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小公主[清穿]——晏央
时间:2021-12-11 00:16:11

  皇后闻言,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
  分明是令妃自己做出容易让人误解皇后苛待她之事,她却偏偏还要在皇后跟前装好人。对于她的把戏,皇后早就看透了,且十分厌恶:“行了,你就直说,你今儿个来本宫的翊坤宫,到底所为何事?”
  令妃见皇后端庄的面庞上隐隐透着不耐,这几日心中积累的郁气倒是去了些。
  若是皇后在乾隆跟前也这样沉不住气,当面呵斥她,就好了。只要让乾隆看到皇后的跋扈,以及她的柔弱无依靠,她便有把握让乾隆对她心软。
  令妃这样想着,口中却恭敬地道:“回禀皇后娘娘,臣妾今日前来,是想向皇后娘娘赔罪。前些日子,臣妾因先皇后之事错怪了皇后娘娘,虽说皇后娘娘大肚,不与臣妾计较,可臣妾想着,还是得亲自来向娘娘表达一下歉意,臣妾这心里头才踏实。要不然,臣妾就连睡觉,都不安生呢。”
  令妃在皇后面前气质柔弱、谦恭无比,任谁见了,都不忍心再对她说什么重话。
  皇后看她一眼:“你倒是个‘实诚’人,难怪做了什么错事,皇上都舍不得罚你。可惜本宫这人是个直肠子,素来不喜那些花言巧语,比起你的这些漂亮话,本宫更愿意看你接下来会如何做,你可明白?”
  “臣妾明白。往后,臣妾定会谨言慎行,不会因听信他人之话就随便怀疑皇后娘娘。”
  这个“他人之话”,在嘉贵妃和纯妃听来,十分刺耳。她们才因为在皇后面前言行无状,被太后单独拎过去训诫过,反倒是令妃这个挑事者,因为怀了身孕而躲过一劫,她们心里头正不痛快着呢,令妃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且听着令妃话语中的意思,竟是要把污蔑皇后的罪名往她们身上推,嘉贵妃和纯妃哪里还坐得住?
  嘉贵妃当即便皮笑肉不笑地道:“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令妃妹妹果然是个好样的。只是姐姐心中有些疑惑,不知令妃妹妹可否为我解答?那日令妃妹妹主动挑起话头,说皇后娘娘亵渎先皇后却被固伦和敬公主否认后,令妃妹妹都没有好生向皇后娘娘赔罪。怎么隔了好几日,倒是忽然开窍了?妹妹这道歉,也当真是够‘诚心’的啊。”
  她斜睨了令妃一眼:“怕是皇上这几日没去延禧宫看望妹妹,妹妹心中着急,这才以赔罪为由,赶来皇后娘娘跟前,提醒娘娘吧?令妃妹妹这样就不对了。往日你受到的恩宠已经够多了,怎么,几日不承宠,你便受不住了?”
  对于位份不如自己的人,嘉贵妃向来说话不客气。往日令妃得宠的时候,嘉贵妃还要让她几分,以免她在乾隆跟前给自己上眼药。可如今么,虽不明缘由,但令妃的确是失去了乾隆的宠爱。既如此,从前在令妃身上忍着没有发泄的怒火,也可稍稍发泄一二了。更何况,令妃的话十分不中听,她纵使被人挑刺,也是自找的!
  纯妃很快接过了嘉贵妃的话头:“贵妃姐姐说得不错,若这也算是赔罪,也未免太没有诚意了些。不过有一点,本宫倒是不赞同贵妃姐姐的话。令妃妹妹现如今有龙嗣傍身,哪里用得着邀宠?待皇上的气过去了,肯定又会像从前那样三五不时留宿延禧宫。依本宫看来,令妃妹妹今儿个来给皇后娘娘赔罪是假,来挑皇后娘娘的错事才是真。”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令妃听了纯妃的话,心中就是一惊,难不成,她的计划已经暴露了?知道她的计划的,只有寥寥数人,且都是她的心腹。纯妃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的?
