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无情和他的武勇却成了漠北军战士们的信心来源,因为他的敌人也会毁灭在他不可撼动的意志之下。
“伟大的王,虽然会跌倒,但终究会爬起来,然后征服眼前的一切。”一次的失利抵不过尉迟傲天崇高的声望,漠北军对这次西征的胜利满怀信心。
“把大巫祝叫来。”尉迟傲天时刻留意着身后将士们的状态,他虽然没有转过身,但能感受到漠北军勇士们眼神中的炙热,他知道,还差一把火,一旦点燃漠北勇士们心中的战火,这股火焰将势不可挡,将西兴军彻底毁灭。
尚矛矛匆匆赶来,匍匐在尉迟傲天马前,他已经猜到尉迟傲天找自己来所为何事,故此心中忐忑莫名。
“大巫祝,本次战事结果会如何?”尉迟傲天问道。
“这……”尚矛矛有些犹豫。
“你不用顾虑,问信于天,你如实告知便是。”尉迟傲天催促。
尚矛矛的手心有些汗,战场之事瞬息万变,他也不敢打包票,只好一边随口胡诌,一边思索历史。
他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同鬼神沟通,说的尽是些古怪声调的词语,站得离他最近的尉迟傲天也听不明白所以然。
就在此时,原本凛冽的西风打起旋来,刮折了远处三株枯败的白杨树。
见此情形,尚矛矛灵机一动,扶了扶遮住半张脸的圆框眼镜:“大王,树倒三棵,代表西兴受挫,我军将连克敌方三座城池。”
此言一出,身后漠北军将士无不振奋。
人对鬼神之说总是充满敬畏,三棵树木在众将士眼前被刮倒,他们便对尚矛矛所言信了一半。
看着漠北军上下的兴奋神情,尚矛矛唯恐预言失败,招来责罚,便又留下字眼:“不过,西风回头变作旋风,说明取胜之后也会有曲折和苦难接踵而至。”
“嗯!”尉迟傲天听到此处,鹰眸忽然瞪住尚矛矛,一言不发。
但是他的手,却放在了巨剑的剑柄上,一股凛冽杀机锁定了尚矛矛。
尚矛矛一瞬间汗如涌泉,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尉迟傲天的不满,立刻脑子转得飞快,思索起自己说错了哪句话。
他看看尉迟傲天,又看看漠北军期待的眼神,忽然福至心灵,高呼道:“虽然有些许挫折,但最终我军将大胜西兴,高奏凯歌!”
“哈哈哈!天意如此,西兴必亡!”尉迟傲天这才满意点头,振臂高呼。
“万胜!万胜!”大巫祝的卜辞传遍整个漠北军阵,漠北军将士无不喜悦振奋。
尚矛矛长出一口气,坐倒在地上,他的头上衣服上早已被冷汗浸透。
“大巫祝辛苦了,沟通天地十分耗费体力,扶他下去歇息吧。”
两名士兵把尚矛矛搀走,尉迟傲天这才又高声道:“天意让我军连夺三座城池,今天休整一日,明日一早我们便攻打沧澜城!”
尉迟傲天话音未落,数十万人便顺着鼓点的节奏齐声呼应,整个沧澜城似乎都要被震塌。
……
沧澜城内,兰逵启听到了城外漠北军的呼喊,一言不发。
他手里的一摞书信已被他翻阅无数遍,那便是端木玑薇这些时日传来的所谓“情报”。
自从当初端木玑薇在神鹰图腾下立誓至今,倒是发来了不少消息,可是这些信息,却让兰逵启哭笑不得。
一张张信笺的字里行间,全是端木玑薇浓浓的思念,一字一句,无不是初恋少女缠绵的情话,但这对于兰逵启不亚于废纸。
他要的不是和端木玑薇文字传情,他要漠北军的情报,要漠北军的机密军情,可这些,端木玑薇根本没有送来。
如今漠北军卷土重来,而端木玑薇的情报却迟迟未至,要如何应对漠北军的攻势?
他听得出来,漠北军的声势比之上次更加强盛,况且有了上次的失利,这次的漠北军一定更加谨慎,很难再有可趁之机。
兰逵启心中烦躁,伸手便把这些没用的书信扫进一旁的炭火盆中。
站起身来踱了几步,他忽然想起一事,又反身到案边翻出一纸书信,那是前些日子漠北王后遣人送来的,上面文字稀疏,远不如端木玑薇书信上那样密密麻麻。
可是,就是这短短几行字,却比端木玑薇的长篇大论更加有用。
尉迟傲天最大的弱点是林瑶,这个消息如果是真的,那或许会成为此次战役转折的关键。
兰逵启思索了片刻,招来手下谋臣,将此事告知于他。
谋臣要过书信,反复看了几次,这才道:“大王,信上所言未必是假,据我方在漠北的细作所报,漠北王后宫之中独宠之人,似乎正是叫做林瑶。”
“那依你看来,如何利用尉迟傲天这个弱点呢?”兰逵启目中精光闪烁。
谋臣笑了笑,“大王想必已经有了主意。”
“不错,我准备将沧澜城让给尉迟傲天,他心高气傲绝不会怀疑有诈。”兰逵启道:“等他带着林瑶入城,我再派出死士抓住林瑶,到时尉迟傲天也只能任我摆布。”
“好一招请君入瓮之计。”谋臣赞赏道:“尉迟傲天性格刚愎,对攻陷我方城池更是势在必得,我军的戏只要做得逼真一些,他一定不会怀疑,而大王的计策也必能成功。”
见谋臣也赞同自己,兰逵启再无犹豫,立刻召集众将,安排下去。
第134章 破城 大王勇武!
