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如此多娇——望烟
时间:2021-12-17 10:17:34

  从碟子里捻起糕饼,冯宏达送回冯依依手里。徐魁总是暗地里笑他,说他堂堂扶安首富是个女儿奴,他不反驳。自己一手拉扯大的闺女,难道还不能宠?看着女儿吃好的,穿好的,那不就是他劳碌的目的吗?
  冯依依伸手接过,窗口透进的光映着脸蛋:“爹,晌午后我得出去一趟。夫君要回魏州,我们去置办些要带的东西。”
  “什么?”冯宏达浓眉一皱,“去魏州?”LJ
  冯依依倒了一盏茶,双手送去冯宏达面前:“过年,也该去看看婆婆他们。”
  “不用,”冯宏达坐正身子,手搭在桌沿上,“他进了咱冯家,逢年过节是跟着咱的。再说,回魏州他自己就行,你跟着大老远跑去,路上吃得消?平日你去趟城郊庄子,都不停喊累。”
  “昨晚我俩都说好的,信已经送去魏州。”冯依依彻底没了胃口,糕饼送回碟子里。
  父女俩很少有闹矛盾的时候,不多的几次也是冯宏达先服软。可是这次他铁了心,不是他不疼闺女,而是对娄诏这个女婿,该收紧时就得收紧:“说了,不成!”
  两人谁也不开口,架在炭盆上的铜壶开了水,呜呜响着。
  冯依依瞅瞅坐在那儿,雕像一样的冯宏达,嘴巴一瘪:“爹,我过了年就十六了。”
  冯宏达一怔,手不禁攥起,再看去冯依依时眼光有了些变化。他印象中那个整日拽着他衣角的小丫头长大了,已成人妇,可他还把她当成孩子。就像昨日,她能把两只箱子给抬回来,大房那边还没有脾气。
  女儿有自己的主意了。
  “依依,这样好不好,”冯宏达软了口气,对着女儿根本没办法气,“年节将到,他是来咱家的第一年,理当留在冯家。至于魏州,过了年去,怎么样?等娄诏回来,我同他说。”
  冯依依思忖一番,觉得有道理,何况她不舍得冯宏达独自一人过年,那是最疼爱她的父亲:“我知道了。”
  冯宏达舒缓脸色,盯着碟子:“快吃,吃饱了上街才有力气。”
  “分给爹一半。”冯依依把糕饼一分为二,一半送去冯宏达手里。
  冯宏达无奈摇头,这女儿惯会讨他欢心:“你也不用乱跑,咱家那些铺子里的东西就不错,看好了跟掌柜提一下,到时候一并送来家中。”
  僵硬气氛过去,父女俩坐着说话。冯宏达不时抬手指两下冯依依,笑着叱一声“没大没小”。
  徐魁从外面进来,手里头攥着一封信:“依依也在?”
  冯依依盯着那信:“徐叔,是徐珏来信了?”
  徐珏是徐魁的儿子,一年前从了军,之后再没回扶安城。
  “不是,”徐魁把信送到冯宏达手里,“是大哥的信,京城里来的。”
  “京城?”冯宏达琢磨一声,接过信来拆开。
  他在京城并无买卖,那里复杂不愿意沾染。要说来信,倒是有一个地方……
  微黄的信纸上只写了短短两行字,连个落款也没有。冯宏达捏纸的手一抖,脸色瞬间变白,连着呼吸也冻住一样。
  “爹,谁的信?”冯依依问。
  “哦,”冯宏达回过神,将那信纸三下两下折叠起来收进袖中,“以前做过买卖的人,现在搬去京城,来信说了声。”
  话说的简单,可冯依依总觉得冯宏达刚才的反应太过异常,就像是被什么吓到。
  吓到?她心里笑了声,不可能,什么事能吓到自己的父亲?
