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爸爸对自己千般不好、万般不是，她也会想尽办法地给他找理由开脱，好说服自己其实是被他爱着的。
如此卑微，如此矛盾，如此不讲道理……却又无法自控。
直到被他彻底伤害，她才终于醒悟。
比兰渊更可怜的是，蕾纳来不及醒悟，就已经殒命于此了。
“好吧。”完颜琮不忍心责怪兰渊的柔软，恰恰相反，他甚至有些佩服兰渊的心宽。她竟然能够原谅一个恨她恨到差点杀了她的女人，还答应了她的遗愿，完颜琮自知这是他绝对无法做到的事情。
“等雾散之后，我们还是先继续赶路。等我们遇上自己人了，再让人给他们收尸。”
兰渊也知道以他们两个目前的体力和状态根本无法带着蕾纳的尸身前行，点点头表示明白。
第155章 . 休整 过了几天“野人”的生活之后冷不……
休整
按说兰渊和完颜琮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他们应该吃一点东西的，可蕾纳的尸体就在附近，就算兰渊特意换了一个方向坐着心里还是感到一阵阵不舒服。
她根本没有胃口, 歪打正着地省了粮食出来让给完颜琮吃。
可完颜琮身上不大舒坦，也没什么食欲。
两人几乎只喝了几口水，等雾散之后便又重新出发了。
许是因为距离矿上越来越近，前面的路稍微宽敞了一些，已经能容两到三人并肩而行，不像先前那么难走了。
兰渊却隐隐有些担忧：“汗王，这个蕾纳悄无声息地追了我们这么久，林中会不会还有旁人跟了进来、我们没有察觉啊？”
完颜琮推测道：“应该不会。”
看蕾纳对阿木泰用情如此之深的样子，如果在完颜琮和阿木泰缠斗的时候蕾纳就已经潜入林中了, 那么她哪怕拼上性命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所以蕾纳是在完颜琮杀了阿木泰之后才进入密林的。
“原本她与我们之间应该有段距离，只是起雾后我们没有继续向前才叫她追了上来，不然不可能先前的好几天时间我们都没听到一点她的动静。”
兰渊点点头道：“嗯，应该是这样。”
说来也不知道蕾纳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她没有在浓雾天里陷入泥沼，却在追上兰渊之后丢了性命……
完颜琮不想让兰渊总是陷在负面的情绪之中, 见她似乎仍旧在为蕾纳的死而惋惜, 就主动开口转移兰渊的注意力：“我进入密林前将马留在了外头，荣磁他们虽然不会带人追进来, 但他见到我的马后就会知晓我在此处, 定会让人封锁了入口, 不会再叫旁人擅自闯入威胁到我们的安全。”
兰渊点了下头，有点担忧地说道：“这回阿木泰害得咱们误闯禁林，这么一闹腾，也不知会不会叫禁林里的秘密泄露出去……”
“只要能再给我一年左右的时间就好。”完颜琮也不瞒着兰渊, “南楚不堪一击，等我们从草原回去也就差不多能够收服南楚了。再过一年，最迟两年，我迟早要亲自攻破辽国的国都。”
兰渊知道完颜琮并不是在说大话，两年后他就会攻破上京城，成为新朝的开国皇帝。
以前兰渊和完颜琮相处都是在王宫里，兰渊见多了他读书练字、处理政事的样子，却从未见完颜琮亲自与人交过手，展露出他在阵前厮杀的那一面。
这回出来倒是叫兰渊长见识了，完颜琮不愧是南征北战过的，危机面前他总是临危不惧，十分果断。
这让兰渊感到佩服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了一丝畏惧。
兰渊当然知道完颜琮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对别人出手的，她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去责怪完颜琮什么。
兰渊只是感到庆幸，庆幸自己不是他的敌人，而是被他珍视的女人。
在他们抵达煤窑的前一天，完颜琮执意要将最后一口水让给兰渊。
兰渊不喝，他就赖在原地不肯走。
兰渊实在拗不过他，她怕再耽搁下去他的伤势会继续恶化，只能顺着完颜琮的意思喝下了那最后一点水。
可在兰渊他们几乎精疲力尽、终于走到第一个煤窑附近之后，等待他们的不是孟溪族人或是北越人的热情迎接，而是一张铺天盖地地朝他们袭来的巨网。
完颜琮有功夫在身，自己倒是完全能够躲开，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来不及带着兰渊一起避开，因此他干脆拥着兰渊站在原地，任由几个孟溪士兵将他们抓了起来。
“我是北越王完颜琮，她是你们孟溪部汗王的女儿慕容兰渊。”在那几个士兵意图将他们绑起来的时候，完颜琮平静地告诉对方。
