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咱们能够挑得魏嫔与愉妃斗起来……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嘉贵妃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来,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罢了,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吧……魏嫔向来也是个主意大的,指不定她现在已经有了一些想头和打算了呢。”
……
嘉贵妃所料没错,魏嫔的确是有了别的想头和打算。
对于她这样干了坏事的狼人而言,只有推一个人出来顶锅,她才能够暂时安全。
至于这个顶锅的人是谁,她其实不是那么在乎……好吧,她还是在乎的。
这些天中,魏嫔一直都在思考,上回意图谋害她的,究竟是纯妃、嘉贵妃和愉妃中的哪一个。因为纯妃正处于“养病”状态,行动不便,魏嫔首先将纯妃给排除了,而后便在嘉贵妃和愉妃中间游移不定。
理智告诉魏嫔,愉妃与她无冤无仇,且在愉妃协理六宫事务之前,明显是嘉贵妃在后宫之中的势头更盛一些,所以陷害她之人,是嘉贵妃的可能性比愉妃的可能性要大,但直觉告诉她,陷害她之人,很可能就是愉妃。
魏嫔是个比较感性的人,在这方面,她相信她的直觉。
于是,魏嫔决定将“买通茯苓陷害魏嫔”这口锅,仍在愉妃的身上。来而不往非礼也,魏嫔总不能一直被动挨打,却不予以换机,否则,别人还当她好欺负呢。更何况,她还可以借着给别人扣锅的行为,来摆脱自己的嫌疑,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不过,魏嫔虽说怀疑愉妃,但她也不敢肯定,那个陷害她的人就一定不是嘉贵妃,因此,她准备挑拨挑拨嘉贵妃与愉妃之间的关系,最好让她们两个互相斗起来。
“小和子,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了——记得动作利索点儿,莫要让人抓到什么把柄。”
小和子是魏嫔眼下身边儿的第一得意人,延禧宫的总领太监。从前茯苓得意的时候,小和子还需要唤茯苓一声姐姐,为她鞍前马后地效劳。可自打魏嫔疏远了以茯苓为首的宫女,开始倚重自己身边儿的太监们之后,小和子与茯苓之间的身份地位就翻了个个儿。
大约是因为小和子曾在茯苓面前做小伏低、卑躬屈膝,如今两人地位的掉转,让小和子越发有成就感,这些日子,小和子没少给茯苓气受。
当然,小和子在自家主子魏嫔面前,还是很卑微的。
在听到魏嫔的吩咐之后,小和子“嗻”了一声,而后,就按照魏嫔的吩咐去办事儿了。
把这口锅甩出去,是在这次行动之前,魏嫔就计划好的一环,因此,魏嫔对于此事,也算是有些准备。
茯苓作为魏嫔身边儿的大宫女,曾得过不少来自宫中贵主子们的赏赐,其中就包括了愉妃和嘉贵妃。因此,魏嫔要说她是被这二人收买了故意来陷害她的,也完全说得通,只不过,这证据还不够有力罢了。
幸而魏嫔通过观察,发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点。也正是这个点,让魏嫔彻底下定决心,一旦皇后刨根究底,就把这件事栽到愉妃的身上——愉妃宫中有一名太监与茯苓原是同乡,对茯苓心存爱慕之意,想要与茯苓结为对食,可惜茯苓一直不曾松口。
那个太监在愉妃宫中,只是一名不起眼的太监,魏嫔会发现他爱慕茯苓,也是一件极为偶然之事。
但在发现这件事的同时,魏嫔就意识到,倘若这件事筹谋得当,定可以让愉妃栽个跟头!
……
皇后在后宫之中释放错误信号之事,很快便收到了成效。
不知道皇后已经快把自己老底给扒拉干净的魏嫔将愉妃一桩告到了皇后处,控诉愉妃买通了她身边儿的宫女茯苓,利用茯苓来散布谣言并陷害魏嫔。
当皇后板着脸询问魏嫔可有什么证据的时候,魏嫔是这么说的:“这些年来,茯苓在臣妾宫中日子不好过,愉妃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这一点,便想到利用这一点来让茯苓为她做事。茯苓处有从愉妃那儿得来的赏赐,这便是茯苓在为愉妃办事的证据。”
“但若要说到茯苓为何会这样相信愉妃,就不得不说一说愉妃身边儿一个名唤小安子的小太监。这名小太监与茯苓是同乡,对茯苓称得上是一往情深,自从他知道茯苓在延禧宫中失去了信任之后,便不止一次地劝说茯苓,让茯苓跟他一起伺候愉妃。茯苓没有立马答应,约莫也是知道,她是臣妾曾经用过的人,若是突然换了主子,只怕也得不到新主子的信任,于是,便想拿臣妾这个旧主,做她递交给新主子的投名状吧。”
魏嫔的话,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掺和在一起,倒是让人难以分辨明白。
愉妃身边儿的小太监想要让自己的心上人跳槽是真,当面劝说过茯苓是真,茯苓得过愉妃的赏也是真,但其余的内容,则多半为魏嫔虚构了。
说实话,皇后看着魏嫔一本正经地在她面前胡说八道的时候,还觉得挺可乐的呢。
不过,作为一个要追求真相之人,在这种情况下,她理应把愉妃叫上来,让愉妃与魏嫔对峙一番,不是吗?
