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云连忙往自己手上戴,“跪啥跪,别吓着大姑她们。”
她从小就干农活,手指头不好看,这两年在厂里,活儿干得少了,才勉强能看。
林晚云给她帮忙,戒指套在无名指上有些松,戴中指上正好。
“也不用改了,这样挺好。”林晚云捏着她的手,啧啧称叹,“好看,大白,真的好看。”
林白云不知道好看在哪儿,听了她的话,也忍不住抬起手细细瞧了瞧。
赵贤捏上她的手,在戒指上转了两下,勾嘴道:“行了,就这么戴。”
林白云声儿有些轻,“这得多少钱啊?”
“没几个钱。”
林晚云:“这个以后会越来越值钱,你要好好戴着。”
她终于对赵贤露出了笑脸,“赵贤,礼钱你打算送多少?”
赵贤:“我不是和她妈说了吗,送一万。”
林晚云:……
林白云:“不要胡说,我妈说了,送一千。”
赵贤笑了下,“说出去的话哪有往回收的道理,别叫那张婆子小瞧了我。”
“你管她干啥,你送一万,我们也不知道买啥做嫁妆,这不是为难我妈么?”
“你不用管,我有的是钱。”
赵贤看见林晚云的目光一直追着大白手指头上的戒指,故意问:“二晚,宋九尧上你家看亲,给你送了啥?”
林晚云嘴角一敛,“太久了,谁还记得。”
赵贤嘿嘿笑,“我来之前问过他,他说送了雪花膏。”
林晚云没好气,“那你还问。”
真能显摆,钱多怎么不把出国那十几万还给宋九尧?
“啧,我就问问,现在抹完了吗?”
“抹完了,我都拿来抹脚!”
第73章 宋九尧是个正经人。……
李景林已经能下地, 每天一瘸一拐下实验田,到了晚上才回来。
这天,他在地里看茄瓜新培育出来的种苗, 村小学的廖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
“景林哥, 你中午不回去农业局吃饭了吗?”
“不回了, 小桐回去吃,吃了再给我送过来。”
廖老师点一下头,“那你爱人呢,她回城了吗?”
“还没有, 过两天再回。”
“嗯, 我来是想问你,这几天有时间吗, 给孩子们上一节课,让他们也知道什么是新品种, 推广要从老到小, 你说是不是?”
李景林:“行,我也不去教室了, 让孩子们上地里来,我们这里有种苗, 有成品, 也有画册,看得更直观些。”
廖老师笑了声, “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我们周六过来可以吗, 我担心打搅到你们休息。”
“啥时候都行,我们没有休息这一说。”
瞿雪在东陵县农业局招待所住了两天,给李景林收拾了屋子, 又把他这几天囤积的脏衣物给洗了。
周六,李景林照常要下地,临走的时候,看见瞿雪又在墙角练功。
“这里地方小,活动不开,你上院里练也行。”
“算了,人来人往的,我不想去。”
李景林默了下,“要不还是回去吧,这里也没啥地儿耍,媛媛一个人在家,肯定也想妈了。”
瞿雪换了一条腿,“再过两天,等你好利索些我再走。”
他才走了两步,又停住了脚,“既然是来照料我的,那你咋不送我到实验田?”
瞿雪微微一滞,“今儿周六,你还非得去吗?”
“得去,今儿有小学生去看实验田新品种的培育。”
“……实验田很远吗?”
在家里照料他还不够,还要送到地里去不成?她也背不动他,送这一段路有什么意思。
“不算近,这两天我都要歇两回才能到。”
瞿雪无奈,摆动胳膊,“走吧,我送你去。”
两人到了实验田,田埂上站满了人,一群小学生叽叽喳喳,闹腾得跟菜市场似的。
实验田边上有一间小砖房,那是农业局为了让下地的技术员有个遮风避雨的地儿才建的。
李景林让瞿雪在里头坐着休息,和农业局上班的本地技术员一起,带着孩子们围着实验田绕了一圈。
瞿雪正百无聊赖,突然听到外头有一男一女在说话。
“他媳妇来了?”
