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娘,我了解你。”狗剩苦涩的笑了笑,“你不会忍心对我下手的对吗。”
他佝偻着上前捡起了匕首,紧紧握在手里,身子也渐渐颤抖起来。
“砰!”就在此时,大门被人撞开,竟是冯策带着圣宫的众人们冲了进来。
验尸结果公布之后,冯策才明白司乐说的竟是对的,他后悔自己没有听耶律珈霓的话,满腔的愧疚全数化成了对狗剩的怒火,带着众人发疯般的搜寻狗剩,一直找到了圣殿。
“狗剩,你想做什么!”“大祭司小心!”
他们看到狗剩手中的匕首,以为他要对林瑶下毒手,便一边大声呼喊一边飞扑向狗剩。
“杀了这个该死的怪胎!”“杀了他!”
一声痛苦的闷哼,让整个大殿安静下来。
狗剩低下头,看着从胸口透出的刀尖,鲜血从嘴角缓缓流出。
群情激愤之中,终于有人出手向狗剩刺出了复仇的一刀。
人群厌恶的散开,似乎怪胎狗剩的每一滴血都是肮脏恶心的,狗剩软软的瘫倒在地上,血很快在他矮小的身体下流成了血泊。
“狗剩!”林瑶下意识的冲上去抱起了狗剩,她痛苦的喊着狗剩的名字,一只手死死捂住他胸口的伤口,她也被狗剩的血染成了红色。
“干娘……”狗剩的嘴角竟扬起了笑,他迷恋的把头埋在林瑶的怀里,这是他最后一次被林瑶搂在怀里,他的眼里也没了怨恨和痛苦,“干娘,玉牌在我的胸口的口袋里,你拿回去吧。”
林瑶急忙点头应着,取出了满是鲜血的玉牌。
“干娘,你、咳咳、你是今生住进我心里的唯一的女人。”狗剩的脸因为失血而苍白,声音也渐渐虚弱,似是忏悔、似是告白,“不管我做多少坏事,我都不会伤害你,我永远爱你。”
他的头慢慢从林瑶怀里滑落,最后的一丝不舍也从他浑浊的眼睛里消失,对林瑶的眷恋、对人间的怨恨还有那日夜折磨着他的怪病,在这一刻终于随着他的死亡永远消散。
……
林瑶收敛了狗剩的尸骨,把玉牌交给了冯策,她不准备重新拿回大祭司的位子。
她明白,苏亦倾找她回来一定是想继续利用自己做一些祸国殃民之事,但林瑶也想到了破解的办法,秋祭一完成她就会在大典上向各国宣布禅位给冯策,而她从此便深居简出,想来苏亦倾也就拿自己无可奈何了。
但事与愿违,秋祭尚未到来,苏亦倾却传来命令,要林瑶在国内举行一次祭祀。
林瑶虽然有心抗拒,但苏亦倾却再次以小诺要挟,她只得答应。
祭祀当日,林瑶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她看着祭台下密密麻麻站着的百姓,总觉得将有什么事要发生。
“停下!”正当她要宣布祭祀开始,一声断喝却忽然将她打断。
“祭祀不用开始了。”苏亦倾冷冷的笑着,缓缓走上祭台,她漠然的撇了林瑶一眼,随即转向台下,指着林瑶大声喊道,“大家都被骗了,她根本不是什么圣神选中的祭司,她只是一个文官的私生女,不仅如此,她还是原北溯老丞相的第二十九房妾室,曾在歌坊做事,当司乐时她更是身心不洁和男人私通生下了一个女儿。”
人群一片哗然,所有目光聚焦在林瑶的身上。
苏亦倾却没有结束,她伸手召唤,手下押着两人走上祭台。
“这两人是林瑶的继母和老丞相的小妾熊秋。”苏亦倾高高举起一份血书,“还有歌坊的证词。”
孟嫣然一看到林瑶,眼神便亮了起来,她肥胖的身体站到台前跟着苏亦倾大声帮腔,“没错,这个贱人不仅出生下贱,还蛇蝎心肠,勾引秦狩不说还唆使他娶了我的女儿,我可怜的亲女儿哟,就这样被她害死了。”
“没错,她确实是老丞相的二十九房。”在苏亦倾的逼视下,熊秋也怯怯的道。
“是真的吗?大祭司你说句话啊。”“证人都有,还能有假吗,我们真是瞎了眼让这样的人做大祭司。”
人声鼎沸中,小诺竟也被苏亦倾带了上来。她四肢骨瘦如柴,身上更是伤痕累累,但一双眼睛明亮清澈,怯怯的看着林瑶,又似乎有些希冀:“祭司大人,你真的是我的母亲吗?”
深受虐待的女儿竟成了压垮林瑶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痛苦的流下泪来。
而苏亦倾的表演还在继续,她声泪俱下的对着百姓们哭诉着,“林瑶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威胁哀家为她做事,哀家念及旧情帮她带孩子却对自己的孩子疏于照顾,今天哀家就要揭开她的真面目,让大家不要再被她蒙蔽!”
