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晚津津有味地听着,渐渐发觉不对味。
厉书白说的“阻碍”不会是暗指她这个替身吧?
“你愿意,做我的厉太太吗?”
厉书白的声音清晰传来,深情而郑重。
他抬着头,一手捧花,一手拿戒指,单膝跪地,望着对面的顾小栀。
顾小栀感动得热泪盈眶,接过厉书白手中的玫瑰花,害羞地把手伸了出去,忽然发现气氛不太对劲。
她抬起头,缓缓看了一圈围观的人群。
没有人在意她和厉书白。
草地上的宾客表情诧异,安静地看着后方某个角落。
顾小栀心里纳闷,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看到那抹优雅的身影,脸色顿时煞白。
厉书白扭过头,看见人群中戴着墨镜的池晚,眼底春风得意的笑散尽,变成了震惊和错愕。
人群目光聚集的焦点,消失半年多的池晚就站在席世承身后。
她比半年前还要夺目耀眼。
皮肤白得发光,戴着细框墨镜,鼻梁挺拔,红唇扬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成为高级玩家后,魅力是从内到外散发的,站在那儿就是唯一的风景,身边的一众俊男美女黯然失色,沦为了衬托。
她是风情万种的御姐,也是让人惊鸿一瞥的万人迷。
厉书白忘记了一切言语,缓缓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池晚本想恭喜厉书白,私下问问他协议的事,眼下却有些顾不上。
她捂着席世承的眼睛,本想给他一个惊喜,掌心却感受到了一片微热的潮润。
“世承,你,你别哭……”
陆勋眼尖,看见席世承鼻尖泛红,口鼻前呵出淡淡的雾气,赶紧走过去:“小晚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半年你去哪了?”
“刚到。”
解释起来挺麻烦,池晚没有多说,缓缓松开捂着席世承眼睛的手。
一堆朋友清楚地瞧见,这半年没事人一样,情绪稳定,偶尔还和他们开几句玩笑的世承,睫毛乌黑湿润,眼睛明显红了。
封佐猛抽了一口烟,呼出浓郁的白雾,踩着靴子在地上走来走去,心情有点烦躁。
“你走的时候怎么也不打个招呼?你知道这半年——”封佐冲上去质问,又猛地住了嘴。
席世承眼瞳黑润雪亮,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消失,湿润的睫毛一掀:“她回来就好。”
除了刚刚见到池晚红了眼之外,席世承的情绪始终很平静。
陆勋他们这帮富二代有点意外,还以为世承要疯。
毕竟他这半年怎么过来的,这些朋友都很清楚。
吃抗抑郁的药,三天两头往公安局跑,碰见长得像池晚的女人,丢了魂似的冲上去,发现认错人后眼底的光瞬间消失了。
还好世承从小习惯好,不爱沾酒,抽烟也没瘾,有点轻微洁癖,爱干净,不然不知道要颓废成什么样。
“姐姐,待会儿一起去滑冰吗?”明希儿鼓起勇气走过去,眼底发亮。
陆勋叼着白色的细棍,插着裤兜,“滑什么冰啊,大家一起吃个饭呗,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
封佐丢了烟头,用脚碾灭,看一眼池晚:“我请客,走?”
李御搂着女朋友的脖子,嚷嚷道:“你请什么啊,必须世承请!今天非得宰他一顿,就去望欢楼!”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顾小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捧着一大束粉色玫瑰走过去,望着池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池小姐,你来的真是时候,厉书白正要向我求婚呢。”
池晚也笑了笑,转向脸色铁青的厉书白:“恭喜,这算订婚了?”
厉书白攥着戒指盒,骨节都泛了白,眼睛死死盯着池晚,克制着把她拽到一边的冲动:“失踪这么久,你没什么要说的?”
池晚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很官方地说:“听到厉总对顾小姐的真情告白,我深受感动,祝二位白头偕老,永浴爱河。”
她的笑莫名刺眼,厉书白想发脾气,却找不到宣泄的理由,更没有质问她的底气。
一声不吭玩消失,不给机会的人是她。
可单方面撕毁协议,不再等待,朝三暮四追求顾小栀的人是他。
粉色的玫瑰花还带着露水,娇媚而馥郁,在厉书白看来格外讽刺,仿佛在嘲笑他廉价的真心。
“厉总,怎么不继续了?继续向小栀求婚啊!”有不知情的朋友起哄道。
厉书白别开头,眉头皱得死紧:“没心情!”
