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西兴如今一半领土都已经被我军占领,短期内想要恢复元气并不太可能。”林瑶最了解尉迟傲天的心意,知道他此刻犹豫难断,便劝他道:“救灾如救火,在这样危急的关头,大王放下唾手可得的霸业千里驰援,定能让天澈军民心生感激,等待后方稳定,再来征服西兴易如反掌。”
尉迟傲天点头道:“瑶儿,你言之有理,谅兰逵启也难以再翻盘。”
他当即传令停止追击,大军调头返回瀚海城。
……
大军回到瀚海城之后,尉迟傲天对众将言明情况,又将队伍分成两部分,只留下少部分军卒守卫西兴五城,而大军则跟随尉迟傲天驰援天澈。
一番思量之后,尉迟傲天还下令让端木放随自己返回,而由忆萧留下,西兴人元气已伤,而且不擅攻城,就算卷土重来也很难对五城造成多大的威胁,正好能让忆萧留下多历练一番。
军令一下,忆萧立刻慌了起来,他一听尉迟傲天竟要留他在西兴驻守,急得饭也吃不下,便匆匆跑去军帐拜见尉迟傲天。
一路上,他的脑海中全是雪地中被西兴人杀死的运粮兵的惨状,忆萧越想越害怕,心中更打定主意一定要让尉迟傲天收回成命。
进了尉迟傲天的军帐,忆萧立刻哭喊着匍匐在尉迟傲天的脚下,涕泪横流,恳求他不要将自己留在西兴。
“父王和端木叔叔都不在,我若留在战地,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求父王网开一面,带我一起回去吧!”
尉迟傲天见他这副屁滚尿流的模样,心里便气不打一处来,他一脚踹倒了忆萧,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是漠北储君,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吗!如今西兴人是一群丧家之犬,你怕什么!就连军妓营的营妓都比你有些胆量!”
“父王,儿臣本来就不喜欢打打杀杀,你是知道的,胆小也好,不管怎样,反正我就是不要留在西兴,求你带我走吧!”忆萧抽泣道。
见他这副样子,尉迟傲天也不放心他留在这里,又狠狠训斥一番之后,只好无可奈何的答应带上他回去。
忆萧立刻破涕为笑,他拜谢了尉迟傲天便兴高采烈的回自己营帐去了。
走到帐外,忆萧便看到一道体态优美的倩影正在营帐里坐着,竟是端木玑薇来找自己。
本就心情喜悦的忆萧见此更加心花怒放,这可是端木玑薇第一次主动来找自己,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摆出一个最帅气的笑容,走了进去。
“玑薇,你怎么来了?”
端木玑薇早已经在帐中等候多时,她坐在马扎上拿手撑着下巴,虽然是在发呆,眼里却满是愁色。
她跟随端木放在军中,这几天收到了兰逵启被炸成重伤的消息,当时便恨不得立刻去见自己的情郎,可是她身处漠北军营,未能如愿。
昨晚她听说了忆萧将要被留守在西兴,便动了心思,若是能和忆萧在一起,便不用跟端木放回天澈,只要留下来,便有机会和兰逵启见面。
而且忆萧这个草包留在这儿,她还有机会去偷军事情报,说不定还能帮情郎反败为胜。
忆萧的脚步声打乱了她的思绪,端木玑薇背对着忆萧,强行挤出一抹笑容,这才转身道:“忆萧你回来了,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专程来找我?”忆萧难掩喜色:“玑薇,你有事尽管说,我一定为你办!”
端木玑薇走近了一点,抓住忆萧的手道:“也没什么大事,你也知道前段时间我被西兴人抓走,差点送了命,现在想起来,当时不应该骑马走在前方,要是和你一起乘车便没事了,所以我觉得还是跟在你身边最有安全感。”
“玑薇,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忆萧大喜,他抓住端木玑薇的手保证道:“你放心,我永远不会让你再身处险地的,就像这一次,我已经让父王答应带我回天澈,你和我在一起就可以远离战场。”
“你说什么?”忆萧没想到的是,端木玑薇听他说完,脸色大变,猛地把手抽了出去,“你再去找大王,请他让你留在西兴,我不要回天澈!”
