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惊枝赤着脚走过来,靠在沈灵语身边,“昨夜本想着一赏王妃绝色,却不想竟隔着道厚厚珠帘,惊枝又不敢大胆掀帘而入,只得远远瞧了眼,只隐隐瞧着王妃身姿曼妙,实在可惜。”
她说罢又想起什么,指尖抬起沈灵语的下巴,一双深蓝眸子似笑非笑:“不过我今日见着姑娘,倒也十分欢喜,王妃身边的丫鬟都能有如此姿色,犹见主子是何等风华。”
“能得如此夸赞,灵语先代王妃谢过姑娘。”沈灵语偏头躲开她的手指,鼻尖微动,只觉鼻尖萦着股奇香,“好香。”
和她上回来时闻到的味道一样。
“是我身上的熏香罢?”惊枝眉梢轻挑,“这香是用大宛的一种花晒开了研的,姑娘若是喜欢,我让人包上几支送与姑娘。”
沈灵语朝她点头一笑:“那便多谢姑娘了。”
“区区薄礼,不必言谢。”惊枝给她面前摆了杯子,再去拿一边的酒壶,才摸到壶柄又顿住,打了个响指,唤道,“上茶!”
沈灵语有些心虚:“姑娘不饮酒?”
“我这儿还有两副顶好的花茶,想让姑娘尝尝。况且...”惊枝直直望过来,意味深长道,“哪能日日都饮酒,伤身。”
“...”沈灵语干笑两声,“姑娘说的是。”
话说着便有两名侍女端着茶具过来,给案前器皿撤下,换上茶盅。那烧茶的壶也是琉璃制成,朵朵吃饱水的花朵开在其中,洁白花瓣旁染着斑斓色彩,与旁边水晶花瓶中的花束一样。
惊枝提着壶给她面前的杯子倒满:“昨夜虽应了王妃跳舞之约,却还不甚清明这舞该何时跳,如何跳,这才拜了帖,不知王妃有何打算?”
“灵语今日来访正是为了此事。”沈灵语抿唇一笑,拿出准备好的册子递给她,“王妃一早便撰写了些想法,还请姑娘过目。”
惊枝接过册子翻开看了,念出来:“爱豆发展计划?”她两道细长的眉毛一蹙,一双幽幽含情眼向沈灵语看过来,“爱豆是什么?”
第23章
沈灵语端起杯中花茶轻抿一口,才笑着道:“这爱豆呢,是我们那儿的家乡话。说的就是像姑娘这般能歌善舞又广受追捧的艺姬。”
“那这爱豆计划又是什么?”
“姑娘不急,且听我细说。”沈灵语芊芊指尖在琉璃杯上摩挲,道,“上回我家王妃夜游时,正见着姑娘在中心大街处起舞,便生出了这个想法。”
“歧郡百姓白日里皆要辛苦劳作,入了夜才有空得歇。可那时大街上已是冷冷清清,小贩也早早收了摊,四下里漆黑一团,即便想着出门散步消食,只空有天边一道残月聊以解闷。若是想逛一趟闹市,还得等到初一十五抑或佳节盛会,实在可惜。不如,便由王府带头,主动填补了这块儿空,将百姓的夜生活丰富起来。”
丰富夜生活的同时还能振兴经济,那样就离完成任务更近一步,沈灵语光想想就不禁喜上心头。
惊枝似乎有些兴趣:“王妃想如何打算?与我又有何干?”
“关系可大了。”沈灵语端起茶壶,给惊枝杯中斟满,缓缓道,“这事成不成,还得看姑娘脸色。”
“哦?”惊枝拾起杯子,举在鼻音轻闻,“愿闻其详。”
“姑娘请看,王妃是这样算计的。”沈灵语将案上册子翻至一页递给她,解释道,“先在民间选拔出一批能歌善舞的好苗子,在中大街举办比赛,每晚选出一名胜者。到了月底再将这些女子汇集起来进行下一轮,由群众投票筛掉一半。如此反复三四回,最后才决出一名花魁来。”
“决出的花魁有何用?”
“这花魁以后便常驻在醉花楼里,每逢盛会佳期便由其演出,其间招揽的流水,皆按分成算给她,姑娘意下如何?”
“有点儿意思。”惊枝登时对眼前这位娇弱的女子另眼相加,“想不到王妃竟有如此深谋。”
沈灵语心说这哪是我谋的,都是电视上看来的。
又听得身旁的人再问:“可是惊枝还是不明白这与我有何干系。”
“当然有关系了。”沈灵语嫣然一笑,“要说歧郡最擅歌舞者,能与姑娘相比者又有几何?王妃便想着,若是能请姑娘帮着抉择一番,一来对此次大赛质量有保证,二来,还能借着姑娘的名头多揽客人,两全其美岂不妙哉?”
