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师爷和衙役们回到县衙的时候,已累的要嗝屁了。说实话,古人的腿力,比起现代人来是真的强太多了,但是平时走路再多,腿力再强,也架不住这么狂跑啊。哪怕叫古人一口气狂跑个一万米,他们也受不了。
所以累的坐在县衙门槛上流着汗怀疑人生!
然后看着季大牛发呆,季大牛见众人看向自己,不禁露出一个憨笑来。
“大牛这体力,真是壮如铁牛……”一衙役感慨的道:“吃的多,果然力量大,关键时刻还是要靠大牛。要不然今天怕是要在城外扯皮半天!”被百姓挡住,想要顺利回城,也得颇费一番功夫。
季大牛憨笑道:“人我已经送到了,我是不是能回家了?!”
众衙役噗哧一乐,道:“大牛可真是恋家啊。”
“就是,就是,平时喊去喝点小酒,抿点小花生米就从来不去,一心一意的只想着回家,”众人都乐了。
师爷看向季大牛的眼神也是挺一言难尽的。不是鄙视他恋家。而是真的可惜了他一番真本事了。
当初他能进衙门,也是因为有这身力气才被相中的,可惜这脑子吧,哎,若是他脑子稍好使点,没那么憨,现在衙门是发展之际,是肯定要壮大班底的,什么捕快捕头啥的都要弄好。他要是机灵点,不说捕头吧,当个捕快肯定绰绰有余。
捕快有额外的补贴,比起普通的衙役或是杂役可挣得多不少。等以后县城富庶了,捕快捕头啥的也水涨船高,这挣的钱就不只是一个小小的杂役能比的了。
季大牛若论本事是真的有的,可惜了这憨厚的脑子,从来不会主动来事儿。
别说捕快捕头了,他连当上普通的上堂的衙役都当不着。哎,县太爷嫌他不会看眼色。
这可真是!这憨憨,倘若不是有王安平作为同事能让其它的衙役们对他没有轻视和欺负,不然就凭这脑子,要被人给欺辱死,脏活累活干了,结果还被人耍。说到底还是托了王安平的庇护。看着他的面子,没人敢欺负大牛。
这铁憨憨,有时候一把子力气是真的令人欣赏,可是这脑子吧,也实在令人可惜。这一辈子也只能当个杂役了。哪怕是这样了,还得被王安平护着,才不会被同事埋汰。
人呐!
不说什么捕快捕头了,哪怕当个能上公堂听差的衙役也是好差事啊。有时候需要行刑啥的,比如打板子吧,总有家属不乐意家人受板子太重的,还不得背后使点力给两小钱叫他打轻点?!这种一般都是默认的规则,衙门是不管的,只要做的不太过,都是默认的。可是季大牛连这眼色也不会看啊,要不然这收入,还不得直线上升?县衙以前是挺穷,可是现在这不是渐渐不穷了吗?!
这县城发展起来了,衙门里的进项就多了,然后老百姓手上也有钱了,有些生意也做大了,总会有那一些不遵法要打的人,或是总有纠纷的人,也不怕上公堂了,只想着讨公道的事,随着盛世的推进,会越来越多,再加上商客来往众多,总有上当受骗了的要打官司的,这样的事以后越来越多,作为衙差,其实说捞多少油水那是假话,但挣两个小钱,家属给的鸡蛋酒钱啥的,是真不用愁,他要是不乱花,能养活一家子,实在不奇怪。
但是,可惜啊……
师爷心神无比的复杂,瞅了一眼季大牛,叹了一口气,道:“行了,你赶紧回家去吧。多谢你出力!”
“那我先回去了!”季大牛有点不好意思,朝诸位同事拱了拱手,道:“劳你们多费心。”
说罢拎了自己的东西,飞奔一般的回家去了。那虽壮实,但手脚灵活,拨开众人,一心只想回家的游鱼一般的身影,弄的众衙役都乐了。
大牛还是那个大牛。
世道变,世事变。只有他,一直不变!
师爷喘匀了气,叫众衙役把外面看热闹的人给驱散,便进内衙去禀报县太爷。
县太爷正在与众吏员们寻找一些其它县送来的简报,见师爷进来便道:“本县找一找有没有送有失踪女子的简报。”
一般一些失踪案,抓捕犯人的案子,还有一些大事上的案件,各县都会往府城送审的,然后府城汇总,会给各县简报。只要报上来的,总会有简报。县太爷是想着这可能是其它县的失踪女子,所以寻找一番。
各县之间总有交界,有时候遇着了大案,甚至要合力抓捕犯人,或是破案。这在官场上也是常有之事!
师爷道:“可有线索?!”
县太爷摇了摇头,叹道:“可能女子失踪之事都不在意吧,竟是没有类似的简报。”
师爷叹息了一声,世人对于女子的轻忽已经是世情了。有时候是连报官都没有报的。哎!