忆萧愕然,但随即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西兴太危险了,留在这里有什么好。”
“我不管,你要是不去找大王继续留在西兴,以后别想让我跟你说半句话!”端木玑薇急道。
但忆萧对战场的恐惧太深,即便端木玑薇如此生气,他仍坚定的拒绝,连连表示除了这个什么都能依着她,他害怕战争。
见他态度坚定,端木玑薇心里无比失望,她指着忆萧的鼻子气恼的破口大骂:“你根本就是个废物!就算是我们漠北国最卑贱的女奴也不会看的起你这种懦夫,你自个儿回你的后方做缩头乌龟去吧,以后永远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说完她不再理睬不知所措的忆萧,气冲冲转身离开。
刚走到帐外,正好撞见门口的闻人心冉,端木玑薇正在气头上,对闻人心冉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冷着脸和她擦肩而过。
闻人心冉今日本是听人禀报说忆萧哭着求大王准了他返回天澈的请求,她心里恨铁不成钢,便急着过来责骂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可是,才到帐外便听见端木玑薇痛骂忆萧,字字诛心,而忆萧像个犯错的孩子,被端木玑薇骂得哑口无言。
闻人心冉的脸色顿时沉得可怕,忆萧虽不争气,却是她的心头宝,她不许第二个女人这样羞辱自己的儿子。
和端木玑薇迎面撞上,她本想开口教训几句,可没想端木玑薇如此没有礼数,连招呼也不打就扬长而去,这更让闻人心冉不满。
“这野丫头一点规矩也不懂,还没过门就敢指着忆萧的鼻子骂,若是娶进来了,那还不要上天?”她盯着端木玑薇离去的背影,皱着眉想道:“早晚要给她点颜色,教教她如何守规矩才是。”
……
次日,漠北大军开拔回师,尉迟傲天心急天澈十四城的灾情,加快行军速度,很快便赶到天澈。
到了天澈,他才发现,灾情比想象的更严重,连续的雪崩不仅夺去人命,更是彻底阻隔了粮道,许多灾民食不果腹,从雪地里挖干枯的野草吃。
处在震中的城池,已经是一片废墟瓦砾,幸存的灾民逃出城外,流离失所。
见到尉迟傲天的王旗以及大批漠北将士来到,在荒野上行尸走肉般搜寻着食物的灾民们冷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仇恨。
五年的战争,死伤无数,天澈人几乎人人都有亲属死在漠北军刀下,故此,他们对漠北人的仇恨深入骨髓。
但如今饭都吃不饱,再想去恨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尉迟傲天在赶到天澈的当天便立刻安排士卒修筑新城,与此同时,他还派出士卒搜救灾民,告知天澈境内所有人新城的位置。
他过来之时,带上了大量的粮食和种子,施舍米粮救济灾民。
根据林瑶的建议,尉迟傲天在新城建完的当日便颁布了屯田政令,天澈人开垦荒地种植作物不仅不收税,反而按照面积补助耕牛若干。
在诸多举措数管齐下后,天澈十四城逐渐恢复元气。
地震的余震也已经过去,漠北大军又开始帮助十四城进行重建,灾民们陆续返回自己的家乡。
到了此时,果然如林瑶当初谏言的一样,天澈人对尉迟傲天的帮助铭记于心,连战争之仇都渐渐淡了下来,看漠北军的目光不再像过去那般仇恨。
尉迟傲天平息了灾情心情大好,林瑶也为他高兴,这一日,林瑶随着尉迟傲天慰问难民后,返回自己的房间,她忙碌一日,便想洗漱歇息。
可正要取过汗巾洗脸时,林瑶却注意到,原本自己那条白色的汗巾被换成了另一条。
虽然颜色相近很难辨别,可林瑶还是看出了不同。
她觉得奇怪,自己并未要求更换过这种贴身的物事,当下便叫来侍女询问。
侍女倒是坦诚相告,说是闻人心冉派人来替林瑶更换了汗巾,不止是汗巾,就连床套被褥也全部换过了。
若是在以前,林瑶虽然会感到奇怪,但不一定会放在心上,但此时她知道闻人心冉对自己不怀好意,便留了几个心眼。
回到房中,林瑶仔细检查了汗巾和床套等物,果然发现了端倪,她注意到,这些东西颜色虽然和自己原先使用的相近,但纹路相对粗糙。
她甚至在被褥中发现一块碎布,那块碎布上有暗黄的污渍,林瑶跟着尉迟傲天帮助灾民时,曾在瘟疫感染而死之人的衣物上见过这种被污染的痕迹。
稍加思索,便不难推测出闻人心冉的伎俩,她竟是将被瘟疫感染而死之人的遗物混进自己的日常用品之中。
分明是想要让林瑶感染瘟疫,用心歹毒之极。
林瑶只感觉一阵心寒,若非自己仔细,几乎就要被闻人心冉得逞,一想起被瘟疫感染后的惨状,林瑶便不寒而栗。
她立刻便想要叫人把这些东西全部收走,但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林瑶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数日后,尉迟傲天在城内和林瑶以及闻人心冉饮宴,庆祝灾情平息。
酒过三巡,林瑶笑着站起来,对闻人心冉道:“大嫂这段时间跟着我们到处奔波实在辛苦了,如今天气回暖,可乍暖还寒之时最易感风寒,我特意为大嫂做了件披风,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说着,林瑶让侍女将自己做好的披风拿了上来,这件披风内衬的布料全是她用闻人心冉给自己的贴身物品来制作的,也就是那些瘟疫感染而死之人身上的遗物。
旁人看不出来,可闻人心冉接过去只看了几眼,登时脸色煞白,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尉迟傲天见披风精美,而林瑶如此细心照顾大嫂,对她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闻人心冉道:“王后,瑶儿一片心意,你马上穿上让我们看看。”
第141章 瘟疫 你和她行男女之事天经地义,何错……
闻人心冉咬了咬牙, 只能硬着头皮让侍女为她披上披风。
她挤出勉强的笑容询问尉迟傲天:“大王,如何?”
