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姗这条回应自然是征求过祁岚和里昂同意的,他们人在法国,因为家族事宜和老家主的态度脱不开身,只能最大程度地提供人力物力支持,也对她做出承诺,事已至此,不管严筝未来情况如何,霍华德家认可他这个女婿不会有悬念,任谁都不能质疑。
她将微博发出后,不同于夏初只能抓些炎夏内部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和平日玩得好的京城纨绔们背书,站在祁姗一边的除了B团和成员们各自的人脉,还有不少韩城林樊这样圈内德艺双馨的老前辈以及卡米尔和《巴黎旧梦》导演等在国际上也享有盛名的影后名导级人物。
当然这也不是哪边站队的人来头大哪边就有理的事,毕竟夏初从一开始着重强调的一点就是自己被祁姗一家针对众叛亲离,真正让大多数路人不再摇摆选择倒向祁姗一方的还是严薇薇和严穆的发声。
严薇薇先是在微博申请了账号,通过审核发布的第一篇微博便是认错,说正是自己鬼迷心窍,拿带不回孩子当借口,把心疼外甥外甥女的严筝骗到挪威给了歹人可趁之机,回头又蠢得不可救药拿不安好心的夏初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才害得重伤的严筝又耽误了治疗,伤势恶化到了如今危及性命的程度……她自认愧对严筝愧对祁姗,不敢奢求祁姗和严筝情同手足的队友们原谅,选择说出这些话只是不想一错再错,让从来没做错任何事的严筝一边在治疗中承受身体上的伤痛,一边还要为子虚乌有的罪名遭人误解唾骂。
在她之后,本来是和祁姗他们分别针对这件事进行处理的严穆也终于放弃了优先平息舆论和揪出夏初的人,转而去说出实情证实祁姗的话。
严穆:@夏初,我欠你的我还,你欠严筝的你还。祁姗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不是一个好哥哥,这些年不但没有尽到哥哥的义务,还刚愎自用自以为是,让作为弟弟的严筝迁就了很多,他一直是个好孩子,是我辜负了他没能好好待他。
好歹当了将近二十年的兄弟,别管夏初出于什么目的,也的确在严穆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站到了他身边,因此严穆最后给夏初留了几分体面,没有像私下里那样直接破口大骂他是人渣,但却直言不讳祁姗所言是事实,结合严薇薇的说辞相当于彻底盖章了夏初一开始的那份哭诉从头到尾都是谎言。
又因为祁姗那篇微博和后续律师事务所公布的调查进度还列举了不少证据,所以没过几天舆论形势便反转了过来,只是夏初并没有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哭着跪回来认怂,反而当祁姗一方的证据和律师函都不存在一样,索性不再理自己身上那些洗不白的黑料,转而一门心思地爆起了严筝和B团的料。
模式还是一如既往的真假参半添油加醋,从严筝早年为了给他抢资源动用的下作手段,到俞承泽在韩国被雪藏的真实原因是霸凌同期,再到艾盼出道前混地下rap场就是地痞小混混……层出不穷。
他这一系列操作一度连捧他出道的严穆都看懵了,想来二人搭伙多年严穆也给他运作了数次兴师动众的洗白,但从来没教过他像今日这般瞧着理亏撕不过便跟逼急了的疯狗一样胡乱咬人。
直到又过了两天,他们后知后觉地发现舆论的风向又一次发生了变化——一些路人哪怕找不到祁姗长文中的漏洞,也不认为夏初说的都是真的,但秉承着天上掉下来的瓜不吃白不吃的心态,同样不再一味把夏初后续的每一条爆料都当做谣言。
B团和夏初最大的不同就是成员们除了严筝之外都是妥妥的正能量偶像,严筝的出色运营加上大家确实都严于律己让其他人身上基本没留下什么黑历史,这就导致那些五花八门的黑料别管真假都足够吸引人眼球,不多时便出现了诸如“夏初不干净,严筝和B团也好好不到哪儿去”,“娱乐圈日常狗咬狗而已,真情实感站队是傻子”之类的言论。
“他这是破罐破摔,打算搞一出鱼死网破吗?”徐朗近几天专职陪严穆处理夏初这些破事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根本不敢想祁姗和B团的成员们一边还要承担陪严筝治疗的压力会有多煎熬,“国内各大平台因为他造谣诽谤板上钉钉都把他号封得差不多了,结果你敢信他跟没事人一样转战ins和tiktok了吗,真,半点不受影响,挨骂心态堪称一绝。一边继续造谣一边还蹭tiktok热点玩变装cos,真就除非咱堵他门抓到人不然别想消停呗……妈的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帮他搞得虚拟ip地址啊,还法国巴黎,怎么最大程度恶心人这点也是让他玩明白了。”
听徐朗吐槽的严穆沉默不语,经过这段时间和夏初的斗智斗勇,他已经很少就夏初相关的事下断言了,因为他越发深切地意识到即便相识近二十年,他也从未真正了解过夏初这个人,更棘手的是他们之中好像还真没有谁是能摸清夏初行事动机和轨迹的。
严穆的判断八九不离十,毕竟不只是他和徐朗,祁姗,徐念,B团的成员们,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大致能看穿夏初想法的周晨骁都被这货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打法搞得焦头烂额……可他们却都忽略了一个人,那便是一直待在icu,刚刚熬过了第三次清创手术危险期的严筝。
“夏初……是不是最近在外面惹了一些事,让你们挺困扰的?”
