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池春水——裁石青
时间:2021-12-06 09:28:59

  周姝也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弄丢了啊?”
  “我没有弄丢他啊,是他故意玩捉迷藏。”宁暂临想到昨天在卧室,少年那张寡淡又漂亮的脸,以及看到乳牙后紧皱的眉头,又开口说道:“作为主人,我原谅他了。”
  周姝也把蛇果递到宁暂临手里,用湿巾将小刀擦干净,套进护套里,显然没把她说的最喜欢放在心里:“你那么一堆洋娃娃,还经常送人。”
  “嗯——”宁暂临咬了一口白白的果肉,汁水沾到了嘴角,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过了一会儿,嘴角才露出笑容:“可他是我见过最美丽、最乖的一只洋娃娃,只是,有一点儿怕疼。”
  周姝也以为大清早的,宁暂临还没睡醒,在说胡话,低头将铺开的卫生纸收好:“洋娃娃怎么会怕疼,睡迷糊了吧。”
  周姝也听到早读铃声响了,小跑几步将垃圾扔到教室角落的垃圾桶里,抓紧回到了自己座位。
  宁暂离将一颗蛇果吃完,擦了擦自己的嘴巴,拿起语文课本开始朗读老师要大家预习的文言文。
  读了几句,她停下来,小声地嘀咕着。
  “他就是怕疼啊,要不然怎么会生我的气。”
  早读过后,班里的人基本上来全了。
  有的同学还在叽叽喳喳地小声和附近的人讨论着昨天的事件,拿课本挡在脸前面,时不时瞅着窗外有没有查早读的老师或者级部主任路过。
  教室门口,一位穿着长款连衣裙的女人踩着米白色的高跟鞋,走进来。
  女人名叫杜韵,三十出头,一头棕黄色长卷发,个高腿长,从装扮上不难猜出是一位英语老师,同时,她也是高一三班的班主任。
  她身后跟着背着双肩包的宣梓楠。
  小姑娘昨天作为重要目击证人去警察局录了笔录,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到家,补完作业后已经半夜两点了。
  宣梓楠不敢睡觉,满脑子都是褚未语从楼上掉下来时和她四目相对的眼神,她把窗帘都拉上,彻夜敞着灯,还是无法入睡,以至于今天早上起床洗漱的时候,一双眼睛下面覆盖了重重的黑眼圈。
  “大家安静一下。”杜韵走到讲台上,用黑板擦敲了敲桌面。
  宣梓楠的眼神一直盯着倒数第三排的宁暂临,妄图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宁暂临虽然朝向她,但视线却和自己交错过去。
  宣梓楠侧头看到了身后跟进来一位陌生的少年,没穿校服,单肩挎着书包,黑色T恤搭了件黑色运动裤,也并不是什么牌子货,整个人的气质纯靠身架子撑起来。
  那张脸倒是很让人眼前一亮。
  “昨天发生了一件很令人惋惜的事情,但警察已经调查清楚并结案。希望同学们对于褚未语同学的事情做到闭口不提,给她保留一份尊重。”杜韵表情严肃,给班里交代好,不要乱传谣言。
  她扭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男学生,笑着朝人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我们班新转来一位同学,下面请他做一下自我介绍,大家欢迎。”
  同学们一阵掌声响起,伴随着的还有小女生的窃窃私语,以及男孩子们对他的品头论足。
  宁暂临的视线就没有在他身体上离开过,她单手托腮,小皮鞋搭在课桌下面横着的铁杠上,轻轻点了两下,等着自我介绍的开始。
  “我叫徐堂砚,从锦州转学过来,今年16岁。”
  少年慢条斯理地讲着,声线清冷好听,伴着风扇转动的吱呀声,是冷泡过的白毫银针,茶感略薄,润过她发炎的喉咙,降热戒躁。
 
 
第4章 4 缘分笔杆   “缘分就……
  他话音刚落。
  叮铃铃的上课铃声响起,杜韵看到语文老师已经在门口走到窗台边了,迈下讲台。
  “你先坐在靠窗倒数第三排那吧,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同学们。”杜韵给徐堂砚指了指宁暂临旁边的空位置,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堂砚敛了敛情绪,说了声“好”。
  宁暂临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瞥了眼自己,然后掠过旁边的空位,坐到了后面的位置。
  小姑娘搭在横杠上的腿收回来,踩到地上。
  她回头看他,又看了一眼旁边奋笔疾书的陈展,嘴里还念叨着“还有一句老子就抄完了”。
  语文老师进来之后,没急着讲课,给大家放了一段视频,引入接下来的讲课内容。
  “哥们,老师应该让你坐在前面的吧。”陈展看着自己身边突然多出来的同位,疑问道。
  徐堂砚把书包里的课本拿出来放到桌上,低头看向桌洞里面,塞得满满都是书。
  他侧头跟陈展说话:“这个位置有人?”
