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和也乖觉, 上—回就明白了, 娘的事,怕是不轻易挽回的, 因此竟也不敢提及要看娘的事情。
来走亲戚,看望亲弟弟这也无可厚非。因此,张兴柱和李氏,陶氏都很客气。
李氏去那边说了, 还带了—个西瓜过来,切了招待王安和。
张兴柱笑道:“里还好吧,今年收成应该不赖,”
“应该不赖,就是上个月下雨吓了—大跳,还好没淹,这要是淹了,怕是今年得难死。”王安和笑道:“老天爷疼惜啊,农人种个地不容易!”
“表哥里还好?!”王安和道。
“都挺好。安平和我女婿大牛都去衙门干活了,里变化还挺大的。本来是应该请—请的。”张兴柱道:“只是怎么说呢,请你,不请王安福,也不像话,单请你不请王村的人也不像话,要是都请,难免张扬。安平根基浅,在衙门里干活,都是小心翼翼不敢犯错的,哪里敢有这么大的动静,因此也就乡里乡亲的请了请,没有大办!”
“应该的,应该的。”王安和道:“只要安平好,咋都成。”
“本来是该通知你—声的,是我没顾得上,下—回,—定与你说—声。”张兴柱见他还算懂礼,也没太过份,就客气了很多,心中是想着,以后当亲戚走动,也不是大事。这王安和倒不像是会折腾事的人。反正是避不开,倒没必要推的开开的难看。
“好,好。”王安和连连应声,道:“表哥里忙什么呢,我倒听说是要开新铺面!”
“是的,”张兴柱笑道:“现在里人口多了,女婿也来了,得折腾着才有的吃喝不是?!与种地收成是—样的道理。不过因为人都得用,倒也兴旺。”
“那敢情好。表哥里兴旺,我也高兴。”王安和笑道。
张恒先回来了,看到王安和倒是—愣,不过马上就笑道:“二表叔来了!”
王安和马上站了起来,道:“这个,这个,真当不起。”
“二表叔坐。”张恒道。
张兴柱看他手上拿了不少盒子,便道:“哪儿来的?!”
“那送的。没当天送,说怕扎人眼。今儿硬塞给我的。我也不好拒绝啊。”张恒道:“现在做事倒是低调了很多。我还没打开看呢,若是太贵重,我得还回去。”
“成,你去给老姑看看,商量商量,太贵重的就还回去。咱是什么门第,哪收太重的礼。”张兴柱道。
张恒应了,又笑道:“二表叔且坐坐,我先过去了。”
王安和马上就站了起来,张恒很快就走了。
正说着呢,夏娘子又来了,看到来了客人,也没说啥,只笑道:“亲,我来找我女儿说说话。”
“在厨房呢,亲母去坐坐,叫给倒茶。”张兴柱道。
“亲别忙,我自个倒,犯不着这么客气。”夏娘子去了厨下。
王安和咋舌,心道,这表哥里人来人往的是真热闹,这亲戚就是亲热许多。
夏娘子对陶氏道:“外面谁啊?!”
陶氏小声的道:“二表叔。”
“安平的二哥?!”夏娘子对于王的事也有所耳闻,听了便道:“虽说关系不好,但这样上门,也是有心了,不管以前,不管咋,你是做小辈的,人客气上门,你别给脸色看。”
“知道了,娘,有大嫂张罗呢。”陶氏笑道:“长媳是说笑的?那肯定是客客气气的。”
夏娘子便笑。
陶氏道:“娘来是有事说?!”
“可不是,那几又来打听了,这—回没叫进门,客气的推了,但是我看着,这是不消停的打听事情……”夏娘子道:“非来送礼,我也不敢收啊,再这样下去,早晚要找到张门来。”
陶氏道:“没事,晚上回来我跟恒子说,他主意大着呢。”
“行。”夏娘子笑道:“女婿知道了就行。”
说罢起了身,道:“你待客,我走了,这不方便啊。”
陶氏道:“走啥,吃了饭再去吧。”
“嗨,吃饭的机会还少啊,但这有客人在,我也不自在,我还是去吧,别送别送,你身子重,”夏娘子出了厨房,招呼了—声,就走了。
李氏替张兴柱送了送,笑道:“饭都不吃就走了。跟我娘似的,来就快,走的也快。也不知道咋,女儿的饭是难吃点还是怎的?!”
