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会儿臊得脖子也红起来,仓惶低下身去,使蛮力抬起桌子,将裙子拖出。低着头看也不敢看面前人,道:“我...我先走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夺门而出。
至于赵慎玉如何在房中一人面对偌大一桌酒菜,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等到了晚上时,沈灵语看他精神不大好。也不知是不是豆子吃多了的原因,总觉得这人兴致缺缺。
惊枝歪着头附耳过来,轻飘飘道:“你总往那边看,不如我跟你换换?”
“换什么?”
“我看你总瞧着隔壁,想来是隔壁风景更好些,索性我做个好人,成全你罢。”
沈灵语睨她一眼,收回自己的目光,移到台下。
惊枝看她哑口无言,轻笑一声,也跟着看过去。
才过酉时,饭圈门前人便多起来。有吃过晚饭散步的、也有白日里逗留的,成群结伴地拥在楼前,看着路边纷纷燃起的红灯笼。
酒楼前的桥两侧各做了一条巨龙,白日里只看得纸上笔走龙蛇,画工维妙维肖,这会儿入了夜,那龙身则倏地亮起来,惊得围观人群吁嚱不已。
龙身上方做了宝珠形状的灯笼,每隔一丈便挂一排,一直从酒楼绵延至东大街街口处,整条街被照得红红火火。
领路的人点了鞭炮扔在一侧,震天的炮仗声后,只听得簌地一声,一道白光划过漆黑夜空,炸成一片五颜六色的烟花,照亮整座王城。
有三两孩童兴高采烈地在街上蹦跳起来,手中咿咿呀呀吹呼不止。大人跟在不远处,望着头顶绚烂光彩,也情不自禁高兴起来。
等人群终于将一条街口挤得水泄不通时,那四条大街交汇处的中心广场上,停放了一天的巨大莲花才豁地亮起。
霎时间所有目光都汇集在此处,群众纷纷噤了声,专注地盯着花苞。
花苞里面有朦胧光线透出,待一段悠扬琴声响起后,才缓缓盛开花瓣。里面立着十来个身姿窈窕的女子,身着华服,挥着水袖翩翩起舞。
待花瓣完全盛开时,从花心中又升起一段阁台,同时半空中落下花瓣雨,四周各有抱琴的歌姬踩着红绸飞下,轻轻落在台上。
观众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整座王城皆聚焦在此处。台上的歌姬个个舞姿曼妙,旋转起伏间,似翥凤仙子,引得人心驰神往,仿如置身仙境。
等一曲终了,莲花台下方的幕布才被人揭了去,最下面有四个大轮支着,上面围栏处绑了皮鼓,拿鼓锤的歌姬伴着节奏将其敲响。
有人牵了马来,拴在车前,一声鞭响,六匹大马拖着盛装的花车从广场进了东大街。
一路上舞蹈歌曲未停过,所到之处,皆有人往台下抛洒花瓣,花瓣上沾着香气,直叫年轻的小伙子跟了一路。
花车从街口一直开到了街尾,最后停在街尾处雄伟酒楼前。
河中已亮起密集花灯,将河水照得辉煌一片。
等车上最终曲奏完后,杜掌柜才从酒楼中出来,三步跨上花车,脸上堆着笑,高声倒数:“三、二、一!”
他话一落,河边两岸的爆竹吃成一片,一早准备好的数百孔明灯一瞬间被放上天空,将这一处照得恍如白昼。
一阵欢呼声后,杜掌柜又迎着笑脸说了许多客套话,最后才道:“诸位客安!今日东大街开街,由王府举办的首屇爱豆大赛将在饭圈盛大举行,如若有兴趣的,可稳步店内观赏,观赏不收取任何费用。”
说完便示意一旁的人领路,带着一群歌姬鱼贯入楼。
底下的交头接耳,都不知晓这爱豆大赛是个什么,只好奇地跟在后面,踏入眼前的富丽酒楼。
内部十分宽敞,装点得华美绮丽。中间是一处宽阔的圆形舞台,三层楼高的屋顶处挂着一个巨大圆盘,盘中悬了一个精美琉璃制的灯,其间闪烁的彩色光芒映在顶壁上光彩斑斓。圆盘上又绑了七段绢着金丝花纹的绸带,长长一截自高处倾洒而下,搭在圆形舞台边缘围着的架子上,将整个舞台罩在其中。
整个酒楼内只这一处最是明亮,四周只留了一排长凳摆着,再远处的台阶上则是设的雅座。雅座边是楼梯,经楼梯可上二楼。二楼廊上用轻纱屏风隔成一间一间的观赏台,边上配备了斟酒传菜的姑娘。
再往上才到三楼,此处最是远离喧闹处。四面皆有两间厢房,此刻也门户大开,纱窗里探出三两人头,直盯着下方舞台看。
不过一盏茶工夫,从外面进来的人就将整个酒楼大堂挤得满满当当。待将人都安抚下来后,全场灯光忽地暗下来,只余了舞台中间还亮着。
沈灵语望着空无一人的台子,推了把身边的人,说:“到你了。”
“急什么?”惊枝正对着镜子检查眉间贴的花钿,“我向来都是让看官们等到不耐烦了才出场。”
“今日主角可不是你。”沈灵语走近她,捡起化妆镜旁的一只簪子放在手上把玩着,“若是耽误了姑娘们,以后你自己顶上去。”
惊枝从镜中看她一眼,轻叹口气,才站起来,夺过她手中簪子给她插在发间,再用手指勾了勾她尖细的下巴,一副纨绔模样:“莫催莫催,我这就去还不成?”