秋末的西兴, 晚上刮起了大风,到第二天早晨,天空阴得像是被泼了墨。
风沙之间隐约有鼓声传来, 如一颗巨兽的心脏, 怦怦跳动。
沧澜城上, 满城的西兴守军一夜未曾安眠, 无不警惕的望向城外, 但一直到此时, 外面才传来动静。
初时鼓声沉重迟缓, 如巨兽刚刚苏醒, 逐渐转为疾厉,越来越快,让人的呼吸也不禁随之急促。
鼓响催风疾,凛冽西风穿过城垛的空洞, 发出如泣如诉的尖啸声,更让西兴守军心慌意乱。
便在此时, 乌云裂开一角, 洒下少许天光, 城上这才看见, 城外的风沙中密密麻麻出现了无数黑甲人马。
千军万马寂静无声,就算发出一点声音也被西风刮碎了传不到城上, 仿佛一支地狱里走出来的军团。
“漠北军攻城了!”城上守军如梦初醒,发出凄厉的示警。
喊声未落,号角声响起, 刺破了阴郁天空。
西兴守将站上望楼,见漠北军竟已靠近城墙不足一里,他立刻下令放箭。
城墙上早有西兴弓箭手枕戈待旦, 得令之后便一齐拉弓抛射,漫天箭雨如蝗虫般飞向漠北阵营。
霎时间,整齐的黑色方阵中便塌陷一片,那是被箭簇射中的将士,此刻漠北军全速前进,被箭矢射中倒地,即便未死,也难免会被后面赶上的人马踏成肉泥。
这些倒霉的漠北士卒很快便被淹没在全速前行的黑色狂潮中,而漠北军阵营继续一往无前,未见一丝慌乱。
城上守军井然有序,放完箭的弓箭手立刻后退一步继续开弓,而早已搭箭的后排弓箭手补位瞄准放箭,顿时箭雨如潮,其势不歇。
漠北军此时也已进入射程,位于队伍末尾的漠北军步弓手停下脚步,拉开几乎有一人高的步弓向城上攒射,两侧全速奔跑的漠北军骑士更是在借助战马的冲力拉弓骑射。
箭矢漫天,惨呼声此起彼伏。
终于,漠北军靠近城下,城上弓箭手立刻改抛射为齐射,箭雨更疾,漠北前锋人仰马翻,一时竟难以靠近城下。
尉迟傲天立马中军,见此情形,一言不发,纵马向前,在他身后,亲兵骑士紧紧跟随。
“大王,您怎么能亲冒矢石,这太危险了!”身旁的将士纷纷劝阻,负责前锋的漠北军大将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放心,大巫祝占卜过,天意要我夺下三座城池,我不会有事。”
说罢,尉迟傲天从一名步卒手中拿过盾牌一马当先,向沧澜城飞驰而去。
身后骑军学着他的样子,都从步卒手上接过盾牌,狠夹马腹,数千骑兵如一条长龙撞向沧澜城。
只一瞬间,骑士们的盾上便几乎插满箭镞,仿佛一群刺猬,更有数百骑士被箭矢的冲力撞翻马下,随后乱箭加身而死。
但更多的骑士却随着主将冲到了城下。
最快到达沧澜城下的是尉迟傲天,他的战马神骏异常,将身后的骑士们甩开了一截。
冲到城下,箭矢已经难以射到,但战马速度已经冲到极致,根本收不住,他厉喝一声,借着冲力从马上跳起,稳稳的攀上了粗糙的城墙。
战马却无法转向,只能狠狠撞在城墙上,骨断筋折而亡。
顾不得惋惜战马,尉迟傲天立刻纵身快速向城上爬去。
与此同时,更多的战马冲到城下,奔腾的骑兵仿佛潮水拍击石壁一般撞上城墙,眨眼的功夫便溅起一片血雾,整个城墙都仿佛被撞得颤了颤。
城下遍布马尸,而马上的骑士们却都如蜘蛛般攀上了城墙。
尉迟傲天的亲兵们都是百里挑一的人,登高攀爬的功夫都很好,因此尽管没有云梯,却依然能借着钩绳顺着城墙往上爬。
待稍后大队的人马赶到,便可以再架起云梯发起总攻。
守城西兴将领见此情形,急忙催促放下滚木。
树根粗壮的圆木上扎满了铁刺和锈钉,顺着城墙滚下,尉迟傲天身形敏捷,立刻闪身一跃躲开一根。
他身后的人却没这么好的身手,被滚木砸中,身上更是被滚木上的锈钉刺穿,惨叫着随滚木掉落城下。
一轮滚木过去,虽然有一些伤亡,但大部分漠北勇士还是躲了过去。
西兴守将见状,脸上闪过一丝厉色,心道:“反正大王已经下令找机会弃城,那些东西也不用留着了。”
一念及此,他大吼一声:“倒火油!”