这天医生总算再次允许祁姗进来探视,眼见他的小姑娘憔悴得下巴颏都尖了起来,严筝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现在说话和呼吸肋骨骨裂的地方依旧会疼,可和腰椎上刮骨的痛处比起来,这点疼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祁姗本来正因为适才好不容易喂了他两口饭,结果他又吐了着急上火,猛然听到他说这些,第一反应就是要出门叫医生,质问他们不想办法平稳他的情绪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拿些他们好好的人都为此烦心的事叨扰他。
“不是医生说的……医生只会想办法让我多摄入点营养少疼一点……”几乎她的表情刚起了一丝变化,严筝便立刻识破了她的想法,“是我太疼了……只能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大致猜到了他是怎么坑的我……被你和B团的大家知道后……面对你们的怒火……他又会做出哪些应对措施……”
“我们没有让他为所欲为!”他不会随便在她面前说疼,这会儿虽然是拿来当借口,但想必也是在腰椎上清创后疼极了,祁姗望着他腰上插满引流管,几乎瞧得见森森白骨的创口差点掉下泪来,扁扁嘴说,“他一开始想先发制人博取大众同情是起了不少幺蛾子,可那些纯属胡说八道,我和B团的大家都有理有据地进行反驳了,不但发了律师函,连你哥哥姐姐都下场锤他。你别担心,现在全网都觉得他是撒谎精,我们没让他赢!”
严筝将她报喜不报忧的倔强模样尽收眼底,喘息了一会儿才积蓄起说下一句话的力气:“可他应该也没有输……不是吗?”
“夏初的思维模式异于常人……普通人很难摸清他想做什么又为什么这么做……我虽然也不太清楚他做事的行为逻辑……可他会做什么大致是可以猜到的……”严筝说到这里,好似是有些喘不上气,又好似是刻意停顿了一下,“不管怎么说……只有我给他当了七年的狗……作为一条狗……想生存下来……总归要学会看主人眼色的……是不是……”
第一百五十三章 帮帮我……好吗?……
经历了那么多事, 严筝如今已经可以心态平和地提及那段被夏初当成狗的过往,可祁姗看着他被伤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衰弱身体,回想起他曾经有多耀眼多优秀, 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边哭边拼命摇头。
“你不是狗, 他才是狗!”她说罢,泪眼婆娑的眼眸里含了痛入心扉的恳求,“别想这些了,好吗, 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是一心一意地好起来, 和B团的成员们创造更多奇迹,和我去很多很多地方, 吃很多很多好吃的……”
严筝凝视着她的目光极尽柔情与不舍,她憧憬的种种美好他又何尝不想, 只可惜他真的是一个太敏锐的人了, 他能够从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中察觉到自己的情况非但没有在一次次痛苦的手术和透析中好转,还在持续不断恶化着, 也能够从医生不断重复的鼓励和安抚中听出其间欲言又止的弦外之音。
哪怕有一丝希望,他都不想辜负祁姗和那些期待他活下来的人, 不过他也得为那个他和他们都不想接受的可能做准备, 在当下只有他差不多可以摸清夏初要做什么的情势下,他不能任由那位前干哥哥如之前每一次剑走偏锋一样得偿所愿, 拿自己根本不在乎的东西换走他守了一辈子的坚持。
“姗姗……我不想留任何遗憾……”严筝没有明说他知道了什么, 只模棱两可地向祁姗传达出这句最能表达他此时此刻想法的话, “帮帮我……好吗……”
于是祁姗好不容易才装出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进到病房里看他,最终还是心事重重地从icu中走了出来。
“他怎么样?精神状况还好吗?”
