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肆冷声说罢懒得再理会她们,只径直朝着门口离去,谁料刚出门便看见匆匆忙忙跑过来的小桔,那神色比前几日更为慌张。
云肆心中一沉,“王君又怎么了?”
小桔大口喘着气,将崖安教给自己的话语急匆匆重复一遍。
“王上快去看看王君吧,王君他身子有恙,午饭一口没吃,还干呕不止,奴已唤了大夫为王君诊治,可王君说……王君说。”
云肆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王君说什么?”
“王君说只要王上多陪陪王君便好了。”
小桔将话一口气说完,再喘气的时候云肆已快步走远,那背影和前几日如出一辙。
裴景瑶不安坐在床上,崖安与裴晓映一左一右陪着他,他连手心都紧张的出了层薄汗。
“我诓骗妻主,她若是生气可怎么办……”
崖安无奈的看了眼坐立不安的裴景瑶,语气劝慰道:“你这哪是诓骗,是大惊喜好不好。一会她进来,你便扶风弱柳的倒在她怀里,诉一遍委屈过后再将喜事告诉王上,我保准她这两个月会什么都不做,光陪着你。”
裴景瑶摇摇头,手中不自觉护着小腹,语气轻柔却带着掩不住的欣喜。
“妻主政事繁忙,怎能因陪我耽误。”
他这话语刚落地,崖安还未来得及反驳,云肆便推门而入,几步便走到裴景瑶身旁。崖安很有眼色让开位置,顺便再将自己小徒弟拉走。
“小桔说你身子不适,是哪不舒服?崖安为你诊治过没?”
裴景瑶看向神色焦急的妻主,心间哪里再舍得逗弄她,只拉着女人的手笑着点点头。
“妻主莫急,是有些不舒服,但崖安已帮我看过了。”
裴景瑶眉目欣喜,看起来也不像不适的模样,云肆心间生异,她撇了眼一旁捂脸的崖安,又柔声问裴景瑶。
“是如何?”
裴景瑶带着云肆的掌心,轻缓抚到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眼角眉梢皆是喜色。
云肆手掌一僵,她看向裴景瑶的模样,又垂眸盯着男人小腹,语气十分不可置信。
“你这是……”
看着仍不敢相信的妻主,裴景瑶轻笑一声,将这喜事点破。
“妻主,景瑶有了,你要当娘了。”
这个天大的喜讯砸下来,砸的云肆难得头脑发蒙,她怔愣的看着裴景瑶,下一瞬便笑着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有了好,有了好,我竟要当娘了。”
裴景瑶笑着抬手攀上云肆的肩背,他能感受到女人的激动,和这要把他揉入骨中的力道。
“少儿不宜,你少看这些。”
崖安掐着裴晓映的肩身将他转过去,自己则上前两步站到两人身旁,看着云肆眼中满是不赞同。
“他刚怀上两月,胎还未稳,你力道小些。”
崖安话一落地,云肆立刻松开力道,她方才过于激动,竟忘了这回事。
“是我激动忘了,身子可有不舒服?”
裴景瑶睫毛染着泪珠,他抬手覆在小腹上,看着崖安羞赧一笑摇摇头。方才一时难控,两人竟在崖安与映儿面前如此亲昵,叫人十分难为情。
崖安啧啧两声,站在云肆身前将孕夫要注意的事项挨个说了一通,不能同房这条被他刻意咬重力道说了两遍。云肆倒未如何,只把裴景瑶说的满面通红。
“按理来讲,孕中夫郎都应与妻主分房而眠,也好让自己清净些,少了冲撞。”
云肆立刻蹙眉反驳道:“你夜间身子不便,我与你同房亦可照料,何须分房。”
见裴景瑶也跟着点头,崖安撇撇嘴当没说过这话,就在云肆起身后,崖安凑到裴景瑶身旁悄悄道:“她说什么你便是什么,你可真是被吃的死死的。”
“妻主亦是为我好。”
裴景瑶捂着小腹嘴角偷偷藏着笑意,神色像只餍足的小猫。
崖安摇头笑道:“这回可真是得偿所愿了。”
算算时日,这个孩子在刚来北疆几日便怀上了,他还记得那时因自己喝不惯牛乳冲撞导致吐了一场,当初还以为自己是有了。谁承想当时暗自失落的那几日,他腹中便悄悄有了一个小生命。
裴景瑶猛然想起前几日,他误会云肆要立侧君的那个夜晚,小腹便有异常的痛,自己当初竟没注意,现在想来怕是孩子也在抗议。
“想什么呢,笑成这般模样。”
裴景瑶抿唇一笑,将自己所想说出,最后拉着云肆的手轻搭在自己小腹上,语气轻松道:“还好,你娘亲未再给你寻个爹爹,你也莫再气你娘了。”
裴景瑶说的轻松,云肆却后知后觉后怕,“你当初怎么不告诉我,若当时你气出事该怎么办。”
裴景瑶当初哪有空关心自己,她一心都在关注那侧君之事是真是假,听闻也只羞赧一笑。
崖安看不过去她俩这亲昵的模样,只将裴晓映领出房门,待给门内妻夫二人相处时间够久后,才又敲敲门独身进去。
