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池春水——裁石青
时间:2021-12-06 09:28:59

  “老师多拖一会,我们爱听!”
  “……”
  历史老师名叫唐维旭,是海归的硕士,来仁济当老师才一年半,虽然讲课不是那么的老套熟练,但因为长得很帅,他教过的班历史成绩还算是不错。
  “好,大家把上周的单元测试拿出来,第一单元有几个总结性问题,我给同学们列到黑板上,然后再逐一讲解,下节课我们开第二单元第四课。”唐维旭把历史书翻到第一单元的末尾,将自己列好的总结性问题抄到黑板上。
  封建土地私有制产生的过程?土地私有制的主要形式?
  古代手工业的基本特征。
  官营、私营手工业的经营方式的变化。
  明清时期商业的新特点?
  ……
  板书写得洋洋洒洒,教室里不断地传出翻卷子的声音。
  宁暂临假装找历史单元测试的卷子,顺势把挖出来的土棕色布袋塞到了桌洞里面,她把卷子放到桌面上,双手托腮,两个白皙的胳膊肘拄到纸上,一双眼睛饶有兴趣地盯着唐维旭写板书的高大背影。
  “温柔、儒雅、智慧——”她小声地呢喃,指尖有规律的敲着自己的脸蛋。
  连堂的两节历史课宁暂临没有认真听讲,她对历史确实没有理科的东西感冒一些。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这周的课也就结束了。
  仁济周末放假分单、双周,单周的课表上到周六第四节 课,双周是周五第五节课。
  班里的同学都在开心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行李箱都放到了教室后面的空地上。
  宁暂临看徐堂砚把自己的课本都装进书包里,也没有跟她说话,背着就走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历史单元测试卷,捏到了手里,又拿着历史课本,起身小跑了两步,跟上唐维旭已经出了门的步伐。
  宁暂临在背后看着眼前的男人,二十六岁,家庭条件很殷实,学历高,容貌也可以达到七、八分的行列,性格温柔又平易近人,确实很符合一个优秀男人的形象。
  “老师!”宁暂临双手在胸前抱着课本和卷子,有些急切地喊住了他。
  唐维旭停下脚步,看到小跑过来的宁暂临,扎起来的高马尾还晃动着,嘴角微微张开,细密地喘着气,似乎是跑累了,脖颈处的黑蝴蝶吊坠露了出来,贴在白衬衣的领口处。
  他露出标准的微笑:“怎么了?”
  “单元测试里有几道题还是不太会,想趁着放假之前问一问。”她眼角弯下去,也学着唐维旭的笑了笑,还擅自多增加了几分娇俏。
  “好啊,我讲完之后你正好在周末可以整理整理错题,复习巩固一下。”唐维旭迈开步子,语气温和,跟她边走边说。
  宁暂临随他一起上了三楼,走到了历史组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有老师在,大概是因为饭点的缘故,老师们上完课就直接去吃饭了。
  唐维旭把教学课本放到自己电脑跟前,不小心碰了一下鼠标,电脑屏幕亮了起来,壁纸是他和一个女人的合照,举止亲昵,但女人有些显老,和唐维旭年龄差大概十岁的样子。
  宁暂临悄悄瞥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电脑也很快息了屏。
  “你都是哪些题不会?老师帮你看看。”唐维旭帮宁暂临搬了个凳子放到他椅子旁边,侧身坐着偏向她的方向,胳膊自然地搭到椅背和桌面上。
  宁暂临坐下后,把卷子展开,铺到办公桌上,错题很少,她就随便又指了两个难度较大但做对的,说是蒙的也不太会。
  唐维旭把卷子的错题仔细看了看,不过没有按顺序给宁暂临讲解,而是跳着先讲了两道题。
  “这两道题我讲明白了吗?”唐维旭不知道宁暂临的历史水平,只能问她有没有听懂。
  宁暂临点了点头:“明白了。”
  她把凳子往前挪了一小块,用笔在错题处记上知识点。
  宁暂临写得认真,眼睛盯着卷子却有些晃神,很顺口地问道:“老师你真厉害,几句话就能点透,你对历史很喜欢吧?”
