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整座军营到处都是喊杀声和惨叫声,四面八方都燃起熊熊大火。
军中主将不在,又刚刚经历瘟疫,勇悍的漠北军军心涣散,根本无力抵抗,端木玑薇便听见喊杀声离着自己的帐篷越来越近。
她一咬牙,返回帐内取出一柄长剑,准备和西兴人拼命。
还没来得及出帐篷,但闻几声马嘶,帐篷仿佛被猛兽撞击,直接倒了半边,端木玑薇狼狈的从塌倒的帐篷底下爬出来,这才发现,周围有五名西兴骑兵。
他们踹翻了帐篷,把端木玑薇逼出来,嘴里打着呼哨,纵马绕着端木玑薇转起了圈,那样子,就仿佛猎人在逗弄着自己的猎物。
端木玑薇可以感受到,西兴人火辣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她忍不了,提起长剑便向其中一人的马上刺去。
那五人却大笑一声四散开来,端木玑薇便看见一人骑着一匹极为雄壮的骏马直奔自己而来。
马势如龙,仿佛要从自己的身上碾过。
端木玑薇吓得连连后退,那马和她擦肩而过,马上之人反转马刀,用刀背打在端木玑薇手腕上,击落她的长剑,然后顺势将她擒到马背上。
此人抓住端木玑薇,十分高兴,高呼道:“西兴勇士,跟我回城!”
眨眼之间,他们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漠北军大营的一片狼藉。
……
尉迟傲天没有想到,自己刚一醒来便听到了这样的坏消息。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西兴军对后方大营下手,这一次,更是连端木放的女儿都掳走了。
“本王的后方大营,难道是纸糊的吗!”尉迟傲天怒道,他此时伤虽然未痊愈,但元气已经恢复,立刻传令赶回后方。
而端木放忧心女儿的安危,也顾不上劝阻,跟着尉迟傲天直奔后方。
飞马进了大营,尉迟傲天看着这一路的断壁颓垣,原本好好的军营到处是未灭的残火、死尸断肢,心上更是怒不可遏。
他下了马,走进中军大帐第一件事便找忆萧:“忆萧呢?叫他滚出来见我!”
自从任命忆萧坐镇后方,尉迟傲天一刻都没有消停过,他很想问问忆萧,身为漠北储君,为何连一座防事坚固的大营都守不住。
可是,帐中的将士们互相看了看,都没有回答。
“他难道带兵去追西兴狗去了?”尉迟傲天愕然,端木玑薇是他的未婚妻,未婚妻被掳,他带兵去追倒也是合情合理。
想到忆萧如此有血性,尉迟傲天对他的不满稍稍缓解了些许。
可是,一名将领犹豫了片刻,回答道:“大王,太子他早在三天前便已带人前往大沙海,说是要寻找自己的戏班师父。”
“三天前?”
那不正是自己昏迷的时候。
他很快便想明白了一切,一定是忆萧得知自己重伤昏迷的消息,知道再没人管得了他,所以私自行动。
只是尉迟傲天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忆萧身负守卫后方的重责,竟会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
“岂有此理!给我找,把他带到我面前!”尉迟傲天气得浑身发抖,“他要是不肯回来,就给我把他绑回来!”
吩咐完,尉迟傲天又下令清点可战兵力和粮草,尽快重新整编,然后去和西兴军决战夺回端木玑薇。
“大王,我这就下去准备!”端木放赤红着双目道,这次他的女儿被掳走,他恨不得马上杀往西兴把爱女夺回来。
很快,帐外的军营便开始热闹起来,在端木放的督促下,漠北军士卒快速集结,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玑薇,你等着,父亲马上就来救你!”端木放目视西方,恨声道。
……
“父亲、父亲!”昏睡中的端木玑薇蓦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做了一场梦,四周既没有大王尉迟傲天,也没有父亲端木放,只有满地的马粪还有干草,恶臭扑鼻。
胃部不断的抽搐提醒着端木玑薇,她已经三日没有吃到东西了。
但更让端木玑薇痛苦的,是她干裂的嘴唇和火烧一样的喉咙:“水……给我水!”