裴景瑶正躺在云肆怀中,见崖安进来连忙红着脸起身。
崖安忙道:“你莫乱动了,安心躺着吧。”
裴景瑶只好又羞涩躺下,云肆的手轻轻搭在他腰间,僵硬不敢用力。
“都是要当娘爹的人了,你俩往后可要稳重些,莫要再胡来。”
这话说是对着云肆说的,云肆听罢只点点头道:“我知晓,你且将孕中夫郎的忌讳都告诉我,我自会照看好他。”
崖安一挑眉,自己寻了把椅子坐在两人身前,要说孕中夫郎的忌讳可多着呢,光说也要说上一整天,何况月份不同忌讳也有不同,崖安只挑了些重点说与她俩。
比如莫行房事,胎稳前少走动,吃食上的忌讳和定要休息好睡眠之类的。
说到最后,崖安轻咳一声,他虽看向裴景瑶,实际却是说给云肆听。
“孕中夫郎的身子总是敏/感些,一般妻夫不同房也是怕擦枪走火,待孕五六月左右,你夜间应会有些燥/热与反应。”
崖安撇了眼云肆,又看向惊诧的裴景瑶幽幽道:“你到时莫要害羞,只管让王上用手帮你便好。”
如此胆大的话从崖安嘴里说出,裴景瑶立即瞪大眼睛,本就爱羞的面皮通红一片,连耳根都开始发烫。
云肆看着小夫郎泛红的耳尖,轻笑声后便抬手轻掐了把他软嫩的耳垂,崖安只当自己看不见。
“我知晓了,可还有其他忌讳?例如频率如何?”
崖安神情也有些挂不住,但仍尽医者本能道:“自然不可多来,两三日舒缓一次便好,这种征兆孕八月左右便会消失,不过那时孕夫胸口总会肿胀疼痛,忍到生产便好了。到时候身子一重,更要带着他出来多走动,才好生产。”
裴景瑶听完两人的对话,早把脸埋在云肆怀中,任凭她怎么哄都不肯抬头看人。
“你莫害羞,崖安都说了是常事,每位孕夫都会经历,你是头胎,我心中担忧才多问几句。”
“我知晓,景瑶对孕中忌讳亦不了解,还要学上许多。”
裴景瑶闷闷的声音传出,这些他都知晓,可知晓是一回事,听着妻主认真讨论又是另一回事,好在屋里只有他们三人,不然裴景瑶怕早羞到没脸见人了。
“还有,孕夫脾气秉性总变化莫测,平日再温柔体贴的夫郎孕中都可能会发脾气,饮食口味也会变化,虽都说酸男辣女,但我告诉你俩,这法子不准,不要瞎猜。”
崖安最后嘱咐过后才开门,裴晓映站在门口待了许久,直到师父走来轻拍拍他的肩膀。
“走吧,唉。”
裴晓映好奇道:“师父为何叹气?”
“我叹时间太快,总感觉上次见你兄弟二人还是那副可怜模样,如今一转眼你哥都要当爹了。”
崖安说着撇了眼自己的小徒弟,“你也长大了,只有我老了一岁。”
“师父才不老,师父亦是北疆的美人。”裴晓映虽看不太清,但他日日与崖安待在一处,心间对师父的长相早有大概模样。
崖安听闻笑的极为开心,“不愧是我徒弟,小嘴跟抹了蜜一样甜。”
“映儿只是实话实说。”
崖安看着裴晓映的小脸,他生的标志好看,这张脸放在王城都是难得的美人,若是被北疆世女们看见,怕是提亲之人会把王帐门槛踩断。
真不知未来会便宜哪个女人,崖安摇摇头,牵着裴晓映走的更快了些。
云肆并未隐瞒王君有孕一事,在当日便传遍王臣耳中,白日还逼迫她立侧君的几位王臣也都没了言语,只得悻悻而归。
王帐内乃是一片大喜之景,小桔年幼不懂如何照顾孕夫,云肆寻了几个信得过的婢子跟在裴景瑶身边照顾起居,又寻了两个有生养经验的夫郎照顾他。
云肆继承王位也有一段时日,最繁忙的阶段已经过去,何况她这段时间的忙碌并未都因政事,而是要给裴景瑶一个惊喜。
她却没想到裴景瑶先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王君有孕一事传出后,王帐里的婢子皆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呼吸大了惊动王君,裴景瑶对此哭笑不得,但云肆架势比婢子们还要谨慎,连他洗漱时都要护在一旁。
崖安未敢告诉裴景瑶,他身子本就虚,如今怀孕已是意外之喜,滑胎的概率亦比寻常男子高上许多,只私下将这事告诉了云肆。
以至于在裴景瑶胎稳前的一个月内,云肆几乎日夜不离守在裴景瑶身侧,生怕他有磕碰,那来之不易的孩子便离她们而去。
裴景瑶虽不知此事,但他心思何其通透,见云肆与其他人的架势,便知自己腹中孩子需有多小心翼翼来保护。
云肆将裴景瑶揽在怀中,掌心只敢虚放在男人小腹上,连压上都不敢,裴景瑶将女人的掌心轻轻拽下。
“没那么金贵,妻主只管放便好。”
云肆感受着手下的肌肤,月份太小,他小腹还看不出模样,摸起来一片平坦。
她摸了一会,忽而轻声开口道:“我本欲先给你一个惊喜来着,可没想到竟是你先给了我一个惊喜。”
裴景瑶小心她怀里转了一圈,眉眼好奇道:“妻主有何惊喜给我?”
