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对顺王一片情深,朕怎么能不知道呢?”永宣帝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
“你算计施家,你算计王爷!”柔妃死死地盯着永宣帝,口中发出嘶哑的低吼:“当初这个王位本该是王爷的!王爷才是大晋朝的真龙天子,你算什么?”
“爱妃倒是为着顺王谋反用尽了力气,却怎么不去想一想,若是顺王真的在乎你,怎么舍得你入宫?”事到如今,永宣帝仍是用往常宠溺的口吻说着“爱妃”二字:“又怎么会不顾爱妃一人在后宫之中,直接起兵谋逆?”
“那是因为你让我假孕,致使王爷与我离心!”柔妃的眼中溢满了恨意,对永宣帝咬牙道。
看着柔妃执迷不悟、自欺欺人的模样,永宣帝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嘲笑:“爱妃如今这模样,再说出这样的话,看着真是叫人可怜。”
柔妃猛地支起身子,想要反驳永宣帝,却是力气不够,又狠狠砸回了枕头上:“早知道如此,我就该早早杀了你,来找端妃做什么?”
永宣帝挑了挑眉,并不打算告诉柔妃:是因为掉包的春华秋华不断的暗示,才让柔妃出来之后,只想着利用自己的身孕栽到端妃身上,而非去建章宫行刺。
自然了,柔妃也进不来建章宫。
方才那一撑一砸,算是用尽了柔妃最后的力气,只能在床上发出极为轻微的喘息,身子也逐渐变得僵硬起来,只开口中说道:“冷、冷”
永宣帝仍旧是站在屏风那边,未曾有上前半分的打算:“爱妃不用怕冷,再过一会儿,爱妃就不会感觉到冷了。不过爱妃虽然身子冷,但是头脑可别太热了——顺王,必然是会兵败的。而施家助顺王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
柔妃极为轻微地摇了摇头,喃喃道:“你、你这是弑兄弑功臣,是暴君!”
“朕心仁慈宽和,所以朕准备生擒顺王、施大将军和施贵太妃。”永宣帝冷眼望着柔妃,恍若未闻柔妃口中的话语:“到时候,施大将军和施家众人流放极边,施贵太妃剥夺贵太妃名位,去先帝陵墓前守着。”
“至于顺王,朕会废去他的王爷名位,将他和顺王妃幽禁在京城的顺王府之中,等去世之后,朕会将他们以皇子的礼仪,埋葬在皇陵之中。”永宣帝平静地看着柔妃瞪大了双眼、呼吸渐弱的模样,不急不慢地说道:“而你,身为真的爱妃,难产生下死胎,不幸血崩去世。朕心甚痛,准备追封你为贤妃,安葬在朕的妃陵——与顺王所在的皇陵相距千里。”
“你和顺王,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在史书上都不会有任何相近的关系。”永宣帝一字一顿地说道:“往后世人只会知道,顺王虽然是大逆不道——但与顺王妃十分恩爱。”
在永宣帝冷漠的话语之中,柔妃的呼吸如同被风吹散了一般,再也凝聚不起来。
等到柔妃彻底没了气息,永宣帝只唤来何长喜处理剩下的事情,自己回到了建章宫照常处理事情。
莫约一个时辰之后,一道圣旨就传遍了六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柔妃施氏,佐助宫务,侍奉天颜多年,彰闻贤德。忽而薨逝,朕心甚痛,特追封为从一品贤妃,埋葬于妃陵,加谥曰‘柔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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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传到永宁宫的时候,蒋乔正在和薛意如与贞婕妤开启下午茶的模式。
“我还记得柔妃当年在我们第一次请安时走进来的样子。”贞婕妤最是心肠软的,当下就叹了一口气:“那副样子,真可以算得上是风华绝代、艳冠群芳了,如今却是这样就逝去了,当真是红颜早逝。”
“柔妃被追封为贤妃呢,正是施贵太妃当年的名位。”薛意如垂下了眼帘:“可见皇上虽然说是心痛柔妃逝去,但还是因为施家而迁怒于柔妃了。”
知晓柔妃假孕并且痴恋顺王的蒋乔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不论如何,柔妃也算是哀荣俱全了。当下最值得关注的事情,是端妃最后的结局了。”
永宣帝极有可能只对端妃作处罚,再等谋逆结束之后,借此问罪许家。
“端妃也算是入宫多年了,是宫中第二资历的老人。”贞婕妤分析道:“再加上此次是柔妃强闯延庆宫才导致的,皇上应当不会以谋害皇嗣的罪名来处置端妃吧?”
