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不如做咸鱼——令疏
时间:2021-12-15 09:58:04

  不过片刻,杨公公就带着知琴过来,和木芝来的场景相似,都是被小宦官绑着来的。
  “回皇上,奴才已经将知琴带过来了。”杨公公行礼道:“只不过知琴姑娘不大配合,奴才就动用了一些武力。”
  永宣帝微微颔首,在众人的注目下冷声道:“你当时在宴会散场时,和怜嫔撞了一下,是否是故意的,好趁此机会将栀意安神香的粉末撒于怜嫔身上?”
  知琴并没有像木芝一样,一开始就哭喊着揭发自己的主子,叫别人容易起疑。面对永宣帝的问话,知琴先是眼神躲闪,而后用一种颇为心虚的样子回答道:“禀皇上,奴婢那会只是急着接容华主子,一时心急才冲撞了怜嫔,可、可不是趁机撒什么粉末呀,还望皇上明鉴!”
  可瞧着知琴那副样子,屋内众人都知晓她是在撒谎,沈容华更是难得露出气急的表情。
  何长喜感受到永宣帝的周身的气压陡然低了下来,许太后面上也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立刻出列,厉喝一声:“当真是放肆!皇上和太后面前,你也敢撒谎,当真是不要脑袋了!”
  知琴明显被吓住了,但回过神来后,仍是哭哭啼啼地重复了自己方才的话语:“奴婢方才所说的都是真话!还望皇上和太后明鉴。”
  蒋乔在一旁冷眼看着知琴,看到对方每次说完话都要去窥视一番沈容华的面色,就不由更加认定自己先前的想法:知琴这样嘴巴倔强却故意露出破绽的表现,比木芝直接的大哭大喊,更叫人觉得沈容华的嫌疑直线上升,可见背后真凶是将目标对准的沈容华。
  永宣帝在这皱着眉头处理了一晚上的事情,此时早已有些不耐,再看到知琴这样的表现,当即就用手狠狠拍了一下椅子把手:“杨盛海!拖出去打板子,什么时候说了真话,再什么时候停下!”
  玉扳指磕在上好的梨花木交椅的把手上,发出一声极为清脆的响声,在沈容华听来,就是自己心碎的声音。
  闻及此言,沈容华是满脸地不可置信,上前扑到永宣帝的膝前,眼泪簌簌流下:“皇上,您不相信嫔妾么!嫔妾对您一片痴心,怎么会做出残害他人性命这样恶毒的事情来!”
  沈容华被眼泪沾湿的花容和永宣帝面无表情的俊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知琴被捂起嘴,拖到了水芙阁的院子里。
  蒋乔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她知道沈容华是因为被付出真心的永宣帝怀疑而伤心,甚至于失态上前。但在永宣帝这个帝王眼里,沈容华这一举动就是无可辩解、只能来打感情牌的表现了。
  背后之人是也算准了沈容华的性格,猜到沈容华会因为真心错付而做出更让永宣帝怀疑的行为么?蒋乔这般想着,忽然感到一阵胆寒。
  永宣帝看着自己膝上的沈容华,一张冷艳的面容已经失去往日的清高,哭得叫人可怜。
  “朕当然相信爱妃。”永宣帝语气平淡,动作却颇为温柔地抚了一下沈容华的头发,但是眼中并没有半分的怜惜:“但是爱妃现在好像并不能反驳这些指向你的证据——尤其是那几张字条。”
  沈容华仰起脸,看着永宣帝没有半分情绪的眼眸,满脸是心碎无比的表情。
  杨公公的动作很快,知琴刚被拖出去,就传来打板子的声音。
  或许是为给在外面跪着的宫人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杨公公特意没把知琴的嘴巴堵上。
  厚重的板子拍在衣服上的摩擦声、打在人体上的闷重声和知琴痛苦的惨叫声,在寂静的半夜令人胆战心惊。
  沈容华听着外面的声音,感觉这些板子是狠狠打在了自己的心上。
  她忽然想起,半个月前,她也曾像现在这样,伏在永宣帝的膝头,仰着脸看让自己心动的清俊面容。
  那时永宣帝也抚了她的头发一下,笑着吟出一句诗:“‘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1】’,如今来描述爱妃这样难得的小女儿情态,当真是合适。”
  到如今再看,真是物是人非、痴心错付之感。
  沈容华痛心于永宣帝并不信任自己,哑口无言于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字条,此时就狼狈地跪坐在地上,口中呜咽声不绝。
  而一盏茶的时间后,屋内众人都听到知琴嗓音嘶哑的大喊声:“皇上!皇上!奴婢都说、奴婢都说!”
