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那告示我早就瞧见了。这就是孝敬财神爷的,再来一把。”哗啦一下, 又是一把铜板落地, 这次有一枚落在财神爷胳膊上。他欢欢喜喜地取回来,拿去店里找阿竹免费编穗子。
边野粗略估计一下, 那两大把钱足有五十文以上, 比房费高出许多。
心中暗笑,边野跟着进店, 见阿竹已经配好了丝线。“给您编一个五福临门的穗子吧。”
“好。”
阿竹正要动手,边祥走了过来:“阿竹姐姐, 阿光在厨房忙不过来了,叫你赶快过去呢。”
“哦, 来了。”阿竹放下丝线,对客人道:“您先坐下喝口茶,我马上就回来。”
阿竹匆匆进了厨房,糯糯捡起丝线,一双小手灵巧地动起来, 很快就做好了一个五福临门的穗子。
边野吃惊道:“糯糯,你也会编穗子呀?”
曹糯抬眸:“对呀,编穗子、打络子,这些每个姑娘都会些,不过我不如阿竹姐姐会的花样多,简单的还可以。”
边野把红绳点缀的铜钱送过去,客人很满意,收入绣着财神爷的荷包,连夸自己最近运气好。
边野附和几句,回到柜台旁边:“糯糯,咱们商量个事。阿竹太忙了,我担心她太累。你过来帮忙编穗子吧,赶集的时候就卖小食,一天给你……十文钱,行吗?”
糯糯爽快答道:“可以呀,不过我不要钱,管饭就行,嘿嘿嘿!我嘴馋,就想吃好吃的。”
“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想吃什么跟哥说,哥给你买。不过十个铜板还是要给你的,是零花钱。”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九月底。这些日子客源比较稳定,客房能住上十间左右。江南小馆里中午和晚上加在一起,也能招待十来桌客人。
令阿竹最满意的是回头客非常多,但凡从这里经过去幽州的,回来的时候都是走的这条路,无一例外。大家对赵北客栈评价颇高,饭菜味道好,量也足,价格还便宜。硬币投到财神爷身上还能免住宿费,这么好的事儿在涿郡那边可享受不到。
第一批种下水稻的三户人家是边野家、边二叔家和曹旭家。这三家的稻田已经由绿转黄,沉甸甸的稻穗儿把稻杆压弯了腰,马上就要安排抢收,否则米粒恐怕会掉在地上了。其他农户丰收在望,心情也是一派喜气洋洋,对边野和阿竹十分感激。
边野问了问了阿竹,收水稻没什么技巧,跟割麦子差不多,把稻穗割下来扔在车上,拉回家里头,只不过不能用石碾子轧,米粒好像不如麦粒硬,怕压碎了。需要亲手拿着一缕稻穗在筐上摔,这样就比较费工夫了。
店里离不开人,边野已经想好了秋收的对策。其他人家的水稻还没有成熟,不能收割,刚好村里的闲人比较多。只需他振臂一呼,就来了几十个小伙子,在田里站成一排,十分壮观。
今年遭了水灾,附近几个村子收成最好的就是赵北村。除了崔家,其他人家几乎没什么损失。眼下红树林大集也转到了赵北村这一段堤坝上,又有财神雕像立在那里,几个铺子也相继开张,周边的姑娘们都看出来了,将来日子过得最好的必然是赵北村无疑。
所以,边野家里收割水稻的时候,竟出现了一个新的盛景。周边几个村的大姑娘们,找各种借口从他家田边经过。见了面互相打个招呼聊几句天,便可以停住脚步,眼神却都是飘向田地里一群小伙子的。
小伙子们频频回头,十分纳闷。以前干活的时候也没有站在田埂边呐喊助威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边野忽然想通了,对兄弟们说道:“这不是简单的看热闹,是来相亲的,就看你们哪个干活利索。人家姑娘挑对象,不得找个聪明能干的呀,眼下都有心想嫁到咱们村来,可也得挑个好的不是?”
