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如此多娇——望烟
时间:2021-12-17 10:17:34

  “小点声,”邹氏上去瞪了冯琦一眼,压低声音,“这话你可别出去对别人说,早知道,你和你大哥就该跟在你二叔身边,还能便宜外人?”
  冯宏达只有冯依依一个女儿,早晚嫁人。将来冯宏达老了,还不得指望大房这边的两个侄子,到时候那边的家产顺理成章的就顺过来,都姓冯,不少人家也是这么做的。
  本来是这么算盘,谁知道半年前招了娄诏入赘,这下可好,家业眼看着就没了指望。
  “娘,姓娄的实在碍事,凭什么咱冯家的产业要给他?”冯琦一脸不甘心,那口气像是在说仇家。
  邹氏也是看娄诏不顺眼,认为是他半道里出来,抢了原本属于她俩儿子的东西。
  这时,伺候的婆子进来:“夫人,依依小姐来了。”
  邹氏一听,扫去脸上阴郁,下垂的嘴角瞬间翘了老高,捏着帕子就迎了出去。
  刚到外间,就看见妙龄女子进门。大红的织锦斗篷,边上镶着柔软的白兔毛,露出的鞋尖上顶着血红色珊瑚珠。
  人知道的是个商户之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士族里的嫡姑娘。
  邹氏心里一阵发酸,想着她的女儿也该穿这样:“依依,大冷天儿还跑过来?你琦弟方才还念叨你,自责着病了,没法儿下床迎你。”
  冯依依环视屋中一番,鼻间只有清淡的熏香气,无有半点药味儿:“琦弟不方便,躺着吧。”
  里间,冯琦哼哼两声,有气无力的叫了声:“姐,你坐会儿。”
  冯依依在门边看了冯琦一眼,回头对邹氏道:“年节将到,我爹让我们捎来些东西,全放在花厅,不少难得的好东西,伯母要不过去挑两件?晚了,老夫人就让人收库房了。”
  “花厅?”邹氏笑容一僵,不是来给冯琦赔罪,怎么就抬到老夫人那儿了?
  不能收库房,她还指望给儿子女儿置办一套好行头。
  “是,”冯依依应着,脸上眼儿弯弯,“我就瞧着一套珊瑚首饰很适合堂姐,还有几样玉把件……可惜琦弟不能亲自过去看,今日就是为他来的。”
  邹氏亲热拉上冯依依,边出了门:“那咱们去看看。”
  冯依依点头,翘下脚尖对着房里喊了声:“琦弟,你好好养着。”
  她现在就要看看,冯琦能装病到什么时候?
 
 
第五章 花厅,正中地上摆了两口大……
  花厅,正中地上摆了两口大箱子,刚才抬箱子的小厮揉着肩膀出去,可见里面的分量多足。
  娄诏安静站在墙边,主座上,冯老夫人正和另一位夫人聊得欢畅,根本没给这个孙女婿一个眼神。
  相对于清顺的愤愤不平,娄诏倒没觉得什么。一个入赘女婿,说到底还是外人。
  “我看这天怕是要变,阴沉得厉害。”冯老夫人端着茶盏,一身锦缎上绣满了大小的寿字。
  边上来耍的赵夫人也会看眼色,笑笑:“下场雪倒也有趣,冯家这边孩子多,过节也热闹。老夫人有福,瞧这大箱子,都是孝心呢!”
  闻言,冯老夫人瞅瞅那两只箱子,本来也算舒畅,就是见着娄诏觉得心堵。无他,也是认为冯家资产落到外人手里,心理不顺。
  “小一辈的都大了,有自己想法,老人家的话不顶用。”
  赵夫人捂嘴笑笑,这次来也是想看看冯家大房是什么情况,家中有儿女,看能不能结个亲。
  正说着,棉门帘子掀开,邹氏领着冯依依从外面进来。一见着赵夫人在这儿,邹氏笑得挤没了一双眼,心里也明白对方来意。
  “家里好久不曾这样热闹了。”邹氏说着,忍不住就去看墙边的箱子,寻思着一会儿怎么开口。
  冯依依对着老夫人福了一礼,随即乖巧站去老夫人身边。
  “不是祖母说你,你瞧你琦弟这次受了大大得罪?”老夫人扫了眼冯依依,忍不住埋怨,“要是人有个三长两短,这年还有法过?”
  冯琦是冯家最小的孩子,比冯依依小几个月,被这边惯得厉害,老夫人更是不在话下。
  冯依依双手交握在腰间,解掉斗篷后,是一身合体的烟紫色袄裙,整个娇艳俏皮。她是个藏不住心思的,闻听老夫人的话,秀眉当即一蹙:“琦弟受苦,谁也没料到,所以爹把这些给送来,当是我家赔罪。”
  这指的就是送来的箱子,可是话说的又不算清楚。送来赔罪就是给冯琦,偏又抬到老夫人这儿。
  邹氏眼珠子一转,虽说平时一个屋檐下,可她这个媳妇儿实在难当。老夫人一把抓着家里,大事小事都轮不到她,更别说二房送来这些东西,指不定到最后连个指头都碰不上。
  “娘,路上依依同我说,箱子里有些给琦哥儿的,眼下放在这儿碍事,先让人抬下去。”
  老夫人“啪”的将茶盏搁回桌上,弄出些动静,下垂的眼角勾出一丝阴沉:“怎么放在我这儿,还能丢咯?”