  杨公公的打板子声音也应声停下,将已经被打得脱力的知琴重新拖了进来。
  知琴如今身上可算是骇人,背部和臀部的衣料已经有鲜血渗出,面容早已因痛楚而被汗水浸湿,口中呼吸急促,不时发出痛呼。
  德妃和端妃同时扭过头去,苏顺仪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和冯宝林一样,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薛意如则往常宝林和蒋乔的身前坐了坐,回首低声道:“你们闭着些眼睛,不要看。”
  陈修容用帕子捂了捂嘴,惊奇道:“这宫女倒真是对沈容华十分真心呢,被打成这样才松口。”
  许太后看了眼永宣帝微微握起来的手,开口问知琴:“快些说吧,还能给你个痛快。”
  知琴在地上缓了缓一口气,才断断续续交代道:“奴、奴婢撞上怜嫔的时候,是根据主子的吩咐,将、将安神香的粉末洒在怜嫔身上的。不、不仅如此,主子还让我趁此机会,将一张字条塞给了怜嫔。”
  永宣帝的手扣了扣桌子:“可是,约见怜嫔去往鲤鱼池见面的字条?”
  知琴在地上微微颤了颤身子,答道:“回、回皇上,是的。”
  “字条呢?”永宣帝漠然开口问道。
  “原先被怜嫔和主子争执的时候,掉在了鲤鱼池边的草丛里。奴、奴婢听闻皇上派人去了侍卫队那儿,知道事情不大妙,就抢先过去,将字条先拿了回来,还没来得及从袖子中拿出销毁,就被杨公公找上了门。”知琴强忍着痛意,一口气说完这几句话。
  立刻就有机灵的宫人上前,从知琴的袖子中找到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条,呈交给了永宣帝。
  永宣帝看了一眼,露出几分冷笑,这回是直接不客气地将纸条扔在沈容华的面前:“沈容华且好好看看,这可是你写的字条了?”
  沈容华拿起那张字条,面色惨白:“嫔妾的确是想和怜嫔聊一聊,又不愿意被旁人发现,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但皇上要相信嫔妾,知琴撒的栀意安神香的粉末以及晶儿房间里的字条,都和嫔妾无关呀!”
  “沈容华因为何事和怜嫔起了争执?”永宣帝未曾理会沈容华,只是继续向知琴问话。
  知琴仰了仰头,看了看沈容华痛彻心扉的模样,仍是继续说道:“怜嫔一月前,曾经仗着皇上的宠爱,在皇上去往木犀轩的路上,拦了皇上两次从那以后,主子就恨极了怜嫔,不时写两句诗去讽刺怜嫔,也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想出了这个害死怜嫔的计谋。”
  永宣帝略略回想了一下,发现确有此事。
  许太后在一旁看了半日,在此时开口道:“性子温顺、以皇上圣意为先是妃嫔必须遵守的妃德,你居然因为两次宠爱,就不顾妃德,下手乆丗洸狠毒,直害他人性命?”
  沈容华无力瘫坐在地上,一边抹泪一边否认:“皇上、太后,嫔妾真的没有做出谋害怜嫔性命的事情!”她的确是因为怜嫔在自己这儿抢走皇上而愤愤不平,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着去害怜嫔性命呀!
