
  “乐举人!这是公堂,你莫要太过放肆!”
  乐朗一改之前的狂妄气,跪下来道:“回禀大人,学生也是一时气急,愿听候惩处。”
  今日这俩都不是什么好人,兰少卿翻了个白眼,对旁边奋笔疾书的裴谦道,“裴大人,几起罪了?”
  裴谦搁笔,道:“买卖阴婚一条、诬陷举子一条、戕害人命一条,加之谋害的是亲眷,其性恶劣罪加一等,数罪并处,着即菜市口斩首示众。”
  “案情已明,乐举人,你藐视公堂,其性同样恶劣,本官退堂后也会一并写明条陈,令国学监驱逐于你,春闱前不得留京研学,你可服?”
  乐朗咬了咬牙,道:“只要学生还能参加春闱,学生认罚。”
  “如此,那便退……”
  正堂上的差役正待喊一句“威武”时,嘴都张开了,忽见夏洛荻走到了乐朗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围着他转了一圈。
  兰大人叫退堂的声音顿时卡住了,凭他对夏洛荻的了解,这是案子还没完的意思。
  “请问还有何事?”乐朗浑身不自在。
  夏洛荻道:“我今日算是帮你一把,你当不当谢?”
  乐朗一脸古怪:“自然当谢。”
  夏洛荻得寸进尺道:“不用谢,恰好我缺一杆好用的笔,将你这杆白玉笔送我可好?”
  乐朗脸色一青,道:“公堂之上强要报酬,岂是为官之正?”
  “我今日不是官身。”
  夏洛荻回望了德妃一眼,德妃虽不明白她的用意,却也道:“乐举人,她喜欢你那白玉笔,你随意报个价,只当是本宫买你的。”
  乐朗略显紧张道:“回娘娘的话,此笔乃家翁所赐,不敢转让外人,还请莫要为难。”
  “我乃乐相门生,如何算得外人。”夏洛荻道,“还是因为,仇老六找你,不止是用秋瓶的性命威胁,还因为他发现了你笔中的机关,故而要挟于你?”
  “勿要随口污蔑!我行得正坐得端,何况是这仇老六贪心迷眼,刚才不是都已经盖棺定论了么……”
  “那你为什么刚才要急着踢昏他,要不要我把仇老六叫醒问个究竟?”夏洛荻道。
  乐朗一窒,将笔杆子甩出,冷哼道:“我便是给你又如何?”
  夏洛荻抽出一张帕子将白玉笔拾起,只见这白玉笔做工精巧,内外镂空,雕工极其精湛,一时也见不得什么问题。
  “大人怕是不晓得什么玉器鉴赏之道,别碰坏了学生的宝贝。”乐朗讥讽道。
  他话音刚落,此案从头气到尾的德妃勃然作色:“天子脚下,区区狂生叫嚣什么!秋瓶性命也有你一份。昭美人,你砸了这笔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猫腻,算本宫的!”
  李太师不免多看了孙女一眼。
  本以为进宫之后能收收脾气,没想到还是这么个火爆性子……
  夏洛荻似乎就在等德妃这句话,将笔放在公案上,拿起惊堂木“砰”地一拍。
  白玉笔崩解成几片,外面的雕花裂开,露出里面的笔杆内芯。
  “取灯来。”
  夏洛荻捏起一片,对着光一看,四周围观的人顿时发出惊呼。
  “有字!”
  原来这白玉笔有机关可旋转的,只要抠开机关,旋转一下,对着光便能看见笔杆上刻满了小字。
  换言之,此人的秋闱头名是作弊得来的!
  李太师主掌学政,此事一出,就好比在他脸上啪地打了个耳光,当即一拍扶手:“乐生!你好大的狗胆,敢在科场舞弊!”
  启明年间以来,科场舞弊者,连其三族在内,终身不得录用。
  好在这是秋闱发现得早,若到了春闱这件事才被挖出来,那李太师就必须要辞官告罪了。
  其余阁老只知这乐朗是狂,但没想到嚣张到了目无法纪的地步,当即对兰少卿道:“少卿,此人当着即剥夺功名,拿下问罪以正视听!”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