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燊,你是不是想拍死我?”
陆燊手上一顿,怔怔地望着怀里的女人。
纤长浓密的眼睫上尤沾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水洗过后的杏眸湿漉漉的,就连秀气的鼻头也哭得通红通红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明明是哭,偏偏还那么美。
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轻咳一声,“哭完了?”
江月就后知后觉地羞耻了。
她方才竟然当着陆燊的面丑兮兮地‘嚎啕大哭’。
她南泠国小公主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自小她的泪水就似乎比旁人多些,稍稍受到点儿委屈就眼眶发热冒泪花,故,每回哭完,母后总是喜欢点着她的鼻头说她是个小哭包。
可她才不要做软弱的小哭包!
随着慢慢长大,她已经很久没有像方才那般痛痛快快毫无保留地哭出来过了。
她是个及笄的大姑娘了,还哭得像个小孩子,陆燊一定会嘲笑她吧?
江月就羞耻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垂着脑袋躲着男人的眼睛,怕他用那种戏谑的目光看她。
陆燊怎懂女儿家的这些小心思,他见她不答,还以为她仍委屈难受得很,方才哭得这么难过,哭得他心都一揪一揪的,可见那腿侧实在痛得狠了。
也罢,就这么个娇娇气气的小丫鬟,他一个大男人,只能宠着些。
陆燊让店小二把晚膳送到房间,派人出门买药。
等饭菜到了,江月就犯了难。
她先前屁|股颠得麻木了,这会儿下了马就愈发酸痛起来,坐是不能坐的。
若要用饭,她只能站着,腰也颠得酸胀极了,一弯更痛,到桌上夹菜就有些不便。
陆燊见着这个小丫鬟,眼里冒着泪花皱着眉头强忍着痛楚,弯腰夹菜的可怜模样,就有些认命地叹了口气。
“站好。”
他接过她的饭碗,夹好菜,亲自送到她手里。
江月心里有些受用,接过来细嚼慢咽。
陆燊自己也吃,吃着吃着又给她夹菜。
“那个。”江月指了指自己喜欢吃的小鸡炖蘑菇,小声说。
陆燊筷子一顿,转过来给她夹小鸡炖蘑菇。
见小丫鬟小嘴抿啊抿地吃得欢,他忽然就想,到底谁是谁的丫鬟来着?
这么娇气,他是请了个祖宗回来伺候吧?
第33章 033水声嘀嗒
可能是路上累得狠了,也可能是有某人的悉心‘伺候’,反正这顿晚饭江月是吃得格外地香。
吃完了,她微眯着眼揉着肚肚,侧头见窗外天色黑了,便朝陆燊道:
“你退你出去吧,我要歇息了。”
一副要送客的模样。
陆燊刚接过她碗筷往桌上一放的手顿住,怀疑自己听叉了。
“你再说一遍?”
男人目光幽幽盯着自己,江月后知后觉方才使唤他夹菜使唤得太顺手了,语气就没那么客气,不过,这孤男寡女的,天都黑了,他怎还不走?
“我是说,你快回自己房间歇息吧。”她重新措了措辞。
方才还扑倒他怀里抱着他哭,这会儿就要赶他走。
陆燊心里堵,左右望了望屋内:“我的房间便在此。”
“什么?”江月惊讶,目光在这小小一间简陋客房内扫来扫去,赶路已经这般累了,他还要和她挤一个房间休息?
“你莫非穷得连多开一间房都不行了?”
上回她买了那么多衣裳,买穷他了?
陆燊一哂,穷?
他就从来没有过缺钱的时候。
他打开房门,将隔壁的葛副将叫到门口。
“说说订客房的事。”
葛副将一头雾水,小心翼翼觑着自家将军黑黑的脸色,又飞快地瞄了一眼屋内气鼓鼓的那个,这是,闹别扭了?
闹别扭也别找上他啊。他尽力斟词酌句:
“这镇上小,就这一家还凑合的客栈,客房满了,大伙儿都是两人一间”
话还迟疑着没说完,陆燊就挥挥手让他走。
葛副将欲言又止,想起方才老板娘过来说,后院有间他们给出嫁闺女留的新房可以腾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将军要换房间?这小客栈客房确实条件太差。
葛副将先小声说给将军听。
陆燊听了,眸光一动,给了他一个封口的眼神,葛副将就懂了。
原来他们家将军想挨着小娘子睡觉呢!
他带着欣慰的笑容退下了。
这么多年来没见将军有女人,还以为将军真伤着哪儿了呢!
