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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予从知道热搜的事后,气压持续走低。
方逸去查信息源头,查了半天没有查到,这也让陆清予十分不悦。
方逸回来这一路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
下了飞机,他们上车。
方逸想着是不是说说工作,转移下老板的不愉快,老板手机忽然响了。
陆清予看到那两个字,眉心一跳。
顿了顿,他接通电话:“喂。”
乔焉说:“陆先生,我们谈谈。”
第34章 致富 “我们解约。”
陆清予走的这十三天里, 筠园花园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花骨朵开出小花,嫩芽开始抽绿枝,原来一派等待迎春复苏的景象, 已然悄无声息打开春天的大门。
只等百花盛开, 就是真正的春天。
陆清予没回陆氏, 直接来的筠园。
穿过蜿蜒的石子小路,他踏上门厅前的楼梯,走过由彩色琉璃玻璃组建的穹顶玄关,进入室内。
佣人说乔焉在房间等他, 他脚步一顿, 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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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
一声门把手传动的声响敲在乔焉心头。
她眼眸轻颤了下,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笑了笑:“陆先生来了啊。”
陆清予稍稍沉气,反手关上门。
他们面对面坐着, 情景几乎和他们第一次谈判时一模一样。
当时的乔焉紧张死了, 但想着输人不输阵,所以腰挺得都酸了, 也坚决不矮对面这个男人一截。
现在,乔焉心里很平静。
她也明白了外在的一些东西, 都是表面, 终究改变不了本质。
默默无言一阵,陆清予打破平衡。
“新闻的事, 想必你知道了。”他说。
乔焉点头:“嗯。”
“假的。”言简意赅。
乔焉还是点头。
她这样淡淡的态度让陆清予有种说不上的滋味, 他蹙了蹙眉, 又说:“散播谣言的人正在调查。一旦有了结果,我会给你一个完整的解释。”
陆清予最不擅长解释。
他的生活里充斥的是工作,工作不需要解决, 要的是结果。
而如果是生活,他所处的成长环境告诉他:事实面前不需要解释。
因为相信就是相信,不相信就是不相信。
陆清予看着乔焉,乔焉半低着头看放在腿上的手,安静片刻,她说:“其实给不给我解释都没所谓的,陆先生有陆先生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陆清予的眉头再次蹙起:“那你想谈什么?”
乔焉盯着双手的视线模糊一瞬,她定了定,抬起头,神情严肃认真:“我要解约。”
陆清予一愣。
房间内,飘荡着楼下花园散来的幽微花香。
屋顶上复古奢华的水晶灯,灯光白烈,照的室内一片晃晃,什么都别想藏匿。
陆清予默了半晌开口,声音低沉:“理由。”
乔焉说:“我的任务是帮助陆先生拉近和章奶奶之间的祖孙距离。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陆先生和章奶奶已经达到和睦的祖孙关系,虽然合约期未满,但我的任务已经算完成,没必要再继续。”
听着这话,陆清予漆黑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的女人。
他说:“你也说合约期未满。”
“合约期时间太长,完成任务不需要这么久。”乔焉解释。
“既然你觉得合约长,我要求延长合约期,奖金在原有基础上翻倍。”
乔焉怔了下。
陆清予上身前屈,双肘撑在双腿上,姿势像是准备埋伏而动的豹子。
“你开个价。”
“不是这个意思。”乔焉摇头,“我……”
“那是什么意思?”
乔焉放在身体一侧的手不觉抓着沙发。
她的意思,是她不能再演下去了,也不能再骗下去了。
如果她像一开始那样,对他从没抱有任何幻想,那些钱足以支撑她完成合约。
但当她心里有了旁的东西,钱就填不满了。
没出顾念杉这事之前,她还可以藏着不切实际的希望,总盼着万一呢。
但顾念杉的事让她明白即便没有顾念杉,也会有别人。
而这些“别人”怎么轮都不可能轮到她的头上。
她要的,他给不了。
他需要的,她通通没有。
不仅没有,她还会因为她的缘故拖他后腿。
所以,不管怎么看、怎么分析,他们都是最不合适的人。
乔焉说:“我想要自由。”
自由?