  纯妃没有发现令妃的异常,她正侃侃而谈,试图用各种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观点:“往日,皇后娘娘身上但凡有什么不妥当,总是令妃妹妹第一个发现的,就连皇上都曾戏言,令妃妹妹之于皇后娘娘,便有如魏征之于唐太宗,可见令妃妹妹平日里给皇后娘娘的‘谏言’是何等多。不知这回,令妃妹妹又有什么高见了?”
  纯妃不遗余力地挑拨着令妃与皇后之间的关系。令妃与她争宠,且有时候说话膈应人;皇后刚收回了她协理六宫的权力,纯妃对她们都十分不满。无论她们谁倒了霉,纯妃都会拍手称赞。
  令妃:“……”
  她觉得,这话题没法再接下去了。
  虽然不是不能把纯妃给怼回去,但是想想接下来要做的事,令妃还是忍住了。多说多错,若是因为一时意气之争,而露了马脚,可就因小失大了。
  嘉贵妃心细,发现了令妃面儿上的些微不自然之色,暗自琢磨着,难不成,真让纯妃给说中了,令妃这次来,其实是为了找皇后的茬?若果真如此,那她们就有好戏看了。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见令妃捂着肚子,有些不适地跪坐在了地上,面色苍白。
  周围的妃嫔们见状,直觉要出事,赶忙离令妃站得远了几步,以免被人污蔑说要对令妃腹中的皇嗣不利。自打废妃戴佳氏跟令妃同游御花园出事后,令妃就成了其余妃嫔们眼中的灾星,她们都恨不得离她远远的,以免被连累。
  令妃:“…………”
  周围人的反应不对啊,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赶紧上来关心一下她,然后尽快给她宣太医吗?
  最后,还是皇后率先回过神来,她深深看了令妃一眼,而后对自己身边儿的大宫女道:“去,将秦太医、华太医以及平日里负责给令妃诊脉的邹太医给召来,让三位太医好生看看,令妃身子为何又不舒服了。”
  大宫女领命而去后,皇后一边指挥着令妃身边的茯苓将令妃扶到椅子上坐着休息,一边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对令妃道:“本宫早说过,让你不要出来,这一出来,就得增加动胎气的风险,可你就是不听……哎,经过这回之事,你可要长个心眼,莫要再任性了。”
  说着,又对令妃说教了半天。
  令妃眼下正难受着呢,压根儿没有精力反驳皇后,只得一边忍着腹部的疼痛,一边听皇后在一旁教训她,可谓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她只得以用不了多久皇后就要倒霉之语来安慰自己,可越安慰,她的脑瓜子便越疼。
  好在这时候,太医们终于到了——事涉皇嗣安危,谁也不敢怠慢,在收到皇后的命令时,三名太医第一时间便赶来了翊坤宫。
  皇后指着坐在椅子上,面容微微有些扭曲的令妃,对三名太医道:“你们快来给令妃看看,刚才令妃正与咱们说着话呢,突然就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疼得说不出话来。你们来看看,令妃这究竟是怎么了?”
  三名太医中,秦太医是皇后的人,华太医是太后的人,邹太医则是令妃自己的人。
  秦太医知道自家主子与令妃不对付,疑心令妃又要作妖。华太医曾诊出过令妃没病装病,还将此事告诉了太后,导致太后对令妃的印象直线下降。这回令妃在翊坤宫中身子不适,在华太医看来也很是可疑——令妃都几日未曾踏出过延禧宫了,这几日她都好好的,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一到翊坤宫,又出事了呢?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诡异。但这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太医能够置喙的,他能做的,也就是为令妃把脉问诊,找出病因。
  倒是邹太医,在见到令妃时,令妃很隐晦地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立马心领神会,装模作样的让华太医先去给令妃诊脉。
  华太医在为令妃把脉之后,发现令妃的确有胎气不稳之相,便问令妃,近日是否使用过对胎儿不利之物。
  令妃闻言,摇摇头道:“自打怀上这一胎,本宫便千般仔细,万分小心,绝不吃对皇嗣不利之物,连盛食物的器皿,都换成了银的,就是提防有人对本宫这一胎动手脚。哪里料到,本宫都这般小心了,竟还是被人钻了空子!也不知究竟是谁,竟这么见不得本宫好过!”