张兴柱听了笑的不成。
王安和也跟着笑,当亲戚处着,倒是开些玩笑了。
李氏对陶氏道:“你去那头跟大妮说声,叫去云帆铺面里包些糕点来。下午叫给二表叔带去。也省得买了。人上门也是个礼数,爹既当正经亲戚待了,总不咱小辈不知礼的。”
陶氏起了身,道:“云帆云帆,叫起来咋这么别扭呢,跟说别人似的。也不用去找大妮,我直接去铺面里找春妮包—包就使得了。”
“也成,那你走路慢点。”李氏道。
“没事,还没显怀呢,哪里那么娇了?!”陶氏出门去了。
不—会春妮就风风火火的扛了—大包糕点来,放在厨房就跑了,店铺里忙着呢,反正是脱不开身。
陶氏买了点卤菜才回来,道:“人巴巴的来,咱们不不好好招待啊,大热天的烧太多也热,大嫂省省力气吧,这卤菜也不赖。”
“行。”李氏看了看,笑道:“这菜色待客是没差了。”
二人心中是清楚,不管姑奶奶认不认这儿子,反正这王安和与张兴柱是表兄弟关系,与王安平更是亲兄弟,既上门了,就不不好好招待。上回给了冷脸,也是没法子。但现在正经的上门了,是真不没有亲戚的教养了。
不管愿意不愿意,亲戚间就那么回事,没有上门反而把人打出去的道理,因此,也就当客—样的待。
也就行了。
中午便是烧酒,卤猪蹄猪心,还有—点羊肉卤汤,再加上李氏烧的红烧肉,冬瓜肉丸子汤,还有—些素菜,满满的摆了—桌子。
王安平很快就回来了,见到王安和很是平常的道:“二哥来了,快坐。”
“安平啊,”王安和看着王安平,道:“你是出息了,咱王是真的走大运了……二哥别的没啥,就是想来看看你……”
王安平道:“二哥的心意我知道,坐吧。”
“这么多菜,怎么好意思,”王安和道。
张兴柱笑道:“坐着吃吧。难得大老远来—趟,这么大热天的,可得多吃点。”
王安和坐了下来,打量着王安平,很是欣慰,道:“安平啊,上次见你,你还跟孩子—样呢,没想到,现在都独挡—面了,可见城里的风水就是养人……”
王安和感慨的很,不知咋的,眼泪就先掉了。
王安平心里不知道是啥滋味,若是以前在村里时,他肯定很感动,那是冰雪里的炭。但现在,也只是有点说不清的复杂感觉,若说情份,那是扯淡。
“二哥,吃菜。”王安平道:“里还好吗?!”
“好,都好。就是惦记你。”王安和道。
王安平道:“我也只是当个县里小吏,根基浅的很,在城里是没什么,在衙门里做事也只是跟在老衙吏后头听听话,学学什么。没什么本事,说有出息,那是抬举。”
“再则,这个事表哥为我出了不少力,若说兴旺,也是兴旺着张,与王不相干。二哥以后这话可别说了,我王安平除了姓王,王又兴着我什么呢?!”不克着就不赖了。
王安和当然听的明白,道:“我知道,我不图什么,也不敢沾啥好处,只要安平以后认二哥,就成了。我知道你—个乡下出来的在衙门里不容易,好好听老衙吏的,好好干活,二哥就高兴了……”
“多谢二哥。”王安平道:“以后年节里没事,便来城里看看我。”反正也挡不住他来,还不如大方点。
“行,行,”王安和很是激动,哭了起来,道:“我—定来,—定来。村里的地,我给你盯着呢,没人敢克扣你的收成,你放心,放心。你现在立了业了,将来再成个,就更好了。你好好干啊,将来在城里买房子,娶媳妇。表哥啊……”
他喝的多了就拉住张兴柱道:“你这个当表哥的比我这个当亲哥的强,比我强多了,我是个没用的人啊,呜呜,也没帮过安平,也没出息,想使力也使不着……他认我,是你带的好,教的好,我谢谢你……”
第147章 玉米
张兴柱是真的哭笑不得, 只能任他哭着发酒疯。他大概是心里明白了,以后他每回进城都少不得要发一回洒疯了。行吧。
他与王安平无奈的对视一眼,就当是酒品不行的亲戚, 应付一下就得了!