  “徐叔,你和爹爹聊,我去找婶婶学做点心。”冯依依起身,从衣架上取下斗篷。
  徐魁也是疼爱这姑娘,道:“小丫头贪吃。”
  “才没有,”冯依依走在门前回身,“我是想以后开个点心铺子。”
  屋里,两个长辈闻言相视一笑,只当是姑娘家的孩子话而已,谁也没往心里去。
  。
  冯家在城中不少铺子,经营各种买卖。其实不用费什么力,各位掌柜就会把合适的东西拿出来。
  没一会儿,冯依依就定下了要带去魏州的东西,吩咐伙计们送回了冯宅。
  本来约好了娄诏,见着人还没来,冯依依便带着秀竹先去了全盛楼。
  全盛楼是一处茶楼,修得气派,底下一层搭了台子,一个女子画着厚重的油彩,正站在上面咿咿呀呀唱着。
  冯依依选了二层的包厢,走在过道上:“听说这里新出了一种茶,甜的。”
  秀竹一笑,推开包厢的门:“人家来这儿是听曲儿,小姐倒是冲着甜茶来。”
  冯依依也不在意,边伸手解着斗篷的系带,进到厢里的座上坐下。过了一会儿,伙计端了茶上来。
  一曲唱罢,台上上了一个老生,捋着一把长胡子,一步一踢腿。
  一旁座位上无声无息坐下一人,以为是娄诏来了,冯依依笑着转头:“你看那……”
  脸僵了一瞬,笑容瞬间消失。
  “看什么啊?”来人对着冯依依笑笑,手里折扇一下一下敲着桌边。
  冯依依冷了脸色:“你来做什么?这是我包的厢。”
  “说句话都不成?”孔深似笑非笑,不错的面皮上,一双眼睛带着明显的邪气,“半年前,咱俩无缘成夫妻,那作为你夫君的同窗,也可以说说他的事。”
  听了这话,冯依依恨得咬牙。现在还记得孔家半是逼迫的求亲。孔深的伯父在京中为官,孔家在扶安城又有势力,也不知怎么就盯上了她。冯宏达自是不愿意,那孔家家风不正,孔深房里可是死过女子的……
  也就是那时,冯宏达说冯依依同娄诏有婚约,以此推脱,更是怕出事,仓促的为两人成了亲。
  “没话说。”冯依依甩了个冷脸,便不再理会。
  谁知孔深脸皮厚,不客气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我也是怕你吃亏,被人骗。你就不想知道娄诏在书院的事儿?”
  见冯依依不为所动,孔深啧啧两声,眉尾一挑:“全书院的人可都看到了,一个姑娘来找娄诏,千里迢迢的,带了一包衣物。为此,娄诏专门找老师请了一日的假。那姑娘看着和你岁数一般大,长得也好看,水乡的女子水一样温柔。”
  冯依依握着帕子的手一紧,滑润的甜茶此刻在嘴里变得发涩。
  “你不知道?”孔深玩着折扇,摇了下头,“我以为娄诏同那女子一直书信来往,会与你说的。好像叫什么,颜从梦?听名字就是一个美人,对不对?”
  台上,老生亮了嗓子,精湛的唱功了得,引来看客一阵喝彩。
  冯依依却听不下去,抬手拍了下桌子,转头看着孔深:“我们俩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还是担心下自己,靠着门路进的书院,始终不是真才实学!”
  孔深玩扇子的手一顿,身子站起前倾,双手摁下桌面上,显然被冯依依的话戳到痛处。她不就是说他不如娄诏吗?
  “我就看看你哪天哭!”孔深鼻子送出一声冷哼,邪气眼中滑过阴毒。随后,笑了两声出了包厢。
  冯依依握上半温的茶碗,孔深的那些话到底是触动到她。半年,虽说不长,但是娄诏在书院发生了什么,她根本不知道。虽然知道孔深是故意的,但是他说的未必是假。
  那个去找娄诏的女子,叫颜从梦!
  “小姐,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气你。”秀竹走过来劝着,虽然她没成亲,但是知道女子在这方面是在乎的。
  冯依依端起茶,没滋没味的喝下,不小心呛了一口,咳了好几声。
  “走吧,不看了。”
  秀竹拿了斗篷给冯依依披好,心里把孔深骂了几百遍。还有说的那些话,可是人话?
  从全盛楼出来,天色已经发暗,很快就会下黑,路上行人匆匆。
  冯依依站在避风的石阶上,看着人群中走来的男子,一身风华,翩翩如玉。
  所有事情办完,曲终了,好心情坏透,他才来。
  “要回去?”娄诏站在台阶下,冷风掀着他的衣袖,话语总是那般清清淡淡。
  冯依依看着娄诏那青色合体的袍衫,可是那叫颜从梦的女子为他所做?视线下移,她视线停留在他的腰间,那里空着,并无有一件配饰。
  她送的波斯玛瑙腰佩,他并未佩戴。
 
 
第七章 耳边依稀还残存着伶人的优……
  耳边依稀还残存着伶人的优美唱腔,风一刮便荡然无存。
  冯依依垂眸收回视线,迈开步子踩着楼阶下到街上,斗篷下双手拢在一起,从娄诏身旁擦过,往街尾处走,冯家的马车停在那边。
  娄诏转头看了眼,眉头微一皱,随后跟上去。
  两人并排走着,中间隔着正好一个人的距离,谁也不说话。
  路上走过一对夫妻,男人手里捧着一个纸包,往女人面前一送,女人捂嘴一笑,从那包里抓过一把松子。
  冯依依忍不住停下脚步,指着街旁的摊子:“我也想吃。”
  娄诏看过去,当即走去那摊子,只字未有。
  摊子处站有两个年轻娘子,娄诏人长得出色,一过去就吸引了人的目光。两女子含羞带怯的偷拿眼睛瞅他,可娄诏仿若没看见,从摊主手里接过一包松子便往回折返。
  这一幕全被冯依依看在眼中,娄诏举止稳妥,怎么会有孔深说的那事?定是他故意使坏,离间她和娄诏。
  出来全盛楼,冯依依也冷静了些。她会因为孔深的话而起疑,说到底是对娄诏的过往知晓不多。眼看春闱在即,娄诏就要启程去京城,两人又将分开。也许这段不长的相处时间,是她了解他的机会。
  包括去魏州娄诏的家乡,他长大的地方。
  “只剩下这些。”娄诏回来,把买到的小包松子放在冯依依手心。
  冯依依攥住纸包,抿下唇角:“夫君,你都不问我准备了什么?”