证据确凿,但百姓们却仍然看着林瑶,等着她开口解释,他们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苏亦倾见状,对着手下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站在小诺身后,猛地踹在小诺瘦小的腿上。
小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林瑶身上,她期盼着大祭司回答她的问题,她想要母亲的怀抱,也许有了母亲,今天就能吃饱,晚上也不会再挨打了。
她没有等到林瑶的回答,却等来了侍卫的拳脚,单薄弱小的身子猝不及防的猛然向前扑倒,嘴角撞在粗糙的地面,顿时血流如注。
可她早就被虐待习惯,虽然疼得泪珠在眼眶打转,可却没有哭闹,反而用瘦弱的小手撑着地面试图爬起来。
侍卫狞笑一声,不等小诺起身,再次把她踹倒,一手取过了鞭子,对着小诺的后背作势就要抽打。
“住手!别打我的孩子。”林瑶的心都要碎了,她再也顾不得一切,扑上前搂住了小诺,“别怕,我是你的母亲,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林瑶终于承认了一切,百姓们的幻想也随之破灭,他们原本满含期待的眼神瞬间由失望变成了憎恨。
“祭司必须是处子之身,她怎么配当我们的祭司!”
“她就是个婊/子,让她滚!”
愤怒的反对声渐渐响起,越来越多,像海浪一样涌向祭台,祭台上,林瑶抱着瘦弱的小诺,像是海浪中的孤帆,无助而绝望。
第178章 牢狱 你见过她身上的伤,那就是她身体……
愤怒的声浪响彻整个祭坛, 苏亦倾的嘴角得意的扬起,她目光冰冷的扫过林瑶母女:“把她们拉开,将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关起来。”
侍卫立刻抓着小诺的衣领把她从林瑶怀里拖走。
“母亲!你不要丢下小诺一个人!”受伤也不叫喊的小诺在离开林瑶的时候却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她努力的挣扎着, 可是在侍卫的手中像一只任人摆布的小猫, 离自己的母亲越来越远。
林瑶的心随着小诺的哭声一点点破碎, 她扑上前, 试图抓住自己的女儿, 两名侍卫粗暴的拦住了她, 把她拖下了祭台,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林瑶仿佛被人攥紧了脖子,痛苦得快要窒息,她绝望的昏厥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 四周已是一片阴暗潮湿的石墙,只有幽暗的火光从牢门上的铁栏照射进来。
刺鼻的霉味差点让林瑶再次昏厥, 四周火把的光不能照射到的角落里, 则不停传来悉悉嗦嗦的虫鼠爬行声, 听得人毛骨悚然, 除此之外,四周便是死寂一片。
地牢中难分日夜, 林瑶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期间只有狱卒偶尔送来一些水和少得可怜的食物,除此之外她没能听到一点动静。
“哐!”一声刺耳的落锁声, 牢门第一次被打开,一个人被从门口丢进来,重重砸到地上。
借着微弱的火光, 林瑶看到这人的全身被鲜血染成红色,要不是胸口还微微有些起伏,林瑶几乎要以为这是个死人。
“丽娘,你这个下贱的婊/子倒是嘴硬,一口咬死没见过林瑶,既然你宁愿被打死也不肯指认她,那你们就死在一起吧。”牢门外传来一个男人阴恻恻的冷笑,他说完便转身离去。
“丽娘?”这些日子林瑶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她饿得无法站起,只能用手撑地艰难的爬到这人身边。右手拨开她被血浆粘连在一起的长发。
果然,虽然脸上满是伤痕和血肿已经不成人形,但还是能依稀辨认出她就是妙歌坊的坊主丽娘。
她的身上和脸上一样,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满身受刑的伤口像是整个人被剥了皮,光是牢房粗糙的地面接触到她的伤口,就让她痛得抽搐不止。
“丽娘,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林瑶哽咽着,她想要把丽娘扶起来,可是她一碰丽娘的身子,那些伤口便血涌不止,令林瑶不知所措。
苏亦倾在祭台拿出的那份供词是假的,丽娘被折磨成这样都不肯指认自己,想到这一点,林瑶只觉得揪心的痛。
“大祭司,我……终于能再见到您。”丽娘听到林瑶的声音,竟回光返照般的睁开了眼,她开心的笑了,这一笑,浑身的伤口又崩裂开,流血不停,“我很高兴,咳咳,死……之……前……还能见到您。”
“你别说了,别说了。”林瑶把丽娘的头抱在胸口,脸上满是热泪,她的声音也因为感动而颤抖,“你就顺了他们的意,指认我吧,我已经被抓进来,你不要再为了我受苦了,别让他们再折磨你。”
“咳咳……不……丽娘从没见过大祭司,您是被冤枉的,您怎么可能在妙歌坊那种地方出现。嗬——”丽娘激动得抬起头大声喊着,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在摩擦着她干涸的喉咙。
忽然,丽娘的身体僵直,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然后她眼里的光彩渐渐消失,倒在林瑶怀里,再也没有一丝呼吸。
“丽娘!”林瑶绝望的抱紧了她逐渐冰冷的身体,疯狂的摇晃着,似乎想要喊醒她,可她再也醒不来了。
“哼,还以为你这硬骨头打不死呢。”苏亦倾不知何时出现在牢房门外,她阴冷的笑声在地牢里回荡,“死了倒是便宜你,给哀家把她拉出去挂起来,用鞭子狠狠的打,哀家要叫她死也不得安宁!”