  毕竟赵夫人在这儿,老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个邹氏是有多急?人还没走,就要从她这老婆子手里抢东西!
  邹氏脸色一僵,讪笑着往后退了一步,暗处咬了一口牙。她儿子受罪,凭什么赔礼的东西要留在这儿?当日,还不是她豁出脸去跑到二房那边一趟,才得来这些好东西!
  心里不甘,到底没敢表现出来。眼下还有和赵家的事,总不能坏了子女的姻缘。
  花厅一瞬的静寂,还是赵夫人先开口缓了气氛:“依依转眼就嫁了人,我家那姑娘还说要一起约着去五梅庵赏花。”
  “几个姑娘结伴去,倒也有趣。”邹氏笑着应承一句,那箱子好像压在她心上,总觉得堵得要命。
  冯依依点下头,接过话去:“那就说下了,改日我们一道去。”
  说笑声继续,两家人说着自己孩子如何,间或抱怨声管不了。
  冯依依看着几人说笑,分明的感觉到老夫人和邹氏在暗中开始较劲儿,想来谁也不愿把两箱东西松手。一个认为进来家里的东西就该归自己管;一个认为那是儿子受罪的赔礼,凭什么被别人夺走,更别说邹氏手里早已没什么入项。
  可是她们不想想,这两只箱子是她们的吗?整日盯着别人家,是吃准了冯宏达行商买卖需要一个好名声,孝顺,兄友弟恭?
  冯依依现在还记得邹氏羞辱娄诏,跟仇人似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看去门边,盆架摆着一株红梅,开的热烈,娄诏始终静默站立,与厅中热闹格格不入。
  “对了,有一副珊瑚头饰适合堂姐,忘记放在那只箱子,大伯母到时候仔细找找,那东西娇贵,别的再压断咯。”冯依依提醒一句,整个花厅是她清脆嗓音。
  果然,邹氏和老夫人相视一眼,神色各异。
  冯依依当做没事般笑笑。二房富足非常,她不在乎这点儿东西,只想看邹氏受憋屈,明明东西在眼前就是得不到。
  欺负人,她也会!
  “依依真是有心。”邹氏喉咙发涩,心中不甘翻涌,看老夫人脸色阴沉,便再不敢开口相要,只能狠狠咽下。
  这时,一个下人进来,手里捧着一物,后面还跟着一个青衣女子。
  下人弯腰送到邹氏面前:“夫人,这姑娘送了这玉佩来,说是咱家琦公子的。”
  众人目光落在那人手心,见是一枚环型双蝠翠玉牌,底下坠着青色穗子,正是冯琦平时所佩戴,当初还是冯宏达相送。
  只是这几日冯琦一直在家休养,玉佩怎么就到了外面?
  还不等冯家这边说话,那女子开口:“五日前,公子去找我家姑娘,把玉佩落下了。见他一直不去取,妈妈便让我给送过来。”
  找姑娘?妈妈?只这两声称谓就足以道明冯琦去的是何地方。
  一时间,厅中人脸上神色各异。
  冯依依略一沉吟,轻扇两下眼睫:“五日前?那不是琦弟遇到歹人那日?”
  这声提醒直接让邹氏变了脸,眼中闪过慌张,从下人手里取走玉佩:“来人,送送这位姑娘。”
  这显然就是心虚,冯依依哪里肯,当下上去拉下那女子:“姐姐怎么称呼?你将东西送回来,应当感谢你,我家祖母最是讲道理。”
  说着,冯依依看向老夫人。碍于众人。老夫人点头。
  “我叫小翠,我家姑娘是玉华楼的宝扇,感谢不必,只求放过我家姑娘。”女子开口,看去主座,深深做了一礼。
  原本有些尴尬的赵夫人,这下觉得新奇,道:“休要乱说,你们那地方还要别人放过?”
  小翠脸一苦,胆怯道:“夫人明鉴,当晚冯公子同另外几人上了画舫,后面便和人起了争执,争抢宝扇姑娘,不慎摔下了水。昨日,还有人去找妈妈说让赔银子,不然就告官。”
  话只说一半,谁还听不出?冯琦本就没遇什么劫匪,他分明是和人花船上争抢花魁,被人打下了水。
  “混账!”老夫人狠力拍了桌子,那茶盏几乎震倒。然而更多的是无地自容,先前一直向着大房这边,现在直接被呼了巴掌,还是当着赵夫人的面儿。
  邹氏心里一跳,想要辩解,奈何人家一枚玉佩已是证据。
  冯依依也没想到,本来是冲着邹氏来的,却意外得出了真相。大房这边把事情压得很紧,即便知道是假的,她也没办法真的去查,现在到底还了娄诏清白。
  看着邹氏灰败的脸,冯依依心中一阵疼快,转而对小翠道:“你且回去,我们不会告官,琦弟是醉了而已。”
  邹氏赶紧接话,对身旁人使了眼色:“好生送姑娘回去。”
  现在事情只能往下压,真告官,这边的名誉还要不要了?儿女的亲事呢?