  说着,令妃身边儿的茯苓又将令妃近三日以来服用过的食物以及药物尽数告知了三位太医,三位太医都没从中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忽然,邹太医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如若奴才嗅觉没有出错,皇后娘娘这翊坤宫中,怕是有麝香的味道!麝香是常用熏香,但对于孕妇而言极为危险,指不定就是这麝香,让令妃娘娘动了胎气!”
  邹太医这么一说,秦太医和华太医也反应了过来,仔细在周围嗅了嗅,而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不错,的确是麝香的味道。”
  这味道极淡,是以他们一开始没有闻出来,还是在邹太医的提醒之下,他们才发现,皇后的宫中竟燃着麝香。
  令妃闻言,极快地勾了勾嘴角。她今日在皇后的翊坤宫中动了胎气,偏偏皇后宫中被太医们确定点了麝香……这下子,不管皇后再怎么辩驳,她都摆脱不了谋害有孕妃嫔的嫌疑了。
  她心中这样想着,看向皇后的目光中却带着不敢置信:“皇后娘娘的宫中,当真点了麝香?臣妾知道,皇后娘娘素来不喜臣妾,可皇后娘娘曾说过,您会将宫中的每一个孩子视若己出。臣妾信了您的话,这才对您如此放心。可如今,瞧着这情形……难不成,您之前说的话,都是假的吗?皇后娘娘,您就这么容不下臣妾的孩子吗?”
  令妃的话,简直就是字字含泪,声声泣血。
  说话间,太医们已经从香炉中找到了那块含有麝香的熏香。由于麝香含量不大,只在表面薄薄涂了一层,且还用了特殊的法子加以掩盖,哪怕是对熏香精通之人,只怕也不能立马辨认出这味熏香中所含的麝香成分。
  事涉皇后谋害怀孕妃嫔,宫中已经有人悄悄溜了出去,找乾隆和太后报信去了。
  皇后用一种讥诮的眼神看着令妃:“这就是你今日来翊坤宫的目的?污蔑本宫,说本宫想用麝香害你?简直就是笑话!本宫若要害你,又岂会在自个儿宫中动手?”顿了顿,她又道:“就算本宫昏了头,要在翊坤宫中害你,那本宫又何必免了你的请安,你若是日日来翊坤宫给本宫请安,本宫动起手来岂不是更方便?”
  “这臣妾就不知道了,兴许皇后娘娘是想做的更隐蔽一些吧。”令妃冷冷道:“可惜,做过的事,终究是要被人发现的。皇后娘娘谋害臣妾腹中胎儿之事,臣妾会如实告知皇上!”
  令妃在翊坤宫中动了胎气是事实,且太医们又在翊坤宫中发现了皇后所点的熏香中含有麝香的成分,无论皇后怎么辩驳,她都别想洗清谋害怀孕妃嫔的嫌疑!
  “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在无确实证据证明是皇后娘娘谋害令妃腹中胎儿之前,还请令妃姐姐慎言!令妃姐姐才刚因上回以下犯上来找皇后娘娘赔罪,言犹在耳,令妃姐姐莫非要自打耳光?”婉嫔陈氏忽然开口。
  她无子无宠,本是个几不相帮的性子,轻易不掺和宫中这些纷争,不知怎么的,今儿个竟帮皇后说起话来。
  舒妃道:“婉嫔说得不错,令妃且别着急,还是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向皇后娘娘发难吧。毕竟,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上回你在还没搞清楚真相的时候就对皇后娘娘出言不逊,皇后娘娘念在你有孕在身的份上,没与你计较,可你也得心里有数。这回,若是你再故技重施,就怎么都说不过去了吧?”