“叫什么叫!”一个西兴军士卒掀起帐帘走进来,二话不说抓住端木玑薇的长发就是几个耳光。
鲜血从端木玑薇的嘴里涌出来,她顾不上疼痛,用舌头疯狂吮吸起来,但呛鼻的血腥味却让她更加干渴。
“呵呵,要喝水?”西兴军士卒见端木玑薇已经渴到了极限,便拿下水袋,自己灌了一口,然后递了过去。
若是从前,这种沾了别人口水的水袋她绝不会碰,但此时,却别无选择。
大口喝了半水袋的水,端木玑薇恢复了一些力气,她下意识的想要挣脱手上的绳索。
“怎么!又想不老实?”西兴军士卒见状,取出一把短刃拿在手中,冷眼看着她。
端木玑薇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想起前几日因为挣扎而被此人毒打,对方甚至威胁要用刀刮花她的脸。
在这样的威胁下,端木玑薇只好收起脾气,但即便如此,仍被此人每日虐待,不过幸好还没被坏了清白,这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西兴军士卒见端木玑薇老实下来,伸出粗糙的手拍了拍她的脸颊:“这就对了,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
便在此时,又一人从帐外钻了进来,一见他伸手摸端木玑薇,连忙呵斥道:“大王要的女人你也敢碰,不要命了?”
那西兴军士卒讪讪的笑了笑,“我没碰她,帮她赶个虫子。”
进来的人这才没好气的道:“快把她解下来,大王要召见她,耽搁了,小心你我的脑袋。”
在这名西兴军士卒的带领下,端木玑薇到了兰逵启的大帐,她抬头望去,赫然发现此人正是那夜擒住自己之人。
“原来他就是兰逵启。”这是端木玑薇第二次见到这位西兴国国君、传说中只会使阴谋诡计的无耻小人。
兰逵启见端木玑薇到了,正要开口,地面却猛然震动起来,就像是地震一样。
帐外传来一声声急促的呼喊:“快拦住这畜生,别让它惊了大王!”
紧接着传来一阵阵呼喝和惨叫,那震动越来越强烈。
“哞——”一声低吼,大帐被顶开了一角,一只通体黑色的野牛探进了半边身子。
端木玑薇小时候随父亲外出,见过这种野牛,它们皮肤坚硬如甲,犄角锋利更胜刀锋,而且一身蛮力,往往要数十人合作才能制服。
而这只野牛双目通红,显然是发了狂,比普通野牛更凶悍狂野,它的身上插了几只箭簇,还有一些极深的刀痕,这都是帐外士卒拦截时造成的伤口。
可惜的是,这些伤口不仅未能阻挡住野牛,反而令它更加疯狂。
它的犄角上还挂着半截肠子,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挡住了它的路,被刺破了肚皮。
野牛冲进帐篷,一眼便看见被绑住的端木玑薇,端木玑薇身上仍穿着被俘当天的练舞彩衣,看起来格外醒目,野牛低吼一声便冲过来,锋利的犄角直刺端木玑薇的身子。
端木玑薇饿了几日,根本无力躲闪,正在闭目等死之际猛然感觉被人推了一把。
她跌倒在地抬头看过去,但见兰逵启不知何时冲到自己身旁推开了自己,野牛见兰逵启冲出来,勃然大怒,立刻转移目标,猛撞向兰逵启。
“不知死活!”兰逵启冷笑一声,不慌不忙,等到野牛冲到身前,他才猛地侧身一让,锋利的犄角擦着他的肚子划过。
他手上早握了一柄短刀,在和野牛擦身而过时,狠狠一刺,短刀自野牛脖颈处刺入,全部没入了野牛的身体。
“哞!”野牛低吼一声,但要害被刺,它无奈的踉跄着,很快便栽倒在地,一动不动,鲜血流成小溪,浸透了兰逵启的战靴。
“大王神威!”守在帐外的士卒这才忙不迭冲进来请罪。
“自己去领一顿鞭子。”兰逵启淡淡吩咐,那士卒不敢有任何意见,叩头谢罪,跪着退出帐外。
随后西兴军立刻进来把野牛的尸体搬走,地上的血迹也盖以沙土,一切又恢复如常。
“据说兰逵启喝狼血长大,难怪如此勇武。”端木玑薇目睹这一切,心里忍不住拿兰逵启和忆萧比起来,“单论勇武,这个狗贼比忆萧可强多了。”
可随即端木玑薇又醒悟过来:“这人是西兴国的国君,大王的死敌,我怎么能夸奖他。”
兰逵启不知道端木玑薇的心思,他当日从端木玑薇营帐的位置和她的穿着便判断出此女身份不一般,绝不是普通的营妓,所以早就吩咐下去,不许手下侮辱她。
今日正好无事,兰逵启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人,便传令召见。
“姑娘,这几日,在我的军营里休息得还算好吧?”兰逵启笑着道。
“哼!你自己清楚,何必假惺惺的。”端木玑薇想到这几日被虐待,没好气的说。
“嗯?”兰逵启一脸茫然:“莫非我的手下有什么招待不周,让你受了委屈?”
“你把我抓来一点东西也不让我吃,还每天虐打我,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好招待?”
“哦?”兰逵启闻言,仔细一看,果然发现端木玑薇身上有被打伤的淤青,人也消瘦了许多。
“她说的是实话?”兰逵启望向看押端木玑薇的西兴军士卒,“我难道没有跟你说过,要好好招待这位姑娘?”