惊枝放下杯子,将那册子捏在手中看了看,道:“那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嘛...”沈灵语眼珠转了转,“惊枝姑娘觉得那醉花楼怎么样?”
蓝色眸子探过来,惊枝失笑道:“一座破酒楼而已,怎么?王妃要送给我?”
“它现在虽说是破了些,可总不会一直都这么破下去。上回王妃请姑娘去跳舞,正是为了重开醉花楼之事。若是姑娘愿意,这醉花楼自然有你一份。”
惊枝没出声,沈灵语便接着说:“虽说当下还只是草草拟了个大概,具体事宜尚待商榷。但既是官家带头,王妃近日又广请各界贵人共商重兴之计,焉有任其一直破败下去之理?”她将册子翻到最后,指着上面画着的醉花楼附近的舆图,“姑娘再看这地段,昔日谢晋在此间敛了多少财你我有目共睹,若是他日醉花楼辉煌再现,能揽多少银子?”
沈灵语抬头扫了一眼漓月阁,语重心长道:“姑娘这漓月阁虽好,可实在挤了些,我看那中庭的驼林树也不敢敞开了长,倒不如将一旁的池塘填了才好。再者,姑娘住在这南街尽头,委实偏了些,灵语才来两回,差点迷了方向。”
惊枝撑着额头,懒懒道:“钱有什么稀奇,除了银子...”
“除了银子。”沈灵语打断她,“姑娘还可结识歧郡各界政商名流,不比银子更值钱。心中想要谋的事情,岂不更方便些。姑娘平日里住在这漓月阁,只怕是贵人难等几个,却少不得要应付一干登徒子罢。”
语毕,沈灵语便停了,静静看着身旁女子。她原先还未有办花魁赛的想法,还是今日下午起来时突然想到,只草草准备了番就来了。但以她的猜想,惊枝定会对此上心。
果然,只见湛蓝眸子凝了片刻,复又抬起来。
她心中微动,却见着惊枝忽地倾身过来,对上她的眼睛,低声细语道:“我倒真有与一位贵人结识的想法,王妃可否一助?”
她美艳的面孔突然放大在眼前,惊得沈灵语心中一颤,撑着身子往后拉开距离,旋即镇定下来,才说:“姑娘想认识哪位贵族,我回去了禀告王妃。”
蓝色媚眼半眯起,目光中半含着笑落到她脸上:“不是别人,正是王妃...”她停了须臾,又在末尾添了几个字:“的夫君...王妃也能牵线?”
第24章
“歧...”沈灵语噎了下,“姑娘想结识王爷?”
这...她也不认识啊。
惊枝似乎羞怯地笑了下:“惊枝孤身一人远圤他乡,人生地不熟的,自然想找个稳定的靠山。既是在歧郡,这最稳的一座山,自然得是歧王咯。”
沈灵语没料到她会突然这样说,不由得面露难色:“难道王妃就不值得姑娘交好?王爷常年在边郡,鲜有归来之时,齐郡大小事宜皆由王妃打理,与王爷又有何分别?”
“分别大多了。”惊枝收回身子侧靠着,“听闻歧王文韬武略,是难得的出将之才。惊枝心中倾慕已久,如今来了歧郡自然想与之亲近亲近。可叹王爷人在边郡,我等平民之身难得窥探真容,实乃人生憾事也。若是王妃能引见一番,惊枝感激不尽。”
呵呵。
沈灵语心中好笑,这谣言都是怎么传的。原著里对赵景行的描写就那么几段,还尽是些贬低之词,怎么到了歧郡这儿就变了。又转念一想,毕竟是歧郡之主,百姓对其夸赞美化几分也合情合理。
她思忖了片刻,才笑了笑:“姑娘说的引见是哪种引见?”
“自然是...你想的那种咯。”惊枝朝她神秘一笑,“惊枝自觉还有几分姿色,若是能讨得王爷几分垂怜,今后也不必在此处拘着。”
“灵语是王妃的侍女,姑娘也在我面前这般言语?”沈灵语挑眉,“不怕灵语回府秉给王妃。”
“说便说了。”惊枝一脸无畏,“昨夜我观王妃旷达,想来是不介意与惊枝分爱。”
“...”沈灵语被她噎住,古代人都这样直白的吗?
“嗤...”惊枝见她神情凝重,不禁呵哧一笑,“姑娘竟对自家王妃担忧至斯,莫不是真怕了惊枝夺爱罢?”
她将两人杯中倒满茶水,捏着自己那杯,一双媚眼从沈灵语颊边扫过,接着说:“早闻燕国公主倾城之姿,想来该不俱惊枝这般中人之姿才是。”
“姑娘多虑了。”沈灵语笑了笑,“灵语方才所言并不是为我家王妃,实乃扼腕姑娘一番心意只怕付之东流。上回我便与姑娘说了,王妃早就与王爷互通心意,姑娘在这漓月阁洒脱快活惯了,何苦入了王府做小伏低,做那插足之人。”
惊枝不以为然:“能入王府便是高攀,何来伏低之谈。”
“...”沈灵语不禁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
沈灵语将杯中茶水咽下:“姑娘可知,这歧王是个怎样的人?”
