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听上去很牛。”不管听你解释了多少次,“所以,你现在是要成为最大的怪兽,吞掉所有的圣堂力量,对吧?”
……与那力量里涵盖的所有负面恶意。但这就没必要被洛莉知道了。
洛森剥掉烤红薯底层最后的一点外皮,眼底的幽绿再次不受控制地闪动着:“啊。所以,到那时候,连圣女的祈祷都不能压制我。”
洛莉啊呜一口吃掉了荆棘递来的第八口烤红薯。
“这样啊。”她含糊不清地说,“到那时候你总该告诉安娜你暗搓搓给她戴好了订婚戒指吧?”
“……”
“不会吧,不会吧,有的精升级成最大BOSS也不敢求婚。”
“……”
“不会吧,不会吧,一星半点都不敢提。”
“……”
“顺便一提我不是圣女,我是全法师界最漂亮的摇滚明星。你说不出口我可以在演唱会上帮你直播的。”
“……”
“不会吧,不会吧,有的精……”
“闭嘴,吃你的红薯。”
——嘁,小气精。
洛莉瞥见他难看的脸色,再次咽下了到嘴边的问话。
今天她来探病,原本是想问问……嘛,算了,这个时机,估计他什么时候都听不进去,满脑子安娜和贵族男人。
……我哥究竟为什么要那么纠结来拜访安娜的人类?
他如今这个颜值已经能打一百个人类了。
难道这就是恋爱使人智障吗?
——当然,并非如此。
尽管“恋爱使人智障”这个道理在这对宿敌身上数次鲜明体现——但此时,让洛森无比抑郁、无比暴躁的,另有原因。
要知道,他虽然小气得令人发指,占有欲强烈得可以等同于冬眠前期护蜂蜜罐的棕熊……但洛森自认这并不是一个值得发扬光大、给自己魅力加分的特点——小气的雄性可一点都不帅气——他一向把它藏得非常好。
安娜贝尔认识他数年,对他有着最深刻的了解,但即便如此,也只在数年后、正式确定长期关系、自己相亲时堪堪见到风尘仆仆赶来“捉奸”的布朗宁法师——对她而言,那才是对洛森独占欲第一次的了解。之前她只将其解释为“幼稚脾气”。
……毕竟,在她的视角里……
过去的布朗宁学徒可以对她的男粉丝发表的过激言论一笑置之,可以完全忽视她那基本几天一次的相亲,可以好声好气地赚取追求过她的男贵族的金币;
布朗宁法师则依旧对绯闻不为所动,依旧不怎么宣扬他们的情侣关系,依旧会调侃喜欢她的男贵族,落落大方地和人家谈公事……
在过去的关系里,她才是一直表现得容易吃醋、占有欲强的那个。
这可是洛森.布朗宁,全世界最会隐藏秘密的天才,想当年为了琢磨他接吻时的真正喜好都耗费了安娜贝尔半个月的研究鉴定。
谁知道他看到明知道虚假的无聊绯闻都会恼火难受?
没人知道的。
洛森在“隐藏并调节我对蜜糖宝宝的独占欲”这件事上,早已修炼得炉火纯青。
这仅仅出于公事的一波贵族探访,过去的他,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失控。过去的他也许早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快乐打游戏了。
……但,现在……他吞噬了所有恶意,慢慢消化,随时都需要镇压渴望的现在……
【她肯定喜欢他们。】
闭嘴。
【她肯定、肯定比喜欢你还要喜欢他们。】
闭嘴。
【本该是这样的吧?如果没有你那些卑劣的手段,如果没有被你的谎言、梦境蛊惑,她就该和那些类型的人在一起。】
闭嘴。
【优雅得体的绅士才不会做前夜你对她做过的事。】
闭嘴。
【真恶心。……哇,你说,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会恶心死吧?】
闭.嘴。
一些淤积的恶意,就能让清醒的安娜贝尔瞬间放大尤莉卡的言行,不受控制地怀疑她会“抢走布朗宁”。
那,本就存在的,那点点被压制下的不安?
