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慎玉点头:“那你好好休息,明日若未好转,我再去请大夫来看看。”
沈灵语站起来,点点头道:“那灵语先回去了...晚安。”
“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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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了一整夜,第二天起床时,四周便白茫茫一片。昨夜风大,有不堪重负的树枝被压断,杜掌柜站在一边指挥着伙计们正将枝条拾起来堆在一边,再拿铲子将门前的积雪清扫干净。
远处已有青绿炊烟淡淡升起,有可爱孩童站在院中互掷雪球,玩得不亦乐乎。白雪总是圣洁无暇的,似乎能将一切烦心事都掩盖。
沈灵语站在窗边看了会儿,刚起床的烦闷总算淡了些。
惊枝端着托盘进来,将半烟昨晚送来的药盛了一小碗端给她:“怎么样了,能说话吗?”
沈灵语接过碗朝她摇头。
昨夜睡得十分难受,前半夜还好,后半夜不知是药效过了还是更严重了,嗓子疼得厉害,这边没有侍女伺候,又要摸黑起来找水喝。可喉咙吞一回水便如针刺般痛,直折磨得痛不欲生。
今早起来更是连说话也疼,索性不再言语。
“我已派人去请半烟姑娘,她说一会儿便过来。”
沈灵语又摇了摇头,将碗递给她,拿过桌上的纸和笔写道:不必,我一会儿过去找她。
“你这样还出去?”惊枝不满意,“昨夜刚被人找上门来,今日又积了雪,冷不说,路上湿滑一片也不好走,不如让她过来岂不方便?”
沈灵语回复:我找她还有别的事,这边不方便说。
惊枝知道再劝无用,只好翻个白眼:“那我去让人准备轿子,你别想就这么过去。”
沈灵语亲切地挽着她的胳膊笑起来。
“少来这套!”惊枝作势去推她,却没真的推开,只斜睨她一眼,冷道:“昨夜你和赵慎玉去哪里了?”
沈灵语抬头望天,当没听到。
惊枝捏着她的下巴将人转过来,悠悠道:“我听杜小姐说,她在房中等了你许久,却不见人。只当你出去了,又同宋砚书将楼上楼下都寻了遍,也没找着人。最后回到房中,还是宋砚书见着窗外有打斗痕迹才惊觉你出事。又去外面找了许久,最后你才被赵慎玉抱回来的。”
什么抱回来!
昨晚回来时,因要从楼下飞上来。她不得不才抓着赵慎玉的手臂,却不知是不是赵慎玉受内伤的缘故,中途脚下不稳绊了一跤,她情急之中下意识躲进他怀中。赵慎玉以为她害怕,便将她...抱了进来。
沈灵语一回想起来脸噔地红了,绷着脸用勺子舀着汤药小口喝着。
可她喝着喝着又觉得不对劲起来,一双大眼扑闪扑闪地望着惊枝。
赵慎玉似乎与惊枝挺熟,惊枝这会儿又来打探他们昨夜的事。她忽然想起昨夜赵慎玉雪中相思之情,难道...
一想到此处,那股沉重的感觉又袭上心头,还带着点酸涩,压得她胸口发闷。
“怎么啦?”惊枝站在旁边看她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不由好笑道:“他欺负你了?”
“唉。”沈灵语轻叹一声,将碗搁下,在纸上写道:我先走了,轿子我让找杜掌柜找。
惊枝看着她披着大氅消沉地下楼,直到身影消失不见才愣愣回神,自言自语道:“慎玉真欺负人了?”
沈灵语最终没找轿子,到医馆的路不算长,多走几步便到了。
半烟正在医馆后面煎药,见着她忙跑过来:“姑娘怎么来?我已托人带话说一会儿就过去,难道又疼起来了?”
沈灵语朝她点头,又用手示意自己的嗓子说不了话。
半烟一看她这样,转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出一个竹匾。脸盆大小,里面凉了些包了霜的东西,看起来像蜜饯。
半烟取出一颗东西给她:“我昨夜便想着你今日定会饱受疼痛之苦,回来便做了这些糖,你先吃一颗含在嘴里试试。”
沈灵语接过来吃了,凉凉的,有些甜又有些微苦,像胖大海,嗓子立即好受不少。
她笑了笑,惊喜地朝着半烟点头。
“这是我用大海子研的粉做的,昨夜回来没来得及,只先做了这些。”半烟说着便拿了个纸袋出来,将那糖果一一夹起来装进去,“一会儿我再拿些你用来泡水喝,这些日子就别再喝那紫王了。”
沈灵语点头应下,找了纸笔来写下元白二字。
半烟朝后面看了看,说:“在后面,已来了一会儿了。我本要与他说你受伤的事,他却早已知晓。可饭圈人多,他不好去,才说晚些时候扮成送药的和我一同去见你。”
她说完便不再多话,往后面走了。
元白随后便出来,先给她行了礼后才递了折子:“泽谷的钱押回来了,除去留下重建村子的二十万两,剩下的均已入库。此次收缴脏银共计黄金七十六万两,白银一百万两,另外还搜出了珍藏文玩和字画若干,全都记在账上。”
沈灵语写字问他:路上有没有什么异常?