  唐维旭笑出声:“嗯,我对历史从小感兴趣才选择当一名历史老师。”
  “能把兴趣和工作结合起来,真好。”宁暂临回到。
  唐维旭看她记完了笔记,又把话题转移回单元测试卷上:“行,你看你错的这三道题,我为什么攒到一块讲呢,是因为都是同一类型的同一个知识点,你对这个知识点掌握不熟练,才踩了坑。”
  “啊。”宁暂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手托着腮,看了一眼唐维旭又回到卷面上,边用笔写上自己错题的原因,边说着:“原来是这样。”
  等讲完所有的知识点,宁暂临看钟表已经到十二点半了。
  “麻烦老师了,耽误你吃饭时间。”
  她把卷子折好夹进历史课本里,等唐维旭锁上办公室的门一起下楼。
  宁暂临边走又边问了几个历史的问题,下到二楼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
  她很懊悔地说:“老师,我把笔落到你办公室了,我能不能回去拿一下,再帮你把门锁上,很快的。”
  唐维旭看着手机里弹出的消息,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跟她说:“你拿完把钥匙放我桌上就行,不用锁门了,一会有老师回来。”
  “好。”宁暂临咧开嘴笑了笑,接过钥匙后跟唐维旭摆了摆手,声音很甜:“那,老师再见。”
  她转身往楼梯上面跑去,等跑过拐角处,步伐立马慢了下来,摊开手心看着银白色的钥匙,上面还有个钥匙扣,是一个字母W。
  宁暂临手腕用劲将钥匙抛到了半空,又一把接住,攥紧在手心里,不慌不忙地往历史办公室走去。
  她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拧开门,走了进去。
  门口是一面贴到墙上的镜子,宁暂临面朝镜子,打量了自己一番,随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歪头笑了笑,将额间有些乱的碎发整理好,转身走到唐维旭的办公桌前面。
  桌子上很简洁,没有放太多的私人物品,罗列的只有一排历史教学书,电脑旁边贴在挡板上的是他的课程安排表,宁暂临从裙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拍了一张。
  她把钥匙放到鼠标旁边,指尖又轻轻碰了一下,电脑屏幕亮起来,显示出了那张壁纸。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外面走廊上传来一阵中年男人的哼唱。
  宁暂临滑动鼠标点成休眠模式,息了屏,拿起自己的中性笔,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裙摆,往门口走过去。
  正好和刚要进门的中年教师打了个照面。
  “老师好。”她礼貌乖巧地打了招呼。
  中年教师哼着的调停住,问她:“你是哪个班的学生呀?这会儿老师都去吃饭了。”
  宁暂临笑着扭头指了指唐维旭的办公桌:“高一、三班的,我把笔忘唐老师这了,他让我来拿。”
  “哦,小唐的学生啊。”中年教师往办公室里面走去,一坨赘肉的腰间皮带上还挂着一串钥匙,随着走路叮当响,他坐到椅子上跟宁暂临喊了声:“帮我关上门哈。”
  “好,老师再见。”宁暂临拧着门把手,和他说了再见后将门带过去。
  她慢慢悠悠地下楼,往教室方向走过去,手里还拿着手机。
  进门的时候,她看见只有宣梓楠背着书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其他同学都已经离开了。
  宁暂临没跟她说话,往倒数第三排自己的位置走过去。
  “宁暂临。”宣梓楠站起来叫住她。
  小姑娘听见她的叫声也没有停住脚步,坐到自己位置上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宣梓楠背着书包走到她面前,眼皮下的黑眼圈依然没有褪掉,她不管宁暂临理没理她,自顾自的说完就走了。
  “我在天台等你,你必须要来。”
 
 
第6章 6 病态指甲   “小时候……
  宁暂临看着宣梓楠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拿起桌洞里的土棕色布袋,丢进自己书包,然后将周末需要复习的书带好,把书包放到自己桌面上,等会还要回来干值日。
  宁暂临走到天台上,看见未设防护栏的边缘都被临时围住了,没办法像原来一样坐在上面画画了。
  她觉得有点可惜。
  宣梓楠听见动静,背对着的身子转过来,眼睛盯住宁暂临,却又不是坦荡的或恶狠狠的盯,她有些像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神恶煞一点,仿佛这样对方就会跪地求饶。
  “你叫我来这干什么?”宁暂临拿着手机,往她站的位置一步一步走过去。
  宣梓楠手扶着围护栏,踮脚往下看去,两条细长的腿还有些微微发颤:“你看啊,从这看下面多清楚。”
  “嗯,是挺清楚的,连你吓得瘫倒在地上的样子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宁暂临往下瞅着,指了指某个地方,又说:“她落地时的血,就是从那溅到你身上的。”
  “你胡说!”宣梓楠突然大声喊叫,双目瞪大,腿还在止不住地发颤,想起昨天褚未语脑浆迸裂摔死在自己身边的场景,嘴唇也在发抖:“不是的,我很干净,她的血没溅到我身上,没有的,只是角度问题,角度问题。”
  宁暂临就看着眼前的女生发抖颤栗,脸上并没有出现笑容以外的表情,她不理解为什么宣梓楠会被吓成这样。
  等过了几分钟,宣梓楠才冷静下来,继续跟宁暂临说话。
  “你是杀人凶手吧!是你,褚未语根本不是自杀的。”
  宁暂临把手背到身后,面容无辜:“我什么都没干,反倒是你为什么那么激动,仅仅是因为她死在了你面前?”