  两人是夫妻,可之间好像根本没什么话,大多时候都是她主动找他,每每他也只是简单回应。就像方才,那一对男女会彼此相视而笑。
  而他们似乎没有过。
  “可否回去再说?”娄诏并不想久留,“我还要去运河边等船,晚上不知到什么时候。”
  冯依依原想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看着娄诏脸上的些许疲倦,也知道这些天他很忙,夜里还要读书。这个时候,她也不好小孩子似的缠着。
  都是孔深那厮的错,故意说些糟心话来恶心她,她为何要上当?
  “运河上风大,你小心。”冯依依叮嘱一句,便往街面上转身。
  突然,有人大声喊“让开”!
  “依依!”“小姐!”
  冯依依还未反应上来,只觉身子被人猛拽一把,眼前一阵晕眩。就被娄诏一把拉进怀中带着转了半圈,伴随着哗啦响声,身旁扬起一层灰尘,几袋子米粮正落在她方才站的位置。
  架马的车夫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赔罪,双手供着不停作揖。
  冯依依懵了一瞬,木木抬头,见到娄诏脸色极不好看,并未抓到他眼底转瞬即逝的那抹阴霾。
  “夫君,你没事吧?”冯依依发现粮袋几乎埋没娄诏的小腿,可他依旧站得笔直。
  娄诏松开冯依依,转身面对那闯祸车夫时,脸上已经恢复如常,只淡淡道了声无事。
  可是冯依依不放心,要拉着娄诏去医馆。
  “不用,回去擦些药油就好。”娄诏抽回手,转身对着冯家的马车招招手。
  冯依依上了马车,刚在车内坐稳,就掀开窗帘:“办完了早些回家,我去给你买药油。”
  说完,放了帘子。赶车马夫嘴里吆喝一声,轻甩一响马鞭,马车缓缓启动。
  娄诏收回视线,回头看着去运河的方向。
  清顺走上来,低着头看娄诏的腿:“公子,你要是不拉少夫人那一把,她肯定被埋在米堆里。”
  既然心里不喜欢,为何出手救人?别人不知道,清顺很清楚,娄诏心思深,甭管心里什么情绪,脸上总是掩饰的好好地。可方才,他明明就看见娄诏发了慌。
  “别多话,”娄诏攥起自己那只微抖的手,“三个月后便是春闱,期间我不想生出任何事端,管好你的嘴。”
  清顺缩缩脖子,赶紧闭上嘴巴。知晓娄诏在乎这次考试,不管是谁也无法阻止。
  跟了这么多年,清顺早就知道他的这位主子爷,冷心冷肺,对谁也不会有心。这样一想,倒对冯依依生出一丝怜悯,那姑娘可真是众人捧在手心里养大的,碰上娄诏这没心的。
  “事情可有办妥?”娄诏拐进一条窄巷,半边身影隐进暗处。
  “是,”清顺收回飘远的思绪,紧走两步跟上去,声音压低,“公子,我看那些都是亡命徒,你还是莫要牵扯的好。”
  娄诏脚步一顿,阴暗中是他的一声冷笑:“亡命徒?他们也有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清顺不敢再说什么,耷拉着头。那些夸赞过娄诏的老师们,是否看见过他们这位得意门生现在的样子?
  长长的巷子看不到头,两旁是灰色的高墙,屋顶上升起炊烟,已到做晚饭的时候。
  娄诏弯下腰去,手下摁了摁小腿,眉间一皱。
  “公子,要不先去看看腿?”清顺蹲下去,想伸手撸娄诏的裤管查看。
  “啪”的一声脆响,娄诏打掉了清顺的手,身子站直往前走去,从步伐上看不出一丝异样:“去办你的事。迟了,你也不用回来,直接跳运河。”
  清顺蹲在地上一愣,娄诏已经走出很远:“哎,还有人对自己这么狠?”
  天黑了,远处运河的风窜进巷子,冰冷刺骨,呜呜着鬼哭一样。
  。
  伙房。
  徐夫人往锅里加了几把草药,用长勺搅了几下便和了锅盖。她正在煮药汤,这是徐家的方子,活血化瘀效果极好。
  当初徐家人在镖局里走南闯北讨生活,体力买卖总是免不了受些跌打,再碰上那劫道的贼匪,因此身上落下淤青就用这药汤泡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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