虽说魏嫔不是什么好人,但愉妃也未必见得就是什么好东西。
皇后不介意看她们两个斗上一斗。
若是魏嫔不争气,三两下就被人家给驳回来了,那么这一局,就只能当个乐子看了;若是魏嫔能够争气一些,顺带着抓住愉妃的一些把柄,打破愉妃在太后和乾隆心中安分守己的形象,那自然最好不过。
正在皇后胡思乱想之际,翊坤宫负责通传的宫人道:“愉妃娘娘求见。”
皇后微微侧头:“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就进入了皇后和魏嫔的视野之中。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掌权之后的愉妃,比起往日来,身上的气势似乎更加强大了。
第86章 二合一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愉妃来到皇后跟前,向皇后福了福身,看起来十分恭敬。
但这回, 皇后没有像以往一样, 一看到她便免了她的礼, 而是放下手中的茶杯,过了一会子,才让她站起身来:“免礼吧。”
只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皇后就打压了愉妃的气焰, 并给了她一个小小的下马威。
愉妃身边儿的宫女面上似有些不忿之色, 显然是在为自家主子抱屈,但愉妃本人面儿上却没有过多的表情, 她看起来与往常被皇后礼遇之时没什么两样:“多谢皇后娘娘。”
“愉妃可知,本宫今儿个唤你过来, 所为何事?”
“臣妾不知, 但臣妾料想,多半是为了魏嫔身边儿的宫女散布流言陷害十三阿哥之事吧?”愉妃道:“如今皇后娘娘还在月子之中, 不可劳累过度,这等事, 只需交给臣妾们来处理就好, 皇后娘娘完全不需要为此耗费太多心神。”
愉妃表情温婉,看起来既谦恭又善解人意, 实际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将了皇后一军, 暗指皇后既然将宫务全权托付给她和舒妃, 自个儿却在中途又跑出来插了一手。
若是碰上个心思浅一些的人,没有听出愉妃话语中的真意来,指不定还以为愉妃真是在关心皇后的身体呢。当初伪装成纯然无害模样的愉妃, 如今也有了棱角了,权势这东西,果然能让一个人膨胀起来么?
皇后淡淡瞥了愉妃一眼,开口道:“本宫命人唤你来,的确是为了谣言之事,却不是想要将这件事交给你,而是需要你对此事做出解释——魏嫔控诉你买通了她身边儿的宫女茯苓散布谣言,并意图将此事嫁祸给她。不知愉妃你对此,可有什么说法?”
说着,皇后又道:“本宫倒也希望能够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你和舒妃,自个儿闲下来好调养身子,可惜,仅凭舒妃一人,终究力有不逮,本宫在月子之中,少不得还得亲自操劳一二。”
皇后的这番话,可以算是对愉妃方才那番话语的回敬。
不是她想揽权,而是愉妃实在是不让人省心,舒妃虽然让人放心,但仅凭舒妃一人,又不足以处理那么多的事务。
这番话,既是对愉妃的讽刺,也是对她的不信任。
愉妃面色微变,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在意皇后话语中的讽刺之意。
从她选择踏入后宫权力中心的那一刻起,她不是早就料到会有如今这一幕了吗?
之前她与后宫之中诸位妃嫔能够相安无事,是因为她们之间没有利益的纠葛,如今,她手中掌握着协理六宫之权,却不肯向皇后投诚,不肯成为皇后的“自己人”,那么,皇后会不信任她,对她没有好声气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愉妃可以容忍皇后对她没有好脸色,不过,像审犯人一样地审她,终究还是有些过了。
“不知魏嫔这么说,可是手中有什么证据吗?若是没有证据便随意指控臣妾,可是以下犯上。臣妾完全有理由怀疑,是魏嫔自己指使她身边儿的宫女散布流言,事情败露之后,为了脱罪,故意编造了这么个故事。”愉妃微微抬起头来,看着皇后:“皇后娘娘可是后宫之主,若是听风就是雨的,无缘无故怀疑到臣妾身上来,传出去,只怕会有损皇后娘娘的圣名。”
面对魏嫔的指控,愉妃显然并不慌乱,她在批判魏嫔之时,甚至还隐约透露着想连着皇后一块儿捶的意思。
这果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皇后心想,过去,她怎么会觉得愉妃无害呢?她和其他的宫妃们又怎么会忙于彼此之间的斗争,而把愉妃给忽视了呢?
