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硬气得很,“我一个人睡也自由自在呢。”
她趴在软枕上,身子不能动,便不安分地翘起小腿,拿白白嫩嫩的小脚够着男人肩头,五个珠圆玉润的小脚趾灵巧在抓他的衣裳。
这小猫儿的胆子比起从前,可真是大了不止一点点。
陆珏微微挑了挑眉尖,手掌握住那一截细腰揉了揉,像是握了块儿温热的软玉,摩挲间,指腹忽地找准腰窝的位置不轻不重地按了按。
婉婉身子一僵,顿时哼唧着试图躲开,“夫君你干什么,别动啊……别……哎呀!”
她向来怕痒极了,偏巧身上每一处敏感的地方他都了如指掌。
陆珏制着她不让动弹,手上像是逗猫儿似得断断续续地刺激她,婉婉趴在软榻上挣扎着扭成了条泥鳅,话说不利索,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他不肯放过她,轻描淡写地问:“还听不听话?”
“听听听!”婉婉好汉不吃眼前亏,脸颊红红的,忙去抓他的手,“我听夫君的还不行嘛!”
陆珏又问:“那今晚跟谁睡?”
她鬓发都在笑闹中弄乱了,劫后余生似得抹了把眼泪,望着他委屈巴巴认了怂:“跟夫君睡……”
“药还喝不喝?”
“我喝。”
陆珏这便满意了,勾唇笑笑,松开掐在她腰上的手掌,留她伏在软枕上歇气的功夫,便兀自将已经凉了的药拿出去,重新教临月送进来一碗。
婉婉靠着软枕扒拉了两下头发,瞧他坐在跟前,云淡风轻地吹了吹药汤,她冷不防、气不过,抬起小脚也抵着他腰上使劲儿钻了钻。
坏男人啊!
真是个顶坏的男人!
可她没出息,还是很喜欢夫君,靠过去偎着他半边胳膊,娇声娇气地道:“不管,那要你喂我。”
陆珏此时不想惯她,眼皮儿都没抬,“都多大的人了喝药还要人喂,羞不羞?”
“我不羞,”婉婉理直气壮,“反正更羞人的事你都做过了呢……”
陆珏忍着笑,支起眼皮儿瞥她一眼,婉婉将下颌撑在他肩头,毫不在意,长睫眨巴了两下,玩儿似得仰着脸用鼻尖蹭了蹭他脸颊。
“喂喂嘛。”
他还能拿她有什么办法,毫无办法。
这回好歹安安分分地喝完了药,婉婉唇上沾染了些,陆珏伸手从她袖子里拿手帕,没等拿出来,她使坏得很,俯身凑过来把残留的药汁全擦在了他唇上。
“亲一亲就不苦了。”
陆珏唇边扬起的弧度过于无奈,从小几的碟子里拿了颗大大的蜜酿青梅,抬手塞进了婉婉嘴里。
“淘气包。”
今日若非他在跟前,她想必使不出这么些缠人的把戏。
傍晚两人用过晚膳后,东宫派来的人上了门。
陆珏未曾插手,径自在里间看公文,婉婉自己在外头见了客,不过只是些场面上的客套话,她并非不会说。
姜蕴原先逼她给陆珏送信笺的事,婉婉后来也没问过陆珏究竟是如何处置的,也不想知道,她心里并没给这件事留地方,过去也就过去了。
如今时过境迁,婉婉只需谨记姜蕴是太子妃,而她是臣子妻,一应礼数妥帖便是。
在行宫的日子过得尤其快,婉婉中暑过一回,接下去好几日,每天都会有闲不住的官家夫人上门来看望她。
婉婉先前都听程氏说起过这些人。
她记性好,对方两代之内的底细全记得一清二楚,应对也得体又周到,疑问之处就等陆珏晚上回来再问他,周氏和陆雯也常来一道作陪。
这一来二去,谈笑间倒在众位夫人间渐渐传开些好名声,都说靖安侯府的世子夫人生得美,性子还好得很,总教人如沐春风。
七月中旬时,行宫避暑临近归程,突然接连下了三日夜的瓢泼大雨。
陆雯和陆淇下榻的院子因为地势较低,当晚屋子地面渗进来齐膝的深水,又是好一阵兴师动众地阵仗。
婉婉夜里正熟睡,被外头的走动声、说话声吵醒过来,才头回发现夫君的手掌正捂在她耳边。
“夫君,外面出什么事了,我想去看看。”
她用指尖轻轻挠了挠他领口露出来的胸膛,陆珏瞧她还是醒了,这才将手掌挪开,起身掌灯。
两人穿好衣裳出门,大雨之下,行宫树枝间的宫灯全都取了下来,周遭一片漆黑,来来往往全是湿透的宫人。
陆珏一手撑伞一手提着灯笼,还得忧心身边的小娇气包看不清路被绊倒,站在廊下垂首嘱咐她,
“拉着我的袖子,别松开。”
婉婉抿唇笑着摇头,把自己的手代替灯笼塞进了他掌心里,“我来提灯笼,夫君牵着我。”
她挪着步子往他身旁又靠拢了些,周围太黑了,还是在夫君身边最安心。
陆珏牵着她过去时,陆雯和陆淇都已经在廊下避雨。
西边的廊檐下,霍小侯爷竟也早早就到了,出现得并不怎么合时宜,但陆进廉好似也接受了,两人说话,一旁的掌事官员呵着腰作鹌鹑状,不敢多余言声儿。
婉婉进了灯火通明的院子后才松开陆珏的手,独自绕过回廊去看陆雯。
不料脚步走到一半,院子里如瀑的大雨中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大风,夹杂着密密麻麻的雨点卷进回廊中,一瞬间熄灭了院中所有的灯火。
周遭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婉婉目不能视,身子瞬间僵硬,只听耳边七嘴八舌地都是众人跑动的脚步声,宫女和太监们的呼喊声……
乱糟糟的。
而那些声音掺杂了黑暗后就好似就变了质,传进婉婉耳中,变成好多人凌乱的呼救、哭喊、尖叫、慌不择路的奔逃,极其清晰刺耳。
“藏起来,不要出声!”
