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见他悔改,尉迟傲天也算没白来一趟,甚是欣慰,离开的时候已经从心底原谅这个孩子了。
在次日用早膳时,他还对林瑶说道:“忆萧这孩子啊,像本王的大哥,就是性子太软,耳根子又软,才会被女人左右,若是当初他早些觉悟随本王去军营历练……”
却在此时,一个侍从慌里慌张的跑进来:“大王,不好了,大牢那边传来消息,说太子……太子他拿碎石头割颈自杀了!”
侍从说罢,便呈上了忆萧留下的血书。
“父王,儿臣不孝,犯下滔天之罪理当就罚,儿臣走了……”他的字工整而秀气,却红得扎眼。
原来,醒悟过后的忆萧觉得自己已然一无所有,活着也不再有什么乐趣,而铸成的大错唯有去死方能忏悔。
他用鲜血写道,他爱玑薇爱到了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他深爱的女人却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他,而他怨恨到骨子里的父王和母后,一个直到重病缠身临终前还在为他着想,另一个在他犯下如此滔天大错后还能相信他性本善……
是他错了,从一开始就错得彻底,只有父母才是掏心掏肺的对他好。
在血书的最后,忆萧告诉父王,他希望把端木玑薇的遗体如她的遗言那样,烧成灰洒往城中最大的屠宰场去,不用与他合葬在一起。
读罢血书后,尉迟傲天紧锁眉头,遣散了侍从,他将血书平摊在大腿上,沉思良久。
林瑶劝道这也算是他们夫妇最后的遗愿了,若是强行把他俩合葬,估计两人死后的灵魂都不得安宁。
尉迟傲天从了两人的选择,下了一道暗旨,悄无声息的处理了。
最终,端木玑薇被火化,骨灰抛洒在了屠宰场,而忆萧的棺椁被安放在了贤孝帝和贤孝王后身边。
第176章 归位 即便是神坛上那些匠人精心雕琢出……
战火平息, 留下的铁血却经久不散,连天上的云雨似乎也被人间凶戾的血气冲散,明明是春季却没有一滴雨水, 令原本异常的暖春更加闷热。
旱情持续不停, 天山附近的草场枯黄一片, 牧民不得不驱使牛羊靠近天山寻找水草, 短短数日的功夫, 天山的冰川脚下便聚集了大群牧民和数以万计的牛羊。
可惜, 牧民的祈祷并不能换来山神的恩赐, 相反, 似乎是惊扰了天山的神灵,在一个闷热的午后,上天降下了灾祸。
悬在牧民们头顶的一片冰川忽然断裂落下,山下无数牛羊和牧民瞬间被砸成肉泥, 侥幸逃过一劫的其他牛羊们四散奔逃掉入山涧冰沟后受伤、失踪的人畜不计其数。
漠苍城中,尉迟傲天似有感应, 皱着浓密的剑眉看了看远处, 过了许久才心神不宁的收回目光。
他面前的桌案上, 放着堆积如山的奏报, 这些奏报的内容无外乎是河流改道造成的干旱致使无数百姓缺水而死,尉迟傲天无奈得揉了揉眉头, 提起笔继续批复奏折。
尉迟傲天觉得,就算是上百石的强弓也能毫不费力的拉开的自己,却似乎提不动手中小小的笔。
就在此时,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上尉迟傲天宽阔的背,“大王,你已经处理了一整日的政事, 稍稍歇息一会儿吧。”
见到林瑶,尉迟傲天冰冷而疲倦的脸上才稍稍露出一丝笑容,“我倒是情愿在战场上拼杀也不想面对这些烦人的政事。”
“取天下易治天下难。”林瑶柔声道:“大王也不用总是事必躬亲,还是要选用贤人来为大王治理国家才是长远之策。”
尉迟傲天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星眸中闪烁着喜悦的光,林瑶的话似乎点醒了他,“你说的对,我这便发出诏令,招募能人异士来治水。”
他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当下便亲手写下英雄帖昭告天下,不惜重金和官位悬赏招募治水之人。
英雄帖发出没多久,便真的有高人前来献策,修建河道将天山之水引导到受灾境内,工程虽大,却是利在千秋。
虽然此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但毕竟也算是有了解决的方法,尉迟傲天不必再为了旱灾而束手无策。
可即便如此,尉迟傲天的烦恼却并未彻底解决,连年征战加上天灾不断,国库早已捉襟见肘,而恢复农桑需要较长的周期,暂时难以见效。
“大王,你有没有想过攻打东耀。”林瑶纠结再三,终于不忍看到尉迟傲天烦心,问出了这个问题。
尉迟傲天明白林瑶的意思,东耀物资充沛,若是能拿下便可以缓解当前的燃眉之急,而一统天下后,政务实施起来也能更方便。
但是他却毫不犹豫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会对故国刀剑相向。”
听到尉迟傲天这样说,林瑶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她当然不希望和东耀开战,毕竟小诺还在东耀国,但林瑶又不忍看到尉迟傲天因为国库空虚而愁眉不展。
似乎是看到了林瑶的担心,尉迟傲天轻轻将她搂在怀里,“放心,我已经下令开通商道增加贸易往来,西兴境内的矿产也在重新开采,到时候我们用矿产换粮食布匹,再多征商税,国库自然能渐渐充实。”
尉迟傲天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自信,眼前的困难似乎只是一块磨刀石,不仅没让他意志消沉,反而使他愈加锋利。