  陈展趁着大屏幕里的视频还放着,跟他小声地说道着:“这个位啊,它不吉利,就昨儿个,我同位跳楼自杀了,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是什么,但她父母还没来学校办手续,所以你坐这应该是不行的。”
  徐堂砚看了一眼前面空荡荡的位置,旁边的宁暂临正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陈展看少年的眼神定在空荡的桌洞里,给他解释道:“你前面那个兄弟觉得仁济管得太松了,转学去了一所军事化管理高中,进行封闭学习。”
  徐堂砚眼珠轻转,眼皮低垂下去,没有碰桌洞里的任何东西:“下课我搬到前面。”
  陈展想去拍他肩膀,被徐堂砚侧身躲过了,他笑呵呵也不介意,继续和人唠嗑:“这可不是兄弟我不留你,属实情况特殊。不过你也不亏,和我们班小美人做同位。”
  徐堂砚没接他的话茬,翻开课本页数的一半左右,将预习过的文言文《兰亭集序》扫了眼,顺着语文老师的激情讲解注释上新知识点。
  他属于中途转学,锦州教学进度以及教材都跟台江不一样,所以徐堂砚的进度已经跟不上了。
  各科老师并没有单独等学生的义务,他只能靠自己补回来遗漏的知识点。
  两节语文课过后,又上了一节地理课。
  下课铃响起,地理老师把课堂硬生生拖了五分钟,广播里开始播放清脆悦耳的轻音乐,示意大课间的到来。
  “阿砚,一起去做操吗?”宁暂临挪到旁边的位置反着坐,看向在写课后辅导题的少年。
  陈展本来从旁边侧身靠在白瓷砖墙壁上,眼睛一瞪,往前拱了拱身子,一脸嗅到新八卦的模样:“你们俩——,认识?”
  徐堂砚合上教辅资料,把课桌上的一摞书顺齐,挪了挪凳子:“不认识,你听错了。”
  陈展听着广播里的轻音乐快放完了,他连忙从徐堂砚身后迈出去,也懒得计较两个人到底认不认识了,反正学生会查课间操的是六亲不认。
  教室里只剩下了穿纯黑色T恤的少年,还有坐在桌上晃悠着双腿看他搬书的小姑娘。
  “你妈找校长了吧。”
  宁暂临低头看着包了透明书皮的课本,若无其事地拿起一本,仿佛在拿自己的东西,掀开第一页,看到他写的“徐堂砚”三个字,字体偏行楷,带着清隽朗润的少年感,比正楷少了些板正。
  徐堂砚把她拿过去的课本拽到手里,放到自己的课桌上,张嘴回到:“没有。”
  “你看,缘分就乐意把你凑给我。”
  宁暂临撑手跳下来,双腿落地的时候裙边蹭到桌沿,轻微摆动了几下,又说了句:“它都不问问你愿不愿,喜不喜。”
  徐堂砚弯腰去够课桌挂钩上书包侧兜里的保温杯,黑T恤往前坠着,不小心露出了裤腰系松紧的绳子,等起身的时候,宁暂临的目光已经和他那双浅茶色眼睛对视过去。
  她的眼珠从小就那么黑,到现在也没变过。
  “我会找老师换同位的。”
  说完这话,徐堂砚拿着保温杯出了教室的门。
  宁暂临从自己桌洞里找着什么东西,装到裙子的口袋里,抬脚跟在了徐堂砚身后,看到少年走到接水的地方把拧开的瓶盖放到窗台上,她才不慌不忙地转身往教学楼外面走去。
  学生们还在操场做着广播体操,到处都是广播站喇叭里放的音乐。
  宁暂临从口袋里拿出杜韵给批的请假条,走到校医务室拿了一盒治嗓子发炎的药,随后提着盛着药盒的塑料袋往最西边的高三教学楼走去。
  仁济的高三教学楼比较偏僻,所以和别处相比显得有些荒凉,但也有个好处,就是极其安静,不容易受到打扰。
  她走在路上,看着窗户里没有人追逐打闹的走廊,只有偶尔拿着杯子出来接水上厕所的学长学姐,也是神色匆匆,有的甚至连这点时间都不放过,眼睛低垂着,默背高考要考的知识点。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连电线杆上的麻雀都感受到了高三楼的紧张氛围,离开落脚都是静悄悄的。
  宁暂临晃悠着手里的小药盒,塑料袋被拎着,打了好几圈的转儿。
  走到某个建筑物前,药盒被小姑娘放到了路边的石头上。
  建筑物是三个水泥塑成的蘑菇,高低分明,最高的那个大概和正常的男高中生一般高,很多学生就喜欢在没课的空闲时间爬到大蘑菇的伞盖上坐着聊天,时间久了,上面的油漆都掉没了,石头也光滑的反光。
  前几天学校翻新高三教学楼后面的草地,顺带把这三个蘑菇建筑物又重新上了一遍漆,怕同学们又上去玩,在旁边拉了条线,立了个牌子写着“禁止靠近与攀爬”。
  宁暂临微微仰头看着蓝色油漆的蘑菇伞盖,又走近一些,从线下面钻过去。
  她手背到身后,围着蘑菇建筑逆时针走了三圈,又转身按着顺时针走了三圈。