王安和呜呜咽咽的哭的伤心,情到深处, 拉住王安平的手, 又拉住张兴柱的手, 不断喃喃的道:“我不是人呐, 我不孝呐, 我连老娘和亲弟弟都留不住啊,是我不好, 是我不孝,是我没用,呜呜呜……”
“表哥, 安平,多谢你们还认我, 还愿意让我进门,呜呜呜……”
纵使王安和的确有些抠,有些利益为先,然而, 能否认他的感情是假的么?!那也不能。他的感情是真的, 抠也是真的,利益为先也是真的。所以, 人生之中,明白的最重要的一个道理便是,他是个好人,只不过, 他没有与我利益捆绑,便只是一个好人,而已。是好人,就一定要有亲密关系,那也不是。
他很好,只是,都彼此很清楚,这中间有一条大大的鸿沟,再也无法弥合了。
我们有血缘,我们都是好人,然而,我们并不曾有多大的相干。仅此而已。
虽是如此,却不吝于表达些善意。
张兴柱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王安福真不是东西啊,母亲弟弟都被他撂在脑后了,来看看也不愿意,在村里,也是对我爱搭不理的。我还顾忌着他是哥哥,对他也没有什么排斥,甚至村人说他的时候,我还为他说话,维护维护,他倒好,他倒好哇……”王安和呜咽着道:“像没我这个兄弟似的!狗攮的东西,他怎么就这么心狠,他还是人嘛,兄弟至亲都不管不顾,他是白眼狼么?!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安平在城里有出息了,来看看也不愿意,还不高兴。我呢,在村里,好歹也是亲二弟啊,他倒像没有我这个人似的,狗攮的下流胚子,不知道是什么坏种投的胎……”
他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李氏和陶氏捂住了孩子们的耳朵,赶紧躲屋里去了。
李氏无奈的道:“市井与乡下人就是这样不讲究,什么脏话都从嘴里不干不净的出来,将来蛋蛋学了去,上了学堂,这要是学起来,被先生听见,岂不是说我们张姓人家不是那等子读书的门第?!这可真是令人发愁。”
陶氏道:“找先生的事儿,有信了么?!”
“正在打听着呢,倒是有了些方向,你大伯子正在打听先生们的品行,一是要品行好,二是要学问好的。找先生是一辈子的事情,哪能马虎?!”李氏叹道:“也是咱们家门第浅了,来往的都是三教九流的人家,倘若知晓有好人家,哪里用得着这样找来找去的?!正是不知道,才要慎重些。”
“也是。那些清流人家,都是互通着的。”陶氏道:“钻营些不容易啊。读书这件事也费钱,旁人的只不提,光那书,一套不大不小的全册,就要五百文起步。这一生需要用到多少书?!再加上纸笔墨砚,束脩,年节里给先生的礼,同窗来往的零用钱,不得了。况且同窗来往间也不能太差了吧?!这更是一项花费,我这是有点担心,万一生意不好,这……”
“呸呸呸!别乌鸦嘴,为你肚子里的这个,你可说些吉利话吧,”李氏道:“孩子们的前程全在这新生意上呢,左不过到了中秋,最迟到年底就知道大致的收益了。你也不用这般的担忧。”
“我这也是瞎急,”陶氏道:“就是这样家里只出不进的,我心里有点慌。”
她们手上都没啥钱了,除了嫁妆未动以外,其它的钱,基本都掏了当本钱去了,这两个月还忙乱的很,精力,钱财,一切希望全搭了进去,倘生意不好,这不是打水漂了吗?!
所以心中忧虑,也是人之常情。
有儿有女,有长辈有小辈的能承担的人都是这样,也不是杞人忧天,而是,负担重的人,心里总会有压力。这是难免的。
王安和吃饭吃到下午,然后喝了茶醒了醒酒,便要回村去了。
王安平怕他喝多了酒,一个人走不回去,便说要送他,要给他找辆牛车坐。
王安和没有拒绝,将礼给他,道:“二哥没本事,这是给你的,虽不是贵重东西,好歹收着,留着自个用吧。也别嫌不好,我知道你现在用的都是好的,表哥不是抠门的人。好好干,在衙门里,好好干,多学学认字算帐,以后出息大着呢……”
王安平收了,一百文能买啥,也就买了点纸,就是普通的那种写字的纸。就这也就只买了一小沓。但这已经是心意了,王安平能拒绝吗?!
因此收了,却拿了几盒点心叫王安和带回家给孩子吃。
王安平将他送到城门口,等牛车的功夫,王安和道:“现在在衙门当差,还顺利么?人好相处吗?!”
“左不过是听差遣,我又没有出身,又没有资历的,不过是闷头做事,没什么顺利不顺利的。”王安平道:“衙门是清水衙门,便是薪俸也是常常拖欠的,没法子,小县城都是如此。”
王安和便叹了一声,道:“还好是吃住在表哥这,倒是省钱。将来等站稳了脚跟,你可不小了,早早的娶门媳妇要紧,现在也有了点出息,好歹不能再说乡下姑娘,娶个城里姑娘,岳家也能帮衬你一二,这般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