士兵们一听就笑了，这几年来被他们抓到的闯入者不少，编瞎话的人实在太多，士兵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其中一人还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你要是北越王，我还是辽国皇帝呢！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哈哈哈……”
几人闻言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其中有两人忽然笑不出来了。
他们虽然没见过完颜琮，可那两人曾经远远地见过兰渊。
虽然当时他们离得远、没有看清兰渊的轮廓，却都隐约记得这位兰渊姑娘美若天仙，有着不同于一般孟溪女子的柔媚动人……
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看起来狼狈了一些，但她五官精致，眼神灵动，有着超乎寻常女子的容色。
就算眼前这对男女想要冒充权贵，也没必要去挑战这么难以假冒的角色……
那两人低声和同伴耳语了几句，另外几人听了都有些发慌，其中一人不确定地问向兰渊：“你真的是……兰渊姑娘？”
兰渊颔首道：“你们深处密林已久，或许不知北越王巡幸草原之事，抓了我们也是职责所在，我不怪你们。快些将我们放了，叫这儿的负责人过来。”
士兵们见兰渊的容貌气度确实像是王室中人，不敢再将她的话视作笑话。
即使其中有几人对他们的身份还是将信将疑，士兵们还是一致决定先给兰渊他们松绑。
只是保险起见，他们收走了完颜琮和兰渊身上的所有武器。
完颜琮知道这些孟溪士兵就连普通人都不会随意击杀，更何况是他们，就没有表示反对。
路上他还有心情和兰渊开玩笑：“我还以为我们身上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信物，要让他们相信我们并不容易，却没想到原来兰儿的美貌就是最好的证明。”
兰渊无奈地笑了一下，正要说话，忽然被一声巨大的铁锤声吓了一跳。
其实在接近煤窑之前，兰渊就已经隐隐听到这边采矿的声音了。
现在他们越走越近，那声音就更是清晰。
这个时代的开采手段比较简单粗暴，基本上都是以锤敲镐挖为主，只有离得近了才能听到声响。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孟溪部藏有煤矿和金矿的秘密才能掩藏至今。
在看到煤窑的庐山真面目之前，兰渊他们先来到了一片毡帐群之中，在一个较大的毡帐外站定。
在士兵头领入内禀报过情况之后，一个矮胖的男人从中走了出来。
兰渊一见他就知道他们有救了，不由高兴地说道：“费敦将军？！您还活着呢？！”
一旁的士兵们见她认识费敦将军，基本就能确定眼前这位就是兰渊姑娘无疑了，只是她这问候人的方式着实是……
不大吉利。
不过费敦并未与兰渊计较什么，因为从兰渊以及大多数孟溪人的视角来看他早就在四年前孟溪和塔达的那一役中牺牲了，不应该活着出现在这世上才是。
这会儿兰渊突然见了他无异于看到鬼魂现世，她会有此一问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想到士兵禀报他的兰渊身旁男人的身份，费敦不敢大意，一瘸一拐地上前向他们行礼。
孟溪部平日里是不需要行跪礼的，即使是对和勒博这个汗王也顶多是行单膝跪礼。
不过为了表示对完颜琮这位北越王的尊重与崇敬，费敦还是双膝朝他跪了下来，没有一点犹豫之意。
其他士兵见他如此，纷纷跟着费敦跪了下来，同时在心中后悔起了自己方才对完颜琮的怠慢之举，生怕这位传说中威严冷酷的北越王一怒之下会处置了他们，更怕北越王会因为他们的逾越和无知而迁怒于整个孟溪。
好在这位北越王似乎并没有他们想象当中的那么可怕，免了费敦的礼后，完颜琮和兰渊便在费敦的恭请之下入内，并没有要将他们这些小兵治罪的意思。
方才绑了他们的那几人不由暗暗地松了口气。
兰渊与完颜琮入帐之后简单地和费敦说明了他们的情况，费敦见他们衣衫褴褛，完颜琮身上似乎还有伤，立即便让人给他们收拾两间干净的毡帐出来。
“一间就够了。”完颜琮看了兰渊一眼，有点好笑地说：“费敦将军难道不知兰渊如今已是我的侧妃吗？”
费敦愣了一下，他还真是不知情。
他已经在禁林里呆了四年了，从没有走出过这片林子，每天除了监督挖煤、冶铁的情况之外就是负责林中士兵的吃喝拉撒，偶尔会听去外头取生活用品的士兵说一说外面的事情。
不过他们出去的时间非常有限，又都是与和勒博安排的人接头，许多消息都会比外界滞后很多才会知道。
费敦对兰渊的认知，还停留在当年大旱之际塔达部趁机袭击孟溪，万俟洛归为了娶她而上了战场的那个时候……
说起来费敦之所以会认识兰渊，还是因为他当年是万俟洛归手下的副将。
