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要想赚大钱, 只靠刺绣肯定是不够的,必须做大买卖才行。如果通衢商路能回来是最好的, 可以开客栈, 开商铺,若是这里能成为贸易中心就最好了, 一个懂茶懂刺绣懂湖湘菜的姑娘,是大有所为的。
兴奋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冷静下来,阿竹决定去找边野。这个庞大的计划要想实施, 首先要修筑一条宽阔的堤坝,能盖房能走车的。想来想去,这件事唯有边野能做到。
阿竹洗了把脸,把头发梳成一个好看的发髻,忽然发现铜镜中人眼底发青, 这才恍然大悟,一宿没睡好,黑眼圈很严重啊。爱美的小姑娘犯了愁,就算赚钱很重要,可她不想这个样子去见边野,于是耐下性子等了一日之后,才去水田里乱转。
“我去瞧瞧栽下的秧苗怎样了。”阿竹一大早就想出去,特意找了个合适的借口。曹英忙活着自己不擅长的荷包,没空抬头:“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好。”阿竹欢欢喜喜出门,却很是奇怪,在田埂上来回溜达了数遍,瞧见了不少农家人,却没有见到边野。没法子,她悻悻回家,傍晚时分又出来乱转,还是没有看见他。
嘿!这人。不想见他的时候日日能见到,想见的时候却碰不上了。
一连转了三天,第四日的黄昏终于见到了边野。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是走了很远的路,精神头却很足,依旧神采奕奕的模样。远远瞧见阿竹,他脚步一顿,很快就飞跑过来,瞬间冲到她眼前。
“在等我?”边野笑得很甜。
“没有啊,我只是路过。”阿竹温婉一笑,不那么理直气壮。
“这样啊……那我走了。”边野转身就走,却被阿竹叫住,“你别走,我有事找你。”
边野回头哈哈大笑:“还说不是等我,口是心非,嘿嘿!”
他抬手亲昵地捏捏阿竹脸颊,柔声道:“三日没见,我早就想你了。”
阿竹拍掉狼爪,四下望望没人,才拉着他衣袖让他蹲到灌木丛后面说话。边野忍俊不禁:“你要跟我说话,就光明正大地说,这样藏起来若是被人抓到,反而像捉奸一样。”
“你……”阿竹深吸一口气,鼓起柔软的双腮,伸手也捏了一下他的脸颊:“你懂什么,小点声不会有人听到的。”
阿竹不好意思跟他说透,自己已经在这里转了好久,遇上不少人经过,若是被人看到她与边野说话,岂不等于大家都知道她在等边野了?
她肯用软绵绵的小手捏自己脸,在边野看来,这差不多能算半个吻了,顿时眉飞色舞。
阿竹压低声音说道:“我有个想法,既然要为水稻修堤坝,不如修宽一些的,你可以联络多些村子一起修,要能建房子能过车队的。不是说以前这里是通衢商路吗,咱们可以吸引那些南方客商重走这条路。这样就可以开客栈,开店铺,粮食也能卖上高价,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将来还可以开书院,让子孙后代都念书识字,说不定还能出几个大官呢。”
边野心中赞叹,一个水灵得像花骨朵一样的姑娘,竟能想到这些养家赚钱的买卖,甚至想到子孙后代读书的事情,真真是不简单。好妻旺三代,这个小媳妇他娶定了。
“没想到,看着单纯的小姑娘,竟是个小财迷呢。”边野故意逗她。
小财迷?
阿竹怔愣抬头,眼神呆萌呆萌的:“你瞎说,你才是小财迷呢?”
边野嘿嘿直笑:“难道做这些不是为了赚钱?”
阿竹扬起小巧的下巴,索性承认了:“好吧,就算我是小财迷,也是个善良的小财迷,带着大家一起赚钱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不过只修堤坝一项,就需要十六个村子一起修,要一个一个地说服他们不容易。并不是所有的村子都种水稻了,还有,要恢复通衢商路,需要南北上百里的村庄修整道路,要去说服这些陌生人容易么?谁去?”边野故意靠过来,亲昵地想去蹭她的头。
阿竹伸手推开他的大脑袋,继续说道:“当然是你去呀,别人哪有这个能力。我知道很难,可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这么相信我?那你亲我一下,让我有点动力行不行?”天色愈发暗了,边野开始耍赖。
“你别胡闹,我走了。”阿竹起身欲走,被他一把拉住:“别走呀,多说几句嘛。”
阿竹瞧瞧天色,确实要回家了,就不顾他阻拦,要绕过灌木丛走出去。却听边野朗声说道:“修堤坝这个事,确实有好处,可以考虑,不过呢……”
阿竹凝神听着,暂时未动脚步,却听到了路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野哥,跟谁说话呢,那些村子谈的怎么样了,我们可就等你一声令下呢。”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好像是边葵。阿竹赶忙蹲下,借灌木丛遮挡自己。边野摸摸她的头,安慰她不要怕。独自走出灌木,迎向边葵:“谈得差不多了,这几日我起早贪黑地游说各村里正,需要修堤坝的十六个村都谈妥了,只剩南边北边那些需要平整道路的还没去。”
边葵欢喜道:“那咱们很快就可以干了呀。”
“恩,我打算等大家插完秧,就开始修堤坝,沼泽深挖,取里面的泥土和荒地的沙石,从河边移来小树,既然要修就要修好,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个好基业。”
“行啊,野哥,我们连媳妇都娶不上呢,你已经开始想子孙后代了,这树后头是不是藏着个小嫂子呢,让我瞧瞧。”边葵坏笑着朝这边跑,阿竹手心有点冒汗,若真是被他撞见了,恐怕就只能赶快定亲了。
边野迅速闪身,一把抱住边葵,把他扔到了道路中央:“快滚,找揍啊。”
“不让看,哈哈哈,就是藏了相好的。”
边野捡起地上一块砖头,高高地扬了起来:“滚不滚?”
