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一直感激陈景这个哥哥能帮一把,没听太太的让他识字之后就留在家里管管俗务把他当个管家使唤,而是把他送到书院读书去,现在陈景给他这么个任务,他自然是得把陈蕊儿给看紧些。
其实金氏常年盘算着给儿子找新媳妇,陈蕊儿又不是不知道。原本她对这件事没什么感觉,反正自己伴着祖母住,父亲要不要娶妻与她关系不大。
但是自打陈景看上沈三清之后,陈蕊儿就好几次在金氏那里听到过自己祖母对沈三清的不满意。小孩子心思简单些,听着祖母说沈三清这不好那不行,自然心里也对父亲新娶的母亲有些抵触。
偏她越是这样陈景越不敢开口解释,当初他主动把孩子送到金氏跟前养着,就是因着柳氏去世蕊儿若跟着自己混日子,往后大了要说亲怕是就要被人诟病差了教养。
如今人人知道陈家大姑娘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就少了这份担心。可这么一来父女之间又少了亲近,陈景就是想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跟女儿开口,还生怕他越解释闺女到时候越迁怒沈三清,便干脆把这事给搁起来了。
他们俩隔得远,说话的声音又不大,具体说了什么沈三清听不见,但看陈蕊儿那表情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这世上继母跟原配的女儿,剧情还能温馨到哪里去,隔着这么远远的沈三清都能感受到小姑娘身上那股冲劲儿,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好在不知道年长些的那男孩儿说了什么,陈蕊儿踌躇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又转身走了。
陈蕊儿一走,小铃铛就抱着食盒做贼一般回来,“少奶奶,刚刚外边有人,您瞧见了吗。我听那男的叫那孩子蕊儿,该不会就是……”
“陈家还能有几个蕊儿啊。”也许是害怕见面尴尬,小铃铛依着本能也躲了躲,好歹双方没在这裉节碰上。沈三清从小铃铛手里接过筷子,“赶紧的先吃饭,这不人又走了嘛,咱先别想那么多了。”
“少奶奶,不是小铃铛多嘴,我觉得姑爷什么都好,就是多了前头那位留下的小姐……”小铃铛心直口快,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三清啪一声摔在桌上的筷子给打断了。
沈三清很少对小铃铛发火,今天这般真生气甩脸子更是头一回,“铃铛,在家里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多想少说都忘了是不是?”
“再说,什么叫做多了那位小姐。”沈三清最听不得这种话,“哪怕按照先来后到也是咱们后到,人家姑娘哪里招惹你了。这话我再也不想听到第二次,要是还有我马上送你回沈家,你知道我不是开玩笑的。”
小铃铛是个忠心向主的姑娘,在她心里沈三清就是最重要,甚至比对错分明还要重要。此刻被沈三清这么一凶整个人都慌了,要不是心里还记着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能哭,小孩儿非得哭死不可。
不过这一次沈三清没像往常那样打一棍子又给个甜枣,而是直到天黑之后陈景应付完外边的宾客回来,都没跟小铃铛多说一句话,惹得陈景一进屋就打了个哆嗦,“出事了?”
第15章
陈景刚进院子的时候沈三清就听见动静,马上三步并作两步坐回床沿边盖上红盖头,宛如下午在屋里又吃饭又吃水果,还抽空把床上铺着的红枣桂圆吃了大半的人根本不是她。
可装得再好也是装的,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氛围还是萦绕未散,让刚一进门的陈景后脖颈子都凉了一下,下意识就把心里的话给问出来了。
陈景到底比沈三清大了许多,身边的友人自然也是一样,刚刚前边好些同窗好友想进来闹洞房,都被他给拦了回去,连进门的时候丫鬟喜婆要跟进来都被他给挡了,这会儿进来的就他一人。
沈三清听他这么说,端端正正交叠搭在腿上的手轻轻颤了一下,她有些没想到这人竟然这般敏锐。“这不都好好的在屋里,哪有出什么事。”
可惜就算沈三清语气再平和陈景也不信,他扭头看看站在屋里低着头不说话的小铃铛,就明白症结大概是这小丫头挨了训,只不过这会儿这事不重要,他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追根究底,只摆摆手就让她先下去了。
小铃铛一出去屋里就只剩下两人,屋里被两根臂粗的龙凤烛照的通明透亮,烛光下的新娘更是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叫人看不清摸不透,恰似陈景对沈三清的情愫一样,喜爱她却又总觉得看不透她。
挑起红盖头,盖头下的沈三清端的是一副美人模样,可这美人跟旁人不同。原本续弦一事本就不甚公平,毕竟一人已经尝尽情之悲喜,另一人却还是懵懂无知。
但沈三清到底不同,老司机自然知道今晚上必须先占了上风给他个下马威不可。陈景挑起红盖头,第一眼撞进他眼里的便是沈三清含情带笑的眼眸,直撞到他心尖尖上去。
“看什么,怎么不说话。”看傻了的陈景早没了人前稳重成熟的模样,反而显得跟个愣头青一般。只不过沈三清不吃这一套,“白天不是还说去去就回?”