“不知。”惊枝似有些好奇,“还请姑娘告知一二。”
沈灵语实在不忍心这么朵鲜花折在赵景行身上,只好豁出去道:“这歧王虽说贵为一郡之主,但本人却并不若外人道那般表里如一。”
“哦?”蓝色眸子亮了亮,“此话怎讲?”
“上回我不是与你说了,王爷常年浸淫边疆战事,这性子与少年时期全然不同,喜怒无常又嗜杀成性,一言不合便要砍人脑袋,姑娘这般玲珑之人,若是常伴身侧,只怕...”她没说完,看了看惊枝开始疑虑的神色,又信口说,“姑娘想来也不知道这歧王虽贵为王爷,一张脸却生得实在不尽人意...姑娘如此美貌,想来能与卿相配者,怎么也该是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游侠,却不曾想竟愿为了个虚无靠山这般委身。”
“上回你不是说王爷与王妃只在幼年时见过,怎地今日却说王爷各般不是?”惊枝侧目,“莫不是怕惊枝夺了王妃的爱故意为之?胡诌歧郡之主是什么罪名,姑娘可要想清楚了,即便有你家王妃做主,只怕也难保姑娘无恙。”
呵呵。
我就是王妃,赵景行还能砍了我?
“哪里胡诌了?”沈灵语扯着嘴角讪笑一声,“姑娘与王妃高山流水知己难得,王妃又频频在我们几个下人面前夸赞姑娘,灵语实在担忧姑娘与王妃情谊,这才一时情急才将这些说与你听。还望姑娘看在灵语如此良苦用心莫要把这些话散播出去。”
“你此番好意,惊枝心领了。只是...”惊枝看了她一眼,“你真见过歧王?他真如你说的那般脾性暴虐又相貌丑陋?”
“当然见过了。”沈灵语梗着脖子,“若没见过,怎敢信口开河?”
“哦~”惊枝这才惊叹,“原来歧王竟是这般性情。”
“可不是!”沈灵语点头附和,“所以姑娘你可要想好了,真要常伴暴君身侧?”
惊枝似乎有些犹豫,低头作凝眉状。
沈灵语心道,这下总不该再想嫁进王府了吧。
只见那惊枝忧虑了半响抬起头来,面上却带着笑:“那又如何,惊枝看上的是他的身份,又不是他这个人。”
沈灵语:“............”
啧,真是没救了。
第25章
沈灵语见劝了她许久也未有成果,实在头疼。
惊枝却捏着杯子悠悠道:“纵然姑娘说得王爷百般不好,惊枝看上的不过是王爷的身份,管他生得如何。”
“...”沈灵语痛心疾首,又突然灵光一闪。
原著中这赵景行似乎是与某个青楼女子日日巫山,三年里怀了两个娃。
她原先以为青楼女子说的是清蓉,如今看着眼前的美人才恍然,那青楼女子说的竟然是惊枝。
啊这...
她深深叹了口气才道:“那灵语回去便禀给王妃。”
“那便多谢了。不过...”惊枝放下杯子,撑在膝上支着半张脸看过来,“先前姑娘与我说,王爷王妃早已心意想通,若是知晓了惊枝意图,还愿意让我去跳舞?”
“姑娘不必担心,我家王妃是大量之人,断不会公私不分。”
“王妃庙堂之量,小女子委实佩服。惊枝以茶代酒,先敬一杯了...”
两人又坐着聊了些事情,多是醉花楼相关事宜。待沈灵语告辞时,天已全黑了。
转出街口,何公和几个侍卫等了有一会儿了,见着人才迎上来行礼:“王妃。”
“不必多礼。”沈灵语让月儿给她披上氅衣,问何公,“我前几日给你的东西试得如何了?”
上回在旧街看过粮食后,沈灵语便向系统借了袋特殊化肥交给何公,说先拿去在王府的菜园里试试,过去几天,应该有结果了。
“何泉此番正是为了此事来。”何公拱了拱手,面上笑出红光,“臣接了王妃给的东西便亲自带着人去菜园,按着您的交待将那小小泥珠溶在水里,再用以灌溉在园中,这才不过几日,那地里的作物长势便十分喜人,且连杂草也不生一根,产量或超平常两倍有余,若是来得及投入全郡,今年晚稻就有盼头了!”
他说得如获至珍,沈灵语看了也不禁高兴起来,心中暗喜这东西果然有用。
何公喜难自禁,瞧了瞧沈灵语又说:“何泉活了半百年岁,也未曾见过如此神奇之物,就是不知王妃给的这泥珠是个什么稀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