众人恍然大悟,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好小伙,一个个使出了看家本领,二十多亩地一天就割完了。
万氏笑的合不拢嘴,揪着他们的衣裳不让走,要给他们做点好吃的。
“大娘,不是我们不吃,是不在家里吃的,我们得去野哥的饭馆吃呀。别说我们没尝过饭馆里的江南菜,就是我爹我爷爷也没吃过呀,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必须得去堤坝上。”
万氏讪讪地松了手:“嘿,这帮臭小子们嘴还挺刁。”
边野呵呵直笑,端起一盆米粒大步出门:“娘啊,天气还不错,应该是不会下雨的。您和燕子慢慢干,脱粒这事儿也不用特别着急,晚上我让阿光看店,我和边祥回来干活。我先端一盆去店里,让阿竹给大家蒸米饭,都尝个鲜。”
虽然脱粒这活儿费时费力,可瞧着满满一大院子的稻穗儿,万氏心里高兴呀。忍不住连连称赞自己儿子能干,碰上灾年照样能丰收。
边燕一边摔稻穗儿,一边瞥瞥嘴。“您就别夸我哥了,要不是人家阿竹,我哥能想到种水稻吗?他见过水稻吗?他吃过米饭吗?对了,娘,我这儿已经有一篮子的米粒儿了,咱们也蒸个米饭吃吧,尝尝鲜。”
万氏笑呵呵的应了:“要说阿竹这姑娘确实不错,大伙都说她帮你哥挣了不少钱呢。好,咱们也蒸米饭吃,尝尝这江南的东西到底好不好吃。”
万氏第一次蒸米饭,没什么经验。感觉好像应该先洗一洗,她舀了一瓢水放进盆里,又捧了几把米进去用手一搅,水面浮起一团白色。万氏有点害怕了,是不是米里的面被洗掉了呀?把水倒干净,米粒儿没少,只是比原来晶莹了许多,万氏这才放了心,把米放在一个小瓦罐里,放在笼屉上蒸了起来。
大火烧了约摸一刻钟,万氏觉得就算是蒸馒头也熟了,米饭应该也没问题吧。就把瓦罐拿了出来,倒在两个粗瓷大海碗里。
母女二人围坐在桌边,边燕用筷子试了好几次都没夹起来。好不容易逮住一颗米粒放进嘴里,嘎嘣一下,硌得牙疼。
“咋样啊?好吃吗?”万氏好奇的看着闺女。
“额……凑合吧,没吃出来啥味儿,就是有点硬,差点把我牙硌碎了。”
万氏到厨房拿来两个勺子,把其中一个交给边燕。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万氏努力地嚼了两口,感觉实在是不好吃,又不舍得吐掉。不能浪费粮食的优良传统,让她难以下咽却又使劲儿憋着。
边燕含着一嘴的碎米粒,实在忍不住了,到院子里吐了出去。“娘,这玩意儿实在不好吃呀,江南的东西咱们吃不惯,还是吃馒头吧。”
万氏嘴里含着米粒儿,喝了口水努力咽了下去。“行,吃馒头吧。这东西咱吃不了,你给他们送到堤坝上去吧,不能浪费了呀。”
两碗米重新倒回瓦罐之中,边燕抱着瓦罐去江南小馆给他们送饭。
阿竹蒸的米饭刚出锅,香喷喷热腾腾的,端出来给每人盛上一碗,配上浓香的五花肉炖茄子。大家吃得十分欢畅,连夸好吃。
边燕被眼前热闹的景象惊呆了,把瓦罐放到边祥面前,疑惑地问:“米饭好吃吗?”