一个女人的声音,压抑、着急又慌张。
婉婉也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人,但莫名肯定对方是在对她说话,可是她为什么要藏?又藏在哪里?
“你是谁?”
她对着眼前什么都看不见的漆黑问了句,没等到回应,双肩便覆上来一双温热的大手,吓得她冷不防狠狠颤抖了下。
“是我。”
陆珏可以看见她因为紧张而下意识抿起的唇,方才周遭灯火熄灭的一瞬间,他亦有片刻的失明,但脚步却分毫未停就朝她而来。
他将人拉近自己怀里护着,摸了摸她的后颈,“别怕,我在。”
婉婉听到他的声音,周身顿时松懈下来,轻呼出一口气,“夫君,你帮我看看是谁,方才好像有人跟我说话。”
今夜出门两人没有带随行的婢女,底下人不敢冲撞贵人,行走都不敢上廊檐,陆珏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并没有旁人。
陆珏目光稍顿,嗓音却始终沉静,“说得什么?”
“一个女人,她说让我……藏起来,不许出声。”
说着话的功夫,已经有宫女重新点燃了烛火,一盏盏宫灯亮起来,在漆黑的雨夜化成了点点暖黄的萤火。
婉婉举目四顾,看着眼前一切如常的院子,眸中浮出茫然的神色。
陆珏眸光流转,指腹轻抚了抚她耳后,安抚道:“院子里方才有些乱,想必不是同你说话。”
不是吗?
婉婉说不上来,那声音于她而言熟悉极了,意识里就应是个极亲近的人,只是她脑子里想不起来任何佐证罢了。
这晚上一场渗水,熙园整夜未曾消停。
从陆雯那边回来后,婉婉躺在夫君怀里也睡不着,但不像从前那么不安分,这儿摸摸他、那儿亲亲他,只乖乖躺着若有所思。
陆珏没法儿视而不见,知道她还在为那些莫名的声音烦扰,忽然问:“这次避暑之后,我带你回灵州看看,好不好?”
婉婉原本恹恹的,闻言眼睛果然顿时一亮,“真的!”
陆珏抬手揪她脸蛋儿,“我何时骗过你?”
没有,夫君从来都言出必行。
婉婉笑得眉眼弯弯,噘着嘴凑上去吧唧亲了他一口,响响亮亮地一个吻,满满都是她的欢喜与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这本预计12月出头完结,目前进入收尾阶段了,写得比较慢,明天14号会请假一天,我缓一缓哈,15号早上评论区有红包雨降落噢
爱你们,么么哒~
第78章 ·
炙夏暴雨过后,空气中的热意骤降。
从行宫回程的日子将近,临走前几日,皇后传令各官眷要在玉湖旁设宴,婉婉中暑后休养了许久,此回按理不能再躲懒。
倒是程氏,兴许是看陆进廉都将陆淇带来行宫,为了显示自己作为当家主母的公平,便也不偏不倚地将陆淇也带去了玉湖。
靖安侯府女眷们一道出熙园,陆淇与程氏、婉婉、陆雯都合不来,只能与大嫂子周氏并肩而行。
她是头回被程氏带出来参加正经宫宴,是以打扮地很精心,昂首挺胸,手上团扇也扇得十分得意。
“哼,莫不是我娘千方百计要我嫁去国公府呢,嫂子可看见夫人前后的差别了,果然惯会见风使舵的!”