……十倍、百倍、千倍……只要恶意还在他体内,就会无限、无限地放大。
洛森厌恨地攥紧手上的绷带。
本不该如此。他在这些恶意里浸泡了整整七天,他拥有全法师界最卓越的抵抗力,他绝不可能被它们的低语影响心智。
但……
【承认吧。承认吧。】
【吃掉她……彻彻底底的,吃掉……所有甜美的气息,都掠夺过来……藏到没有人会和你争夺的地方。】
【那种吃法,还远远不够吧?】
【吃不饱啊。】
【吃不饱啊。】
【对她做更过分的事……对她做更恶劣的事……】
【全部】
【属于你的】
——真该死。
洛森挥手摸索到了抽屉里的针剂,拆开绷带,狠狠给自己扎了一针。
……丹拿校医调配的纯天然镇静剂,本以为能留到更久之后再使用,这下明早又要被校医骂了。
洛森喘了口气,冷汗黏在毛衣上,感觉自己像刚刚从深水里浮起。
夜已经很深了,没有月光的黑夜成了绝好的背景,当他看向剔透的窗玻璃时,便看到了自己那已经转变为竖瞳的眼睛。
……这时倒是要庆幸校医的先见之明了,知道今天是斯威特法师的公开探访日,他特地拉起了白窗帘还上了锁,就是怕洛森一个不慎转变状态冲出去。
所以,洛森此时完全不用担心隔壁的蠢兔子再次无意掀开窗帘。
……搞什么。
他究竟在搞什么。
那力量已经很虚弱了……自主意识被自己逐渐吞噬,如今只是纯粹的力量而已,自己所要做的无非是收尾,这一丁点都不困难,不是吗……调节、调节、只要努力调节,就远远不至于摄入镇静剂……有方法的……肯定有,让他研究出方法……哈……
【真弱小。】
【真狼狈。】
——洛森冷着脸,用力掐了一下自己残缺的右耳,用疼痛压制住了那企图再次浮起的黑暗。
现在不能思考,要抓紧调整情绪。
一分一毫的负面情绪,都会被恶意放大。
想想,想想愉快的、积极的事……调整情绪……可恶,知道旁边有只蠢兔子在不断接见各种类型的贵族男性,要立刻积极快乐是什么魔鬼任务?
——不不不不,不能想蠢兔子,不能想!现在一想她就是排山倒海的负面情绪,想想游戏、想想炸鸡——
“喂,布朗尼。你睡了吗?”
窗帘下探进一根法杖,法杖悄咪咪地戳了戳他的不锈钢床脚,发出一声煞有其事的“咚”。
“咳咳,咳咳,嗯。布朗尼?你醒着吧?我今天的工作都结束啦,你拉开帘子和我聊聊天。”
洛森:“……”
怕什么,就来什么,是吧。
他抬头看了眼时间,确认现在是深夜十一点。
“不。”洛森已经尽力让自己的口吻不要那么恶劣了,但呈现出的效果实在微乎其微,“我要睡觉,你想聊天就去找那些男贵族,精灵没有三更半夜陪着蠢货说废话的兴趣爱好。”
试探性戳戳的安娜贝尔:“……”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特地扒在地上,用法杖奋力戳破五层隔离魔法与窗帘锁、从而能够通过这么一道小缝隙的她是个傻叉。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被强制隔离了一整天不能发出动静,安娜贝尔太知道他现在有多生气了。
关键时刻,她哄男朋友的自身定位还是放得很好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有这么多的男贵族,而且今天的探访礼物为什么这么暧昧啊。唉,失策,本以为男女贵族的比例会有一半一半,今天一整天下来,安娜贝尔自己都不好意思说那些送玫瑰送香水的家伙只是“出于社交礼仪”。
布朗尼肯定气狠啦。
换成她听他和异性虚情假意你来我往一整天,也差不多会气成这样吧。
……咳咳,嗯,莉莉说过,布朗宁家嘴甜哄人的诀窍之一,是“不要着急解释,首先带跑话题”。
“喂,布朗尼,今天一整天都在转脑子社交,我好饿啊。”