白天拜堂完了之后,沈三清就已经被耳边的喧闹吵嚷声吵得有些迷糊了,等再被送到新房的时候更是只觉得头疼脑涨,却还说不得什么,更发不得脾气。只有陈景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临去前院之前匆忙忙的弯腰凑到她身侧,低低的说了一声自己去去就回才走。
可惜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话放在谁身上都作数。说好了去去就回的人到了前头被友人们一起哄一劝酒,哪还有机会脱身。这会儿能醒着回来,就算是不错了。
“怪我,怪我。”现在的陈景智商顶多也就七十,此时此刻沈三清说什么他都一准附和,“我该早点回来的。”
“你吃了东西吗,我下午本来想回来看看,又被人缠着脱不开身。那会儿要是回来,后边肯定得跟着一串想来闹洞房的同窗,他们可都不是好相与的,我想来想去就没回来了。”
好在到底不是个真雏儿,呆上一小会儿也就够了。回过神来的陈景一边起身去拿桌上的酒壶倒酒,一边还不忘问沈三清今天下午一个人在新房里过得好不好,“要是没吃东西可不敢叫你喝冷酒。”
“吃了,我让小铃铛去厨房拿的,你家厨子手艺真好,那点心做得比外边铺子里买的还精致。”
陈家再是家道中落那也是慢慢的没落,家里的仆人虽走了些但留下来的都是老人。尤其陈景院子厨房里的老师傅,当年伺候陈老爷如今伺候陈二爷,真真是在陈家把大半辈子都过完了。
“胡说,什么你家我家的,这话说错了该罚,这酒你得多喝一杯。”陈景一听你家二字毛都炸了,“你我都成亲了,你是我的妻子。”
“是是是,是我说错了,二爷说罚那就罚。”沈三清这话说出来本不过哄哄他,没想到之前一直表现得特别大气的人,这会儿还真跟自己较了真。两人把合卺酒喝完之后,陈景又立马倒了杯酒给她,见她喝下之后才算把这事遮过去。
都说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喝完酒之后陈景便一眼不错的等着沈三清把嫁衣换下来,沈三清自然知道他什么心思。故意放慢了动作,光拆个头面发饰都捣鼓了许久,直到她慢悠悠把他那天送给自己的耳环取下来,才彻底忍不住也不管沈三清还在假模假式的说还没梳头这样的屁话,把人给拉到怀里去了。
情爱一事从来都躲不过,今晚这一夜两人都有心要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场面就更显得闹腾了些。尤其沈三清身上还有她专门挑了许久才挑好的香,幽幽的木质香不甜甚至还有两份冷冽,但此时却成了陈景最醒神又最沉迷的滋味。
一场异常激烈的情I事,让沈三清一扫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便如影随形的憋屈感,也让陈景这个旱了多年的老男人总算尝到了久违的甘霖。
甚至等外边丫鬟送了水进来之后,陈景只不过坐在床边看着沈三清,也不知道沈三清哪个动作撩拨了他,还没等她把脸洗完就又起身把人扛回床上去。
也许是绝对的坦诚相待过,不过大半个晚上的功夫,两人之间的气场便挨近了许多,陈景低头看了看枕在自己胸前,明明累得够呛却不愿睡觉,还攥着自己手把玩得很专心的人,“下午是不是有人来了咱们院里?”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陈景想不通能有什么事会让她冲小铃铛发脾气,除非是有人来过出了什么事,才有可能让此时此刻窝在自己怀里的猫儿把爪子亮出来挠人。
“有啊,来来回回挺多人呢,就是我这初来乍到的谁也不认识,你想问谁啊。”
如今沈三清还摸不清陈景这一家子的关系到底如何,自然是不会傻不拉几的什么都跟他说,听他这么问只心不在焉的打哈哈,大半的心思还是放在这人的手长得这么好上边。
“倒是你,今天一路上过来总听别人叫你二爷,为什么啊。”陈景是陈家长子,沈三清怎么算也没算明白这是怎么个序齿的排法。
“以前小时候家里不这么叫。不过后来我爹走了之后,我娘专门请先生回来给算了卦看了风水,人先生说陈家人丁不旺,想要家宅平安就得在序齿上想法子。”
“咱们家就三个孩子,最后只能把大姐也算了进来,她是咱家大姑奶奶,我不就成了二爷了嘛。”陈景说起这事自己也觉得好笑,只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到底是大爷还是二爷只要家里亲娘安心,他也就随金氏的便了。
“哦~知道了,那我以后也就是陈家二奶奶了呗,行了,睡觉吧。”原本就是没话找话为了把话题岔开才问的这个问题,现在知道了答案也就行了。
沈三清翻了个身把脑袋冲着陈景,就自顾自的睡了,只扔下还一肚子问题的陈景憋了半天,也没再把刚刚没问到答案的问题再问一遍。
第16章
陈景再是不愿意金氏插手自己院子里的事,但陈家到底不是什么深宫内苑,谁泄露了什么消息就要把命搭上。况且一家子人又没分家,金氏真想知道儿子院子里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总还是有法子的。
