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决定登基——清淮晓色
时间:2021-12-06 09:30:42

  她在信里着重提醒柔贵妃,在后宫怎么折腾顾贤妃林昭仪都行,但是千万不要和宫外有什么多余的牵连,尤其是东宫。
  一想到距离太子中毒只有半年不到的时间,景曦就格外紧张。她一边试图通过种种细微的影响将太子的危险加重,另一方面又恨不得把“远离东宫保平安”七个字刻在额头上展示给己方。
  第二封信景曦写给了留守公主府的湛卢,她在信中授意湛卢,把公主府在京中的产业收拢盘点,定期清查进项,不能她在晋阳扩张权力,结果后院失火没了进项。
  说到底,京城才是她要抓紧的地方。
  正当景曦提笔踌躇时,值守的珊瑚过来禀报:“殿下,门房派人来传话,说建州刘氏又派人来了,来的是刘氏二老爷和三房的三小姐,还带了大批礼物。”
  景曦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刘三小姐刘撷,就是景曦和谢云殊在灯台遇见的那个黄衫少女。景曦还请她喝了杯茶,从这个看上去没什么心眼的少女口中套了点话。
  建州刘氏族长是大房,家主却是传说更为精明能干的二老爷,再带上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刘三小姐,这是因为灯台一事心虚了啊!
  景曦思忖片刻,还是道:“把他们请进外院,让驸马过去见客。”
  珊瑚:“是……殿下是说叫驸马去见?”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反问了一遍。
  景曦淡淡道:“是。”
  此刻景曦无比想念远在南州的楚枕溪——有他在,景曦何必让不能完全让她放心的谢云殊出面?
  但是景曦并不打算亲自出面。
  刘氏家主带着三小姐过来,就说明他们是因为灯台一事上门的。
  昨晚中秋出行,景曦虽然改换装扮,但那主要是为了融入人群,不是为了瞒天过海。她根本就没打算瞒住所有人,要不然绝不会将那些暗探活着放回去。
  她和谢云殊先搅了灯台的局,又把刘氏暗探挂在刘家大门前。虽然后者是一视同仁,并非刘家的特别待遇,但两件事连在一起,刘家大概也有点心慌,这才上门来试探景曦的态度。
  驸马出面,是给了刘氏面子。公主避而不见,则足够说明景曦的态度——这个态度不是给刘氏看的,而是给楚卫两家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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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时被抓了壮丁的谢云殊一脸茫然地去,一脸茫然地回。
  进书房的时候,谢云殊捧来一只匣子:“这是刘家主非要送给我的,说是灯台首名原本应该出一本文集,我既然不要,就要送上另一份价值相当的礼物。”
  景曦好奇道:“是什么?”
  谢云殊打开匣子:“一枚玉印。”
  一枚玉白的印章躺在匣中的丝绸上,上面刻印的部分是空白的,等着使用者为它补全。然而单看玉印所用的材质,入手只觉触手生温细腻润泽,就知道这是一块极其珍贵的料子。
  “羊脂玉。”谢云殊道。
  景曦看了一眼,称赞道:“东西不错,送你的你就收着。”
  谢云殊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道:“我不知道公主有何打算,但今日听刘家主仿佛话中有话,所以,公主是准备联合楚卫对付刘氏吗?”
  景曦坦然道:“没错。”
  谢云殊道:“刘、楚、卫并称建州三大顶级世家,刘氏还排在榜首,并非浪得虚名,公主对刘氏下手,楚卫难免心生忌惮,有鸟尽弓藏之感,如果建州世家都对公主心生抵触,恐怕不好收场。”
  景曦看了半晌谢云殊,确定他的表情不是作假,而是真的在替景曦着想,禁不住笑了起来。
  她温声道:“你说的没错,可是就是因为这个道理你知道、本宫知道、谁都知道,楚氏和卫氏才会心甘情愿去替本宫冲锋陷阵。”
  对着面露愕然的谢云殊摆了摆手,景曦示意他回去慢慢想。
  ——正是因为世家可以辖制景曦,楚卫才不担心景曦会在动摇刘氏之后会继续对他们下手。因为景曦动摇刘氏尚且需要借用楚氏和卫氏的力量,如果她再对楚卫下手,这二族反扑的力量景曦承受不起。
  所以如果景曦足够聪明,刘氏衰落之后,短期内就绝不会对楚卫再动手。而刘氏衰落带来的巨大利益,也足够驱使楚卫去蚕食刘氏。
  谢云殊退出院门,景曦就问云秋:“他们都谈了些什么?”