一桶桶油脂被扛上城楼,城上守军将油脂倾倒而下,随即扔下火把。
一瞬间,城墙上火光冲天。
漠北勇士猝不及防之下,许多人身上都沾上火油,燃烧起来。
更危急的是,城墙上燃起了一道火墙,他们根本爬不上去。
“莫非天要亡我!”尉迟傲天见此情形心中焦急,如今前有烈焰阻隔,后面是十几丈高的城墙,当真是进退两难。
城上的士兵已经探出头来,举弓瞄准,要将城墙上的漠北军一一射杀。
可就在此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随即,尉迟傲天感觉一滴液体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积郁了一晚上的乌云,此时终于下起了雨。
倾盆而下的雨水浇熄了城墙上的烈焰,也阻隔了城上弓箭手的视线。
“大巫祝果然没有说错,天佑我漠北!”尉迟傲天大笑道,“破城就在今日,跟我冲!”
他一边说着,一边飞速攀爬,很快便爬上城墙。
“把他们赶下去!”守城的西兴将士见有人爬上来,惊呼道。
但尉迟傲天双脚一落上城墙的地面,立刻挥舞开手中的巨剑,有两名西兴士卒以刀格挡,竟连人带刀被斩开四截。
其余西兴守军有心要上来围攻尉迟傲天,可巨剑舞开,仿佛一个巨大的绞盘,稍稍靠近就感觉劲风割面,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硬撼其锋。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越来越多的漠北军爬上城墙,天降大雨帮他们熄灭了火焰,这让漠北勇士们振奋异常,都以为是老天相助,战斗起来也分外英勇。
西兴军守将见此情形,长叹一声,本来兰逵启也和他约定好,瞅准时机假装不敌然后让出城去,他于是便不再坚守,下令撤军。
随着主将大旗的远去,西兴军如潮水般败退,漠北王的大旗在城头升起。
沧澜城,终于易主。
“漠北国的勇士!大巫祝传达上天之意,说我军将要连克三城!如今天降大雨助我一日便攻下沧澜城,剩下两座城池相去不远,给我冲!”尉迟傲天大吼道。
“进攻!进攻!”取胜的漠北军仿佛一头头饥渴的狼,高声响应着狼王尉迟傲天的号召。
尉迟傲天留下一部分伤兵守城,余下兵马追着西兴败军直扑第二座城池。
镇守城池的主将本想打开城门救援同袍,但漠北军追得太紧,城门来不及关闭,漠北军追着败军便杀入城中。
尉迟傲天依旧一马当先,他杀红了眼,巨剑上蒙上了厚厚一层血浆,每次挥砍便有血花飞溅,十分骇人,他战马所到之处,更是无一合之敌。
守城的西兴军主将见尉迟傲天无人能挡,立刻带着亲卫围攻尉迟傲天。
“给我死开!”尉迟傲天吼声如雷,夺过一支偷袭的长矛,奋力一掷,风声呼啸,长矛竟将守城主将直接贯穿,尸身被带起,钉在城门上。
“大王勇武!”漠北军见大王以少敌多兀自不落下风,军心大振,只片刻便将这座城池攻占。
一直杀到天黑,西兴军第三座城池也终于被尉迟傲天打破,他这才下令收兵。
漠北军得此大胜,一举占领西兴军三座城池,应验了尚矛矛的卜辞,此刻,漠北军无不满怀信心,此次西征必将取胜。
……
最后一场秋雨下完之后,便正式进入了冬天。
这些天在沧澜城休整时,尉迟傲天发现西兴土地贫瘠,多是些戈壁滩涂,难以种植作物,秋天没有收成,冬天便是饥荒。
三座城池同时闹起了饥荒,由于兰逵启走时将城中储备的救命粮全带走了,沧澜城的饥荒最为严重。
拿下三座城市,却也接下了难民这个大包袱,尉迟傲天心烦意乱,带着林瑶上城墙巡视,在他们脚下城墙里外都是西兴难民。
这些人食不果腹,或是悲惨哀嚎,或是斗殴抢食,混乱异常。
尉迟傲天看在眼中,露出一丝厌恶,“兰逵启就是要留这些臭虫来绊住本王的脚步,既然如此,本王偏不遂他的愿,我今日就下令屠城,杀光三座城池的西兴狗。”
“大王等等!”林瑶的视线从开始就一直注视着难民中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女孩。
小女孩没有父母,站在一群凶恶的饥民中间,无助的四下张望,林瑶看着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但她也知道,饥饿的难民会对这个小女孩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