说完便打开门,站在栏边。一挥手,袖间飞出一截红色丝带,径直飞向舞台顶部圆盘处,那圆盘上缠了许多细小铃铛,被她这么一拉就发现一串铃音。
众人齐目向头顶望去,只见着一身红衣的女子自三楼缓缓飞下,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后,稳稳地落在舞台中央。
“惊枝姑娘!”
“原来是惊枝姑娘!”
...
台下立即响起一阵惊呼,有许多人站起来呼唤。惊枝却轻笑起来,她本就生得艳丽,又着一身红装,这一笑便勾得台下人神魂颠倒。
“......”沈灵语看着台下光景扶额。
姐姐,快别散发你的魅力了。
惊枝先是对着四方宾客欠身行了礼,才道:“各位今日能来小店,惊枝真是惶恐不已。”
台下有人问她:“听姑娘语气,这醉花楼也有姑娘一份?”
惊枝转头看过去,说:“醉花楼没有,如今这饭圈却有一份。”
另一边有人轻声道:“听说这醉花楼是王妃找人合资开的,难道这惊枝姑娘也在其中?”
惊枝转过身,对着二楼一处雅座上的公子回道:“不然惊枝怎能做那不请自来之事?”她语气轻淡,说话也似过山般婉转,看着那人又补充说:“王公子今日好雅兴,竟也来了。”
那叫王公子的讪讪笑了下:“姑娘好听力。”
他用的是只能同行人听到的声音,且在二楼,台下的惊枝却听得一清二楚。
“惊枝身份低微,得仰人鼻息过活,总得耳聪目明些才行。”
她刚说完,另一边的公子接了话:“既然惊枝姑娘常驻此处,那以后我等便要时常光顾了。”
惊枝又转过去对着那公子说:“那惊枝便在这儿等陈公子了...不过,咱们酒楼的佳人颇多,只怕公子来也不是看我。”
陈公子摇着手中折扇说:“说到这个在下倒有些好奇,今日这是个什么阵仗?”
“这不是正要说嘛。”惊枝朝她笑了笑,才转过身对着正前方,声音高了个调,“诸位,接下来就让惊枝给大家介绍介绍这个爱豆大赛。”
她说完,身后就垂下一块巨幕,上面题了五个大字——爱豆壹零壹。
“首先是这个爱豆,想来大家应该也没听过。这名字是一句西洋话的同音译语,意指大家的偶像,又得才兼修,能得众家之青睐者...本次大赛就是为了选出一个最受大家喜爱的爱豆。”
下面有人发问:“与花魁又有何区别?”
“与花魁虽有相似之处,却又不尽然。”惊枝脸上是从容的笑,头上步摇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晃动,“寻常花楼中,这花魁一生都只属于花楼,若是摘得爱豆桂冠,饭圈便为她赎身,往后便在饭圈定下来,往后本店流水皆有分成,若想归家云游我们也不拦着,去留随意...”
沈灵语靠在窗边,看台上惊枝与人从容不迫的模样,微微笑着。她不知自己是个什么运气,竟能结交上这样的朋友。
初见惊枝时,只以为是个绝美的艺姬,相处过几回,才愈发觉出这人的好来。虽身处风尘,说话间也自带一股豪放,但待她却十分真诚。
她对歌舞一事一窍不通,这回全靠惊枝统筹,从选人到编排节目,持续了大半个月。她在下城区悠闲的长肉,惊枝却累得人都瘦了。
回去让月儿看看府上有没有什么补身子的,给她送过来好好补补才是。
她本仔细听着惊枝解说,视线却总是忍不住想往隔壁瞧过去。
她与惊枝同在一个房间,赵慎玉则在隔壁,刚好是拐角处,两个房间的窗户斜斜对着,只抬头便能窥得对面一清二楚。
此时赵慎玉正坐在窗户上,闭着眼双手抱在胸前。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许久,不知睡着了没。
用晚饭时他便一副恹恹模样,清俊的一张脸也有些苍白。
沈灵语担心他跌下去,不禁多看了两眼。忽然敲门声响了,对面的人似乎也听到,眼皮微微动了动。
沈灵语在他睁开眼前及时退回房内,去开门。
宋砚书站在门外,手中抱着一盘新鲜水果,笑着说:“灵语姑娘,吃瓜吗?”
