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时,所有罪囚已经和黑甲军厮杀在了一起。
赤身的罪囚们仿佛荒漠中的狼群,撞上黑山般的黑甲军,低沉的嘶吼里,燃起浪涌般的血花。
兵器的交击声、勇士的咆哮声甚至利刃割破血管喷出鲜血的嗞嗞声,都清晰传入城墙上尉迟傲天的耳中。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城墙下方倒下,他们本该是战场上的猛虎,成为尉迟傲天披荆斩棘的利刃,可如今在一场称不上是战役的搏杀中浪费了自己的生命。
可是尉迟傲天一点也不觉得惋惜,因为这一切,都是铁血军团成长路上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这样一场残暴的厮杀,也是他为这些新兵们精心准备的。
尉迟傲天笑了,他知道此番过后,黑甲军将不再是不敢见血的花架子,他的力量,也将逐渐成型!
“瑶儿,等我!”尉迟傲天在心中默念,眼神已经飘向远方。
……
与漠北苍穹下的血腥惨烈不同,东耀国的后宫倒是格外的热闹,忙乱中透着喜悦。
“倾妃的肚子又痛了,快去把接生婆请来!”尉迟连赫一边搂着苏亦倾的肩膀,一边焦急的吩咐。
苏亦倾临盆,宫里的接生婆早就昼夜不停交替待命,听闻皇上传召,立刻就有当值的接生嬷嬷前来。
当然,宫里待命的几个嬷嬷早就被苏亦倾收买了,此时殿内其余的人也都是苏亦倾的心腹,那些模棱两可的早就被她以种种理由赶走了。
倾妃即将生产,整个后宫忙的慌乱一片,也没人注意到前来接生的嬷嬷,她的手臂上挎着的篮子里,隐约有细微的哭声传出。
苏亦倾见嬷嬷来了,向她使个眼色,得到接生嬷嬷肯定的眼神之后,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随即皱眉捂着肚子,叫得更痛苦了。
“爱妃,爱妃,你没事吧。”尉迟连赫手足无措,奈何又帮不上忙,只能急得招呼人:“快来人,替倾妃看看。”
“皇上!娘娘这是要生了,您先回避一下,交给奴婢们处置就行。”嬷嬷小心翼翼的对尉迟连赫道,唯恐他看出破绽。
尉迟连赫过于担心苏亦倾,早就六神无主,根本没注意到嬷嬷脸上那略微的异样,他连连点头,松开苏亦倾的手,随着周围的宫人走出了寝宫。
关上殿门,殿内全部是苏亦倾的亲信,嬷嬷知道做戏要做足,摁着苏亦倾装模作样的催促起来。
“使劲啊娘娘!看到头了,娘娘使劲啊。”嬷嬷大呼小叫。
苏亦倾也明白她的意思,配合的发出连连惨叫,就像是她真的在忍受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听得殿外的尉迟连赫一阵心焦,却又不能破门而入,只得在外面来回踱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嬷嬷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示意苏亦倾小声,她从篮子里抱出婴儿,使劲在婴儿的屁股上掐了一下。
小婴儿吃不住疼,放声啼哭,正好苏亦倾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整个后宫。
“怎么样!”嬷嬷打开门,尉迟连赫心急如焚,立刻迎了上来。
“恭喜皇上,是位公主,母女平安。”嬷嬷抱着怀里的孩子,脸上笑容堆叠,满脸皱纹很像一朵菊花。
“好!太好了!”尉迟连赫小心翼翼的从嬷嬷手里接过孩子,喜不自禁。
“这是,朕的女儿!”尉迟连赫抱着他和苏亦倾的第一个孩子,高兴到忘乎所以,“来人,朕要重赏,爱妃和所有人都要重重赏赐!”
“皇上,女儿还没取名字呢。”苏亦倾假装虚弱的睁开眼,一双媚眼此刻柔弱的似乎能溢出水。
“对对,朕差点给忘了。”尉迟连赫单手扶额头,连连抱歉,他抱着孩子坐到苏亦倾身侧低声哄着,“就叫小诺吧,算是朕与倾妃你之间的承诺,这一生定不负你们母女!”
“谢皇上!”苏亦倾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对她而言,比起所谓的赏赐,尉迟连赫这份承诺价值更高。
又抱着小诺哄了一会儿,嬷嬷告知尉迟连赫不可在产房多待,尉迟连赫这才恋恋不舍的起身离开。
离开之时还不放心的嘱咐苏亦倾要好好休息,看护孩子时万不能太过劳累。
等到尉迟连赫消失在殿门口,苏亦倾这才收起产后孱弱的姿态,淡淡道:“这孩子是什么来路?”
侍立在一旁的陈小原听苏亦倾发问,立刻跪下:“回禀娘娘,这个孩子其实是……林瑶所生。”
“林瑶!”苏亦倾的喜色僵在脸上,语气也冰冷下来,“你们把那个贱/人的女儿抱回来了?”