杜雁看了看厉书白,又看了看脸色不好的顾小栀,面上是了然的兴味。
她就知道,从池晚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这场浪漫而盛大的求婚仪式,注定无法再继续了。
如果池晚一直不出现,厉书白会选择顾小栀。
可是她来了。比印象中还要魅力四射。
厉书白真能抵挡得了这样的诱惑?
……
下午四点,圈子里这帮朋友从饭店里走出来。
池晚下了台阶,发觉席世承脸色苍白,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关切地问:“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席世承捂着肚子,说话都有些虚弱:“胃疼。”
旁边晃着车钥匙的陆勋见状,忍不住数落他:“我说什么来着?让你不好好吃饭,把胃折腾坏了吧。”
“他不好好吃饭?”池晚诧异地瞅着席世承。
“昂,想你想的。”陆勋笑得不太正经,凑到池晚跟前嘀咕,“老毛病了,你不知道,世承他比较娇气,一堆忌口的食物不能吃。你刚走那段时间,他吃什么都吐,医生给他做了测试,说叫什么……中度焦虑。”
“你才娇气。”席世承白着脸,轻飘飘说。
“行行,你是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陆勋拉开车门,坐进去,“世承,想临幸哪家医院?”
席世承紧闭着唇,不说话,拉起池晚的手,走向停靠在最边上的那辆白色宝马。
“要我送你去医院?”池晚懂了,从包里翻出车钥匙。
席世承轻轻摇头,靠在车门上,微偏着头,额前乌丝遮着眼,“不想去,送我回家。”
“那你胃疼怎么办?”池晚拉开前面的车门,担心地看着他。
席世承倾身坐进副驾,后脑勺的黑发抵着座椅,从容不迫地系好安全带。
“就要回家。”
……
再次进入这栋空旷清冷的豪宅,池晚不由想起上次冒雨赶过来,喂他吃退烧药的画面。
仅仅是两周前的事,对席世承来说已经过了半年多了。
瞥见玄关处的女士拖鞋,池晚有点意外,“你新买的?”
席世承面上情绪很淡:“嗯。”
呯一声轻响,厚重的门将白茫茫的光线隔绝在外。
偌大的美墅变成了金丝笼。
池晚一无所觉,低头换了鞋。
席世承去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吞下几粒氟西汀,小口小口喝着水。
舔着唇上的水渍,他温声问:“晚晚,喜欢这里吗?”
池晚放下包,站在欧式风格的雾化壁炉前,打量着大房子里的陈设。
有不规则的室内泳池通向户外,有一整面巨大的水族缸,能看到色彩斑斓的游鱼和大龟,有隐藏的步入式冰箱,堪比小型储藏室。
左手边是健身房,旁边是家庭影院,光线温馨透亮,彩色的灯带将偌大的客厅妆点得如梦如幻。
“我记得上次,家里好像不是这样的。”池晚望着沙发旁边那个少女心满满的吊床,“你喜欢粉色?”
席世承放下水杯,声音低沉了些:“嗯。”
池晚有点意外,捡起沙发上那只大熊玩偶,戳了戳它的耳朵:“我以为你喜欢黑灰色。”
半年不见,席世承的喜好居然有这么大的变化?
坐了一会儿,池晚看了看手机时间,晚上六点十八。
她该走了。
“世承,我先回家了,你胃不好,早上记得喝点热粥。”池晚起身,捡起沙发上的包,笑着和他道别。
电视里的声音降到了最小。
席世承坐在对面,安安静静的,骨节分明的手陷入柔软的抱枕里,眼珠乌黑纯净,没有看她。
“世承?”池晚心里奇怪,怎么不理她?
她走到门口换鞋,手随意搭在门把上,拧了拧,却发现拧不动。
池晚一愣,隐约预感到什么,说话都有些磕绊:“你…你家的门怎么开?”
客厅里,席世承拿起一只遥控器,按了一下。
挡光板无声下降,将户外的光线隔绝在外,美墅内的灯光次第亮起,仿佛盛大而梦幻的牢笼。
池晚缓缓松开门把,看着室内的景色,目光落在席世承身上,一脸懵逼。
“又想抛下我?”席世承似笑非笑,柔声问她。
“和半年前一样,不打招呼就乱跑?”
他的眼神分明很平静,语气也温柔,池晚却感觉到他生气了。
“你在外面明明……”池晚脑袋一团糟,杏眼圆睁,感觉自己受骗了,“你不是说,回来就好吗?”