陆燊不知下属心中腹诽,走回屋内关好门,语气淡淡:
“知道真相了?若不是没得选,我也不想同你挤着睡,”说着掀起眼皮望了江月一眼,“某人睡觉不老实,睡着睡着半边身子都压我身上,我都还没嫌她呢。”
江月不明真相,正是自觉理亏的时候,又听他说先前二人同塌而眠之事,脸刷一下就红透了,“你左右我不便躺下,今晚不睡床便罢。”
反正,她不会和臭男人睡一张床!
陆燊哼了哼,暂且没回她。
不多时,派去买药的下属带了上好地伤药回来,陆燊拿着药上前,一副要给她亲自上药的模样。
江月往后一缩,“我要先沐浴。”
她爱洁,奔波了一天,又是夏日,想想尘土汗液,她就觉着不仅伤处痛,还浑身痒得慌。
陆燊想想在理,便传了水。
等浴桶里倒好了热水,他还不动。
“你先出去。”江月催他。
陆燊望着浴桶上升腾的白色水雾,轻咳一声,“方才想岔了,这浴桶太深,你身子不便,伤处不能碰水,不宜泡澡。”
“那要如何?”江月瘪瘪嘴,试探着触了触腿侧伤处,果然刺痛难忍。
“不若,你便擦澡吧,”男人说着他的法子,“你不能弯腰,我送佛送到西,就伺候你一回,帮你打湿帕子递给你。”
江月听着男人那有些勉为其难帮她的语气,觉着法子是行得通,可他真有那么好心?
她狐疑看他一眼,到底抵不住浑身痒得不舒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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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月色通明,楼下街上人来人往,楼上客房屋内门窗紧闭,点着幽幽烛火,隔着一道屏风,男人在这头,女子在那头,帕子递来递去,却不知那屏风有影,曼妙身段儿影影绰绰,活色生香。
水声嘀嗒,暧.昧响起。
江月羞得全身肌肤都浮上浅浅的粉,咬咬红润的唇儿,隔着屏风瞪了男人一眼。
他,是不是早便算好了是这般情景?
陆燊却叫冤,算得了前头,没算到后头,她勾得他起了火,他又要如何去灭?
第34章 034衣料薄薄
翌日。
日上三竿,江月才醒过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觉自己是趴着的姿势,昨夜竟真的趴着睡了一夜。
屋里只有一张床,本以为男人会和她挤,借机占些便宜,未料到他竟然自己打了地铺,十分君子。
这怎生转了性了?江月不解,也不欲深思,反正,她自个儿一个人睡得自在。
可到底屋内有个男人,前半宿她都提着心,又是趴着不舒服,便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
她醒了醒神,探头望了望屋内,陆燊不在,四周静悄悄的,连人声都听不见,静得人心里发慌,他们,不会丢下她了吧?
本就是要赶路,如今她动弹不得,更别提骑马,只是个无用的累赘。
越想心里越慌,来到这个世界,她本就是孤零零一个人,若是被抛下,她该何去何从?
眼睛一酸,江月慌忙想从床上爬起来,谁知一动,才发觉胸脯疼得厉害。
她年纪还小,胸脯还在发育,这么被压着睡了一夜,压得实在疼。
“哎”她一面吸着气忍着疼,揉揉自己那两团,想让它们松快松快,适时正逢客房门嘎吱一响,高大的男人进了屋。
目光不经意间就撞上了美人儿自怜的一幕。
陆燊眸光猛地一暗。
衣料薄薄,形状姣好,弧度喜人。
身子似乎一下就燥了起来。昨夜她点了火,偏又身子不适帮不了他,未免折磨,他才放弃同她睡,不想好不容易熄了,竟又撞上令人血脉喷张的这一幕。
江月听着房门响动抬眸,心里第一反应是喜,他没抛下她!
而后察觉男人狼一样有如实质的目光,方才后知后觉自己羞人的动作被他瞧了去。
真是,他好似从来不知何为非礼勿视。
盈盈杏眸狠嗔了他一眼,江月复又趴到了床上,嘴角却是微微翘着的,她不是一个人。
陆燊被那水眸嗔得心中一荡,微微别开视线,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他轻咳一声,走近床边,问:“可好些了?”
