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焰火——林格啾
时间:2021-12-15 09:56:45

  “话说卿啊。”
  一边给她递过来蜂蜜水,忍不住又问道:“话说,你跟周筠杰到底有没有点情况啊?你妈之前催得那么狠,最近竟然没声音吗?”
  “别提了,昨天刚电话里念叨我半宿。”
  “理解、理解,”江淼满脸沉痛地拍拍她肩,又问:“所以周筠杰……”
  “嗯啊,人带了东西回来,我也不好问多少钱再转给他,显得太见外。回头我再送个贵点的礼物回礼吧。”
  “你又转移话题!我明明问的不是钱。”
  江淼说着,从她包里拿出那个袋鼠吊坠,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我是说,其实你和周筠杰,要不就试试呗?这么久了他对你都挺好的。心里惦记着一个人就是这样的。不是多贵的礼物就多好,是看到有意思的东西就想分享给你看。看到可爱的东西就想起你。”
  “……他是很好。”
  “你别心理负担太重了,这又不是包办婚姻不是?只是遇到了合适的,就接触接触,换个身份相处慢慢磨合,”江淼一爪子拍开蠢蠢欲动的江北北,“咱都二十九了,还跟人十八九的小姑娘一样,扭扭捏捏怕辜负谁啊?”
  艾卿笑了笑。
  只说看到秋天的时候,他还这么好吗?
  结果秋天来的时候,她终于物色好喜欢的房子,想着以后爸妈来北京也有个落脚地儿,遂决意搬出宿舍。
  当天,周筠杰早早就到了校门口等她。
  没穿西装,只穿了个简单的T恤配牛仔裤,远远瞧着,雪白衬着天蓝,怪年轻的。他陪着搬家师傅,前前后后搬了七八趟。到了新家,也没急着走,又一个个给她拆开纸箱泡沫袋,把大小家具归置到合适的位置。
  这又要说到,艾卿其实是个不太会过日子的人。
  简单来说,她对房子和家具的要求,就是能看得过去就行。从前和唐进余一起的时候,他俩就算是“臭味相投”到一块,都是实用性远远大过美观性的人。
  因此游戏机得有,投影仪得有,大电视得有电脑得有——但是什么花瓶,什么壁画,什么雪纺窗帘之类,显得精致生活的种种,他们真是压根懒得弄。这种习惯一直沿袭至今。
  所以她说是搬家,其实要搬来的东西和新买的家具,一个个也都简单得可怕。重新归类不过用了两个钟头。小小不足四十平的loft里,艾卿下厨,给周筠杰煮了碗面,两人坐在矮茶几上面对面吃。
  吃到一半,周筠杰突然指着墙角空出一块的缝隙,说不如在那里摆一个落地灯吧。过了一会儿,又指指墙面,说是不是空落落的?不如买个画框来挂着。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画?
  艾卿:“……”
  震惊。
  小周原来竟是个过日子很有仪式感的精致人。
  此后每逢周末,他便找着借口拖她去逛宜家。买的其实都是平价,但瞧着温馨气十足:
  米色的布艺沙发,躺在里头看书像睡在棉花糖里。
  暖黄灯光的落地灯架,他买了小星星灯往上头挂,原本还略显单调的颜色顿时丰富起来。
  窗帘亦都换了浅米色的雪纺,厚实的好几层,遮光严实,只留一层纱,亦能感受到窗外阳光。他甚至在窗台给她摆了几盆多肉来养。
  她有时觉得烦,总想说你不如让我周末多睡个懒觉。
  但偶尔真睡了懒觉,一觉睡到日暮西山,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瞧见原本单调冷清的家里,多出一点暖黄的灯光,窗帘的白纱被微风拂动,簌簌作响。她又觉得,算了吧,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或许这样也不错。
  秋天的时候。艾家父母北上来看她。
  一进门果然吓了一跳,直说闺女这是转性了还是有情况了?艾卿被他们笑得满脸通红,正好门铃声响,“芈月”喊着来了来了,过去开门,一打开,便见周筠杰手里提着个巨大的包裹站在门外。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
  最后还是周筠杰傻傻先开口,指了指快递,又指指自己。
  “我……那个,”他说,“之前,问她是不是要个书柜……所以……”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艾母顿时喜上眉梢,笑脸相迎,一把将他拉进屋里来。艾卿正和老爸在厨房忙活,闻声探头去看,见自家老妈已经开始查人家户口那态势,估计祖宗十八代都得给你翻出来,忍不住又抬手扶额。