这披风花纹精致华丽,边缘点缀着一圈圆润的小珍珠, 行动之间因碰撞而发出细碎的声音。
尉迟傲天点了点头:“瑶儿手艺果然与众不同, 整个漠北也没有出其右者。”
“大王谬赞了。”林瑶抿唇微笑, “是大嫂风姿卓绝, 不是吗?”
见他的视线从披风上转开后, 便含着笑意看向了一边的林瑶, 丝毫没有分给自己, 而林瑶话中带刺, 显然是在质问自己,闻人心冉的面色沉了下来。
这件披风再漂亮,也抵不过沾染瘟疫的恐惧!
更可恶的是,取悦尉迟傲天的不是自己, 而是披风,她反要站在这里看他们两个浓情蜜意。
闻人心冉忍着心中的恼怒开口:“大王, 妹妹的手艺这么好, 臣妾怎么舍得穿?”
使了个眼色, 身边的侍女就上前替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
“臣妾身上有些乏了, 先行告退。”闻人心冉行了一礼。
看着闻人心冉匆匆离去的背影,林瑶微微皱起眉头, 陷入深思。
……
自披风一事后,闻人心冉仿佛真的身体抱恙,一连数日也没出帐篷。
平静的表面下暗潮汹涌, 这日夜里,有人突然跑到林瑶的帐外求见。
最近诸事繁杂,尉迟傲天已有两三日歇在自己的军帐里处理公务。林瑶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寝衣, 稍作迟疑,还是将人放了进来。
侍女不敢违逆林瑶,捧了蜡烛过去,外头便滚进来一个人来。
她吓得后退了两步,将灯照过去,才发现原来也是个侍女,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这小侍女身上带着夜里的寒气,一张脸苍白得失了血色。
“王妃,奴……奴婢有要事禀报。”
林瑶忙叫侍女将门关紧,披了件外袍走过来:“你是谁?”
小侍女跪在地上,满脸悲痛之色。
“王妃,奴婢是随行的杂役侍女,起夜出去解手,却看见有两个侍卫拖着一具腐烂的尸体,丢到荒地里匆忙掩埋。奴婢认得那两个侍卫是王后的手下,而被他们埋尸的,正是王后身边的侍女雀儿……”说到这里,她掩面流泪:“奴婢从前与雀儿亲如姐妹,可是短短数日,就阴阳相隔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林瑶心下好奇,蹲到这小侍女面前。
“雀儿前几日得了疯病,说……”小侍女犹豫一番,附在林瑶耳边低声道:“说王后害死了她妹妹!”
“雀儿有个妹妹叫燕儿,因为一件披风触怒王后被赐死了。那日王后一回去就叫燕儿将什么披风拿去烧毁,燕儿照做之后,王后却说要她烧的是疑似有瘟疫病菌的物品,而不是披风,发了一通火,派人将燕儿……”
想到王后手段的残忍,小侍女哭得更凶:“将燕儿丢进了焚烧炉里!雀儿先是为妹妹求情反遭训斥,又亲眼看着妹妹惨死,才失了心智发疯的。却不想现在,就连她自己也遭受横祸。”
披风?
林瑶一怔。
“奴婢与雀儿、燕儿一起长大,她们虽去了王后那里伺候,可一直十分照顾奴婢。奴婢一下子失去两位姐妹,不知该找谁作主,情急之下才找到王妃,求王妃一定要为她们讨回公道!”小侍女面露恨色。
林瑶点了点头,对她道:“此事我会查证,你先回去吧。今日之事,不要向旁人提起。”
送走这小侍女,林瑶一时睡意全无。
让王后试披风,原本不过是借此警告,想不到却因此害了两个侍女的性命。
只是,她实在没想到王后竟然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打定主意后,林瑶派心腹侍女暗中打探此事。
闻人心冉那边虽然极力压制消息,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林瑶的心腹使了些手段,果真验证了王后那有一个侍女被烧死,一个侍女失踪的消息。
“王妃,听说这些年,冉王后身边或死或突然失踪的宫人,远不止这对姐妹。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冉王后竟如此狠毒。”
两人对话间,却听前头传来脚步声,竟然是尉迟傲天从军帐过来了。
林瑶止了话茬起身恭迎:“大王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公务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