昨夜沐浴完,本是要替她上药,奈何她拒绝得太狠,坚持自己上药。
江月试着探了探自己腿侧,按着也不怎么疼得厉害了,“这药不错。”来自小公主杏眸弯弯的肯定。
倒是那腰、屁|股,今日反而酸胀得更厉害了,江月哭丧着脸,声音委屈吧啦的:
“好疼啊”。
陆燊见她这副模样,又想起要同她算旧账,他轻哼了声:
“你还知道疼?昨日路上怎不早与我说疼?”若早知她这般疼,他定会停下,也不至生生把那娇嫩肌肤上的皮都磨去。
说到这个,江月就不吱声了。嘴上也不再叫疼,眨巴着眼,瞄他一眼,又瞄他一眼,欲言又止。
“说。”陆燊声音加大。
“还不是怕你丢下我,”江月瘪瘪嘴,小声嘟囔,眸子无辜睁大,小猫儿一样惹人怜爱。
陆燊默了默,“就这么想跟着我?”
江月小鸡啄米似地忙点头。
陆燊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其实昨日便隐隐猜到了,可真得了她的肯定,他一时间又是甜蜜又是心疼又是闷得慌。
甜的是她果然依赖他,想时时不离他,平日口上犟着,实则对他上了心,定是真心心悦他,一刻都离不得。
心疼是心疼她本就身子娇弱,竟还受了这般罪,恨不能以身替之。
闷得慌,便是她不肯信他,不知他也离不得她,生怕被丢下。
“傻女人。”他道。
傻女人听了莫名其妙,回以气鼓鼓。
他又笑了,“起来罢,还不饿?”
话音方落,“咕咕”响起。
江月脸一红,忙爬起床,心里疑问还没解,她迟疑着问:
“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赶路?”
陆燊走到窗前推开窗,天上日头快要到正中,“若是等你这只懒虫起了再赶路,恐怕不叫‘赶’路,而是游山玩水了。”
江月忽略他语气里的调侃,“那到底是不是要赶路?”
陆燊转过身来,一撩衣摆坐到桌前凳上:“我已命葛副将按原计划带人先行一步,我们便不着急了。”
所以,是特意为了她缓了行程吗?
心里甜丝丝的,像吃了软绵绵的棉花糖,冒着泡儿飘到了洁白的云朵上。
江月压不住扬起的唇角,明媚小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这男人,果然还是宠着她的。
二人气氛正好,忽然门外脚步声急急响起,接着便是急切的敲门声。
“将军!将军可在?”
是葛副将。
二人对视一眼,让人进来,就见葛副将一身狼狈,身上还沾着大片血污。
“将军,我们路上遇埋伏了!来者不善,所幸将军未与我们同道!”
第35章 035说了要轻些,太疼了
陆燊面色凝重地听着葛副将带来的消息。
“属下一行人出发不到半日,路过一处山谷时遭了埋伏。对方来势汹汹,全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我们厮杀良久方才险胜”葛副将顿了顿,面色沉痛:
“有四个兄弟没能再回来”
陆燊紧抿着唇默了默,“带回京好生安葬,抚恤家属。”旋即,脊背一直,声音转冷:
“来着可有留下活口?”
“回将军,并无,皆是服毒而亡了。”葛副将一咬牙,愤愤说了句:“定是太子党羽所为!”
太子性格残暴阴翳,稍有不如意者就想除之而后快,与贵妃五皇子一党斗了许久,早便想除掉将军。
这回想必是从哪里得了将军南下的消息,便在必经之地埋伏着。未料到将军因着照顾小娘子,并未按照原计划赶路,方才失策了。
如此想着,葛副将望向一旁立着的江月,心道,小娘子也算是将军的小福星了,那群刺客训练有素存了死志,若是一心想杀将军,虽然将军武艺高强,但也免不了危险。
陆燊显然也想到了此处,面色缓了缓。
他虽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可杀的都是外邦人,深受本朝百姓爱戴,回了京城地盘还有人想杀他,只有太子嫌疑最大。
陆燊望着面色悲愤的属下,一字一句承诺:
“这个仇,我会为死去的兄弟报。”
“此地不宜久留,事不宜迟,赶紧出发。”
“将军,我们还继续南下?”
“自然,我陆燊可不是被吓大的,”陆燊凤眸一眯,说话间气势陡然凌厉,“有伤者留下治伤,其余者休息片刻后便出发。”
“是!”
“等等——”
江月颤巍巍终于插上话,望了望一身黑色劲装的陆燊,和同样黑色劲装的葛副将,“你们莫非准备就这副打扮赶路?”
陆燊抬眼,疑惑。
葛副将以为江月说的是他身上沾的血污,忙道:“属下会换上干净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