尤其昨晚是两人新婚夜,两人还把动静闹得那般大,甭管是守夜的丫鬟还是厨房烧水的婆子,甚至连两个见多识广当了十好几年的喜娘,都被吵得大半个晚上没歇好,第二天一清早关于陈家新奶奶有多得二爷的宠爱的话,自然就全传到金氏耳朵里来了。
“瞧瞧,人还没见着名声就已经传开了,这都什么时辰了怕是还没起吧。”金氏昨天当着众人的面有多么和蔼可亲给足了自家儿子脸面,现在心里就有多憋屈有多想从沈三清身上把场子给找回来。
可惜金氏这一招也被她亲儿子给猜到了,两天前就把陈芸和邵方端请了来,昨天酒席散了也没让人走,就是为了让陈芸这个大姑姐留下来当和事佬用。
“娘,现在还不到辰时呢,天都刚亮怎么起啊。”陈芸年纪不小了,早过了当儿媳妇立规矩的那个岁数,刚刚天不亮被金氏派过去的丫鬟叫起的时候她都是蒙的,邵方端更是理都没理,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又睡熟过去,这会儿应该正睡得香呢。
“方端昨天多累啊,还替景儿挡了那么多酒是得多睡会儿,你可别去吵着他。”金氏一听这话眉头一皱,心就偏到女婿那边去了,全然不觉得她自己这个说辞有哪里不对。
“娘,您儿子和儿媳妇昨天也挺累,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儿子儿媳妇啊。”陈芸听着金氏的话简直哭笑不得,只不过她明白这会儿要想跟她说道理肯定是说不通的,这个坎啊还是得沈三清自己来迈。
沈三清暂时还不知道前方敌军还有已经在等着,这会儿她最大的障碍还是眼前这个赖着不肯起床的男人。
“二爷咱该起了,还要去娘那边请安呢。”成亲一事从来不是拜完天地就算完了的,昨天穿着凤冠霞帔当了最矜贵最风光的一天新娘,随后而来的那就是无穷无尽婆婆妈妈的后续连锁反应。
好在昨晚上陈景除了要得次数多了点儿,其他的还是挺让人满意。要不然沈三清这会儿才没心情这般好言好语的叫他起床。
“是,是该起了。”
陈景自启蒙那天起就鲜少有赖床的时候,哪怕当初与柳氏成亲,那会儿两人年纪都小还什么都不懂,那一次洞房虽也让他一辈子忘不了,但总归两人都是又紧张又矜持的,第二天更是天不亮就老老实实起来该干嘛干嘛了。
哪像昨晚那般孟浪,旁的不说,只说这一晚上下来陈景都觉着自己腰间背后恐怕都被挠花了,现在就只想在这屋里躺着不动弹,两人哪儿也不去才好。
陈景嘴上一边说着起床可身体却十分诚实的一动不动,沈三清看在昨晚到底是他出力比较多的份上,干脆不再催他只自己起身转到屏风后头去洗漱。
原本以为自己都起来了,他说什么也得跟着起床。没想到等自己都收拾好能出门了,再转过屏风来一看,这人居然倚在床头没动弹不说,还特自诩深情有情调的跟沈三清来了一句,“娘子方才投在屏风上的剪影就好比仕女图,真真叫人看了挪不开眼。”
这大清早的,外边丫鬟婆子都踮着脚忙忙碌碌,既怕误了时辰又怕吵着屋里的主子。自己腰酸背痛的不也起来了,就他还有闲心在这儿品仕女图?!
“陈景,你到底起不起来,你要再不起来仕女图咱屋里有没有我不知道,到时候把您陈二爷拍墙上当画儿看,那可就是新鲜事了啊。”
有道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的就是眼前的陈景,被沈三清这么一凶,刚还浪里浪荡恨不得一边哼小曲儿一边赏美人的主儿,立马就从床上连滚带爬的起来。
屋里原就有个专门伺候洗漱的小丫头,之前端水进来瞧着沈三清不慌不忙也不催二爷,还以为这位新二奶奶是个脾气性子很好的人。
没想到这一转眼突然就变脸了,吓得小孩儿赶紧重新倒好水就把陈景拽到屏风后边洗漱,活像两个被吓坏了的鸡崽儿一样,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不过新婚燕尔,不管吵不吵闹在两人看来都是情趣,回过头再细细平常都能尝出一丝甜来。就好比这会儿,原本出门时还有些气呼呼的人,刚走出东院没多远,不过并肩走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手就莫名其妙的牵到一块儿去。
“你早上怎的那么凶,小心我待会儿往母亲跟前告状去。”陈景今天早上头一回见沈三清板起脸来的模样,没到多害怕的程度但心里也还是有点发颤。
“你尽管去,我可不怕你,反正母亲真烦了我,二爷您也讨不着好。”两家自定下婚事之后,从好几回过礼过定的往来之间,沈三清就知道自己这婆婆不满意自己。到现在都过门了自己身上除了陈景给买的东西,愣是一件婆婆给的都没有。
“在这里等着我是吧?就你哥以前还好意思跟我说你身子弱胆子小?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唬的他,咱们家二奶奶可是要把我往墙上拍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