陆清予不解,她现在不自由吗?
想了想,他想到或许是因为谭家的事,她受到来自亲人的骚扰,所以心情不好?
“你舅舅的事,我会处理。”陆清予说,“不会让他真的坐牢。”
闻言,乔焉笑了笑:“和这个没关系。如果谭征真的犯了法,就该受到法律的制裁。你不要费力去帮他什么。”
说着,她又叹口气:“提到这个,我一直想给陆先生道个歉。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这话令陆清予一直压着的那股烦躁开始变得不受控。
他语气不耐烦,皱起眉头:“乔焉,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最怕他这样叫她名字。
又凶又严肃,比她小时候最怕的班主任还可怕,她一听到就立马老实了。
乔焉抿抿唇,从包里小心翼翼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
“这是我自从给陆先生打工以后,赚到的所有钱。”她说,“我知道,即便我一直在说任务完成,但合约期未满,我也是单方面违约。所以,所有收益,全部归还。”
这一刻,陆清予终于明白她不是简单的闹闹脾气了。
来的路上,他想的是这次就像之前的那些次,她抓着机会和他闹一下,耍耍小聪明,然后多得些钱就又雨过天晴。
所以在面对她刚才的那些话和态度,他感到陌生,心中隐隐有种要失控的感觉。
只是,他从不认为她是用钱搞不定的。
“陆先生买的东西,我一样没动,全部锁在书房的柜子里了。”乔焉交代,“陆先生可以清点一下。”
陆清予勾了勾嘴角,眼神冰冷得有些骇人:“看来是早就准备好了。”
乔焉避开他的目光,继续说:“我不会换号码,住的地方也还是我自己的那个出租屋里。如果陆先生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
说完,她蹭了蹭手心里的凉汗,站起来,轻声说:“那我,先走了。”
乔焉从书房里拎起她的大帆布包,尽可能不发出声响地离开。
快走到门口时,陆清予又沉声道:“如果是为了钱,可以直说。”
乔焉脚步停住。
“这样的行为,没有任何意义。”
乔焉苦笑:这次真不是钱的事啊。
陆清予没得到她的回应,但她也没走,他稍稍松口气,说:“我直接给你赎画。”
“什么?”
陆清予扭头,望向乔焉:“不管多少钱成交,我给赎画。至于之前谈好的奖金,照样原封给你,一分不少。”
乔焉握紧包袋,又没出息地燃起不该有的希望。
可她控制不住,不得不去想他这样的挽留自己是不是不想她离开啊?
他们之间,万一真的存在万一呢?
包袋摩得虎口生疼,乔焉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扯出个笑,说:“陆先生不愧是财神爷。不过,不过我这两天觉悟提高了。我觉得我还是用我真挣来的钱去赎画比较好。”
这话引得陆清予冷笑。
他也形容不出他这会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他就很烦躁,极其烦躁。
扯扯领带,他站起来,冷冷地睥睨着女人。
“你是哪儿来的自信?”陆清予反问,“看来是我这里的钱太好赚了,让你有错觉你在外面也可以这样。先看清楚自己的能力吧。”
乔焉被这话说的完全定在了原地。
她脸上火辣辣地烧着,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臊,就好像攒了二十来年的羞耻心这会儿忽然复活了、运作了。
她这也才明白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自己是这样的一个形象,是多么自尊破裂的事!
可笑的是,她还不好意思自尊破裂。
因为她就是贪财,就是一直在想方设法从人家那里抠钱。
乔焉羞愧地低下头,半天都找不到说话的功能。
陆清予见她不动了,也不反驳了,烦躁似消了些。
“就按照刚才说的那样。”他说,“我帮你赎画,奖金都是你的。”
乔焉嘴角微颤,她用手抹抹,问:“为什么?”
她声音特别小,陆清予没听清:“你说什么?”
“为什么。”她重复,“为什么非要合约期满?你明明不需要我了。”
陆清予才要舒展的眉头又拧成座小山。
他想不通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是因为顾念杉,不是因为谭家,不是因为钱……她怎么就不能像之前那样乖乖待在他的身边?为什么就是要走?