  “那明嫔和苏顺仪,又和沈容华起过什么矛盾?”
  “回、回皇上,主子和奴婢说过,明嫔比明明处处比不上自己,却先有了封号,所以对明嫔颇有不满。”知琴压住嗓子眼里的痛呼,一字一句道:“至于苏顺仪,先前主子刚刚承宠时,苏顺仪曾在请安时不断纠缠主子主子也看苏顺仪不顺眼许久了。”
  苏顺仪听到听琴的话,顿时就气得桃面通红:“沈容华,你当真是恶毒,就为着这点子理由,你就不顾后宫法度,害人性命,诬陷无辜!”
  “皇帝。”许太后用眼神示意苏顺仪坐下,然后对永宣帝说道:“事到如今,也算是水落石出了。怜嫔虽然只是施家的义女,但总要给足了面子。”
  柔昭仪也起身行礼道:“怜嫔惨死,臣妾恳求皇上和太后,准予追封。”
  永宣帝亲自起来扶起柔昭仪:“这是自然。就将怜嫔追封为正三品贵嫔,仍是保留‘怜’作为谥号,特许以妃位之礼葬于妃陵。”
  柔昭仪对永宣帝给怜嫔这样大的抬举颇为意外,顿了片刻后就谢恩道:“臣妾替怜贵嫔和施家谢过皇上。”
  见柔昭仪面色不好,永宣帝就道:“今日是你生辰,倒出了这样不好的事情等年节,朕再好好补偿你。”
  闻此言,屋内众妃,尤其以端妃为代表,就是面色一变:皇上的意思是要在年节为柔昭仪晋升妃为么?
  许太后那边刚按住气上心头的苏顺仪,这头就要用眼神示意端妃注意表情管理,还要对永宣帝道:“皇帝快些处理完这件事,哀家看今日大家都累了。”
  永宣帝就点点头,对着仍是跪坐在地上、可谓是心如死灰的沈容华说道:“沈容华,犯有害死妃嫔、诬陷他人和嫉妒妃嫔之罪,念在其父文昌伯对大晋忠心耿耿,只贬为选侍,即刻遣回皇宫,禁足于千雪居,无诏不得出!”
  “知琴、木芝和其他一干帮助沈选侍做下此事的宫人,每人各掌嘴十五下,打板子三十下,其后留在避暑行宫,终身戴着镣铐,做最下等的活!”
  “水芙阁剩下的宫人,伺候主子不力,各往下贬一级,终身不得晋级!”
  永宣帝宣布了对此事的处理办法,立刻就有一群宫人上来,将沈容华和知琴等人带走。
  永宣帝扫了一眼屋内:“夜已深,诸位爱妃也累了,就先回去歇息吧。”
  众妃起身行礼告退,面上都是止不住的困倦。
  蒋乔最后看了一眼永宣帝脚前的那块地毯,印着颜色较深的水渍,是方才沈容华落下的眼泪。
  当真是君王无情。
  在后宫里,绝对不能对永宣帝动了真心。
  出了门,蒋乔正看到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天空,身边几颗闪着的星辰,好似不断闪烁的泪花。
  ————
  等所有妃嫔都踏出水芙阁,永宣帝才回身对许太后说道:“今日劳累母后了,儿臣这就奉母后回去休息。”
  许太后略微闭了闭眼,缓解眼睛的酸胀,随后才对永宣帝说道:“哀家不劳累,倒是皇帝幸苦。但是怜嫔一死,之后的计划倒是有一些不大好进行了。”
  永宣帝捻了捻指腹,眼中仍是方才看沈容华时的冷漠无情:“无妨,不是还有柔昭仪么?将人换成柔昭仪,就更能让疼爱女儿的施大将军犹豫了。”
  “皇帝说得不错。”许太后想了想,果然用柔昭仪来效果更好,就点头道:“既然皇帝有主意,哀家就放心了。”
  见陈嬷嬷扶起许太后,永宣帝假装没看见许太后眼眸最深处的忧虑,拱手道:“多谢母后夸赞,儿臣恭送母后。”