那士卒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跪倒,不断叩首:“小人、小人有罪。”
“砰!”兰逵启一脚踹翻他,厉声道:“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我警告你,今日开始好好对待这位姑娘,否则小心你的命。”
那士卒唯唯诺诺答应,哪敢有半句异议。
端木玑薇见这个欺负了自己几天的坏蛋像一条狗一样被兰逵启教训,心里堵着的一口气仿佛也通了许多。
“兰逵启,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恶。”端木玑薇偷偷打量了兰逵启一下,心里暗自思量。
她本以为兰逵启是个猥琐的小贼,可没想到亲眼所见他的勇武不下于尉迟傲天,更是对自己十分客气,原先的成见便也放下许多。
“还没请教姑娘的芳名?”兰逵启示意手下扶端木玑薇坐下,然后又让人准备食物,这才笑着问道。
“我叫端木玑薇。”见兰逵启如此客气,端木玑薇放下心防,坦白道。
“端木?”兰逵启沉吟道:“端木放是你的什么人?”
“端木放是我的父亲。”端木玑薇道:“我警告你,赶紧把我放了,否则大王和我父亲一定会来找我,到时候,你后悔莫及!”
兰逵启却没有回答她,反而道:“端木放的女儿据说许配给了漠北国储君,那你岂不是未来漠北国的王后?”
说到这里,兰逵启眼中放出光芒,他看着端木玑薇,仿佛看到了一件稀世珍宝。
第128章 誓言 只有像鹰一样残忍,才有资格在西……
天色渐黑的时候, 一队马队赶回了漠北军后方大营,他们是尉迟傲天派出去搜寻忆萧的人马,在大沙海外围找到了忆萧的部队。
忆萧骑着马拖在队伍的最后方, 他双目无神的看着身下骏马上下起伏的鬃毛发呆, 浑然不觉已经回到了营地。
尽管尽了最大的努力, 可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戏班的踪迹。
即便忆萧再不知事, 他也明白, 无水无粮的戏班不可能在大沙海里撑过这么长时间, 他的戏班师父, 必死无疑。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切, 从他的母后阻止驼队出发的那一刻起,结局已经注定。
想到这里,忆萧不可抑制的悲伤起来,戏班师父一死, 他忽然觉得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了。
被亲兵搀着下了马,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帐篷的,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 只看到尉迟傲天凌厉的眼神。
“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尉迟傲天沉声道。
他看到了忆萧的魂不守舍, 以为派去寻找的士兵把他走后西兴袭营的事告诉了他, 而忆萧如此表现,是在担心被掳走的未婚妻。
而事实上, 士卒确实对忆萧说起西兴袭营之事,但那时忆萧正在感伤戏班师父之死,根本没有留心他说的是什么。
此时听到尉迟傲天问起, 忆萧顿时感觉这些日子的悲伤全部爆发出来,他哇的一声放声痛哭:“戏班没了,师父死了!”
他的话音未落, 暴怒的尉迟傲天一脚便踹在他的身上,忆萧弓着身子向后倒去。
尉迟傲天暴怒下的这一脚,好像铁锤一样重重砸在忆萧的腹部,他捂着肚子跪在地上,眼角流出泪来,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疼痛。
“军营被袭、端木玑薇被俘,全是因为你私自离开!”尉迟傲天指着忆萧怒骂:“你却只关心你的戏班?”
忆萧低着头一言不发,心里却想:连你也不是兰逵启的对手,我又怎么知道他会来偷袭后方。
“本王把后方交给你,你却三番四次玩忽职守,你对得起我的信任?”尉迟傲天来回踱步,怒气不歇:“身为漠北国储君,毫无责任感,你真的一点都不羞愧?”
任凭尉迟傲天怎么斥责,忆萧总是低头不语,既不为自己辩驳也不认错悔改,这副表现,更令尉迟傲天怒不可遏。
“好,好,你不说话,那就按我军军规处置!”尉迟傲天喝道:“端木放!擅自离营,该当何罪?”
“应责军杖三十,可是……”端木放想替忆萧求情,却被尉迟傲天打断。
“身为主将,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给我推出去重责六十军杖!谁敢替他求情,就陪他一起挨打吧!”
端木放叹息一声退到一旁,得令的亲兵上来,拖死狗一样将忆萧拖了出去。
很快,帐外便传来军杖击打肉/体的沉闷碰撞声,才第一下,忆萧便凄惨大叫。
尉迟傲天正在盛怒之上,谁也不敢放水,每一杖都结实到肉,忆萧又从小娇气,故此几杖下去,他的喊声愈发凄厉可声音却渐渐微弱。
谁都听得出来,这六十杖若是打完,忆萧怕是得丢掉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