“我滚,我滚。”边野从小打人就狠,边葵只敢贫两句,不敢惹急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撒腿就跑。
边野盯着他跑进了村子,望望四下再无旁人,这才回到灌木丛后边:“走了,放心吧,附近没人了。”
他蹲下高大的身子,想继续跟阿竹说话,却没想到阿竹忽然扑了上来,柔嫩的小手推在他宽厚的肩膀。边野措不及防,一下子被扑倒在地,胸口落下雨点般的小拳头。“你个大骗子,你已经跟十六个村谈好了,却还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还说我财迷,你个骗子,哼!”
边野嘿嘿直笑,挺起胸膛享受着诱人的小拳头,身上不疼,就是心里痒痒。等她打累了,他长臂一伸,把后退的人儿揽进怀里,不让她离开。
“我若直接告诉你结果,你还肯跟我说这么多话?人家就是想你了嘛,想和你多待一会儿,这几日四处奔走,鞋都磨破了,嘴皮子也快磨破了。过两天就要开工了,很辛苦的,给点动力呗。”边野眸光熠熠地看过来,满眼期待。
阿竹被他抱在怀里,动弹不得,早就脸颊滚烫,怎么好意思再进一步,只能突然发力,一把推开他:“我真的要回家了。”
阿竹起身就跑,这次边野没有阻拦。见好就收吧,她已经肯在自己怀里待一会儿了,下次或许能更进一步。
阿竹一路小跑,回头望望,见边野在远处跟着保护自己,直到她进了家门,回眸一望,见边野站在街角朝这边挥了挥手。阿竹笑笑,转身进门。
“阿竹,你咋这么晚才回来呀。”曹英正在摆碗筷。
“哦,我去瞧了瞧第二批播种的田地,看出苗了没,走得远了些。”阿竹有点心虚,垂头洗手。
曹英扑哧一笑,没有拆穿她。以阿竹谨慎的性子,若真是去看地,绝不会天黑以后回家。虽说这附近比较太平,可一个大姑娘独自走夜路还是有风险的,估计是有人送她回来吧。想到这曹英叹了口气,人家的心上人近在咫尺,自己的心上人远在天边。
阿竹进厨房给廉氏帮忙,却见锅里蒸了一锅好大个的花馒头,每个都比自己的手掌大,做成各种形状,有的像兔子、有的像老虎、有的像牡丹花。“舅母,这也是馒头吗?真好看。”阿竹惊叹道。
廉氏笑呵呵道:“这是花馍,明日你舅姥姥过寿,咱们要去七里镇贺寿的。”
糯糯接口道:“就是邻居有酒窖的那一家吧,好大的酒味,上次差点把我熏醉了,舅奶奶还说把咱们家的闺女嫁给烧酒坊的少爷呢。”
第29章 . 又见相亲 骑着驴找驴吗
七里镇是曹旭的舅舅家, 舅父已然去世,留下长寿的舅母。也就是说,曹英和曹糯要唤做舅奶奶,阿竹要唤做舅姥姥。
老人家年近古稀, 精神却十分好, 拉着三个姑娘, 爱不释手。自家没有孙女,只有两个孙子, 都已成亲。老太太一直有心想把曹英介绍给邻居杜家, 昨日已经和杜家打好了招呼,说今日相看相看。
于是,用过午膳, 老太太悄悄把廉氏叫到一旁。“隔壁杜家是好人家, 开烧酒坊的,家境殷实, 是杜康的后人。她家的小少爷杜千里, 是我瞧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他爹是我们七里镇的乡正, 咱们乡下地方,不敢说有钱有势吧, 起码日子好过,也没人敢欺负。又有咱们家在这守着, 将来成了亲,肯定是不会受欺负的。我昨日已经同他们家讲好了,咱们这就带英子过去相看相看,你也亲眼去见见他家的人和酒坊,心里也就踏实了。”
老太太一直有这心思, 廉氏并未觉得意外,点头道:“那我喊英子出来。”
“英子,舅奶奶想带你去看看邻居家的酒窖,你出来一下。糯糯就不用去了,跟孩子们一块儿玩儿吧。”廉氏没有提阿竹的名字,她不好意思说不让阿竹去。但是这种相亲的场合,若是带两个大姑娘一同去是不太合适的。
曹英并不知道家人给安排了相亲,自然而然地拉住阿竹的手。“好啊,我还真没见过酒窖什么样儿呢,阿竹,咱们一起去长长见识。”
阿竹温顺地跟着她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昨晚糯糯说过的话。她说舅奶奶说过,要把曹家的闺女嫁给烧酒坊的少爷。于是阿竹敏感的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场相亲,就停住脚步,挣脱了曹英的手。“我在江南的时候见过酒窖了,我就不去了,你去看吧。”
“江南的酒窖跟我们北方的酒窖怎么可能一样呢?你跟我作伴去瞧瞧嘛,刚好比较比较。”曹英一把抓住她手腕,拉着阿竹就往外走。
“哎呀,我不去了。”
“去吧去吧,你要不去我也不去了。”
老太太对阿竹并不十分在意,她了解杜家的实力。能看上曹英就算不错了,就算阿竹长得更好看些,可杜家怎么会看上一个外地来的孤女呢?