  许太后露出虚假客气的微笑:“皇帝记得早些休息。”
  永宣帝含笑应下,然后再含笑看着许太后坐上轿辇远去。
  在这之后,永宣帝才露出一缕嗤笑。
  怜嫔之死传出去,不论旁人怎么想,在施家这里,定然会觉得是许太后或者端妃下的手。
  作为反击,施家必然会在朝堂上频频弹劾许家了。这下许太后可真是有的愁了。
  而他也不会告诉许太后,今日那份洪县急需资金的紧急奏折里,还夹了一张蒋柯和江州刺史徐氏的联名奏折,上头详详细细地阐述了,从前做洪县县令的人,是如何贪了修建洪县水利工程、粮草运道的银钱的。
  以洪县县令为踏板,一路高升的人,有不少世家弟子,自然也包括许家和施家的人。
  鹬蚌相争,就该渔翁得利了。
  永宣帝带着一点子愉悦,回到了九宸堂。
  ————
  “乔妹妹,我看你今日是被吓得狠了,现在都是面色苍白的。”常宝林看着蒋乔的脸,颇为愤愤道:“那木芝实在可恶!”
  薛意如在一旁附和了两声,然后对蒋乔道:“乔妹妹,我今晚去玉瓯阁陪你吧?”
  蒋乔心知薛意如有话要和自己讲,就先回头问了问常宝林:“常妹妹,你可介意薛姐姐过去陪着我?”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被吓着的是你,应当有人陪一陪。”常宝林赶紧摆手:“我又向来不会说话,还是薛姐姐嘴巴利落,去了也可以逗逗你开心。”
  薛意如一听这话,就故意作出不高兴的模样:“原来在常妹妹眼里,我就是逗人开心的。”
  蒋乔笑着对常宝林道:“那常妹妹记得明日来我这儿用早膳。”又对薛意如道:“看薛姐姐这样,我可要先把你哄高兴了,才能叫薛姐姐好好陪我呢。”
  三人就这样同时青霄起来,见彼此面上有了几分轻松的意味,才就此道别。
  薛意如和蒋乔回了玉瓯阁。
  “这栀子花真是好看,在晚上也是又白又香的。”薛意如进门后,仰头看了看那颗标志性的栀子树,过了好一会儿才进屋。
  一进屋,就看见先进屋的蒋乔在吩咐锦瑟和茗夏为自己准备沐浴所用的巾帕和皂角,还准备再去大膳房拿两碗鸡汤馄饨回来。
  薛意如就正色道:“不必这样,我可是来和你说正事的。”
  话音刚落,薛意如的肚子就很不给面子地“咕咕”响了一声。
  蒋乔憋笑道:“还是用一点吧,别饿着了。”
  到最后,蒋乔和薛意如轮流沐了浴,一起坐在床上,中间摆放着矮脚的小几。
  蒋乔隔着鸡汤馄饨升起的热气,看着薛意如朦胧的眉眼,笑道:“姐姐还是先和我讲一讲洪县的事情吧。”
  薛意如点点头,舀了一勺馄饨,边吹边说道:“消息是我父亲递进来的,他正好在江州那边做生意,以前又通过我哥哥认识蒋柯,知道的情况也多一些。”
  “咱们避暑行宫虽然这几日都是晴艳艳的天,但江州,尤其是洪县,天和塌了一样地下暴雨。”薛意如停下吹馄饨的动作,面色颇为凝重:“我父亲说,河湖里的水暴涨,而前面几届县官所不断修建的水利堤坝,有几个已经被水顶得有裂缝了。如今蒋柯、江州刺史和其他几位县官,都在现场和百姓们共同抗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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