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也是这样想的。”永宣帝缓缓道:“儿臣还打算将平日里甚少见到的低位妃嫔也给晋封一级。”
“皇帝说得不错,可见对低位妃嫔颇为体贴。”许太后点点头:“但高位妃嫔们的位份保持了这么些年,皇上不打算动一动么?”
永宣帝看着许太后笑道:“听见母后说出这话,儿臣就知道母后有人选了。”
“施大将军进京在即,皇帝自然要重视起来。”许太后正色道:“德妃的父亲,是朝中少有的、手握兵权的国公,虽然那手上的兵力不多。而德妃自己,为人谦和恭顺,又为皇帝你诞下了大皇子,自然是要好生赏赐一番的——依着哀家的意见,不若就晋封为贵妃吧。”
“虽然此时要拉拢人才,但这样做到底显得有些刻意了,恐怕会叫施家注意到忠国公这边。”永宣帝摇了摇头:“而且德妃极为相信因果,不愿自己承受太多的福气,导致玦儿病情加重。”
“母后且放心,儿臣已经吩咐御膳房将药给柔昭仪送过去了。”永宣帝沉声道。
许太后闻言,面上就放松了些许:“如此,就可以拖延一些时间了。施大将军行兵布阵皆是果决,但遇到儿女家事,就分外犹豫了。”
德妃被否决,许太后转而提了陈修容:“那陈修容呢?虽然半年前是陈修容不懂事,自己丢了妃位。但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哀家看着陈修容性子好了一些,皇帝也总该给她封妃了——都是皇子的生母,一个是四妃之一,一个是九嫔之一,这差距总归是有些大的。”
许太后原本不打算理会陈家的示好,但奈何陈家似乎铁了心要和许家搞好关系,大把大把地送了好东西来。
唔,得完好处再丢掉这件事情,许太后可是很轻车熟路了。
永宣帝皱起了眉头,思考了片刻就点了点头,同意了许太后的建议,随后说道:“主位上还剩下柔昭仪、文充媛和苏贵嫔,朕就不打算晋封了。”
许太后颔了颔首,继续说道:“说起来,虽然如今宫权交给德妃和柔昭仪管着,但实际上柔昭仪处理了大部分事务,也着实辛苦了。哀家就想,新人里面也有几个资质不错的,就提拔上了主位,跟着柔昭仪一块儿管理后宫吧。”
听完许太后所说的话,永宣帝面上没有一丝惊讶,只是问道:“母后属意谁呢?”
“哀家属意娴婕妤和明容华。”许太后轻轻笑道。
娴婕妤是孝安太后的侄女,永宣帝的表妹,就凭着这一点,就注定娴婕妤是要坐上主位的人。现如今施家是许太后的首要敌人,许太后愿意在此时和安家打好关系,主动提出娴婕妤为主位。
而蒋乔嘛,在许太后心里,蒋乔的确是个纯真没心机的姑娘,如今蒋家没了,蒋乔在朝堂上的依靠只有还是小官的哥哥。没算计、没背景,蒋乔纵然被扶上主位,也不会威胁端妃的地位,更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母后说得极是,儿臣记下了。”永宣帝温和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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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
自十二月初五的那场初雪之后, 皇宫里的过年气氛就逐渐浓烈了起来,爱美的宫女们悄悄簪上了绢花,小宦官们也是喜气盈面——年节即将到了, 不但主子好伺候了起来, 自己的工资也会多起来。
小福子就是这样笑眯眯地为永宣帝呈上了奏折,上头摆的是外放官员的年终考评。
“难怪何长喜给你取名叫小福子, 看着就像是有福有喜气的。”永宣帝今日心情也颇好, 居然对着小福子夸奖了一句。
小福子心里高兴地炸开了花,面上动作却愈发恭敬谨慎了起来:师父说过,得了主子的夸奖, 就要愈发沉稳,才能更得主子重用。
在皇宫里面, 不仅妃嫔主子们要去争, 底下的宫女宦官们也在争。何长喜的年纪渐渐大了, 这建章宫里也暗暗不平静起来。
然而永宣帝夸过这一句,就拿过上头的年终考评, 没再关注过小福子了。
永宣帝的眼一行行地仔细看过去,将其中表现不错的官员依次圈了出来,最后在一行字上停住。这一行字上写的是:薛如海,正七品苍州副尉,捉拿、剿灭山匪有功,勤于训练,尽忠职守, 评特优。
永宣帝记性很好, 一下子就想到薛如海是薛如的亲生哥哥。而苍州, 是和京城、锦州连在一条直线上的,位处京城和顺王封地的中间, 山势连绵,易守难攻。和苍州一样的,还有周边的耀州和曹州。
想到这,永宣帝一下子就有了另一番布置,将薛如海的名字给圈了起来。