  周围还有油漆未干之前滴落到土壤上的蓝色油漆,她从某个地方停住,抬起右脚,用小皮鞋的脚后跟蹭了蹭,虚空着做了个比对,落脚蹲在了那。
  宁暂临伸出手按了按这块比较松软还有些潮湿的土,把手收回来,然后没有了动作,只是蹲在那里。
  她想起了昨天褚未语自杀的时候。
  那一会儿宁暂临刚跑到教学楼上的天台没多久,正坐在没护栏的台子上带着深蓝色耳机听英文歌,她翘着脚,腿上搭着自己的绘画本,描画掌心里躺着的黑蝴蝶吊坠。
  没几分钟,宁暂临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穿着长袖长裤,散开头发。
  她瞥了一眼,看到是褚未语,也就是自己的斜后位,没有打招呼,又专心致志地画起来。
  一直到褚未语走到她面前用手戳了戳宁暂临的小腿,她才抬起头来,将头戴式耳机挂到脖子上。
  “我要自杀了。”
  这是宁暂临摘下耳机听到的第一句话,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脸上仍然涂着煞白煞白的粉底,手的颜色倒是黑了许多。
  “哦。”她只是应了声,不理解为什么这种事情要跟自己说。
  “可我不是自愿自杀的。”褚未语开口说道,往天台下面看了一眼,她又想到什么,语气也激动起来:“如果你想帮我,我可以告诉你东西藏——”
  “不帮。”宁暂临说完,吊坠的最后一笔也在画本上完成,她心满意足地将画本收到自己书包里。
  褚未语被她的话打断,没有讲出下半句来,她往天台下面不断地瞅着,几秒过后,露出了和宁暂临一样心满意足地微笑,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你会的。”
  说完,褚未语爬上台子,张开手跳了下去。
  宁暂临晃过神,站起来往路边的大石头走过去,拿起自己的东西,将药盒放进口袋里,只留下一个塑料袋。
  她又弯腰钻进拦着的线里面,在刚刚的地方蹲下,将塑料袋套到自己的右手上,一把一把挖着土。
  因为被水浸湿过,挖得还算容易。
  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小坑。
  宁暂临看到了土里埋着的像是个塑料袋的角,她又挖了几下,把那个塑料袋挖了出来。
  她看见里面用塑料袋裹住了什么东西,塑料袋上缠了一层透明胶带,很难弄开,宁暂临找到胶带的头,把缠绕的胶带全撕了下来。
  她解开塑料袋后,发现里面是个土棕色的布袋子,很不显眼,袋子的口是一根抽绳系住的,她把抽绳解开,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叮铃铃…叮铃铃”
  离上课还有四分钟的预备铃响了,宁暂临目光从手上的布袋子挪开,站起来往高一三班的教室走去。
  进入教室后,历史老师还没有来。
  班里还有人没回到教室,呜呜泱泱的。
  她背着手,没发出一点声响地走到徐堂砚旁边,看到他还在认真地整理笔记,宁暂临空出一只手来,伸出指尖碰了下少年晃动的笔杆。
  “阿砚,让我进去。”
 
 
第5章 5 错乱钥匙   “我在天……
  徐堂砚挪了下凳子,将腰背挺直,背后留出很大的空间,没有吭声。
  宁暂临一迈步就能走进去,可她偏偏往右靠,胳膊肘撑起来,骨头最尖的地方顶.弄住了少年的肩胛骨,随着步子蹭过去。
  他没注意到宁暂临手里的土棕色布袋子,同样也没看见新买的那盒蒲地蓝口服液,只是翻开全新的历史课本,然后向外侧身转过去,视线和正在偷吃薯片的陈展对上。
  陈展刚张开嘴,正想把薯片塞进去,看到徐堂砚盯着自己的眼神,定住了。
  他眨了眨眼,闭上嘴,把手里的薯片往前递,语气中带着矜持地讨好:“那个,你吃吗?”
  徐堂砚瞥了一眼递过来的薯片,跟他问了句:“你能告诉我历史学到第几单元了吗?”
  陈展看他对薯片没有欲望,收到了自己嘴里,拿卫生纸的一角抿了抿手指头上的碎屑,翻开历史课本,只给他看,嘴里有薯片的缘故显得他说话支支吾吾的:“第二单元第三课学完了。”
  “谢了。”徐堂砚记了下页数,回过头将自己课本翻到那一页,简单过了遍,还好,是他都掌握了的知识点,跟上毫不费力。
  “不好意思同学们,老师刚刚接了个电话,来晚了几分钟,中午吃饭的点可能要拖堂了。”历史老师走了进来,脸上洋溢着温旭的微笑。
  “没关系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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