周氏知她心中所想却不好附和,面上稍有些难堪,低声道:“阿淇少说两句吧,夫人就在前头,教人听见可是失礼。”
陆淇的胆子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大,话也只说给周氏听得见,瞧对方闷葫芦不搭腔,只好略觉无趣闭了嘴。
众人来到玉湖旁,今次小宴有些别出心裁,是在水上。
皇后命人在湖面搭建了个戏台子,周围大船由宽阔的木道相连,这时节半个湖面的睡莲开得正盛,人在船上便也在花间,十分有情致。
女眷们上船后,自然先去拜见皇后。
这回宫里的高位娘娘们都在座,宝船舱中放了个巨大的冰鉴,十分凉爽,屋里言笑晏晏,气氛听来倒尚且算的融洽。
唯有一道嗓音带几分尖锐,哪怕在笑着,也教人听来就直觉不那么好相与。
婉婉与程氏、陆雯一道进舱中,下意识抬起长睫扫了眼,便看见是正坐在皇后下首的贤妃,上回宁昭仪殿里听到的简短一句质问,婉婉记到了现在。
也不知宁昭仪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被贤妃为难?
皇后面对这些妃嫔面上总都是淡淡地,唯独瞧见陆雯时高兴了些,教人给她们赐了座,自顾与程氏与陆雯寒暄了几句。
回过头来才意有所指地问婉婉:“今儿瞧着天儿不错,过来一趟身子可还好?”
婉婉从椅子上站起来,端庄颔首道:“多谢娘娘体恤,先头一遭平白教娘娘忧心,是我考虑不周。”
把过失放在自己身上,皇后闻言神色稍霁,“坐吧,本宫听闻你向来身子弱,往后且好生将养着,若是府上医师有不足,本宫再遣御医去给你瞧瞧。”
婉婉弯唇福了福身,“多谢娘娘。”
两个人上下相对,一来二去、三言两语的好似融洽极了,倒教周遭众人听出点名堂,德妃随即温温笑了笑。
“娘娘舐犊情深,待小夫人真是关怀备至。”
“是啊,况且嫔妾活了这些年就没见过比小夫人更绝色的佳人,娘娘慧眼识珠,得了这么个好的侄媳妇,真是教人羡慕。”
……
众人的连连附和恭维声中,婉婉知道这些话的用意跟她没有关系,并不做声。
皇后这才满副风轻云淡地笑了笑,“你们这些人啊,快消停些吧,别把小姑娘给吓着了。”
岂料这边话音方落,贤妃忽地哼笑了声,“淑妃姐姐你羡慕什么呢,人家小夫人容色惊艳,天底下也难找出第二个,连陛下见过都难忘,可惜陆世子对自家的小表妹爱不释手、不肯割爱,这样的美人,皇后娘娘又哪会儿不喜欢她。”
女人间打机锋,惯常是先阴阳怪气一通,临了再掩嘴轻轻一笑,就差直接把原先皇后召婉婉进宫,打算献给皇帝的旧账扯上台面来。
皇后脸色骤然变得冷硬,很不好看。
宽敞的船舱中气氛一时颇为凝滞,原先捧场的人顿时都不好再吱声。
婉婉原本没想开口,可眼见自己当众被人拿去作了筏子教皇后难堪,她想装哑巴也不成了。
更何况,她如今见到贤妃便会想起面容憔悴的宁昭仪……
她轻笑道:“诸位娘娘莫要打趣我,我是晚辈,皇后娘娘是长辈,娘娘喜欢我那是我的福气,贤妃娘娘如今若觉膝下寂寞,大可再从本家寻个侄女来陪的。”
长辈、晚辈界限分明,哪怕同是宠爱关怀,也与贤妃那拿养女媚宠的行径大有区别。
被长辈喜欢是晚辈的福气,但被人养大送去媚宠的福气,若给贤妃本家的侄女,不知贤妃觉得可好啊?
婉婉心中对宁昭仪总有莫名的怜惜,这份怜惜也教她面对贤妃抵触至极,出口不自觉便都是软刺,直直都朝着贤妃的不堪处扎。
当初宁昭仪及笄之夜承宠,城里有多少人暗地里骂贤妃黑心肠、不择手段,只是可惜碍于魏国公府的脸面,没人敢当面提罢了。
婉婉今儿便起了这个头。
底气是夫君给的,陪夫君处理政事时听他提过陈王与魏国公府,脸面早已经撕破了,顾忌也没有什么必要。
船舱里坐着的都是人精,画外音没人听不懂,本就和贤妃不对付的几位娘娘,甚至当时便掩嘴轻轻笑了起来。
贤妃眉头紧紧拧起来,硬克制着才没有当场黑脸。
正当她想再开口挤兑婉婉时,上首的皇后悠悠然打了个差,“好了贤妃,这孩子一向心善,她教你找人陪不也是怕你寂寞,大家都坐下看戏吧。”
说着也不给贤妃再开口的机会,又吩咐律容,“时辰差不多了,教那台子上唱起来吧,挑个热闹的。”
这厢一应吩咐完,皇后才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流转到婉婉身上。
婉婉在椅子上坐的端正,她确实生得十分貌美,无需过多的粉黛妆点就能艳压群芳,但她又很淡然、舒展,半点不会为自己的美貌所傲、所累。
十七八的姑娘,才成为妇人没多久,面上还总透着一股子软糯的娇气,然而骨子里却绵里藏针,自有一股子韧劲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