这么多钱押回来,难保没人惦记。而且她刚刚便注意到了,元白跪下时,右腿似乎不太灵便。
元白低下头道:“路上遇到了两批贼人,头一拔是普通山贼,第二拔...那些人极忠心,不管怎么逼问也不肯答,趁我们不注意纷纷自裁了。”
沈灵语从账本中抬起头来,目光中有些震惊。
元白从袖子里摸出一条黑色带子,上面绑着个碧绿玉环:“这是金龙会的东西,我从一个人身上搜出来的。金龙会是京城的黑市商会,其势力强大,难以根除,朝中头疼已久。”
沈灵语接过来看,玉环通透莹润,不知是什么工艺,里面嵌了条金线,十分精巧。
元白犹豫了下,才说:“这金龙会背后,是左相的势力。左相是当朝重臣,自先帝在位时便辅佐圣君左右。朝中不少官员都是他的人,实力不可小觑。”
左相。
沈灵语努力回想了想原著,好像没什么印象,决定晚上回去问问系统。她拿起笔又题了几个字问元白:那右相呢?
元白沉声道:“本朝没有右相。”
“没...嘶!”沈灵语急得出声,却不慎又牵动嗓子带起一阵疼,忙又吃一颗半烟给的糖。
元白依旧低着头说:“当朝宰相分左右,左文右武以为制衡。然自天子登基后,右相便久病不起,终是没熬过第二年春,自此便未再封过右相。”他想了想,补充道:“前几年倒是有人提过让王爷上任,可王爷以年纪尚轻、力不胜任为由推脱。”
赵景行倒是聪明,知道这官不能做。他本就是亲王,手中又握了重兵,若再担右相,只怕皇帝也不放心。
沈灵语点点头,在纸上写道:我知道了。
元白又说:“还有一事,此次我们押回来的脏银,有许多都铸于昭平年间,如今已不能再用,不知这些钱该如何处置?”
那我也不知道呀。
沈灵语哪里知道这些钱该怎么办,却又不甘心送去京城上缴国库,只好回他:等王爷回来再商。
“是。”元白点头,又从口袋里摸了封信出来。
沈灵语不禁看了看他的口袋,怎么这么能装。
只见元白将信递过来,道:“回来时碰巧遇见何公,他收了京城传来的书信,说是给您的。”
京城来的?
她又不认识京城的人。
沈灵语好奇地将信拆开,信纸中带着股淡淡的檀香味。
信写得很短,只几个字。上书道:
媳婉儿亲啟:
哀家近日得空回京,心中倍念新妇,望相见。
第96章
哀家?
谁是哀家?
沈灵语在心中理了一遍, 这宫中能自称哀家的是什么人。
她越想越觉得嗓子似乎更疼了,头也有些发昏。将信纸翻来覆去地多瞧了两遍,除了几个字外连个落款也没有。她想问问元白这信是不是递错人了, 但奈何嗓子不便, 生生忍了下来,憋了半晌只好让元白先退下。
元白却未离去:“属下身为王妃近卫, 自护您周全。前些天有要务在身, 才让歹人有行刺机会,如今回来了,便该时刻守在王妃身边。”
沈灵语也未再多说什么, 只让他呆在暗处便好,自己则魂不守舍地走了。
等回过神来时, 才发觉竟然回了王府。
月儿见她回来了, 一半欢喜一半心疼, 忙让人将屋子里生了碳火,又给她拿了暖手的汤婆, 一番忙碌后才将人安置在榻上盖好被子暖着。
沈灵语捧着泡好的药茶发了会呆,才想起来将那信给月儿看。
月儿看了信,面上十分高兴:“太后她老人家竟回宫了,这是好事。既然说要见夫人,那月儿这就去给您收拾行装!”
沈灵语一把拉住她,皱着眉摇头。
“夫人摇头是什么意思?”月儿不懂,“不收拾吗?”
沈灵语叹气, 叫她去拿纸笔过来, 写字道:太后她见过我吗?
“这...”月儿挠了挠头, “我也不知道呀。”
...也是。
月儿怎么可能知道太后有没有见过沈婉儿。她脑子怎么浑成这样了。
她想了想又问:若违抗懿旨,会怎样?
月儿大惊:“夫人你...”
沈灵语朝她耸耸肩, 示意自己随口说说。
唉!现在唯一指望的只怕就是去别的星球生活了。
【抱歉,本系统不支持快穿。】
?