“那就饿死你。”
“……布朗尼,你昨天给我买的奶茶我都没喝到,我想喝奶茶。”
“关我什么事。”
“……我的钱包与手机也被助理没收了,我也不会做奶茶喝。”
“去喝白开水。”
“……”
气到这个程度啊。
……别把他伤口气崩了吧。
安娜贝兔趴在地上戳了好一会儿法杖,依旧没戳回对方的回心转意,也没戳到气哼哼出来给她服务的荆棘。
她有点想放弃了,心想布朗尼不论多气都不会舍得超过两天,让时间自动帮他消气就——但,很快,安娜贝兔又有点难受地摆了摆兔耳朵。
他终于才肯完完整整的出现在她面前,既然可以有机会得到抱抱,那今晚实在不想看着白窗帘睡觉了。
那只好,使出最后一招……咳咳,在杂志上看到的,从来没用过,不知道靠不靠谱啊……
“布朗尼,布朗尼。”
“我不叫布朗尼。”
“布朗尼,你最帅气啦。”
“……”
“布朗尼,哇,今天我见了起码二十个贵族男性,没有一个比你气质好。”
“……”
“布朗尼,布朗尼,你皮肤比他们都白的。”
“……”
“布朗尼,那些人都没你聪明啊。你世界第一聪明。宇宙第一聪明。”
“……”
“布朗尼,现在你消气没?杂志上后面的夸赞句子我忘了,夸不下去,你快消气,我想喝全套奶茶。”
“……”
“加双份珍珠和双份布丁的那种。”
“……你才坚持了四句!四句!区区四句就想把我哄好吗蠢宝宝?!你以为我是什么好顺毛的动物?我可没那么好——”
“可是地上好冰,布朗尼,而且我想喝全套奶茶。”
“……”
深夜十一点零四十五分,突击查房的丹拿校医再次闯入隔壁,对隔壁病友进行了狗血淋头般的痛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大声咆哮:“没收了金币银币铜币,你还藏着手机是吧,大晚上还敢叫外卖是吧——要不是我逮到了送完外卖的快递员——还敢备注‘双份布丁双份珍珠,尽快送达有小费’——法师塔的工资就是用来这么挥霍的吗?!啊?!为了催促外卖奶茶尽快送达?!”
“不……”
“把奶茶交出来!交出来!都这样了还喝个毛——交出来,否则明天还是花椰菜!!”
“……不。”
“你这混——”
隔壁鸡飞狗跳的背景音又开始了。
安娜贝兔偷偷躲在自己的被窝里,快乐地吸了一口全套奶茶里的珍珠。
……好喝。
而且真的好好哄哦。
第255章 试图问出口却又无奈咽入喉咙的
Oh-okay how cruel and kind of you
噢-行吧你真是残忍却甜蜜的陷阱
——引自Intentionally-Taylor Grey
深夜,洛莉.布朗宁独自走在泽奥西斯十字街上,围着暖和的围巾,戴着那顶曾戴去森林的毛线帽。
【戴上,别感冒了。】
……深夜的泽奥西斯区域很冷,但远没有那天的森林寒冷。
洛莉呼出一口白气,今天下午在洛森病房吃下的那三大块烤红薯似乎还在胃里散发着微微的甜意。
她紧紧插在口袋里的双手,此时正握着两份不同的东西。
一份,是兄长再次以“你看看你穿得像什么样家里是没钱给你买衣服吗别丢布朗宁家的脸”为由,用荆棘塞进她口袋的金币银币。
一份,是用一次性保鲜袋收集的,一捧薄薄的灰尘。
……原本,今天去他的病房探视,只是想询问后者……没想到,不仅无法问出问题,还得到了前者。
又怎么能问出口呢?
对方是照顾她、教育她、和她相依为命走到现在的、这世上唯一一个亲人了。
在他经历过那样的疼痛后,如果还要从和安娜住在一个病房里的短暂快乐里费劲脱离出来,解答自己关于这捧灰尘的问题……
兄长现在的心理健康状态,绝对没到能心平气和告诉她真相的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