改完奏折之后,永宣帝就有一些无所事事,挥手召来何长喜:“薛宝林身子如何了,朕看司寝司到现在都没有摆上薛宝林的牌子。”
何长喜迅速回道:“禀皇上,昨日奴才才询问过司寝司的总管,太医院仍说薛宝林的身子不适宜侍寝,所以未曾放上薛宝林的牌子。”
“那你去长宁宫传召薛宝林来吧。”永宣帝的眼神沉了沉:“说起来,朕还未曾好好见过她呢。”
何长喜领命下去,迅速将消息传递到了长宁宫。
“薛姐姐”常小仪蹙起了眉头,有些担心地看着薛如。常小仪虽然不如蒋乔对薛如知道的那样清楚,但是心里面也是十分明白一点:薛如装病,不愿侍寝。
薛如借着落水生病,一口气拖延了大半年。如今何长喜来传旨,常小仪生怕是永宣帝发觉了薛如说谎,来兴师问罪的。
薛如面色沉着,拍了拍常小仪的手以示安慰,随后转头对何长喜笑道:“何公公,既然要去面见皇上,还请公公稍等一会儿,容我换身衣裳。”
为着这一天能平安度过,薛如早就准备了东西。
何长喜自然应下:笑话,能从没侍寝,还能叫皇上记起来的妃嫔主子,可是千万不能得罪的。
过了莫约半炷香的时间,薛如就出来,对着何长喜笑道:“何公公久等了,咱们走吧。”
等到了建章宫,何长喜先进去回了永宣帝:“回皇上,薛宝林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永宣帝正在廊下坐着,看即将融化的积雪,闻言连头也没回,淡淡道:“叫她进来吧。”
薛如被何长喜缓步带到廊下,看见一袭明黄色的背影。
“嫔妾给皇上请安。”薛如含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上前向永宣帝行了一礼。
永宣帝并没有第一时间理会薛如,而是又欣赏了一会儿景色,直到那一小片儿积雪彻底融化成水,才转头道:“起身吧。”
等薛如起身抬眸,永宣帝就仔细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妃嫔——在此之前,永宣帝只记得她的父亲薛皇商对自己助益良多和那副大气的山水图。
如今一看,薛如生得浓眉亮眼,英丽逼人,虽然不是永宣帝偏爱的明艳娇俏之美,但还是颇能欣赏的。
“薛宝林看着,倒不像是久病在床、不能侍寝的模样。”永宣帝挑了挑眉,轻声笑道。
薛如面上并不害怕,反而大大方方地露齿一笑:“嫔妾不过是擅于化妆、遮掩病容罢了,皇上若是不相信,可以去问一问经常为嫔妾请平安脉的张太医。”
永宣帝听到薛如说的话,面上显露出几分惊讶来:他见过在他面前不卑不亢的臣子,但这样不卑不亢、毫不惧怕的妃嫔。薛如倒是第一个。
永宣帝心知薛如不想侍寝,如今又听见薛如这一番话,心中就涌起上位者被不迎合的不痛快。
“一年前,你父亲为你报名了秀女选举。”永宣帝没有为着这点子不痛快而发怒,只是冷静地陈述道:“你如今,是朕的妃嫔。”
凡是妃嫔,都要万事以皇帝为中心,要谨慎服侍皇帝,要时刻恪守妃德。
侍寝是妃嫔之本乆丗洸分。薛如称病避宠,算是违背本分、欺瞒君上的大罪了。
薛如面上依旧是露齿而笑,对永宣帝行了一礼:“皇上的后宫佳丽三千,嫔妾在其中,不论是姿色还是才德都不过尔尔,自然有更加出色的妃嫔来服侍皇上。”
“嫔妾并不求得更高的名位,也不想要皇上的宠爱与赏赐。”薛如镇定地望向了永宣帝:“嫔妾只希望在这后宫里面安静活到老,皇上不必想起嫔妾来。”
没等永宣帝开口,薛如就上前两步,将一张符牌和几张存票递上:“禀皇上,这张符牌可以号令我父亲这些年所培养的护卫,身手皆是中上水准,如今正在苍州;而这几张存票,是嫔妾名下所存的近万两白银,虽然和父亲所呈上的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嫔妾相信会对皇上有所帮助。”
这些东西,都是薛皇商交给薛如的,一是偷偷地递上去,不被旁人发现,也好表示自己的忠心;二是叫永宣帝记住自己的女儿,为女儿招来宠爱。
但薛如根本不想侍寝,不想得宠,还将父亲给她带进宫的东西,作了和永宣帝谈条件的筹码。
永宣帝微微皱起眉头,亲手拿过薛如呈上的符牌和存票,仔细看了半晌。
一时间,廊下寂静无声,只留下寒风吹过。
何长喜在一旁有些瑟瑟发抖:使尽手段争宠的妃嫔他可是看得多了,但这用东西来和皇上求得不侍寝的,这薛宝林可是头一个。
“为什么?”永宣帝思量片刻之后,向薛如问道。
薛如听完之后,一直高悬着的心就放下了:永宣帝这样问,是松口的思了。
“皇上,人人都有不得已的时候。”薛如轻轻一笑,看似爽朗的面上悄然含了几缕悲伤:“嫔妾在此恳求皇上理解。”
就像薛如所说,后宫佳丽三千,永宣帝一挥手就有许多美人迫不及待地涌上来服侍。薛如不算绝色,永宣帝自认为也没有强迫他人的癖好。再一想,薛如还特送上了颇有用处的东西,又有一个有能力的哥哥和一个忠君体国的父亲。