  舒妃这话,相当于是把令妃的退路给堵死了。倘若这回查出来真是皇后害了令妃,倒也罢了,倘若又是恼了一场乌龙,那么令妃这个蔑视皇后、以下犯上的罪名,就怎么都逃不过去了。
  令妃察觉到了舒妃说这番话的用心,但她只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并没有太把舒妃的话放在心上。上回是她准备不足,反被皇后打了个措手不及,可这回,她不认为皇后还能够撇清罪责。
  似纯妃、舒妃这样在一旁看她笑话的妃嫔,并不少。眼下她权力有限,暂时不能动她们,可她已经将她们全部记住了。来日,只要有了机会,她必要让她们付出代价!
  这时,门口传来了太监通传的声音:“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就见乾隆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还穿着上朝时的朝服,显然是一下了朝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乾隆眉头紧锁,脸上略带惫态,但当他锐利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没有一个妃嫔敢在他跟前放肆。
  “朕听说,令妃在皇后宫中动了胎气,皇后宫中燃着麝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令妃原本被人搀扶着坐在了椅子上,一脸虚弱的样子。此时她见乾隆来了,便挣扎着站了起来,朝着乾隆福了福身。她膝盖还没弯下去,就被乾隆一把扶住了。乾隆看着怀中苍白羸弱的女子,纵使心中对她有些不满,此刻也不由软了心肠。
  他柔声对令妃道:“你既然动了胎气,又何必拘这些虚礼?好生坐着就是,朕难不成还因为这个怪罪于你?”
  “礼不可废。虽说皇上因为臣妾怀了身孕对臣妾有诸多优容,臣妾却得谨守本分,不可因为皇上对臣妾的优容而骄纵起来,失了分寸。”令妃垂着眼睫,伸手拉着乾隆的衣袖,像是一只柔弱无依的小鸟一般,乖巧得让人心疼。
  只听令妃道:“这些日子,皇上没有来看臣妾。臣妾独自一人在延禧宫中看着庭前花开花落,每每觉得寂寥之时,就会想,是不是因为臣妾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得皇上不高兴了,皇上才不来看臣妾了。是不是臣妾仗着皇上的宠爱,做了什么僭越之事,才被皇上厌恶了。皇上,若是臣妾做错了什么事,直接责罚臣妾可好?只求您别不理臣妾。”
  乾隆听着令妃的话,看着她泪盈于眶,不由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因前些日子令妃被太后训斥过后,假称身子不适一事,让乾隆和太后觉得令妃恃宠而骄,失了本分。为了打压令妃的气焰,让她明白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同时也为了给太后和之前被令妃触怒的和敬一个交代,乾隆才连着好些日子没去延禧宫看望令妃。
  没想到,他的这个举动,竟会让令妃这般不安,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乾隆将令妃揽在臂弯中,一手轻抚着她的背脊,一手握着她的手,心想,虽说令妃有这样那样的不是,但到底是他喜欢的妃子,如今又怀着他的子嗣,她有什么不足的,日后,慢慢儿教就是了。在她怀孕期间,还是多疼惜她一些吧。
  “你别想那么多,朕没有厌了你。你如今是怀着身子的人,忧思于你而言,毫无益处。”
  令妃闻言,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她抬起纤白的腕子轻轻在脸上一抹,眼角隐有泪光,越发惹人怜爱。
  令妃与乾隆之间的氛围是好,周围其余妃嫔们的脸色就不大妙了。令妃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把其余妃嫔变成背景板,其余妃嫔哪怕碍于乾隆对她的宠爱,嘴上不敢说什么,久而久之,心里头又岂会没有怨言?
  她们看向令妃的目光都有些不善,巴不得令妃倒霉。
  乾隆却是不知道妃嫔们之间微妙的暗潮涌动:“对了,爱妃你动了胎气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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