  “小周——”
  小周这天蹭了个便饭。
  吃饭前,不忘下楼去买了好几提水果,礼轻情意重,把艾母哄得合不拢嘴。吃完饭,艾母在那继续查户口,他有点不好意思,衬衫扎到手肘,就坐在个小板凳上,一边听她说,一边拼书柜。艾卿在旁边,递起子递图钉,也蹲在那帮忙。
  等书柜拼好了,人亦走了,艾母剥了个香蕉,边吃着,又倚在门边,幽幽回头。
  看了眼自家老公,又看了眼艾卿。
  “唉,人比人,气死人哪,”她说,“还有,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
  艾卿抬着及膝高的小书柜,装书去了,全当没听到。
  结果这书柜放在那,因艾卿还是有个不爱整理、看完书就顺手放抽屉的老毛病,没多久就落了灰。后来总放在那也不是事,问了周筠杰后,她索性又转手送给了宝儿,放在猫咖店里,她捐了几本闲书,和宝儿买的杂志放在一起,在一层设置了个阅览区。这书架倒才算是去了个合适的地儿。
  到冬天的时候,十一月初,艾卿偶然问了一嘴,才发现时间过得忒快,周筠杰那只小存钱罐已快冒尖了。
  “还真刚刚好三百六十五个才存满啊。”
  她看到对方传来的照片,不由有些失笑。
  在房间里打转收拾行李的动作亦慢下来,想了想,又回复说:那等我从香港回来,好像日子就差不多了。
  想来去年在台湾做的调研还算成功,前几个月她又去了趟澳门,可惜灵感枯竭,耗了许久也没什么收获。这次年底,新的科研基金批下来,她想着港澳台至少都去实地考察一遍,回头论文可以再出个集子,便趁着最近香港的局势还比较稳定,又定了去香港的行程。
  不想,竟忙完了和周筠杰的约定,刚好就在十一月开头的这一周。两边狠狠撞车。
  好在小周是个好脾气的,对这种工作上的安排,一向亦没有什么微词。
  只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回来的时候——有空出来吃个饭。便不再提存钱罐的事。
  她松了口气。
  其实也不知道,这口气松,究竟是因为他不怪她,还是自己那种微妙而想要逃避的心情作祟。至少心情总归是轻松了些。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奔赴机场。
  三个多小时的航程过后,终于落地香港国际机场。
  她睡眼惺忪出了闸口,还没来得及四下环顾找人,来接她的人反倒先看见她,笑着跑过来,抱她个满怀。
  “阿卿,你比照片上长得还靓呀!”
  因讲的是国语,旁边有不少人投来探询目光,两人倒也不介意。艾卿笑着推了推她,又调侃道:“但也不要对我见色起意吧?林主编。”
  “是副主编。”
  “差不离啦~”
  两人说说笑笑走出机场。
  *
  来接她的人名叫林柿,是香港某知名日报的副主编,早前艾卿负责给聂向晚那节目做顾问时,免不了要联络两岸专家,最后辗转却拿到了她的联系方式,林柿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帮忙,最后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后来,听闻艾卿是港澳台问题研究方面的青年学者,又几次三番向她约稿,网络上累月的交流下来,两人成了不错的朋友。
  这次来香港,因顾虑到香港花销颇贵,林柿还主动提出可以让她在家里借住。
  到香港的第二天,见她仍处在人生地不熟的初阶段,林柿帮忙办了八达通,介绍完附近小巴的线路,最终想了半天,又建议她,如果要了解香港的风土人情,不用急着去中环,不如先去屋村看看。
  “你都知啦,在香港,有冇房住是生死第一关,”林柿苦笑,“多少人住棺材房,新公屋又申请不到,每次拆迁都要闹。如今的政策,老人家听不懂,只知道是来人要夺他们的房,就最近,新界那又有人要收楼搞拆迁,办体育场,做公益……两边闹得不可开交,昨天刚有个老人跳楼。死得凄惨,我们今天正好都要去跟进报道。”
  两人彼时正坐在路边的一家茶餐厅里吃牛河。
  旁边,一群阿公正围成一堆,看电视机上跑马赛场。大呼小叫,声音躁得有些恼人,艾卿边搭话,忍不住又侧头看了一眼。
  “这也是香港文化之一了。”
  林柿见她表情,忍不住又笑:“不过安心,只有熟客多的店是这样的。去中环就不一样,一个个精致得,好像都马上就要去参加时装秀。通勤都西装革履啦。”
  “嗯?”