永宣帝望着薛如透着苦涩的爽朗笑容,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身为皇帝,看似是无人可以违抗的九五之尊,但有许家、施家等世家的存在,他有时候也要不得已地做出一些决定。
“你既然还病着,不能侍寝,那就回去好好歇息吧,无事不必出来闲逛。”永宣帝将符牌和存票和放好,对薛如点头道:“朕回头会叫林院正去给你看一看。”
这是要让林院正说假话,叫薛如生病这件事情听上去更叫人信服。
“既然不能侍寝,那从今往后,节日里的封赏晋位就不会有你了。”永宣帝想了想,还是再补充了这一句,生怕回头薛如因为此事生了怨念。
薛如的面上褪去了苦涩,英丽的眉眼一弯:“嫔妾不在这些虚名的。嫔妾在此谢过皇上。”
“下去吧。”永宣帝不再看薛如,又转过头去看绿瓦上淅淅沥沥滴下的水珠。
薛如行了一礼,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建章宫。
何长喜将薛如送了过去,在心里暗暗咂舌:这薛宝林胆子当真是大,也不怕永宣帝当场将她拖下去。不过薛宝林也是聪明,所送上的条件都能戳中永宣帝的心窝,也难怪会顺利叫永宣帝点头。
薛如不曾理会何长喜面上的惊讶和敬佩,只是客气地和何长喜作了别。
“主子,咱们回长宁宫吧?”江碧见薛如面色松快,心中就松了一口气,上前低声问道。
“不回长宁宫。”薛如笑了笑:“依着我的了解,常妹妹现在一定去沉春阁找蒋妹妹了。”说罢,就提了裙子,疾步向沉春阁走去。
等到了沉春阁,果然见院子里头坐着常小仪和蒋乔。
蒋乔转头见了薛如,面上就带着笑走了过来:“薛姐姐,你总算是回来了,可急死我和常妹妹了。”
当时常小仪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对蒋乔说了永宣帝忽然宣召薛如的事情。
蒋乔虽然安慰着常小仪,但自己心里也有点拿不准:可别是永宣帝发现了薛如和蒋柯之事,或者想要点薛如侍寝吧?
但看到薛如这般轻松的模样,蒋乔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不论永宣帝是为了何事召见薛如,如今算是平安解决了。
“薛姐姐,皇上找你有什么事情?”常小仪一等薛如坐下,就急急地询问薛如。
薛如温和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常小仪的问题,而是不急不慌地先用了一块糕点,边吃边说道:“没有事情,不过我都和皇上明说了。”
常小仪和蒋乔都沉默了一瞬:明说什么?只能是明说自己不愿侍寝的事情。
看见常小仪瞬间瞪大的双眼和蒋乔面上的不可置信,薛如笑道:“不用这样惊讶,皇上没有生气——只是从今以后,我身子久病,在后宫可是要靠着你们两个罩着了。”
薛如的思是永宣帝以后都不会点薛如侍寝了。
想到这,蒋乔就叹气道:“薛姐姐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只是也不怕皇上一生气,给薛姐姐处罚。”常小仪也反应过来,为薛如庆幸的同时是满脸的不赞同。
“若不大胆一次,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薛如看出几分不对劲来,赶紧给蒋乔和常小仪一人塞上一块糕点:“更何况,我不是顺顺利利地出来了么——就不要讲我啦。”
“薛姐姐总是这样,做完事情才来认错。”常小仪颇为责怪地看了一眼薛如,哼道:“我连盆栽都没有栽完,就赶过来打扰蒋姐姐了。”
薛如笑道:“好妹妹,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回头就替你栽下去。”
亲眼见证过薛如栽死好几盆花草的常小仪赶忙摆手:“好姐姐,我知道你知道错了,可放过那些花草吧。”常小仪话音刚落,蒋乔就失笑起来:她倒是不知道薛如居然还是花草杀手。
像是生怕薛如再对自己的花花草草出手,常小仪即刻就起身道:“蒋姐姐,我先回去了——先将那盆松柏栽下去再说,再晚点恐怕要冻坏了。”
蒋乔微微点头,笑道:“妹妹去吧,记得将这一盘莲蓉糕带走,我瞧着妹妹喜欢吃。”
常小仪没有推辞,拿了糕点随后就告辞了。
望着常小仪离开的背影,蒋乔不由道:“常妹妹,实在是细心又敏感。”每次常小仪都能及时将空间给让出来,留给她和薛如讲一些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