陆清予现在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胡乱扯了一个最像理由的理由:“因为在没得到章家百分之百的支持前,我不允许任何差池。”
砰。
乔焉最后一个希望的细线,崩断了。
她蓦地想起上学那时,她无数次想把他写到日记里。
可她怕谭思思会发现,谭思思向来容不得她有什么秘密的。
要是她的心思被揭露了,一定会有很多人笑话她痴心妄想,也一定会有人笑话她不自量力,竟然敢惦记那样优秀的人。
所以,她一定得藏好了。
她从不会主动谈起他的一字一语,不会让自己和他产生丝毫的关联,更不会和任何人说起他,哪怕是甘棠。
她只需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着原来她遇见过这么惊艳的人就好了。
仅此而已。
乔焉松开包带,微微一笑:“章奶奶现在很喜欢你的。我们俩聊天,她总说你的好。她不会因为我们‘分手’就迁怒什么。或者说,你有什么‘分手’理由能让你觉得保险些,你说,我都配合。”
陆清予看到她的笑脸,所有的烦躁在这一刹那到达顶峰。
他握紧拳,拿出对待其他人那样的高高在上的冰冷姿态,淡漠道:“好,既然你决心已定,我尊重你。”
“我们解约。”
乔焉凝视着那双墨玉似的眼睛。
她想,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可以这样看他了。
以前看小说,有作者说过“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无法安宁度过”,她当时就觉得这话对也不对。
一个人能在年少是遇到令你感到惊艳的人,那也会是你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啊。
不然,人生多单调。
和陆清予的这一纸合约就像是一场梦。
乔焉庆幸梦醒时,她还保留着她的秘密,也保留着她青春的一段小小的美好。
就这么一直保留下去吧。
乔焉忍下眼眶的酸涩,笑着说:“谢谢陆先生。”
第35章 致富 无法入眠。
下午, 乔焉回到她的出租屋。
出租屋离美院不远,是她大学毕业后租下的,一直租到现在。
许久没回来, 屋子里积满灰尘。
甘棠知道乔焉解约, 电话里没多问什么, 放下手里的事情便过来找乔焉。
两人一起清扫房子。
乔焉默不作声地干活。
甘棠时不时偷偷打量她一眼,她把每一处都擦得特别干净,够不到的地方,就用晾衣杆顶着抹布捅进去擦, 像是必须保证这个房子里没有一丁点儿脏的地方似的。
还记得乔焉和陆清予签完约那时, 甘棠问她为什么不退了这个出租屋?
这种浪费钱的行为,太不符合乔焉的行为准则。
乔焉说:“留着我踏实。万一最后无劳而返, 我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现在再回想这话,甘棠只觉得言语有灵, 搞不好就是一语成谶……
等收拾得差不多, 天色接近傍晚。
甘棠说叫外卖来,乔焉否决, 说想吃火锅,变态辣火锅。
两人去了商场。
今天是工作日, 她们到得早, 不用排队。
点了常吃的那几样,服务员很快下单, 没一会儿, 沸腾翻滚的红油锅里煮起各种食物。
该问的还是得问。
甘棠做网络媒体, 很清楚陆清予和顾念杉的新闻,她问乔焉是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乔焉摇头,“他说了, 这是谣言。”
甘棠不解:“既然是谣言,那你还……”
乔焉涮了块羊肉塞嘴里,咽下去,说:“是不是谣言,早晚都会成真。”
甘棠想说这是什么话?可话到嘴边,她懂了。
甘棠的爸妈是做小生意的,家里跟富豪那是不沾边,但比普通人还是比较容易接触这类人。
在有钱人的世界里,最讲究门当户对。
他们的婚姻不是单纯的婚姻,是利益置换和利益巩固,要衡量的指标很多。
陆清予是陆氏继承人,唯一的继承人,身价几百亿啊!
顾念杉不是问题根本,身份才是。
甘棠有些丧,灌口凉茶,又问:“那叔叔阿姨的画怎么办?”
她不用问乔焉钱的事,她知道乔焉要是决定这样离开,钱是一分不会带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