“好吃啊,多香啊,尤其配上这肉菜。肉虽然不多,但是茄子入味呀,米饭把汁儿都吸了,特别好吃,你也吃一碗吧,你自个儿盛。”边祥忙着大口往嘴里扒拉饭,没空伺候她,让边燕自己盛饭菜。
边燕一头雾水,看看众人大快朵颐的模样,确实不是装的,“可是米饭真的不好吃呀,又干又硬又硌牙,你尝尝咱娘蒸的这个。”
她把瓦罐里的米哗啦一下倒进碗里,边祥一瞧就笑了。“你糊弄谁呢?这哪是米饭,这是米粒儿。”
“米饭不就是米粒儿蒸出来的吗?大火烧开蒸了好久呢,难不成火号不够?”
旁边的阿光实在憋不住了,大笑起来。“你是不是蒸的时候没放水?”
“放水了呀,锅里放了好多水呢,滚开了好久。”
“不是不是,”阿光笑着摆手。“是这瓦罐里面没放水,你蒸的是干巴巴的米粒,它怎么能变成米饭呢?”
众人都探头过来看热闹,忽然一下全明白了,都哈哈大笑起来。北方人第一次蒸米饭不懂得在米里放水,蒸出来的饭可不就没法吃呗。
阿竹给边燕盛了一碗软糯的米饭,舀上一勺肉菜:“你尝尝这个吧,下次蒸的时候再瓦罐里放些水,要浸过米。水多米软,水少米硬,多做几次就能掌握火号了。”
香气扑鼻,口舌生津,边燕试着送进嘴里一口,没等咽下就惊呼起来:“这也太好吃了,阿竹,呜呜,我每天都要来跟着你吃饭。”
第49章 . 传宗接代 忽然之间承接了全村传宗接代……
“怎么了?”边野见一群人围住阿竹, 又看到了燕子的身影,有点不放心,就凑了过来。
边祥放下碗筷,笑个不停。“娘跟燕子蒸米饭没放水, 蒸出来的是干硬的米粒。姐, 没硌掉你一个牙呀?”
边燕大口吃饭, 没空搭理边祥,只抬脚踢了他一下。“滚!你天天在这儿跟着大哥和阿竹混吃混喝的, 都把你给养胖了, 我吃着什么好东西了?”
边祥不服气的回怼道:“我只是长高了,哪有长胖?我吃饭理直气壮,我每天从早忙到晚, 晚上还要值夜呢, 你干啥了?你还不如人家糯糯呢,糯糯每天在这儿帮忙编穗子、卖小吃, 还能挣十文零花钱呢。”
边燕吃惊地瞪大了眼, 喷香的饭菜也顾不上吃了,把碗放在桌子上, 强行咽下嘴里这一口,瞪着边野说道:“大哥, 你怎么能这样呢?我也缺零花钱呀,你怎么不叫我来?”
小伙子们听到这儿也都凑了过来, 野哥野哥的叫个不停,问店里还缺不缺人手?
尤其是边葵,那渴望的眼神,简直没法形容。“野哥,我要是一天能挣十文钱, 十天就是一百文,一个月就是三百文呀!咱们村娶媳妇的彩礼是五两银子,那我攒上两年就能娶媳妇了。野哥,不管如何,你得给兄弟想想办法,我们家能不能传宗接代就看你了。”
“对对,野哥,我家也是。”
“哥呀,我也没娶上媳妇呢。”
“我奶奶也催着我传宗接代呢,野哥,虽然我不姓边,但我家传宗接代也得靠你啊。”
边野哭笑不得,忽然之间承接了全村传宗接代的活儿,被一群小伙子围在中间,他只能抬手示意,平复一下众人的心情。“这样吧,进了十月天气就冷了,也快过年了。我们这生意就进入淡季,确实用不了多少人。不过呢,明年一开春应该会迎来旺季,堤坝上的空地还有不少,等我攒了钱,再盖些铺子。想想能做点别的什么生意,尽量让大家都挣点零花钱。”
群情振奋,纷纷叫好。小伙子们觉得,今天不仅活干的痛快,饭吃的也痛快,心情更是无比痛快。
晚上边野和边祥回家,连夜忙着摔打稻穗,给大米脱粒。农家人对粮食的感情最朴实,只有安全的装进麻袋,放到屋里,心里才能踏实。
晚上忙了半宿,早晨自然醒的晚些,边野是被一阵亲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他麻利地穿上衣服,到院子里开门。见王老蔫和他的两个兄弟站在门口,满脸愁容,急得团团转。见边野出来,王老蔫一把拉住他胳膊。“边野,出大事儿了。”
边野吓了一跳,稳了稳心神,强作镇定地问道。“怎么了?”