今天反应怎么这么快。
【前系统已升级,已为您自动还清前债务。前积分余额二百三十五分。】
沈灵语忍不住吐槽还五百金竟然要扣掉六十五分,又想起来今日的信,抬手支开月儿问系统:现在太后要见我,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沈婉儿仅在七岁时见过朝太后,如今已长大成人,自然与幼时长相不同,您不必担心会穿帮。】
沈灵语恼火:‘这是穿不穿帮的问题吗?是我根本一点都不想见太后!谁知道这太后是圆是扁,是凶是善,身边有没有容嬷嬷!而且我连自己相公都没见过,就先见婆婆了?’
【阁下若是害怕,可传书赵景行回来与您一同进京。】
‘然后被他们两个面拆穿我的假身份直接处死是吗?’
那种上了年纪的老人肯定很唠叨,又爱怀旧。万一一时兴起,要与她说燕国往事,她要怎么回。抑或是着一众嫔妃的面为难她,她要如何自处?’
光是想想自己形单影只地站在一众女眷面前受尽奚落冷眼沈灵语便浑身发抖:‘好好的基建文难不成还要发展成宫斗文吗?’
【...】
‘说话啊,你卡啦?’
系统停了下才又说:【针对您前的意愿,本系统可为您提供以下服务:第一种:听话符。将此符贴在太后身上,她将对您为命是从,自然不会不满,也不会为难您。】
沈灵语一口拒绝:‘这是什么鬼符啦,不要不要,我哪里敢往太后身上贴符,不要命啦!’
【第二种:暴毙系统。使用两百积分即可令太后立即死亡或卧病在床。】
‘......’沈灵语嘴角抽了抽,‘你有病吧?’
【第三种:灾难系统。使用三百积分可令歧郡通往京城的官道发生巨大灾难,官道不通,您自然无法进京。】
沈灵语靠在榻上白眼都快翻烂了,早知道这系统不靠谱,却没想到能离谱成这样。
无奈只好找系统要了原著重新细看一遍,指望着能从中找到一点沈婉儿在燕国时的细节。在找到办法前得先做好进京的准备。
可这原著也忒难看了些。
逻辑不通、剧情无聊,沈婉儿简直就是个恋爱脑,除了男主什么也不管。
在看到女主将那个叫‘沈灵语’的丫鬟打晕之后,沈灵语终忍不住将话本扔了,开始认真思考起来该如何将听话符贴在太后身上而不被旁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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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好几日,也没敢真问系统兑换听话符。只眼巴巴地看着月儿一天一点的将备好的礼装点好,再偷空拿出来。
月儿被她这般孩子气的举动逗笑:“夫人再怎么拿这些东西出气,也无济事。这俗话说,丑媳总要见公婆,何况您又生得这么好看,太后见了肯定喜欢。”
沈灵语手中拿着个杮饼懒懒吃着,听了她的话翻了个白眼。
“夫人穿这件红的怎么样?”月儿将一件大红褙子捧出来,“这是前两天流云棠新送来的,今年的新款式,您看看?”
“不看。”沈灵语撑着下巴望天,将杮饼嚼得叭嗒作响。
月儿轻放下褙子过去从罐子里盛了碗汤给她:“您这嗓子才刚好,少吃这些东西,心又疼起来,这红枣银耳羹炖得软烂,趁热再喝一碗。”
“哪里就那么娇气。”沈灵语嗓子好得快,如今已能说话,只是声音还有些哑。她看着手中杮饼半晌,忽然问月儿:“你可知这杮饼卖的什么价钱?”
月儿站在旁边,看着她手中果饯,上面浅浅一层白霜,里面果肉通透金黄,让人看着便口舌生津。
沈灵语自问自答:“这一斤的杮饼得换近一吊钱。”
月儿自幼便跟在富贵人家,哪里知道一吊钱是多是少,只懵懂的看着她。
沈灵语知道她不懂这些,继续解释:“这一吊钱,能换十斤米,一斤猪肉,一家人两日的开销,若节俭一些还有得剩。”
月儿这下懂了:“竟这么贵?”
“不止杮子贵,今年的柑橘、石榴、苹果等各类果实皆比往年贵出两三倍,有甚者已堪比羊肉。挑着担的小贩只管摆摊,人来人往者,皆只能看过一眼就略过。叫卖的卖不出去,想买的又买不起,这杮子倒能风干成饼,别的水果却只能在地窖里放到发烂。”
月儿不懂,问她:“那会有怎样后果?”
沈灵语放下杮饼,端起汤碗用勺子舀了一颗红枣说:“你看这枣子,歧郡的红枣大半也是出自泽谷,今年雨水过量,果还未熟便被拍到地上,烂得只剩下一层皮,产量锐减,价格自然水涨船高。大宋百姓爱食枣,这红枣一贵,药铺、饭馆的价格必然要跟着抬上来。饮食这块花销大了,便要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如此一来整个市场就跟着动一回。”她说到此处长叹口气,“眼下已入了冬,这新年越来越近了,忽逢这物价飞涨,你说这口,我哪里还有心思去见我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