  云秋一五一十将谢云殊和刘家家主的对话转述过来,末了道:“奴婢看他们对驸马很是尊重,言谈之间多有敬意。”
  这份尊重不是来自于谢云殊的驸马身份,而是来自于谢云殊自己的声名,和他背靠的势力——丞相嫡孙,襄州裴氏的外孙。
  尤其是襄州裴氏,作为大齐顶级门阀,对世家来说,那种吸引力是几近致命的。
  景曦沉思片刻,道:“晚上记得提醒本宫,给他赏两道菜。”
  赏菜多是上位者对下位者表示亲近的方式。云秋闻言颇为意外:“殿下又是提醒,又是赏菜,是打算用驸马吗?”
  景曦凝视着那个渐渐消失的黛色身影,道:“如果能用,当然是最好不过了,本宫不可能将所有的世家除掉,谢云殊就是本宫拉拢世家的一面旗帜。”
  她幽幽一叹:“枕溪是勋贵的代表,谢云殊就是世家的代表,任何一方的影响力,本宫都不打算轻易放弃。”
  云秋道:“可是驸马他姓谢。”
  这话说的半点不错。就算天下人都知道谢云殊长在襄州裴氏,他和裴家更亲近,但是谢云殊姓谢。只要他姓谢,他身上永远都打着谢丛真的标记,就不能让人完全放心。
  景曦道:“谢云殊和谢丛真并不十分亲近,甚至还有些芥蒂,更重要的是,谢云殊真正有君子之风,心思纯澈。”
  她缓缓道:“所以一旦被背叛和放弃,谢云殊受到的打击远比寻常人要大,而相应的,只要能打动他,让谢云殊亲自对谢丛真动手虽然不可能,但让他倒向本宫却不难。”
  云秋没明白景曦的意思。
  景曦却也没再解释,她温和地朝着云秋一笑:“云容这颗棋子,也该被用起来了。”
  她踱到窗前,那里摆着一盘未完的棋局。
  景曦信手拿起一颗黑子,丢到棋盘上,顿时撞散了原本胶着的局势。
  “告诉纯钧,准备收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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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雨了。
  整座公主府被笼罩在朦胧的水汽里,庭院中所有婢仆都跑得飞快。迫不及待地躲到屋檐下,几个不当值的侍女悄悄回去换衣服,生怕把湿气和寒意带进公主的正房。
  云容再次踏进了同一间下人房。
  她进去的瞬间,坐在床边的人就站了起来:“又有消息了?”
  云容没有马上说话,她转身合上门,警惕地把门从里面锁住。
  对方道:“这时候不会有人回来。”
  云容没理他,急匆匆压低声音道:“公主要往京城传一封信,信中提及了要与太子妃联系。”
  “太子妃?”对方讶异道,“这封信是写给谁的,联系太子妃做什么?”
  云容没好气道:“我不知道!我也只是进书房的时候看到的,书房里不只我一个人,你要我当着别人的面去翻公主的信吗?”
  她先发了一通火,想起自己有求于人,又勉强压住声音,道:“我只看到仿佛提及了子嗣之事,其他的我真不知道。”
  “太子妃……子嗣……”对方低声念了几遍,“好,我会将这条消息传回京,你要知道,大人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你就在公主身边做事,有这个身份之便,还是应该多打探消息。”
  云容烦躁道:“你知道公主院中防的有多严吗,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只要轻举妄动,马上就会被发现……我又不是自幼服侍公主长大的,她也不全然信任我,她最信任的是云秋——你们为什么要找我,找云秋不是更好吗!”