像一些顶贵豪门是不用担心孩子被拐卖之事。可是平民阶层,经常有孩子被拐了的,或是女子被骗被卖的事情,这一类,便是官府劝阻,也管不了太多。
而有些百姓,有些是活不下去了,卖个女孩,啥的在以前是常有的。但是不是说现在能吃饱饭了就不卖人了,他们为了家中男孩子能体面成亲,讲个虚荣,总得要钱,有些心狠的,也不管女儿会被贩子贩去了哪里,直接就卖了。然后骗别人或是亲戚说是被人拐走了的,也不报官。
真的就是无头的案。
“大人,王安福被抓回来了!”师爷道。
“先去审问一二,你随去记录,追问一切细节,但凡有对不上的地方就重点抓出来,各个审问。”县太爷道:“钱家各人已经先都审了一遍,大致上是没有差错,只有一些小细节上有重点重审之处。”
“这就奇了怪了,”师爷苦笑道:“那小钱氏到底是死是活,竟成了谜案不成?!如果一直没有线索,这案子如何定罪,如何结案?!”
县太爷沉吟着,一个头两个大,便道:“先去张家说一声,王安福已提在衙门。明天一早,开堂会审。”
师爷应了一声,便命人去通知张家。
得知张家张恒刚生了儿子,师爷也没小气,叫人给自己带了一点红封去。
怎么说呢,公事是公事,但是私事上,师爷与王安平是同事,同事家里有喜,包个红封说得过去。再说了,得亏了张家老太太,衙门里才有点进项,事也谋得成。这份交情,还是得记于心的。若是得知了却没有表示,反而不太好。
衙役们都得知此事,也都去送了红封,封的钱是不多,但也是一份心意和祝福。张家很高兴一一收下了,只道等满月的时候请他们来吃酒!
王安和就先在张恒家里歇下了,晚上吃的很好,有菜有酒有肉,还有甜点零食点心和水果。王浩吃的是头都不抬,都不愿意回乡下那个破草屋了。
第352章 审案
王安和夫妇却是心乱如麻。
张家很喜庆, 只告诉他明日要上公堂。
晚上睡下的时候,在榻上辗转反侧,寝卧难安, 叹气。孙氏没有说什么, 只是握住了他的手。
悔是不用问了, 唯一安慰的是婆婆确实过的很好, 而且不是一般的好。那么, 至少得心安吧。
说后悔, 晚了。但至少是祝福安平母子吧。再有, 便是珍惜眼前人。
自分家之事后, 他们的生活也有了很多的变故, 尝尽了人间冷暖, 人情的冷漠。原来珍贵的东西, 是如此的不可得。那时以为的舍弃, 才能拥有好生活,只是因为吃的苦不够多。
“是晚了么?!”王安和喃喃道。
“不晚!”孙氏道。
至少要珍惜现在仅剩下的人啊。王安和热泪滚烫,回握住她的手。是啊, 他有妻有子。还有三弟安平。
哪怕曾经的母子情再也不回来, 但至少知道娘活的好, 很好,他的心里至少是安慰的,至少是不用愧疚了。不再折磨自己。哪怕有遗憾, 也没有报怨了。
这样,就很好!
第二天,一大早,王浩就托给了李氏照看,王浩这小子虽皮, 但爹娘不在身边时,他也是不敢乱跑的,再加上李氏和大妮拿了不少好吃的与他,他乐得在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
王安和和孙氏便随着张融融,王安平,跟着张强来了衙门。
钱家的人都一一的提出来了,王安福也提了出来,当他看到娘和兄弟们的时候,便是再无情的人,瞳孔也有些地震。良久不能回神!
钱家的人在哭诉,来告官的时候是想要把王安福给钉死,因为他们不想死在王安福手上。王安福找不到小钱氏,便越有发疯的样子,他们怕哪天他喝了酒凶性大发,要灭他们钱家满门,所以,毫不犹豫的来了。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成了被告,王家村的这张姓老太婆竟然来为王安福辩解了。还状告他们教唆坏了王家的子孙。
正说着呢,钱家庄的里正和族老们也代表着村里来人了,王家村也是,里正和族老们都脸色紧张,他们知道这是一场名誉的争夺战,而在这时代,名誉,是能决定生死的东西。
“威武!”衙役们先上堂列班,手上执着大板。虎视眈眈的盯着堂下,见到这阵仗,钱家人就有点腿软。
季大牛列在最末,并且是站在堂外的,只是盯着百姓们不要为了看热闹要把县衙给挤破了。他一脸凶煞,其实心里是真的愁眉苦脸,县衙破啊,这门框框都还没来得及修缮,万一人一多,挤倒了,那可真是闹笑话了,所以他压力很大,决心要当一头牛一样挡在前面,不叫人挤进去。
季大牛人虽壮,却有着精细活计的本事,能做到徒手倒油入小瓶罐而不漏,拨人离开而不伤人,力道向来是拿捏的很好。
若不然只靠一身蛮力,难免伤人。
“升堂!”师爷本坐在一边堂下,手边是纸和笔,为了陈述案情,要记在案的。此时也站了起来,迎县太爷升堂。
县太爷自来县衙,很少有正经审案的时候,士要是县衙没有多少大案,多数在衙门里商议着就能解决了,所以升堂是很郑重的事,他须得身着官服,戴着乌纱,并且还得穿上皂靴,系上玉腰带,这样才有威严,才能执律断案。
他出来到了堂上坐下,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何人,先一一报上名来!”