牢门打开,两名侍卫走进来抓起丽娘的脚往外拖去,像拖一只牲口。
“不,你们做什么,她已经死了还不够吗!”林瑶不顾血污扑在丽娘身上愤怒的斥责。
“滚开。”侍卫厚重的马靴毫不迟疑的踹在林瑶的胸口,她闷哼一声,痛苦的摔倒在地上。
丽娘的尸体被拖走,在地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这就是和哀家作对的下场。”苏亦倾缓缓走进来,居高临下的看向林瑶,“你要记住,她就是因你而死。”
林瑶的胸口疼得喘不上气来,她昂起头愤怒的看向苏亦倾,却无可奈何。
“恨吧,你越是恨,哀家越是开心,你不过是个阶下囚能奈我何。”苏亦倾得意的笑着,她蹲下来眼神森然的盯着林瑶,“所有帮你的人,还有你在乎的人,哀家都要一个个的把她们毁灭,这都是你的罪过,还有你的女儿,你知道哀家是怎么对她的吗?她吃的东西连狗吃的都不如,每天哀家都要找借口打她,这小崽子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看到她可怜无辜的样子哀家就兴奋,就打得更用力,你见过她身上的伤,那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哀家要这些伤陪着她一辈子。”
“你敢碰小诺!”林瑶一想到小诺骨瘦如柴的样子和那满身的伤口,恨不得把苏亦倾撕碎。
她刚挣扎着爬起来,忽然便听到一声清脆的鞭响,随即肩膀上传来剧痛,一道深深的血口随着鞭响出现在她细嫩的右肩,她痛苦的再次摔倒。
“贱人,你也有今天。”一个肥胖的身影从苏亦倾身后走上前,正是孟嫣然,她手中握着皮鞭骂道,“我的女儿被你害得这么惨,你凭什么过得一帆风顺,我们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她一面说着,手里的鞭子不停的抽打在林瑶身上,那鞭子带着铁刺,每一下都在林瑶虚弱的身体上留下深深血痕,可林瑶却没有力气闪躲,她只能蜷缩着身子痛苦的低/吟。
这低/吟让孟嫣然更加兴奋,她脸上油腻的肥肉也因为兴奋而颤动不已,鞭子抽打得越来越重、越来越快,浸满了林瑶鲜血后,鞭子清脆的声响也变得沉闷,在地牢里回荡不息。
苏亦倾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一切,她找来的证人里,熊秋是挨打后才招认、丽娘宁死不屈,只有这时而疯狂时而清醒的孟嫣然主动指认林瑶,甚至恳求着要打林瑶一顿出气,对于这个要求,苏亦倾自然是欣然同意。
“怎么样,跌回尘埃的滋味好受吗,是不是让你找回了十年前的感觉。”苏亦倾得意的蹲下,近距离欣赏着林瑶的痛苦,“哀家就是要你回到原点,要你明白,这十年来,你什么都不是,而哀家却早已爬到了权力的巅峰,拥有至高无上的权位。”
“呵呵。”林瑶忽然笑了起来,她的身体仍然在鞭打下痛苦颤抖,但嘴角却满是讥笑:“你错了,这十年,我拥有的东西远比你多得多,我有爱我的人、有我选择的生活,而你呢,除了权位一无所有,真正的孤家寡人,我不恨你了,你才是一个可怜虫,就算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愿意做自己,而不是成为你这样的可怜人。”
“你!”苏亦倾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林瑶的话像一个巴掌重重的打在她的脸上,把她从高高的云端打落凡尘,苏亦倾原本的得意瞬间消失,她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够了!停!”苏亦倾叫住了意犹未尽的孟嫣然,她豁然站起身,胸口被林瑶的话气得不住颤抖,“哀家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我们走。”
……
牢房门被重重的关上,苏亦倾甚至叫人熄灭了火把,只留下满身伤痕的林瑶在令人窒息的黑暗里痛苦的颤抖。
无尽的黑暗和身上的伤痛折磨着林瑶日日夜夜,苏亦倾下令,所有人不得探视,如果再有人和身心不洁的假祭司来往便一律处死。
只是,苏亦倾的禁令下达几日后,牢房门却再次打开,为林瑶带来了一点光亮。
“沐东?”林瑶睁开眼,看清楚了来人,虚弱的勉强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沐东看着浑身伤痕虚弱不堪的林瑶,眼里满是不忍,他带来了一些食物和水,轻轻放到林瑶的面前,看着林瑶的眼睛坚定道:“我好不容易瞒着妖后偷偷进来,就算你不是大祭司,我也相信你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