万俟洛归中了阿木泰的埋伏之后，费敦和许多士兵一样都受了重伤。
与旁人不同的是，他没有死在沙场上，也没有回到孟溪部王城，而是被和勒博派到这里以另一种方式为他效力。
费敦可以理解和勒博的选择，作为一个武将而言，当时四十多岁的费敦年纪已经不小了，又在战场上摔断了一条腿，很难再作为将领冲锋陷阵。
退守到后方才是他最好的选择，是能够为他的独生子挣取一个好前途的最佳方式。
因为费敦与万俟洛归交情匪浅，所以他特意打听过万俟洛归的消息，知道他那一仗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费敦还一直为此而心存惋惜。
不说别的，他这条命就是万俟洛归拼死救下来的。
若不是万俟洛归，他现在可远不止是断条腿那么简单。
费敦本以为兰渊与万俟洛归那般相爱，应该仍旧陪伴在他身边的，却没想到兰渊身边的男人已经换了人，还是北越王完颜琮……
几年前费敦听人说起过慕容明安改嫁给完颜琮的事情，可兰渊的婚事他还真是不知情……
现在费敦看到完颜琮看向兰渊的眼神那般温柔，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这个世界遗弃了的糟老头子。
他真的是太久没有走出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了。
费敦不知道兰渊究竟是什么时候嫁给完颜琮的，但他还是笑吟吟地连说了两句“恭喜”。
此时兰渊也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万俟洛归和费敦的关系，有点尴尬地笑了一下，但谁都没有点破这层关系。
没过多久，毡帐就收拾好了，费敦亲自起身送他们过去，同时向他们两人道歉：“这里条件简陋，没有婢女和宦官可以伺候二位贵人，为数不多的几个女人只会做饭和洗衣。若是您二位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让她们过来做些粗活，也可以指给您几个跑腿的士兵……”
“多谢费敦将军。”兰渊理解地笑道：“我们风餐露宿了好几日，能有一顶毡帐住下就已经很是满足了。反正我们只是路过此地，别耽误了你们的事情，让一名女子过来帮我一些忙即可，余下的人还是让他们去忙他们的事情吧。”
兰渊的话提醒了费敦：“您放心，衣物、水还有食物很快就会有人送来。就是我们这儿没几个女人，那几个女工的衣裳可能都粗糙了些，得先委屈姑娘了。”
兰渊：“没关系的，若有和我差不多身量的男人衣裳，我也可以先穿着。”
兰渊自己并不在意，可完颜琮看起来却不大高兴。
等费敦一走，完颜琮就拉下脸道：“兰儿，我不想让你穿别的男人的衣服。”
“我也不想穿啊，这不是条件有限吗？”兰渊用完颜琮的话反驳他说：“汗王说过的，特殊时期不能像平日里那般讲究。”
完颜琮闷声反驳道：“我说的是我自己，你还是要讲究一些的。”
“哎呀，我不是觉着这荒郊野岭的女子的衣裙穿起来不方便吗？”兰渊说着给他看自己裙摆上的泥，“平日里穿裙子还不觉得什么，这个时候就有些累赘了。”
完颜琮一想也是，虽说林中的士兵都是孟溪和北越人，按理说是信得过的，但他们也都是些血气方刚的男人，若是看到兰渊身着女装的样子，难免会有人对她产生觊觎之心，还不如就由她穿男装……
兰渊也不知道完颜琮在想些什么，见他没再表示反对，就暂且结束了这一话题。
费敦能被和勒博选中来完成这样的机密任务显然是个有些能力的，他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有一个身材略显肥胖的中年妇人来到兰渊帐中，手上端着一个水盆和几条干净的布巾。
还有四名士兵捧了两套衣服鞋袜、治疗外伤的药物以及食物和水过来，放入帐内后便按照兰渊的吩咐退了出去，在外面给他们守门。
过了几天“野人”的生活之后冷不丁看到这么多生活物资，兰渊感动得都快哭了，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容易满足过。
她和完颜琮先洗了手，喝了水后又吃了点东西。
他们这几日吃得都很少，这会儿食物充足了也没有猛然间大吃大喝。
简单填饱了肚子之后，兰渊便开始给完颜琮擦身。
通过交谈兰渊得知那名中年妇人名叫达娃，是这里做饭的仆妇，难怪她能在物资有限的情况下养出这一身的“油水”出来。
因为和达娃并不熟悉，兰渊就没有叫她服侍自己和完颜琮更衣，让达娃先去忙，等有事兰渊再叫人找她。
兰渊了解完颜琮，知道在有选择的时候他还是很讲究的，肯定不想叫达娃看到自己的身体，就亲自拧了帕子给他擦身换药。
完颜琮享受着兰渊的服务，目光含笑地望着兰渊：“辛苦你了，兰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