林瑶含情脉脉的抬头注视着尉迟傲天坚毅的五官,将头深深的埋进了尉迟傲天宽阔而温暖的胸膛,这个男人总是有一种山岳般沉稳坚定的力量令林瑶觉得无比安心。
之后的几天里,尉迟傲天继续忙碌的在王宫与军营间穿梭,而林瑶却总是感觉身体不适,起初她以为是由于天气闷热,但经御医检查,竟是有了身孕。
林瑶无比欣喜,这是他们的孩子!她兴奋的冲出门外,只想立刻告诉尉迟傲天这个好消息。
然而,刚走出没多远便看到尉迟傲天带着手下骑马朝宫城外军营的方向奔去。
“大王……”林瑶没来得及喊住他,尉迟傲天便已经消失在了宫门口,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倒也不以为意,只想等晚些时候尉迟傲天练兵回来再告诉他也不迟。
回到房间,林瑶还没来得及从喜悦中缓过神,却忽然看到桌上多了一封信。
她的心一瞬间揪紧,信上明显是东耀的标记。
果然,这是苏亦倾送来的,似乎是苏亦倾的耐性已经耗尽,她给林瑶下了最后通牒,要她这个夏天结束前必须返回东耀。
“这个夏天。”林瑶的手死死攥着信纸,另一只手却下意识的扶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她不想回去,可是,小诺在东耀在苏亦倾的手里,更何况天灾人祸之后百废待兴,林瑶不想尉迟傲天为此分心。
“可是,我们的孩子怎么办?”林瑶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她的脸色惨白,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挣扎着,手里的信早在不知不觉间被揉成了碎纸。
不知过了多久,林瑶的双眼已满是泪水,她做出了选择,尽管这选择像一柄刀子深深的剜着她的心。
她颓然的靠在椅背上,咬紧了嘴唇低声抽泣起来。
……
数日后,尉迟傲天终于稍稍有了闲暇,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王宫,来不及卸甲便来找林瑶。
这几天忙于练兵,尉迟傲天消瘦了不少,走路时也还带着军营里带来的肃杀,但他冷峻的五官下却掩不住对林瑶的思念,短短几日的分别却让他觉得仿佛是和林瑶分开了好几年一样。
还没进房间,尉迟傲天便敏锐的闻到了一股药味。
“瑶儿,你身体不舒服吗?”尉迟傲天关切的问,他看到林瑶的脸色有些苍白,双眼红肿,身旁放着一个空碗,似乎是刚刚喝完药。
林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没想到尉迟傲天忽然回来,碗里是她自己偷偷熬的堕胎药,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若无其事的说:“大王,我没事,只是稍稍有点风寒罢了。”
尉迟傲天不疑有他,上前轻轻牵住林瑶的手,另一只手则轻轻的抚摸着林瑶的脸庞。
由于这些时日练兵的缘故,尉迟傲天的原本就粗糙的手掌满是被弓弦磨破的厚茧,林瑶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粗大坚实的指关节在自己的掌心和脸庞上摩挲,这熟悉的粗粝感觉不但没有令她不适,反而让林瑶觉得无比踏实而温暖。
她真想永远握紧这双手,也想立刻埋在尉迟傲天结实宽阔的胸膛里大哭一场。
但是,她终于还是忍住,轻轻挣脱了尉迟傲天的手,淡淡的道:“大王这些天辛苦了,早点去休息吧。”
她扭过头不敢去看尉迟傲天,唯恐一看到尉迟傲天炙热的目光自己强装出的冰冷便会冰消瓦解。
尉迟傲天察觉到林瑶的冷淡,有些错愕却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林瑶身体不适所以才会这么冷淡。
接下来的几天,尉迟傲天放下了手上的政务专心照料林瑶,但是,林瑶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无比冷漠,对于尉迟傲天的关心她总是敬而远之,态度也不像以往那样亲昵,仿佛尉迟傲天是一个陌生人。
尉迟傲天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却没有气恼,在林瑶面前,他不再是万人之上的王也不是杀伐果断的将军,只是一个深爱着妻子的丈夫。
这一晚尉迟傲天依然陪伴着林瑶,但林瑶却没有像前几天一样冷淡的背对着尉迟傲天佯装睡去,几天以来的故意疏远已经到了林瑶的极限,她觉得自己一刻也无法再继续伪装下去,她轻轻靠在了尉迟傲天的胸口。
尉迟傲天的雄壮的身子轻轻颤了颤,但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搂住了林瑶,下巴轻轻的摩挲着林瑶的头顶。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抱在一起,仿佛时间也凝固了。
过了很久,林瑶才抬起头注视着尉迟傲天,她双眸里氤氲着雾气,满腔的爱意和不舍几乎要从眼中溢出,“大王,我真想永远这样抱着你。”
尉迟傲天有力的双臂紧了紧让林瑶更贴紧自己,林瑶可以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像鼓点一样撩拨着自己慌乱的心。