云肆揽着他的后腰,能让他借力放松一些,看着裴景瑶带笑的眉眼,她轻声把那准备许久的事情说出。
“当年裴府灭门,裴家外戚的女人流放边境,有一队是流放到北疆来的。”
自云肆第一句话出口,裴景瑶的身影便一僵,而今神色更是无措慌乱,云肆看着男人接着说。
“景瑶,我寻到她们了。”
当年流放到北疆一支的裴府罪人一共十五人,而如今四年过去,仅剩六人还尚存世间,她们隐姓埋名在北疆的玉矿中做苦力。云肆为了寻到她们费了很大的功夫,如今那六人已在来王城的路上。
她将裴景瑶脸颊的泪水擦去,又轻拍着他抽泣不已的身子。
“只可惜我寻的太晚,仅剩六人活着。景瑶,裴府如今不止仅剩你和映儿了。”
裴府一脉,算上裴景瑶肚子里的这个,如今存活世间的还剩九人。
“妻主,苍天有灵,景瑶遇见你,乃是我裴府之幸事。”
裴景瑶从他怀中坐起身子,他眼角沾泪,本欲对云肆行礼,下一瞬便被云肆拦住动作。
“真是孕中糊涂了不成,你是我夫郎,你的事便是我的事,等她们到了我便带她们来见你。”
裴景瑶声音瓮瓮,趴在云肆怀中短促嗯了一声。
第51章 . [最新] 尾声 正文完
翌日一早, 崖安便带着裴晓映又到王帐内,昨日时间匆忙,他回去后便将孕夫要注意的事项编撰于纸上, 今日又特意给二人送来。
王帐内人来人往,一个个皆行色匆匆,裴晓映站在房间一角看着师父与哥哥的身影, 在云肆跨进房间之后,屋内更没有人注意自己的身影, 裴晓映转身悄悄走出去。
王帐外亦人影忙碌, 皆因哥哥有孕一事而面露喜色, 并未有人在意他的身影。
裴晓映抬手感受着洒下的阳光, 抬手将自己眼上的白布扯下。如今已是初春, 帐外的白杨树抽出绿芽,天地间一副生机勃勃春意盎然之景。
裴晓映一路走至王帐外的林间, 春风一吹,林间便沙沙作响, 这片林子的年头已久,许多白杨的树干足够遮掩两人的身影。
裴晓映坐在树下, 抬头望着林间嫩绿色, 眉目间亦是一片欢喜,新芽娇弱, 风一吹过,一片小小的嫩叶便顺着风吹落至裴晓映身上。
他捏起那娇叶好奇看着, 用指腹轻轻感受纹路,又在地上寻了几片新叶放在身前,将它们拼凑成不同的形状,好似一副树叶画。
这是裴晓映第一次独自走出王帐, 不在别人的照看下,真切的感受着北疆的景色。
他独自在树下坐了许久,手中的叶子被来回摆弄,就在裴晓映欲起身离去时,他听见了两个女人交谈的声音。
这两个女声他都认得,一个是水鱼,一个是崖喻,只是交谈的内容他却是头一次听说。
裴晓映起身的身影一僵,他本想等着水鱼与崖喻走过后再悄悄离去。
王帐内。
裴景瑶焦急看向身前的婢子们,“还没寻到映儿吗?”
那婢子中的一个站出来,惊慌不安道:“回王君,我等已将王帐寻了个遍,确实未发现小公子的踪迹。”
崖安眉心微蹙,走到裴景瑶身侧安慰道:“你莫急,他说不定就是跑出去玩了,一会玩够就回来了。”
方才王帐内人来人往,等平静后才发现裴晓映竟找不见了,守门的婢子只道小公子在半个时辰前出去了。可一问去小公子去哪了,竟没有一个人知晓。
裴晓映以前也偷跑去玩过,但都是在王帐内,何曾一声不吭跑出去这么久过。他自来到北疆后还未独身出去过,如今眼疾还未好,裴景瑶担心他出了意外。
虽崖安与云肆都安慰映儿不会出事,可裴景瑶就是放不下心,只抚着小腹焦急万分。
就在他安耐不住想要自己出去寻时,小桔在窗外的惊呼吸引了他们注意,崖安与裴景瑶对视一眼,随后便扶着裴景瑶匆匆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