  赵夫人此时也歇了想结亲的念头,见笑话看完便想着回去,却听冯依依又开了口。
  “既然琦弟是自己落水,那赔罪便不必了,”冯依依绷着脸,走去老夫人面前,“祖母,爹爹念及骨肉兄弟,总将事情做的好看,可是讲道理在先,这赔罪礼实该我们带回去,留下反倒失了情谊。”
  老夫人脸色铁青,既不是娄诏错处,自然不能硬扣下送来的礼,没这个道理。更何况,一旁还有赵夫人看着,总得顾及个名声。
  “是冯琦淘气,该你大伯母向你们赔罪!”老夫人咬着牙根子道,看着邹氏的目光跟刀子似的。
  这种情况下,邹氏只能低头致歉,饶是她一张利嘴,也觉得脸上火辣得厉害。
  眼看也没了意思,冯依依便离开了东城大房家,走出老远,还能听到老夫人责骂邹氏的声音。
  天色渐暗。
  大门前,车夫赶着马车候着,见人出来,赶忙把马凳摆好。
  冯依依转头看着娄诏,刚才花厅翻了天,可他仍旧跟没事儿一样,只字片语没有:“你说冯琦会不会挨打?”
  “不会,”娄诏启唇,眼底藏着讥讽,“不过,冯家人不打他,不代表别人不会。”
  冯依依拽拽娄诏袖角:“还你清白都不开心?不过这事有些奇怪,玉华楼不简单,真的怕报官吗?”
  娄诏去到车前掀开帘子,眸色停在冯依依脸上:“上车吧,我还有几处要去跑。”
  “辛苦了!”冯依依踩上脚凳,双眼一弯,钻进车厢中。
  回到冯宅,已近傍晚。
  带去大房的两只箱子重新被带了回来,小厮吃力的抬着往库房送。
  风有些硬,吹着树梢摇晃。
  冯依依看着大门外等候的马车:“是爹安排你去的?”
  娄诏点头:“今日要办成。”
  冯依依嗯了声,手摸去自己的袖口,那里一枚圆形的硬物:“知道了。”
  “我去了。”说完,娄诏青色袍角一掀,人已去了门檐下。
  “等一下!”冯依依对着走出去的背影喊了一声。
  娄诏薄唇一抿,随后在门槛处转身,见着冯依依已经跑到跟前,两只白皙的手抬到他的眼前,上面躺着一枚圆形腰佩。
  冯依依拿眼偷偷瞄了下娄诏的俊脸,然后垂下眼帘看着掌中之物:“我得了一枚腰佩,当时就觉得夫君佩戴最是合适。”
  原是早就想给的,只是后面事情太多没机会。
  鲤鱼腰佩,底下坠着长长的红穗子,结扣也打得精致漂亮。
  娄诏垂着的手微一动,终是用细长的手指勾起了那枚腰佩,便也见到了女子眼中璀璨的光芒,耀眼的清澈。
  “谢表妹。”娄诏目光从那双眼睛别开,掌心顺势收起,握住那枚圆润。
  冯依依满心欢喜尽写在脸上,往后稍退了一小步:“你忙完赶紧回来,咱俩商量下带什么回魏州?”
  魏州?娄诏扫了眼站在门边的清顺,后者赶紧偷着摆了手,证明不是自己告诉的冯依依。
  娄诏颔首,道了声好。想去就去吧,不过多带个人而已。
  走出大门,娄诏回身,见着冯依依还是站在原处,他身子一顿,叮咛了声:“回屋吧,外面冷。”
  “嗯。”冯依依应着,一双会笑的眼睛弯起。
 
 
第六章 风刮了两日终于停,天上压……
  风刮了两日终于停,天上压着厚重的云彩,整个扶安城笼罩在一片阴霾中。
  冯宏达将算好的账本锁进抽屉里,回头看着坐在窗前冯依依,手里正捏着一块豆沙糕饼:“你这丫头,还真的把两只箱子抬回来了?”
  昨日大房的事,自然到了他的耳朵里。虽说早料到这种事,但是作为长辈的他真不能去掲出来。经此一事,怕是邹氏要被老夫人拿捏一阵子。
  “本来就是咱家的,他们有错,还得上赶着伺候他们?”冯依依低头,掌心中摆着紫色豆沙糕饼,一阵香气钻进鼻子。
  这饼是徐夫人早上做出,过程很是繁琐,泡豆子,煮豆子,打泥,去水,加油糖一起炒,最后火候够了,才用模具印出来。
  冯依依觉得现在提大房,是在破坏她的口福,尤其想起邹氏那副嘴脸,便觉喉咙堵得慌。
  冯宏达收了钥匙,走到窗边,坐去冯依依对面:“爹又没说你不对,这还把饼都撂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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