老太太走上前来,一手一个牵着两个姑娘朝邻居家走。“走吧,一起去瞧瞧,不妨事的。”
阿竹不好再推辞,只能垂着头闷声往前走。好在进门之后只是简单的寒暄几句,并没有提起相亲这样的字眼。只是让杜家的小少爷杜千里,带着他们去酒窖看看。
杜千里十分健谈,从自己的老祖宗杜康讲起,给她们介绍了酒的起源和分类。带着她们从后院的酒窖看起,一路走向临街的酒铺。
杜家的房子很多,东边的三进宅院是主人居住的地方。西边的三进宅院,是专门用来酿酒的。东面临街是自家的院门,西面临街是做生意的酒铺。
阿竹偷眼望望逐渐甩在后面的舅姥姥、廉氏和杜夫人,见她们相谈甚欢,时不时地朝这边张望。又见杜千里的年龄比自己似乎大不了几岁,而且从他健谈的程度来看,平日里应该是四处跑生意的。谈话本应极为流利才是,可是却像有那么一丝羞赧。
阿竹怎么看都觉得这就是一场相亲,可是已经来了,半路离开不太礼貌。于是她一言不发,纵使有不明白的地方也不肯问。
曹英没想这么多,饶有兴味地参观了杜家的酒窖,遇到不懂的就问杜千里。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还比较投机。
走到酒铺后门处,老太太叫住了大家,笑呵呵说道:“本来想让你们各自回家,再问问印象如何。不过我看相谈甚欢呀,也不必回去问了,咱们今日这相亲就算是成了。英子,以后你嫁进杜家,肯定是好日子。”
杜夫人和廉氏相视一笑,却没想到曹英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怔愣问道:“舅奶奶,您说什么呢?相亲?给谁相亲啊?”
“你这傻丫头呀,这不就是带你过来和千里相亲的嘛,我们都瞧见了,你俩颇有缘分。”
曹英怔怔地瞧瞧舅奶奶,又看看笑吟吟的母亲和杜夫人。再转头瞧瞧没什么反应的杜千里,还有阿竹,忽然气的暴跳如雷。“你们……你们都知道这是在相亲,就我不知道。诓我一个傻子呢,是吧?阿竹,你也知道是吧?难怪你今日一句话都不说,跟个小哑巴似的。谁说我要相亲了,我年纪还小,不想嫁人呢。你们若早说是要相亲,我才不来呢。”
曹英一转头,瞧见了刚刚进来的大门口,撒腿就跑。众人望着她飞快离去的背影,全都愣在原地。
老太太赶忙打圆场:“姑娘家第一次相亲,难免害羞些。过两日就好了,我们家这闺女是个好孩子,性情爽直,你们应该也都看出来了。”
杜夫人也不想因此伤了两家和气,笑道:“是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其实相亲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姑娘家害羞嘛,也正常。我这傻儿子平日里可没有这么多话,可见心里头是满意的,咱们今天这相亲算成了。”
边野从酒铺中穿过来,刚刚走到后门处,便听到这几句话。刚问过伙计说杜乡正在后院,让他从这个门过去找就行。
他刚要迈过门槛,万万没想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阿竹,她怎么会在这儿?
再看看旁边几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略带浅笑,另有廉氏和其他两名妇人。
“相亲”,这两个字让边野的脑袋嗡了一下。脚下像是生了钉子,再也迈不过这个门槛儿了。
他怔愣地看着阿竹,昨天晚上还与他笑闹的姑娘,此刻竟站在这里和另一个男人相亲。她低垂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边野动了动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杜千里率先发现了边野,问道:“你找谁?”
众人循声望了过去,阿竹和廉氏也看到了边野。阿竹很是诧异,不知为何会在这儿碰到边野。正要上前询问,却见边野忽地一下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