  对方嘿然一笑:“云容姑娘,你以为如果能控制住云秋,大人会退而求其次?谁不知道云秋是公主府里最得用的人。”
  这话简直就像是一记耳光,重重打在了云容脸上——她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那个‘次’,哪怕她已经是公主身边的一等侍女,在外人的眼里,她都只是个不得已之下的选择。
  云容自从到了景曦身边之后,几乎没人敢给她这样的气受。她剧烈地喘了口气,把怒火压下去,低声道:“那,那罗哥他还好吗,大人答应了的……”
  她问起自己的未婚夫时,神情急切,隐含羞涩,在晋阳公主身边时威风八面的气势全然不见了。
  对方用怜悯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晋阳和京城两地之间隐秘传信何其困难,怎么可能在信上提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不过是随口敷衍她罢了。
  “你放心,只要你能传出来足够有价值的消息,你的未婚夫就能好好的。”
  下一刻对方蹙眉,做了个手势止住云容将要出口的话,蹑手蹑脚地往房门前走去。
  云容一颗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僵硬地站在原地,等对方侧耳听了半晌,神色放松下来对她摆了摆手,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跌坐在了一旁的椅子里。
  “我回去了。”她急急道,“我会尽量去弄消息,但是你们要说话算数,我父母,还有罗哥,你们得照顾好他们。”
  对方回以她一个嘲讽的笑:“云容姑娘,你父母和未婚夫过活的怎么样,全要系在你身上。”
  云容匆匆往回走。
  她和传信的这个人接触了几次,多少也知道了一些规律。比如消息不过夜,她传过来的消息,最多在一天之内,就一定会传往京城。
  因为以云容的身份,看到的消息多是碎片,根本无法推测出事情是否紧急,只能送往京城交由谢丞相分析裁决。万一这份消息紧急的话,传的稍慢一刻有可能就会失去价值。
  她在心中默默计算着。
  四天之内,这份消息一定能传到丞相府。到时候父母和罗哥又能过的更好一点,相府家大业大,不会在小处吝啬。
  只是这么零散的只字片语,应该不会对公主造成什么威胁。云容努力说服自己。
  “我也是不得已。”她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我不想背叛公主,是他们逼迫我的。”
  云容穿过回廊,就到了正院。她这个时候不当值,没马上到景曦那里去,而是先回了自己的住处,换了双鞋,又坐下做了会绣活。
  一下午的时间,足够云容绣好一条帕子了。她抚平帕子上的皱褶,满意地看了看,就将它放在了床头的针线筐里。
  就好像她这不轮值的一下午,当真是安安分分在房中绣了一下午的帕子。
  一直到晚上当值,云容才起身往正房去。
  云霞正站在正房外的廊下,见了云容就问:“你哪里去了,该你当值了。”
  “我现在就去。”云容笑道,“做了会绣活,还好没错过换值的时间点。”
  云霞道:“你快去,把珍珠换下来。”
  云容应了一声,匆匆往正房走去。
  她没注意到,身后的云霞对着她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混杂着厌恶和怜悯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小谢,在景曦眼里地位发生了质变的飞跃——从待宰羔羊变成了有用的工具人。
  为小谢鼓掌。
 
 
第40章 布局 ·
  正房的门一开, 幽幽的香气就散了一缕出来。屋子正中仙鹤莲花香炉里,一点烟气缓缓升起。
  中秋过去已近九月,原本就是天气渐凉之时, 晋阳又连着下了几日的雨,室外阴冷, 室内却干燥温暖, 幽香阵阵。
  景曦斜倚在榻上, 身上盖着条薄毯子,正翻着一叠信纸。
  公主不言不语,云容也不敢擅自出声, 在榻前三步之遥的地方站住,垂手侍立。
  室内除了她,没有别的侍从在,云容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
  好半晌,景曦才放下手中的信,仿佛刚刚看见这里站着个大活人似的。
  她脸上带笑,看上去心情不错。
  云容悄悄瞥了一眼,大着胆子笑道:“这是有什么喜事了吗, 殿下如此高兴!”
  平日里景曦对侍女并不会板着脸。不要说年纪最小的云霞,就是外面的二三等宫女, 景曦心情好的时候也能与她们谈笑。所以景曦虽然积威深重,侍女们在她面前却并不战战兢兢。
  “是啊。”景曦抹了抹信纸道,“贵妃信里说,她身边的大宫女梅香年纪到了, 放出宫嫁人去了,贵妃娘娘给了她二百两的银子, 还有一套纯金头面做添妆。”
  二百两着实不算个小数,更别说一套纯金头面。云容闻言,半是歆羡半是带笑道:“贵妃娘娘出手大方。”
  景曦淡淡道:“梅香侍奉了贵妃多年,一向忠诚勤恳,这份添妆她当得起,将来本宫身边的人嫁出去,本宫一样要给一份厚厚的添妆傍身。”
  “那奴婢先多谢公主。”云容笑道,“公主一向待我们宽厚,奴婢就指着公主给奴婢撑腰了!”
  云容这话说来只为凑趣,并未多想。然而景曦微微侧首,那双漆黑如同点墨般的眼睛看向她,温声道:“梅香忠诚勤恳,当得起主子给的添妆,那你呢?”
  这句话落入云容耳中的那一刹那,就像是一道惊雷在她耳中炸响。她几乎以为公主是看破了她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是仅存的理智强行支撑,云容怕是已经跪下去了。
  景曦轻声道:“你今日午时,去外院下人房传了什么话?”
  云容耳中一阵嗡鸣,轰轰作响。
  她侍奉晋阳公主左右,所以更加清楚明白地知道公主的手段。那一瞬间,云容再没有半点侥幸之心。
  ——公主知道了!
  她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汗出如浆,却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敢多说。
  因为晋阳公主最讨厌别人矫饰过错,意图推脱。
  一阵馥郁的幽香飘来,景曦倾身向前,漂亮的杏眼里含着令人浑身发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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