“你也别急着给魏嫔或是本宫扣罪名了,自然是魏嫔拿出了证据,本宫才会把你唤过来问上一问。怎么,本宫身为后宫之主,如今难道连问一问的权力都没有了?”对于愉妃偷换概念的行为,皇后表示很不满。她听了魏嫔的话,将愉妃叫过来问一问,在愉妃的口中,居然就等同于她相信了魏嫔的话来质问愉妃。
其实吧,皇后对于魏嫔所编的那些话压根儿就不相信,她将愉妃叫来,只是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愉妃的反应,可她没有想到,愉妃的反应,有些过度了,话语中,句句都是陷阱。魏嫔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愉妃果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本宫原本想着,既然此事有疑问,将你叫来问个清楚,若你当真是无辜的,就帮助你洗清嫌疑,可本宫万万没有料到,你竟会是这种反应……”说到这儿,皇后摇了摇头:“愉妃啊,看到你的表现,本宫不得不怀疑,你究竟是觉得魏嫔和本宫冒犯了你,还是……心虚了?”
皇后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愉妃,她的语气听起来十分中肯,反倒衬得愉妃像个无理取闹之人。
愉妃心中暗骂了一声,后宫之中都在传皇后笨嘴拙舌、木讷寡言,因为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时常吃亏。可在愉妃看来,皇后分明就是牙尖嘴利,半点儿不让人,哪有半点儿“好欺负的老实人”样儿?
愉妃不知道的是,人也是会变得。在吃了那么多次亏之后,皇后在这方面自然会多加留意。
且皇后以有心算无心,愉妃在她跟前,自然讨不到什么便宜。
“好了,咱们还是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进入正题要紧。愉妃你这疑神疑鬼的性子,得改一改才是,今时不同往日,你平日里疑神疑鬼,兴许不耽搁什么,可在紧要之事上,你也疑神疑鬼的,可不就得误事了?”皇后乘胜追击,又“苦口婆心”地对着愉妃“劝说”了一番。
愉妃心道,不过是追查一个散布流言之人罢了,这算是哪门子大事?
事实上,太后和乾隆会纵容皇后大张旗鼓地追查此事,将后宫之中扰得鸡犬不宁的,才是出乎了愉妃的预料。原本愉妃以为,哪怕是为了皇室的名声着想,太后和乾隆也该将这件事给摁下去,让皇后私底下进行调查才是。
不过,当着皇后的面,愉妃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她倒要看看,魏嫔究竟拿出了什么证据来,以至于皇后都亲自找上她了。
仿佛看出了愉妃心中所想,皇后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魏嫔因几年前心腹宫女棠晚背叛事件,不再信任她身边儿的宫女,茯苓因是棠晚教导出来的,也受到了波及。愉妃你身边儿的一名爱慕茯苓的小太监见自己的心上人过得不如意,便央着你将茯苓调到你的宫中来,好方便小太监照顾自己的心上人。你同意了,但你并不信任魏嫔身边儿的人,因此便要求茯苓递交‘投名状’,在调来你宫中之前,先帮着你散布一则谣言,既可以给本宫和十三阿哥添堵,又可以嫁祸到魏嫔身上去,在茯苓应下此事之后,你为了安茯苓之心,将你自己的簪子赏给了她……”
“这便是魏嫔的全部说辞,经查证,你身边儿有爱慕茯苓的小太监是真,你将自己的簪子赏赐给茯苓也是真。证据就摆在眼前,本宫即便是再相信你,也得将你唤来问上一问,否则,只怕魏嫔要以为本宫企图包庇你了。”皇后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调对愉妃说道:“当然,这只是魏嫔的片面之词,本宫不会在没有听你开口说话之前,便在心中为你定罪。所以,本宫选择将你召到跟前来,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愉妃,你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听皇后这番话语,好似她将愉妃唤到跟前来,不是在质问愉妃,反倒是在给她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似的,若是按照她的逻辑,愉妃还当感谢她才是。
若是在平时,只怕愉妃还会因为皇后在口头上占了她的便宜,而跟皇后呛呛声,但眼下,最要紧的显然不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而是尽快将魏嫔对她的指控给驳回去。
在宫中散播谣言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一般的妃嫔而言,即便是坐实了这个罪名,顶多也就是挨一顿训斥。但愉妃如今正管着六宫事务呢,倘若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与她关系不睦之人指不定就要以此为由,说她德行不足,不配协理六宫,请求太后和皇后收回她手中的权力,这可不是愉妃愿意看见的。
更何况,别人既然朝着她出招了,她也没有什么都不做、只被动挨打的道理。
“口说无凭,且当事人都不在现场,即便是臣妾与皇后娘娘好生解释了,只怕皇后娘娘也无法完全相信臣妾的话。臣妾恳请皇后娘娘将魏嫔、茯苓以及魏嫔口中那个爱慕茯苓之人一起宣上来,咱们当面对质,看看究竟是谁在说谎,皇后娘娘以为如何?”愉妃想了想,又道:“哦,对了,魏嫔既然说从茯苓处搜出了臣妾赏赐给她的簪子,并将此视为臣妾收买茯苓的证据,便请魏嫔将那簪子也一并带来吧。臣妾倒要看看,魏嫔究竟是将哪年臣妾随手赏赐给底下宫女的旧物,充作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