“嗯,住在招待所里。”
那男的哼笑一声,“现在亲眼看到他媳妇,总该死心了吧,没见到总说他媳妇是个假人。”
瞿雪往窗外望过去,那男的她没见过,女的正是她来那天,给李景林送鱼汤的廖老师。
“第 一回见到他的时候,是你说的,他没有结婚,让他调到咱们这儿来,和我处对象。”
“那会儿是没结婚,就一下子,婚都没结,突然说当爸了,也不知道孩子从哪儿冒出来,我一直以为,他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要么我敢给你介绍?”
瞿雪两手攥紧了些。
“咋叫一下子,他那老婆孩子哪儿冒出来的?”
那男的啧一声,“那谁知道,一两年了,我天天跟他在一起吃住,就从来没见过他对象,他脚伤了大半个月,也没人看一眼,就这会儿,我还不敢相信他媳妇真来了。”
廖老师闷闷不语。
“你跟我说说,他媳妇长的啥样?”
“就那样。”
“是我胡言乱语,耽误了你,现在见到他媳妇,你也该死心了,人是有家有室的人,你找个好的嫁了算了。”
瞿雪心里冷笑,这位廖老师可真有意思,一个男人说他有媳妇,她还能把人媳妇当成个假人?这是自欺欺人还是底线太低?
孩子们的喧闹声越来越近,外头那两人也停止了对话。
李景林对着画册,跟孩子们互动,试验地里生趣盎然的。
“为什么李叔叔他会种那么多东西?”
“因为他是技术员!”
“廖老师说,李叔叔上过农业大学,他在大学里学会种大瓜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群里多了一个人。
李景林看见她,嘴角轻勾一下。
廖青碧不经意回过头,看见是瞿雪,面上微敛,又转回头,当做没看见。
李景林:“有谁知道杂交水稻是如何培育出来的吗?”
有个小孩举手,“是用两种水稻的花粉互相洒,杂交出来的。”
“嗯,说对了一半,培育杂交水稻关键的是野生水稻,物种差异越大,培育出来的成果可能会越好,但我们想用野生植物培育出新品种会越来越难,知道为什么吗?”
孩子们回答不出来了。
李景林:“小朋友回答不出来,那请我们大朋友来回答一下,站在后头那位,穿白衣服的大朋友。”
“大朋友”瞿雪看着他,“技术员,回答对了有奖励吗?”
“有,送你一袋大西瓜回家。”
瞿雪笑了声,“西瓜还没熟呢。”
“不碍事,你只管回答,等熟了我送去给你。”
瞿雪不疾不徐,“以后,野生物种会越来越少,每个物种的灭绝,对人类来说,都是不可挽回的损失,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它灭绝了,那么,它伴生的十中到三十种的生物都会受到牵连,甚至会同时灭绝……”
“所以,保护我们的物种多样性,保护我们的生态资源,非常重要。”
她前世跟随李景林,与土地为生,说到这些,她能侃侃而来。
或许是角度变换了,她发现自己并不憎恨土地,看见土地孕育出来的盎然绿意,胸口甚至还有一腔热潮。
李景林:“嗯,奖励一袋西瓜。”
孩子们纷纷向瞿雪投去目光,夏天最馋人的就是西瓜了,一袋大西瓜,多诱人啊!
瞿雪:“谢谢老师,等西瓜成熟了,我送给孩子们吃。”
“行,到时候帮你送过去。”
瞿雪却道:“那可不行,这是给孩子们吃的,我担心被人偷吃了,到时候我过来亲自送,每人一个,不够的我出钱买。”
孩子们欢欣雀跃,叽叽喳喳闹成一团。
廖青碧脸色闷闷的,领着学生们走了。
送走孩子们,除了瞿雪,试验田只剩下李景林和刚才那个男人。
李景林给她做了介绍,“这位是廖沿,以前我在郊县农机站的同事。”
廖沿:“嫂子大家闺秀啊,你说你,藏那么严实。”
瞿雪:“你是廖老师的家人?”
廖沿咧着嘴笑,“不算家人,也是本家,村里大多数都姓廖。”
瞿雪不动声色,“廖老师看着年纪不小了,还没有对象吗?”
“二十四了,你要是有合适的,可以给她介绍一个。”
她笑了下,“行,我留意看看。”
晚上两人沿着乡间小道往回走,炊烟袅袅,小溪涧里水草翠如老坑碧玉。
“我们文工团器械组有个小伙,比廖老师小一些,家里就一个妹妹,人不错,你跟廖老师说一声,她要是觉得合适,我可以做个介绍人。”
李景林:“隔得老远的,咋处?”