第64章
沈灵语忙让开路将人放进来, 又往门外看过,才跟着进屋。望着桌上一大盘水果,喜道:“你从何处找来这么多水果的?”
她拿起一个通体橙红的果子来捏了捏, 有些软, 肉质却十分紧实,闻起来还有股幽香, 似柠檬的香气, 果皮也类似柑橘模样。可柠檬是外来水果,想来歧郡也不会产。她不禁有些好奇问:“这是什么果子?”
宋砚书自顾自的坐下,捡了颗枣子喂进嘴里, 道:“这个啊,唔...我想想, 好像是叫重阳泪, 似乎是这个名字。”
“重、阳、泪...”沈灵语重复着这三个字, 仔细观摩起手中果实,长长一个, 上尖圆,“倒似水滴形状,既是叫重阳泪,想来如今正是美味的时候了。”
她再次嗅了回果香,转了两圈,找到一条缝隙处,稍微用力, 果实就轻易被剥开。里面浓郁的香味袭来, 顿时让人神清气爽。
里面密密麻麻的果实紧凑的排列着, 果肉间有丰盈的汁水流出,沾得掌心都是。
沈灵语将手指轻轻含进嘴里, 霎时眯上眼睛,两条柳眉拧作一团,直呼:“好酸!”
“噗!”宋砚书看她一张脸都皱在一起,笑得合不拢嘴,“这重阳佳节,定然要登高望远,再感恩祈寿一番,难免少不得念及旧人,若此时来上一颗酸果,直叫人潸然泪下,故称重阳泪也。”
他说话间沈灵语已将果子扔在一边,拿绢布拭干手上果汁才急得抱着茶碗大口灌茶。待那股要命的酸涩劲过去,才状似抱怨道:“公子也忒顽皮了些,这般待我。”
“欸,这不能怪我。”宋砚书选了个蜜桔剥了给她,道,“方才我与大哥正说着事,有人端了水果来,里面就夹了这重阳泪,我还说怎么连这种酸果也拿来,除了那身怀六甲的妇人,还有谁会吃这么酸的东西。结果大哥说灵语姑娘家乡没有这果子,定会好奇。若是拿给姑娘,你定会试一试。果然...”
“你大哥...”沈灵语想起刚刚看到的人,犹豫道:“赵公子他...”
“我大哥如何了?”
“没。”沈灵语摇头,“方才在窗外时,不经意看见赵公子脸色有些差,可是身子有些不适?”
一说起这个,宋砚书也轻叹口气,才说:“姑娘有所不知,前些时日砚书不是说我大哥有急事忙着去办,实际是因为他负了伤,如今虽已好得差不多,却仍未痊愈。”
“赵公子那般身手也能受伤?”沈灵语回想起赵慎玉的身手不凡,那得是怎样的敌人。
宋砚书面色微嗔:“还不是那些人使了奸计,明的打不过,便使暗器。大哥一时未留心,才受此重伤。”
沈灵语有些担忧:“那他现在如何了?可需要找大夫瞧瞧?我能安排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
“哦,不必了。”宋砚书拿着个苹果走到窗边,道:“大哥已大好了,只是今日不慎注意,伤口有些裂开了,现在已包扎好,明日便没事了。”
沈灵语听他说起,不禁想到中午时自己那一撞。当时赵慎玉确实疼得哼过一声,她过后想起来还以为是自己最近养得过分胖了些。如今看来,是当时撞到伤处了罢?难怪面色看起来如此不好。
“......”
她顿时尴尬得直想挖个洞钻进去。究竟是什么样的白痴才能平地摔啊?还能连摔两回。对方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的?
‘系统,你支持快穿吗?我想去下个世界!’
【抱歉,无法为您提供该服务。】
呵呵呵呵呵...
宋砚书见她愣在一处,眨了眨眼睛问:“灵语姑娘你怎么了?突然脸这么红?”
“哦呵呵...我没事。”沈灵语干笑两声,“我在听楼下讲话。”
“嗯!”宋砚书点头赞许道:“惊枝姑娘果然是个能震住场子的,我在这处才听了一会儿,就只能盯着她看了。那台下众人想必更是心无外物,只怕自家娘子训诫时也没这般认真。”
沈灵语也走到窗边,看向楼下红衣女子。
惊枝已说了有一会儿了,正端着侍女送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才接着道:“惊枝再给大家讲讲关于打榜的事。”
她将茶碗放回托盘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票据来。
坐在雅座处的客人同时也收到侍女呈上来的同款,纷纷拿在手上看。
票据小小一张,上面题字打榜专用,计一票,下方还印了‘饭圈’的红章。
惊枝将手中票据亮出,道:“在开擂期间,每位来本店消费的客人,凡满十两银子者,便可获得一张票据,单次可最多获得票据十张。可以此票据为支持的姑娘投票,每张票据算作一票,每人每次最多可投五十票,最终以得票数最高者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