她的语气冷冰冰不带一丝情感,但是熟悉苏亦倾的人都知道,此时的倾妃正是最愤怒的时候,一时间周围所有宫女还有接生的嬷嬷都跪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出。
“林瑶呢?”苏亦倾强压着怒火,眼睛连看都没看一眼跪了一地的宫人,接着问道。
“娘娘放心,林瑶已经葬身火海。”陈小原凑上前又道,“知道此事的所有人,奴婢也已经安排好,该处理的不该处理的统统都处理掉了,如今世上除了我们再没有别人知道此事。”
苏亦倾闻言,脸色稍稍缓和,但却余怒不消,低声教训道:“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找个孩子也找不好,本宫养你们做什么!”
骂了一会儿,苏亦倾骂得有些累了,她这才察觉到,自己抱着婴儿的手臂酸麻的厉害。
之前倒还好,因为这孩子她受到了尉迟连赫宠爱,苏亦倾本也打算把孩子好好养大,但一知道是林瑶的女儿,苏亦倾心里就充满了厌恶,她连抱一抱这婴儿都觉得恶心。
尤其是这孩子圆溜溜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苏亦倾单看小诺的双眼,竟有一种和林瑶对视的感觉。
“贱/人,死了还来恶心人。”苏亦倾感觉自己身上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怀里的小诺简直是林瑶附体,她一刻也不想抱着小诺。
“你快把她接过去!”伸手把小诺递给了嬷嬷,苏亦倾心里才稍稍感觉好了些。
小诺的眉眼都十分可爱,但却没有一处和苏亦倾相像,她的皮肤是天生的古铜色,虽说看起来很健康,但却和尉迟连赫不同,和苏亦倾更是相差甚远。
现在还小看不太明显,等她长大一些,模样长开了又该怎么解释?
“果然是林瑶的贱/种。”苏亦倾想到了林瑶和尉迟傲天,心里又是一阵腻歪。
想到此处,苏亦倾越发厌恶林瑶,骂道:“贱/人生贱/种,林瑶这没用的东西,生个孩子也如此不争气。”
第100章 死讯 “啊!”尉迟傲天展开双臂,仰头……
西兴边城, 城东。
整座城中最精美的建筑大多聚集在此,此处也正是商贾云集,城中最热闹的地方。
饥荒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 到处是难民的街巷上, 有两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格外显眼, 他们身上穿着貂皮袄子, 那毛色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想来这两人的身份也不简单。
按穿着看, 似乎是在塞外讨生活的大豪商, 可他们举手投足间动作干净利落, 给人一种行伍出身的感觉。
尤其是两人眸子里透出若有若无的森寒,像极了手上染血的军中悍卒。
“丁杰,摄政王让我们盯着这些当铺干什么?”左边那个身材颇为壮硕的汉子问道。
“巴图,动动脑子。”丁杰道, “西兴共有十座城,要找王妃岂不是大海捞针, 摄政王对王妃一往情深, 下定决心要找到她, 但也不会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找啊。”
巴图闻言, 若有所思:“摄政王是算准了王妃身上没有盘缠会去当铺典卖身上的东西对不对?”
丁杰点头:“王妃怀有身孕,定是非常需要银两, 一定会去当铺周转,而且王妃身形明显,当铺老板只要见过一定会有印象。”
“可是咱们已经走遍了整条街, 也没人想起见过王妃啊,是不是王妃并没来过这里?”巴图疑惑。
谈吐间两人已然走到巷尾,映入眼帘的这家当铺店面极大, 光门口的伙计就站了两个。
“王妃的东西,一般小当铺买不起,这里也许能有收获。”丁杰对巴图点点头,两人跨步走了进去。
当铺门口的伙计见有人来了,立刻迎上前。
“喊你们的老板出来!”丁杰随手一抛,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扔向门口伙计。
伙计接了银子心花怒放,来当铺的客人本是典物求财,还能这样出手阔绰的随意打赏,说明不在意小钱,那典当的东西也一定不同寻常。
两个伙计连连道谢,立刻有一个伙计急匆匆跑到后堂去找当铺老板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五短的中年人小跑着从后堂绕了出来,小眼睛里充满恭维,胖脸上堆满笑容。
“哎呦两位贵客啊,您二位前来有何吩咐啊?”老板一看到两人身上穿的貂皮价值不菲,立刻眼冒金光的迎上前,那点头哈腰的样子,丝毫没有了平日里的盛气凌人。
丁杰很满意老板的态度,也不多绕弯子,直截了当向老板打听起林瑶的下落。
“怀孕的女人?典当贵重物品?”老板一听,脸上的表情就古怪起来。
丁杰和巴图对视一眼,看来有戏。
“有倒是有,我记得几个月前的确有个天澈孕妇来卖过东西,啧啧,那可真是人不可貌相。”老板本来懒得多费口舌说一大堆,但本着为贵客服务的原则,还是一边卖力的比划,一边接着说道,“那女人卖的东西都贵重的很,她那雕花扳指一看就非同小可,耳环是金镶羊脂玉的,项链上的宝石比鸟蛋还大……加一起可值好几锭金子呢,只有咱们店收的起,所以我印象深刻的很!”