师爷手不停,人报一个,就记下一个,下笔如飞。
县太爷道:“陈前案情,钱老汉,对于张家老太太状告你教唆王家子孙之事,可有何辩解?!”
“小人有辩解,”钱老汉,就是王安福的丈人,道:“回禀大人,王家分家,母子断绝之事,众所周知,王安福不孝之事,更是邻里知晓。如此之禽兽,与我钱家何干?!望大人明断!”
“是啊,大人!”钱家长子,就是王安福的大舅子,道:“儿子虽是禽兽,可是母亲疼爱儿子,竟愿意违背前约,愿意出堂作伪证,慈母之心不假,但其行绝不可取,也不能信呐!还请大人明断,当初王安福欲饿死张老太之事,真的属实,大人一查便知!”
县太爷看向王安福,心里本能的厌恶,不过他脸上当然不会露出半丝,只问道:“对于此事,张老太可有话说?!”
张融融道:“老身与老大王安福,老二王安和断绝关系之事的确属实,但若说他不孝,他也不能完全承担此名,此事还在小钱氏身上。大人,老身的婆母也姓钱,这小钱氏是老钱氏的侄孙女。老钱氏向来看老身不顺眼,自嫁去以后,百般折磨,多年苛刻,吃不饱穿不暖都是常有之事,生下老大王安福后,老身也不能亲养儿子,王安福是老钱氏所教养,后又娶了小钱氏,百般引导,千般挑唆,渐渐的也就对老身形同陌路起来,然而,若说王安福不孝,实非如此,他从小不是我教大,离我远心,也是孝顺老钱氏的原因,如果说他对我不孝,那么对老钱氏难道也不孝吗?!况且,当初饥饿,也是小钱氏所为,与王安福,王安和并不相干。当初王家接连遭遇丧事打击,老身也是一蹶不振,不知前程在哪儿,也有此忧之理,吃的也并不多,加上多年辛劳,一下子没有撑过来。实非完全是饥饿之故。望大人明鉴。”
县太爷点头,又问张家村人道:“村里可有话说?!”
里正上堂跪了下来,道:“王安福与王安和受钱家挑唆,的确与张老太关系不睦,但若说不孝,并非如此。”
钱家庄的人都急了,骂道:“王家村,你们不要脸,当初这个事,你们不管,现在倒好,颠倒黑白。现在还有脸为王安福辩解,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他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就是不孝,你们竟然还要为他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只说,当初分家产,王家可有田产分与张老太?!你们是亏了良心了,王安福不孝,你们也不是好东西,亏待了她,却不敢承认……”
王家村里正脸胀的通红。心中暗骂,你们钱家就干净?!还不是默认了?
县太爷道:“竟有此事?!”
张融融道:“不要村中田产,是因为老身要归张家,没有回娘家的寡妇还要分夫家村里的田产的,没有这个道理。至于其它财产,老身更没要,半生在王家受尽苦楚,实不想与这个王家再沾上半丝的干系。儿子都能舍了,更何况是财产。当初离家时,是我执意,大子二子都曾挽留过,只是我不肯而已。并非是他们不孝。为了母亲的归属心向,他们不得不答应了。之所以带幼子在身边,实是那时幼子年纪尚轻,我不放心,便带在了身边,王家村没有苛刻幼子王安平,所有财产一应都分给了安平。兄弟三人也都默认,以后老身都倚仗幼子养老。难道这就不是孝心吗?!都说老人偏爱幼子爱长孙。老身愿意带着幼子,要留在身边作依靠,也是无可厚非之事。若说他们二子不孝,那是否,老身也不慈,有偏爱幼子之罪过?!”
外面听的都议论纷纷。
说的也是!
有生子不孝的,但也有偏爱幼子的母亲。家务事啊,是真的难以掰扯清楚。
很多的百姓就被这误导了,毕竟当初张融融的处境他们又不曾经历过,或是亲眼看过,所以感触当然不深,就被这话给带歪了。
张融融也是刻意的将话题引到母子之间的关系难以断清的上面,混淆视听。
县太爷和师爷心里有了点笑意。张家老太太是真的很聪明。
县太爷对王安平道:“王安平,你大哥二哥可曾苛刻你母亲?!”
王安平面无表情,忆起旧事,心中隐痛,可是嘴上却道:“回大人,当初分家之时,已然默认,母亲的晚年,由我负责赡养。大哥是长子,理应多分家产,但因为是幼子养老,所以财产均分了,这已经算是孝心了。大哥由祖母抚养长大,与母亲的确不亲,但若说苛刻,不至于。不亲近,也实非母亲和大哥之过,都是钱家女子造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