“稻田里出现了一种大怪虫,闹虫灾了呀!以前蝗虫闹灾的时候,俺也见过,可没有这么大个儿啊。而且都是穿着盔甲的,走路的姿势都跟普通的虫子不一样。俺滴个娘诶,俺自从小时候跟着俺爹搬来赵北村,就没碰上过这么倒霉的一年。俺们这是做了什么孽呀?你家的稻田丰收了,可俺们那个还没熟啊。老天爷,这不是故意惩罚俺们吗?要不咱们请个跳大绳的半仙来驱驱邪吧。”
王老蔫揪着边野噼里啪啦的说了一气,边野听得有点儿迷糊,慢慢地捋了一遍。“您的意思是……稻田里出现了一种大怪虫,个头比蝗虫大,还挺硬挺多是吗?”
“对的呀,就是这个意思,你快跟俺们去瞧瞧吧。”王老蔫岁数不小了,却天生就是个没主见的人。经历了上次月夜抢收,他已经把边野当成全家的主心骨,此刻就想让边野帮着拿主意。
看着三个老人紧张害怕的脸色,边野意识到这个问题十分棘手,于是跟着他们快步出村,去稻田里查看。此刻稻田边已经聚拢了一群人,水稻马上就要成熟了,他们每天都要早早起来到田中查看。每天都能看到稻穗又饱满了一点点,而今日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异常,惊得众人六神无主。
崔树根正在田边大声嚷嚷着:“眼下没别的办法了,这怪虫咱们从未见过,肯定是某些人给咱们赵北村带来的灾祸。要么把今年新进村的人赶走,要么请个跳大绳儿的来驱邪。”
边野一听这话就怒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去,一把薅起崔树根脖领子,喝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把今年新进村的人赶走?若不是因为人家指点,咱们能种上水稻吗?能修上堤坝吗?你能开铺子挣钱吗?有句古话说的好,吃水不忘挖井人。你这叫什么?你这叫一边吃奶一边骂娘。”
边野很少有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他翻脸的样子很吓人。崔家的几个兄弟站在旁边怔愣着,谁也没敢动。
崔树根也害怕了,他距离边野最近,能感受到他呼呼的怒气,甚至隐隐看到他眼珠子都红了。
“边野,你别……你别瞎着急,我就是这么说说。要不……要不就找跳大绳的吧。”
边野长臂一甩,把他扔在地上。“跳什么大绳,有虫害就治虫子。跳个大绳,虫子能死吗?”
边野大步跨进到田里,蹲下身子去瞧地上乱跑的怪虫。
边林赶忙提醒他:“你别乱碰,已经好几个人被虫子咬了,他有好几张嘴,牙尖嘴利的。”
拥有好几张嘴的怪虫,边野还真是头一次见。他蹲下身子仔细瞧,发现这些大虫子的确陌生。大的有自己的拳头那么大,小的比鸡蛋大一点,身上有硬壳,腿很多,长了两排。它们在稻田里出溜出溜的,跑地很快。却不像正常虫子前后爬,而是左右跑动。这玩意儿还真是怪,竟然横着走。
“昨天我们割稻穗的时候还没有,怎么一夜之间这玩意儿就爬满稻田了。”边野有点儿想不通。这东西不可能忽然一下子就长大吧,从小长到大,总需要有个过程,怎么以前就没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