  “喏——打比方,至少像这位唐生咯。”
  林柿低头翻手机。
  边回复工作信息,翻了半天,又找出张照片,反手递给她看。
  “前段时间我都做不少功课来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有空接受采访了。”
  “……”
  “要收楼的就是他——准确来说,他外公啦。不过家里只他一个孙,当心肝宝贝养的。去年刚回香港发展,他外公今年病,老妈又是个不管事的千金公主,当然他接手管啦。据说干得还不错,现在就看谁能拿到他专访了。”
  艾卿低头瞥了眼那照片。
  脑袋有点晕乎,抿了口柠檬水。
  “干嘛要采访他?吐口水骂他害人跳楼?”
  “那倒不是——主要你看他,额头这里,下巴这,不都还带伤吗?……应该护理得好不会留疤吧?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上镜,这么看还是挺帅的。”
  说着,手指往左一划,又切换了一张图片,转手递给她。
  “我刚没说完,那阿爷抱着孙跳楼啦。他被喊话叫上去的,本来都可以不去嘛,有谈判专家——但说是怕事态严重,还是上去了,结果那阿爷当着他面,没说几句就往下跳。”
  林柿面露不忍,眉心微蹙。
  “他为了救小孩扑上去的,抓住只手,整个人连带着小孩挂在天台。那小孩十一二岁,楼又十几楼那么高,有防护垫摔下去也够呛的——还好他拉着没松手,最后小孩被救下来,他好像手指骨折,去医院了。当时拍到就是这样的。”
  艾卿看了眼那图片。
  又连灌了好几口柠檬水。
  那厢林柿仍喃喃自语着,满脸遗憾:“说是还好有个绯闻女友整日在医院照顾啦,毕竟人家是好人——可惜就是严防死守。我们想拍个照片做专访,都成天方夜谭了。”
 
 
第35章 某一刹,骤觉感情……
  一顿午饭匆匆吃完。
  艾卿正望着自己那杯见底的柠檬水发愣。
  正对面, 林柿在座位上低头玩手机,同事却如掐好点般,一个电话堪堪打来。
  话筒里声音依稀, 似说的什么开车路过附近, 时间正好方便, 可以顺带接她同路云云——她为给艾卿安排各项生活事宜, 向报社请了半天假,这会儿已到点返工。
  林柿亦没推辞, 很快点头说好。
  直至挂断电话,却又想起刚才提到的屋村事,遂倾身过来拍拍艾卿手背。
  “阿卿,”她笑问道,冲店门外努努下巴,“走吧。话说要搭个顺风车吗?我和同事今日正好去采访屋村阿伯,他们马上开车来接我。回头说不定还要去医院蹲点。可以看到帅哥喔。”
  “不了, 我今晚约了港大的Dr.古。他明天就要去新加坡,机会难得。至于屋村……我下次再去看看吧。”
  “也行。”
  林柿听她想也不想就拒绝的语气, 倒也没作强求。
  只笑了笑, 麻利地拎包起身, 又叮嘱说:“但要是聊到太晚,记得call我,我去接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乘小巴的。你安心工作。”
  艾卿被她那哄小孩儿似的语气逗笑,摆摆手。
  跟在林柿身后离开茶餐厅。
  两人走到街边并排等车。
  半晌无话。
  她似下定决心, 却忽又低声开口,问:“唐——那位唐生还在住院?”
  “是啊。”
  “伤的严重?”
  “多少有一些的,骨折嘛。拉一个几十斤重的小孩一起吊在天台——那可是十四楼。他又不是警察, ”林柿道,“别说他,就算让我家久霖来,他们做特警的体能好。但这么胡搞乱搞的事,也不一定真能全身而退。”
  “他疯得很。”
  “谁说不是呢?”
  林柿点点头。
  边说着,又有些无奈地笑,似仍有些心有余悸:“当时我就在楼下,真以为他是疯了。还好那天只是风大,没下雨,但两个人也是在天台上被吹得一直晃。难怪后来说他抓栏杆那只手手指骨折……能不折吗?那么大力气——不然掉下来真成肉饼了。后来那小朋友被救下来,还一直在哭,哭得站不住,抓着那个唐生的腿不放。”
  “……”
  “他反而像没事人,就干脆站在那边哄小孩,等到小孩妈妈来他才走。在场记者还都以为他天生神力?结果是马上也去送医了,当天做了手术。再拍到,就是医院病历流出,说他手指骨折啦,脸上也擦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给你看的那张,那已经是住了几天院之后了。当时更可怕点。”
  林柿说得绘声绘色:“你是没看到,那群‘拆房中介’,在场个个脸都吓得惨白,估计受惊不轻。回头不知被骂几惨。还有人凑热闹把视频Po上网,你要是感兴趣,有空去查查就知道。个网民仲还以为是拍电影,可以想象有几惊险啦。”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