“她到了这个年纪,不好找了,合适的话可以调动工作。”
“调动工作哪有说的那么容易。”
“没事儿,你先跟她说一声,有缘分就能成。”
李景林应下,“行,见到她我跟她说一声。”
-
赵贤上家里看亲之后,大白怀孕的事儿终于瞒不住了,大白妈虽有怀疑,这一确定,心里百感交集,趁着儿女都不在家,上坟地给大白她爸上了香。
自家闺女并不比别人差,上一段她也不怨,就当多走了一段弯路罢了。
因为大白身子已经五个月,定亲就定在看亲之后的一个星期,把该办的都办了,免得肚子大了不好看。
方婆子好不容易等着林小桂周日休息,从厂里回家,逮着她问大白的消息。
林小桂可烦死这个婆子,她比大白先嫁到吕家村,当初还跟大白夸过吕二狗,说他为人老实,没成想,大白嫁过来,受尽了委屈,大白和吕二狗离婚得有一两年了,方婆子竟然还敢打听大白。
“她好着呢,听说前两天有人上她家里看亲,那人也不赖,还是头婚,二狗真是丢了金子捡了屎啊。”
方婆子顾不上她话里的挖苦之意,连忙上市里找了吕二狗,如此这番跟他说了一通。
“我见过咧,那男的一身破烂,连个正经工作也没有,油嘴滑舌的,一看就不是啥正经人,我看大白指定是被他骗了!”
吕二狗心里烦躁,他前段时间去找大白,她还没有对象,咋这么快就要二婚了?
“你赶紧去找她,说不准还能拦住,你要是离两回婚,往后谁还愿意嫁给你。”
吕二狗抹一把脸,“我谁也不娶了。”
“你想想,快两年了,大白也没成家,可不是还惦记着你,咱也不要啥脸面了,见了面你就只管认错,她要打你你也受着,等把她哄住了再说。”
吕二狗听了他妈这些话,再坐不住,饭也没吃,拉着自行车就出了农机站的大门。
农机站已经合并进农业局,因为和吴亚南干仗,受了一次处分,现在他彻底成了局里的边缘人,谁都不愿与他相交的那种。
这辈子,除了挽回大白,他已经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奔头。
这一天是林白云定亲的日子,林晚云一家子,林老大林老二两家,全部都去吃定亲宴。
赵贤把红布条包的礼钱放在桌上,当场就对大白妈改了口。
“妈,当面数清楚,过后你说少了,我可不补给你。”
大白妈看到那么多钱,手脚有些无措。
她把钱揣兜里,“我也数不明白,少就当是我给你的改口费了。”
赵贤不干了,“你这是故意占我便宜啊,一分没少的,你连改口费都省了!”
众人皆笑。
大白妈见过他两三回了,也不再跟他客气,“我不占你便宜,都给大白带走,我一分都不拿你的。”
“不拿你可别后悔。”
“后悔啥,没饭吃我上你家吃,你还能赶我出来?”
“龙肉你还没给我补上,我不给你上我家里吃。”
几家人说说笑笑的,林白云没插上几句话,嫁给个混子,别的好处不好说,至少带回娘家的时候,啥都不用张罗,他一张嘴就搞定全场,一杯酒下肚,他就和两个哥哥,两个弟弟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宋长渊尿裤子湿了鞋,林晚云和宋九尧抱着儿子回了一趟家,收拾干净。
返回大白家半道上,林晚云远远看着,前面似乎有一个熟面孔。
“吕二狗?”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不管他来做什么,都只有讨打的份儿!
宋九尧提嘴一哂,“吕二狗还有闲心来看热闹?”
林晚云才要走过去,被他拦住了。
“你抱着孩子,我把他叫到你家里说话。”
林晚云抱过儿子,“跟他有什么好说的,你就说他要是不走,我叫人把他打出村去。”
“平时能打,今儿不能,赵贤和大白定亲的日子,吵起来不好看。”
“改天再打他。”
吕二狗越走越近,院里的热闹灌进耳朵,他的心往下沉,这才过了多久,大白这么快就结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