  宣梓楠有些脱力地滑倒了地上,尘土沾到了她的裙边,她轻笑了两声:“我昨天一个人,被关在那个审讯室里做笔录,你知道审讯室有多恐怖吗?他们把空调开到18度,一个阴暗的小房子里,四周全是铁皮制的墙,只有一张桌子横在屋子中央,我坐在凳子上,手铐就在桌子上面,他们面无表情特别严肃地审讯我,等我做完笔录,已经凌晨两点了。”
  “我对你的警局经历不感兴趣。”宁暂临低头看着她,打算回教室做值日。
  宣梓楠拽住了她的脚腕,抬头看她:“她是脸着地的,褚未语平时最爱惜她那张脸,我不信她会愿意自己的脸摔得稀巴烂,而且当时如果你在她身后,轻轻一推,她就下来了,你有充足的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
  宁暂临听着她漏洞百出的推理,笑出了声,然后蹲到地上,像是在逗学校里的那只小黑猫一般看着她:“如果我杀了她,你不怕吗?”
  宣梓楠松开她的脚腕,手哆哆嗦嗦地背到后面护住自己的书包,声音里带着害怕:“我手机录音了,我要是死了,我爸妈不会放过你的。”
  “一个人也是杀,两个人同样是杀,你为什么会觉得如果作为杀人犯的我,会对你手下留情呀?嗯——,我和你也不是好朋友。”宁暂临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另外一只手托着腮,声音软软的,还带着丝甜味。
  宣梓楠此刻脸煞白,就像平时一直抹着煞白煞白的粉底的褚未语,她牙齿止不住的打颤:“你、你不会真的把褚未语推下去了吧,我猜中了。”
  宁暂临蹲的有点腿麻,站了起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褚未语其实并不喜欢自己的脸。”
  “你这话什么意思?”宣梓楠手撑着地,站了起来,有些疑惑地问道。
  宁暂临还没有思绪,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随便敷衍了一句:“她确实不像是自杀,但凶手不是我,刚刚吓唬你玩的。”
  宣梓楠吞咽着口水,缓一缓自己被吓到的心脏,开口问道:“那是谁杀了她?”
  “我不知道。”宁暂临懒得跟她废话,抬脚就往楼下教室走去。
  她回到教室后,把多媒体的音乐打开,简单地扫了一下地,将没有推到课桌下面的几个凳子用小皮鞋抵进去。
  凳子如果不摆到原定位置上,学生会查卫生的时候就要按数量扣分,这也是基于仁济中学的传统特色——原样交接,意思就是在公共场所,每一个你使用过的东西都要尽量回归成原来的样子。
  这种习惯在仁济延续了很多年,学校致力于在微细节处培养学子们的文明素质品德,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渗透到学生的方方面面。
  宁暂临走到教室最后方,在垃圾角拿起拖把,出门去厕所水池里冲干净。
  把教室的地面拖完一遍后,她打开教室里的风扇吹了几分钟,见地面干的差不多,宁暂临停掉风扇,点开多媒体的大屏幕将电脑关机,再确认一遍门窗都锁死没,然后背上书包去学校门口的停车棚骑她的自行车。
  她走在操场旁边的路上,抬头仰望时,还能看见金色的大圆顶熠熠生辉,一架飞机贴着顶尖掠过,尾部留下长长的白线。
  宁暂临还能听到嗡嗡的轰鸣声,吵得她耳朵痒痒的,往前面看去,是一个熟悉的瘦高身影,单肩背着书包,手里还提着一个白色的纸袋子,卡在他的小腿和膝盖之间的位置上。
  不由自主的,眼睛也开始变得痒痒的,她抬手用食指的小骨节揉了揉眼皮,撑开眼睛,踏着小皮鞋往前面小跑了两步,缩短了自己与少年之间的距离。
  宁暂临没去骑自行车,跟着他出了校门,离得远远的看见徐堂砚过了马路,坐到公交车站牌的长椅上,白色的纸袋被他搁置到了脚边。
  她避开他的视线,从站牌后面绕过去,坐到徐堂砚的旁边,将背着的书包放到腿上。
  “你和大圆顶掠过的飞机一样讨厌。”宁暂临跟他搭话。
  徐堂砚往左边看了一眼,对她莫名其妙的话丝毫不感兴趣,正好看到远处的K11路行驶过来,他提上袋子,站起身往前迈了几步,离开长椅的位置。
  公交车行驶到了两个人面前,宁暂临看见车上并没有很多人,少年抬脚上去之后,她也从长椅上起来,从公交车前门上去。
  宁暂临看见徐堂砚站在投币箱前面,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两张一块的纸币投进去。
  她往前走两步,站到少年身后。
  徐堂砚看到自己胸膛前伸出一只白嫩纤细的手,指甲呈长椭圆形,侧看形成俏丽的弧度,状如绽放的百合瓣,透着浅粉色,根部没有一个半弧形乳白色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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