席世承放下遥控器,站起身,不疾不徐地朝她走过来。
“回来就好。”他低头轻笑,桃花眼含情,宛如勾人的妖孽,“回到我身边就好,还想去哪,嗯?”
池晚:“!!!”
第36章 “叔叔QAQ,我迷路了,快……
猜测自己的人间蒸发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 池晚在门口站了一会,缓缓朝他靠近, 像哄诱情绪不稳的小孩:“世承,我这次肯定不走,你放心,以后我多陪陪你。”
席世承眼睑稍弯,浮现浅浅卧蚕:“你走得了么?”
当着她的面,席世承拉开玄关柜门,拎出一只黑色手铐, 咔咔两下,把她手腕锁住了。
池晚:“……?!”
“世承, 你冷静一点。”池晚语重心长,像劝阻误入歧途的四好青年,“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要蹲局子的, 三年以下知道吗?”
席世承眼睛湿润,无声看她一眼。
“……”池晚心头一塌,语气莫名软了下来,“我这不是怕你走极端吗?你这手铐在哪买的?”
席世承攥着她的手腕, 轻声说:“网上,很便宜。”
池晚低头看了看,手铐的材质是塑料和合金,更像一种玩具, 用点力就能挣脱开。
世承这个纯情乖崽, 不会误买了情趣手铐吧?
池晚任由他牵着手,牵羊似的往楼上走。
进了主卧,看到高级的灰黑系列装修,她更加确定那些粉嫩的吊床, 熊娃娃什么的,都是为她准备的。
席世承拉开窗帘,露出一百八十度全景落地大窗。
外面是依次点亮的霓虹灯,雪景朦胧浪漫。鹅黄的光线透进来,染亮他半边白皙清俊的脸。
池晚并着手走过去,“现在还不到七点,去外面吃点东西?”
留了一盏暖光的壁灯,席世承解开拉链,脱下冬装外套,眼睫垂下来,掩住眸底的疲惫。
他稍稍弯下腰,抱着她的肩胛,下巴枕着她的头发,声音困倦:“睡觉。”
池晚:“?”
床很大,席世承拉着她躺下来。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手臂横在她腰间,密不可分地抱着她。
闭上眼,呼吸绵长。
席世承半年来没睡过一个好觉,失眠,头疼,呕吐,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靠氟西汀来缓解焦虑。
看到她回来,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他几乎是倒头就睡。
池晚昨晚睡了12个小时,根本不困,安静躺了一会儿,想换个姿势。
稍微动了一下,腰间的手臂瞬间收紧。
席世承半睁开眼,凑过来亲她头发。粘乎一阵,鼻尖抵着她雪白的后颈,鼻息微热,沉沉闭上眼。
晚上11点,池晚有点饿,想去煮点东西吃。
她躺在席世承的怀里,动了动发麻的手臂,轻声叫他:“世承?”
背后的男人呼吸匀长,陷入了沉睡。
池晚轻手轻脚地坐起来,轻易挣脱开手铐,活动一下手腕,下了床,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
厨房里的厨具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微波炉和抽油烟机都是新的,看样子席世承很少做饭。
池晚拉开橱柜,一无所获。又打开冰箱想找点蔬菜、速冻食品什么的,里面空空如也。
他胃不好,一个人怎么过的?
池晚关上冰箱门,披上大衣,拿起手机往外走,打算去超市买点食材,明天早上做个海鲜粥。
站在玄关处,她研究了半小时门锁,咔哒一声,门终于开了。
外面飘着雪,如片片鹅毛,穿过路灯鹅黄的光线,无声落在她头发上。
……
温暖的房间里,席世承本能想去抱她,睁开眼睫,身边空无一人。
“晚晚……”
床单还残留着她的体温,池晚却不见踪影。
席世承瞬间清醒,掀开被子下了床,连鞋都顾不上穿,跌跌撞撞跑向洗手间。
“晚晚!”
里面安静无比,没有她的人影。
他下了楼,在偌大的房子里寻找一通。
没有。到处都没有。
席世承眼睛发烫,拉开门,不顾一切冲进雪地里:“池晚!”
天地静谧无声,雪花落在眉骨。
席世承站在路灯下,抬手捂着眼。
或许她从未回来过。晚上抱着她睡觉,只是他焦虑严重时产生的幻觉。
附近没有菜市场,最近的生疏超市也关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