薛意如摇了摇头:“这可是说不准的。”
蒋乔也道:“皇上的心思,咱们也是拿不准的,只管好自己的宫里头就是了。”
贞婕妤与薛意如二人点了点头,就转而提起了有关浣衣局的事情。
“听说总管嬷嬷在叫一位叫蒋莲的姑娘礼仪呢。”薛意如笑道:“我也去慕名看了看那个蒋莲,难怪你派人去看着,看着就是和怜贵嫔一路,不是个好相与的。”
“人家可是被娴修媛看上的未来娘娘。”蒋乔酣畅淋漓地用完了一碗酸梅汤,勾唇道:“娴修媛想给我一个‘惊喜’,我自然是要好好看着,以防‘惊喜’没有了。”
薛意如和贞婕妤齐齐说道;“你如今有孕,正是要人服侍的时候,你且别派人去看着了,我们两个派人代替就是了。”
蒋乔略微想了一下,答应了下来,也不好意思将此事全推脱出去,还是留下了两个人。
等谋逆平定,蒋莲可就要盛装登场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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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止我写得不明白,简略总结一下柔妃的事情:从始至终都是假孕,皇帝和许太后的计谋,但后头永宣帝叫太后以为柔妃真的有孕了,全了今日被端妃推倒、产下死胎的事情
大概就这样,嗯。
么么爱你们!
第一百一十五章 ·
有关柔妃的追封圣旨已下, 但永宣帝却没立即处置端妃,只是宣布将端妃在延禧宫圈禁起来,亲近的宫人们都押到慎刑司关押。
禧贵仪抓住了机会, 在两日后带着糕点前往建章宫安慰永宣帝, 却被永宣帝斥责,当下就贬了禧贵仪为一级, 贬作了禧嫔。
“看来纵然是福星下凡, 也挡不住天子威怒。”蒋乔将新切好的雪梨放进嘴里,含笑评价了此事。若是旁人,蒋乔绝不会这样阴阳怪气地评价。但想起禧贵仪, 哦不,想起禧嫔利用蒋柯的治水功劳, 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模样, 蒋乔心里头就不大痛快。
“自从顺王谋反那一日起, 皇上就忙于前朝的事务,很少踏足于后宫了。”茗夏站在蒋乔的一旁, 面上亦是含笑:“若是进后宫,大多数翻的是沈才人的牌子,剩下就是贞婕妤和王良媛了。若是白日里,皇上不是来看望娘娘和其他几位抚育皇嗣的主子,就是去娴修媛宫里看看账目,已经许久未去禧贵仪那里了。”
锦瑟笑吟吟地接口道:“禧贵仪今日早上见到了复宠的沈才人,两人拌了几句嘴, 才叫禧贵仪心中不甘心的吧?”
闻言, 蒋乔眼中有了略微的诧异:“自从复宠以来, 沈才人却是性子变了不少。”虽然走的仍然是冷艳才女的路子,但为人处事不再像从前那样不屑一顾, 变得敢争敢抢起来。
“经过了那样一个大跟头,又见识了皇上的薄情,好容易才复了宠,沈才人当然要抓住机会往上走了。”茗夏轻声说道:“因着娘娘的提醒,沈才人进来在宫务方面不做声地给娴修媛使了好几次绊子呢。”
“娴修媛估计能知道是沈才人做的事情,但基本不会去管的。”蒋乔眯了眯眼睛,说道:“一来呢,沈才人此举对娴修媛来说,就像是被小猫隔着衣服挠了一下,不但不疼,还能抓到对方的把柄。二来,越是有人胡闹,越能显现出娴修媛的贤德沉稳,叫皇上器重呢。”
茗夏笑着点了点头,转而提起了蒋莲:“蒋莲从五月起,就转去了歌舞坊。奴婢着意打听了一下,说是天资过人,又有功底、肯勤学苦练,已经可以做领舞了呢。”
“平定逆贼,皇上龙颜大悦,必然会举办宴会来庆贺。”蒋乔挑眉道:“到时候美人献舞,凭着蒋莲的容貌和身段,皇上是定然会心动的。”
“不过,皇上最讨厌的就是用下作手段争宠的妃嫔了。”蒋乔弯了弯眉,目光幽幽望着室内燃了驱虫清香的香炉。
茗夏和锦瑟对视一眼,心中都是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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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明月高悬于夜空,延庆宫看门的侍卫们却是有些昏昏欲睡。
忽地,从延庆宫里面传出了几分响动,叫侍卫们一惊。然而小心翼翼地进门察看之后,却发现并无可疑人物。
“嗐,听说这端妃娘娘养了一只猫儿,估计是猫儿夜里不安分,到处乱跑弄出来的响动吧?”一个侍卫打着哈欠说道:“说起来,要不是这端妃娘娘害死了柔妃娘娘,咱们还不用平白无故值夜班呢!”
另一个侍卫拍了拍打哈欠的,严肃道:“正在值班呢,有点正形,主子娘娘也是我们可以议论的么?而且议论也议论错了——养猫的分明是柔妃娘娘,端妃娘娘哪里养猫了呢?”