“瑶儿,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尉迟傲天低下头和林瑶对视着,眼神坚定而明亮,然后,他的嘴唇凑到林瑶耳边,一边亲吻着她的耳垂,一边柔声低语,那低沉如钟声的嗓音穿过林瑶的耳朵直到心底,“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从耳畔传来的热气让林瑶的心跳加速,她的身子也变得滚烫,她下意识的迎合着尉迟傲天的动作,想要将这一刻自己心爱的男人的声音和这炙热的温度永远记在心里。
“大王,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挚爱,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林瑶的双手抱紧了尉迟傲天炙热滚烫的身体,忘情的和他吻着。
她一反常态的热情让尉迟傲天有些诧异,但尉迟傲天却能感受到那比夜色更深的爱意,透过林瑶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像潮水般撞击着自己,他钢铁般强壮的身体在这一刻仿佛也被这爱意融化。
夜色已深,林瑶睁开眼,凝视着身旁熟睡的尉迟傲天,春宵数度后的尉迟傲天赤/裸着身体发出轻微鼾声,被子下健壮虬结的肌肉如错落的山丘形成完美而充满力量的线条,随着他绵长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林瑶不禁看得出了神,即便是神坛上那些匠人精心雕琢出的神像也比不上这具匀称健美的身躯,她真想把这一幕永远记在心中。
终于,林瑶还是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她小心翼翼的坐起身,替尉迟傲天掖紧了被角,背上早已收拾好的行囊,又不舍的看了尉迟傲天许久,这才默默的起身离开了房间。
出了王城,林瑶坐在马上便已泣不成声,但她没有停下,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夜风冰凉刺骨,一阵令人窒息的孤独感攥紧了她的心。
但没一会儿,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瑶儿!你去哪里?”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林瑶先是一惊,她赶忙勒住了马,手忙脚乱的擦去脸上的泪水,回头看的时候,尉迟傲天已经策马奔到了自己的身边。
“瑶儿,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辞而别?”尉迟傲天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衣,结实的胸肌暴露在夜风中也不觉得寒冷,显然是一发现林瑶不见就立刻匆忙追了出来。
“大王,你是怎么发现我要离开的?”
“瑶儿,你以为能瞒住我吗?”尉迟傲天牵住了林瑶手中的缰绳,“这些天你一反常态的对我冷淡我就觉得不对劲,难道你前些日子给我那些施政的建议也是因为要离开我,你要回东耀吗,这是为什么?”
他的眼睛炯炯的盯着林瑶,似乎要穿透她的心。
林瑶不敢和他对视,却更不能告诉他关于小诺的事,她低着头喃喃道:“大王,你就让我走吧。”
“不。”尉迟傲天坚定的摇了摇头,“你才说过要和我永远在一起,还有,御医已经告诉我你有了身孕,我都知道了。”
他不由分说的把林瑶从马上抱了下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尉迟傲天温柔的注视着林瑶,眼中满是希冀和关爱,他的心里此刻只有林瑶和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他会把她们一起带回去,今晚发生的所有这一切都会像黑夜一样过去。
那炙热的目光灼烧着林瑶,尤其是当他说起林瑶腹中的孩子的时候,林瑶彻底被这目光摧毁了,她崩溃般的抱紧了自己的肩膀,颤声道:“孩子没有了,大王,孩子没有了,你就让我走吧。”
“孩子没有了?”尉迟傲天雄壮的身体在稀疏的星光下变得僵硬如一座雕像,他微微颤抖,眼神也变得慌乱,“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那些御医没有照顾好你,那些废物,我回去把他们全部坑杀!”
“不,是我喝了堕胎药,我杀死了我们的孩子!”林瑶的声音变得嘶哑,她抽泣着向着尉迟傲天歇斯底里的喊道:“你明白吗!这是我的决心!我是东耀神权至高的大祭司,怎么可能做一辈子的漠北王妃!”
“你住嘴!”尉迟傲天如一只暴怒的狮子猛地扑向林瑶,双眼里的怒火像一座喷发的火山几乎要把林瑶吞没,他握紧的拳头如铁锤般砸落,却最终擦着林瑶的脸庞砸在她身后的马身上。
马颈在尉迟傲天含怒一拳下折成一个可怕的弧度,高大的战马悲鸣一声轰然倒地,另一匹马儿受到惊吓也不安的嘶鸣起来。
“你怎么敢!那是我们的孩子!”尉迟傲天的另一只手抓紧了林瑶的肩膀大力摇晃着,他的吼声撕破黑夜,就连战马的嘶鸣声也被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