“小筝有稍微吃进一点东西吗?是不是依旧疼得特别厉害?”
见她心不在焉地往下脱着防护服,在icu外等她的徐念和童琪赶紧迎上来, 果不其然瞧见了她哭红的双眼,便又双双沉默下来,心道是严筝情况不好,也就没再说什么会加重她难过情绪的话。
“你也别太担心了,他腰椎上的创口都见骨了,还不能用任何麻醉和止痛,只能生扛着,晨骁不是说了吗,他带过那么些兵都没几个能受住这种,提不起精神在所难免。”过了一会儿,徐念率先安慰道。
“是啊,严穆把自己胃病作得最严重那会儿也基本吃什么吐什么,有一次他把自己喝个半死倒我家门口了,我琢磨给他喂两口水醒醒酒,结果喂进去的是水,他一口一口给我吐的都是血,我那时觉得他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没想到我给养了这些年,居然还一点一点养回来了一些,现在只要吃东西注意点,基本不会出问题了。”在她之后,童琪也说,“小筝不像他哥,他一直那么懂事,知道什么宝贵自己该做什么,也会站在别人的立场想问题,你的苦心他看在眼里,会努力好起来的。”
“嗯……他确实,一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祁姗神色恍惚地被她们拉到病房对面的长椅上坐下来,脑海里回想的却是刚刚在病房里同严筝的对话。
“帮帮我……姗姗……”
“我要做什么,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和夏初谈谈……”
“不行,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们都没办法和他取得联系,你哥一直在找他,翻完北京翻上海,翻一切他有人脉有关系的地方,连他爸他妈所在的东北老家都找了……那二老人倒是不错,可能也是因为收了你哥这个干儿子以后,你哥待他们就比夏初那个亲儿子上心得多,听说他在外面干出这么多作孽事,一直道歉一直懊悔,说但凡再见到夏初那个孽种,便二话不说打断他的腿,可是……总之如果我们能把他揪出来,也不会至今还任凭他胡作非为。”
“我是说……我能想办法联系到夏初……但需要你帮我带个人过来……”
祁姗在听他说出要的人是谁后完全一脸懵逼,根本不清楚他要如何操作,因为想不通,所以也拿不准究竟要不要按照他的说法带人过来。
直到童琪告诉她这句严筝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话,才终于叫她下定了决心。
“童童姐……你帮我,帮我和严筝一个忙可以吗?”她深吸一口气,对童琪提出一个自己看来都匪夷所思的要求,“你能带小懿过来吗?我知道小懿还小,看到严筝这样可能会吓到他,但严筝……他在病房里大概猜到了外面发生的事,他说他有办法找到夏初,前提是要小懿帮个忙……”
……
听说严筝要通过严懿找夏初,最震惊的人还要数严穆,经过这段时间因为严筝身体状况的担惊受怕,严穆首当其冲的想法已经不是质疑自己找了那么久的夏初严筝要怎么通过自家儿子一个小孩子找了,只是觉得那个把这些糟心事告诉给严筝的人怕不是脑袋里进了三吨水,连他弟弟现在最需要的是安心休息都没数吗?让严筝每天那么疼还要因为夏初的破事殚精竭虑是安的什么心?
“祁姗说的?”严穆认真思索了半天,想到除了医生似乎只有祁姗一人进过病房和严筝说话,一时间即便心知肚明做哥哥的背地里讲究弟妹的不是有失体面,依然忍不住质疑祁岚把女儿养得如此傻白甜还放出来搞对象是坑害别人家心智正常的大小伙子,“她总共进去两次陪了严筝四十分钟,说点什么不好,就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聪明一次非得让严筝知道知道夸她句好棒棒?她想让严筝夸她倒是说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啊,不过严筝大概清楚自己找的老婆长了多大的脑仁,她说都解决也不会信。”
童琪在一旁望着这个浑了小半辈子的男人沉默不语,觉得严筝知不知晓祁姗智商区域脑仁的大小还有待考证,她倒是对她老公情商区域脑仁的大小有了越发清晰的认知。
——果然夏初那个狼心长在狗肚子里的混蛋唯独对和他断交表现出一丝不舍是有原因的,因为那货能忽悠到的傻子虽多,像他这样被忽悠二十年还嚼不出味来的傻子也属于罕见品了,老祖宗的话说得好,物总是以稀为贵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