二人这样说着,就悄然合上了延庆宫的大门,回到原先的位置继续站岗了。
然而月光从窗子撒进了延庆宫的正殿,照亮了在地上横七竖八的一双绣花软鞋。云锦作底,绣的是端妃最喜欢的牡丹花花纹。
而另一边,有一盏被打翻的灯台。所幸蜡烛早已经熄灭,并不会引起火灾。
有位宫装女子在距离绣花鞋不远处的阴影中静静地看着。
虽然看不大真切,但宫装女子能隐约看到另一片阴影中发生的一切——端妃在绵软地毯上不断挣扎蹬踢、却发不出半点声响的双脚、牢牢抓住颈脖间白绫的双手、只能发出“嗬嗬”声音的喉咙以及因为窒息感,而突起的眼球。
或许只过了一会儿,又或许过了许久,端妃的双手悄然垂下,所有的轻微声响都在这一刻戛然停止,只留下满室死一样的寂静。
端妃的身子被冷冷地抛掷到地上,被人探了鼻息。
“娘娘,已经没有气息了。”勒死端妃的那人喘着气,小声地朝着宫装女子汇报。
宫装女子从怀中拿出一封写好的书信,放到了不远处的桌子上,才回首紧紧地盯住端妃的尸首。
端妃已死,但双眼仍是死死地盯着前面,在清冷的月光下看来,是格外地瘆人。但宫装女子却不觉得发怵,反而勾起了唇角——那是一抹复了仇的、极为快意的微笑。
“终于让我找到杀你的机会了——你早该死了,在几年前就该死了!”宫装女子一边呢喃着,一边摩挲着袖中一片极为柔软的布料,若是拿出来一看,会发现是一件极为精致的孩子肚兜。
宫装女子呢喃了片刻,随后轻声道:“将这里留下的痕迹都收拾干净,然后将端妃都挂上去。”
对面那人道:“娘娘放心吧,奴才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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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乔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一醒来就感觉发生了一些事情——具体表现在茗夏和锦瑟在私底下挤眉弄眼、并且处处欲言又止的模样。
孙太医叮嘱过,服用完安胎药千万要平心静气,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故而蒋乔静静地看了面前的安胎药片刻,对着锦瑟和茗夏认真道:“在本宫喝安胎药之前,有什么事情就早些说,不然等本宫喝了安胎药再说,可是不大好的。”
茗夏和锦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娘娘如今的观察力愈发细致了。”
蒋乔不免失笑,望着自己最得力的两位宫女:“我看你们倒是奉承惯了,如今只会对着我说好话——可不是我观察仔细,就你们这副遮遮掩掩的模样,谁不能发现你们有事情瞒着?”
锦瑟先哼了一声:“都是茗夏姐姐端不住,总是来看我。”
茗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却是出了一件事情,还算是大事情,但是和咱们永熙宫无关,只是有点吓人,生怕惊着娘娘和皇嗣。”
“总不能有当年忽然来说怜贵嫔溺毙的吓人吧?”蒋乔有些半开玩笑地说道。
茗夏闻言,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唇角露出一抹苦笑:“倒是真和主子说得差不多——今早延庆宫来报,说是端妃殁了。”
“殁了?怎么殁了?”蒋乔却是一惊,但还不至于动了胎气,只是照常询问。
“回娘娘,说是端妃悬梁自尽,还留下了一份陈罪书,上头写着种种罪行,包括此次柔妃之事、诚妃之事、以及许久之前的、文妃娘娘小产的事情。”这回是锦瑟接了口:“现在宫里头都说,是因为端妃娘娘为着柔妃之事惶惶不安,夜间难安,这才在精神恍惚、心怀愧疚的情况之下,写了陈罪书、悬梁自尽的。”
蒋乔原以为端妃是被人害死,但听了锦瑟的描述,心中却是千百个不信——那份陈罪书上写的事情,估计的确是端妃所做过的恶事。但端妃稳坐妃位、执掌宫权这么多年,怎么会因为尚未处罚的柔妃之事寝夜难安,愧疚自尽?
这其中一定有旁人做手脚。
蒋乔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娴修媛,但又在心中即刻否定——端妃刚刚“病愈”不久,且不得永宣帝怜爱,故而后宫权柄仍是掌握在娴修媛手中,未曾动摇。而只看永宣帝的态度,就明白永宣的的打算——等前朝战事平息,再好好清算端妃的罪名。许太后也是对端妃不闻不问,可见已经放弃了端妃。
在这样端妃无法翻盘的局面,娴修媛没必要再去动手杀了端妃。
那惟有那陈罪书上,被端妃害过、且在后宫中有着不小势力的妃嫔。
这样想着,蒋乔的脑中就闪过了文妃病怏怏的身影。
“皇上有没有下什么圣旨?”蒋乔沉默了片刻,接着问道。
茗夏摇了摇头:“回娘娘,皇上没有下圣旨,只给了口谕——端妃以正三品贵嫔的礼仪下葬。而太后娘娘那边,则对此没有半分的反应。”
如此一看,后宫中连续失去两个妃位,一个是哀荣风光,一个却是反不如生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