说到这里,老板撇撇嘴,“说起来也是我看走眼了,这些东西价值太高,我收是收进来了,到现在一件都没卖出去,您二位要不要看看?”
丁杰大喜,“你全部拿来,我看看。”
老板高兴坏了,连忙一挥胖手,吩咐伙计从库房里把那些东西都搬了出来。
这些东西都是女子身上的首饰,每一件都光华璀璨、质地不凡,丁杰只看了一眼,直觉就告诉他八九不离十是王妃的,可是他也无法确认,只有拿回去给尉迟傲天看看再做判断。
“老板,这些东西我都买下了,你帮我包好。”丁杰随手取出了包袱中的金锭,放在柜台上。
老板看到金子,眼都亮了,本以为这些首饰要锁在库房里当镇店之宝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卖出去。
“成!贵客如此爽快,我就亏本卖给您算了!”老板做成了大买卖,心情大好,他挠了挠秃头,凑上来问道,“您二位是要找那个孕妇吗?”
“怎么,你有线索?”巴图闻言,转过头盯着他问。
老板被巴图看得浑身一哆嗦,心想:“妈呀,这眼神就像老虎一样,吓死老子了。”
他缩了缩脖子道:“是这样的,那孕妇来的时候我听她说过,好像是要去租对面的民房,那一带都是一原酒楼老板的产业,住了百十号人,您要是想找人,可以去一原酒楼问问。”
出了当铺,丁杰和巴图直奔一原酒楼而去,随便拉了个伙计,说明来意,两人很快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您说那个天澈孕妇啊,我知道。”伙计想了一下,说道,“她就在我们老板的房产里住着,据说叫林瑶还是林娅来着。”
丁杰巴图对视,眼里透出欣喜,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找到王妃了。
“说起来,那女人挺不错,为人和气,长得还漂亮。”伙计赞不绝口,“半个月前她生下个女儿,是难产,当时我爷爷熊子还去帮忙了。”
听到这里,丁杰压抑不住喜色,追问道:“她们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
不料,伙计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似乎有些难过,“你们是找不到她了。”
“怎么找不到,难道搬走了?”巴图性子急立刻问道。
“不是,这事儿,住在这附近的人都知道,大概十天前,就在正月过新年的时候,她们母女俩都被烧死在房里了。”
“烧死?失火?”巴图大惊失色,不敢相信。
“可不是失火,大家都知道,那是有人故意放的火。”伙计神神秘秘道,“也不知道那女人得罪了什么人,直接一把火把屋子给烧了。”
“你胡说!真的烧死在里面了吗?”丁杰也淡定不了了,他盯着伙计急声询问。
“客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多少人都亲眼目睹的事情,我还能骗人不成?再说了,当时我也帮着去灭火了,那火烧得……屋子都烧塌了,那母女俩肯定也都烧成灰了。”
“不可能……”丁杰没有想到,自己千方百计探听来的会是这样的噩耗,他愣住了。
“两位,那女人该不是您二位的亲戚吧,节哀了,人一定是死了,我也犯不上骗您二位。”
但是这时候,丁杰和巴图已经完全无心再去听伙计的念叨,他们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快回去,把消息告诉摄政王。”
丁杰终究是个谨慎的人,他又在酒楼附近问了几个人,得到的答案却差不多,所有版本里,林瑶母女都已经被活活烧死。
他还是不死心,亲自到当时起火的地方看了看,果然已经成了一堆废墟。
耳闻目睹了这一切,丁杰和巴图的心里都像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两人没有多停留,连夜赶着马向漠苍城飞驰而去。
……
十日后,漠苍城堡里,尉迟傲天一人独坐在桌旁,看着满桌的首饰,木然发愣。
两天前,丁杰和巴图赶回来了,连带着刺骨寒风和噩耗一起带回了这座大漠以北最宏伟的堡垒。
尉迟傲天本是不信的,他不愿也不肯相信林瑶会已经死去,可是丁杰的为人他清楚,若不是消息可靠,他不会这样回来汇报。
眼前这满桌子的首饰,他认得出这些就是林瑶贴身之物,尉迟傲天甚至还能在上面闻到林瑶身上淡淡的香气。
“瑶儿,你真的死了么,果然还是没有躲过去吗。”尉迟傲天喃喃着,拿起一件首饰放在手里摩挲,就好像在抚摸着林瑶的肌肤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