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后,便眼角含笑,面带询问,似乎在问陆燊,是否也该介绍自己的身份了?
围观的众人也开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这人是谁呀?真是,一上来就对小娘子拉拉扯扯的,好生无礼。”
“瞧那脸黑的,一脸凶相,看着就不是个好人啧啧”
陆燊整个人气息更冰冷了,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阎罗王,眼神朝四处一望,众人就吓得噤了声。可他这气势却吓不倒姬谙,仍然是好整以暇的望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回应。
他凭什么对弹琴的小娘子一脸占为己有的霸道样?他同她又是什么关系?
她是他的小通房,里里外外都属于他。
可是不知为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陆燊忽然有些不想说出她是他的通房丫鬟这件事。似乎通房是对她的一种侮辱,至于再往深处想她是他的什么人,他的思绪便似陷进了什么沼泽泥潭,寸步难行,伸一伸脚试探下就缩回来了。
“她是我的人。”他听见自己硬邦邦说了句。
随后就将身后娇娇人儿一拉,往人群外走。
他来得突然,江月本还有些懵,一脸莫名地就要被男人拉走,忙大呼:
“诶我的琴还没拿!”
男人板着一张脸,看那琴怎么看都不顺眼,道:“这琴没甚好的,不要也罢,回头我为你寻更好的。”
江月只觉莫名其妙,她辛辛苦苦光明正大赢的琴,他说不要就不要吗?便是再寻一把绝世好琴,那也不是她赢过来的啊!
“我就要这琴。”她猛地甩开他的手。
他凭什么这么对她?管东管西的,一句解释也没有,就要磨灭掉她的成果,方才弹琴的好心情都被他煞光了,江月气鼓鼓的,不想再顺着他。
陆燊一时不察,就被她滑溜溜的小手给挣脱了,他的小通房,噔噔噔地跑回去,跑到那个男子身边,还伏低做小地朝他抱歉地笑了笑。
还笑那么美。
陆燊气得眼都要红了。这小丫鬟就是总爱和他作对。她难道感受不出来,那男人的目光看似和煦实则藏着狼子野心,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她身上,一举一动都在装风度,就是在骗她这种小姑娘吗?
别人看不出来,他却有敏锐的直觉,那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一看就是对她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目的,她怎么就不懂呢?她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地待在他身边,不要乱跑,不要乱和人说话,不要乱对着别人笑呢?
眼瞧着,江月就要笑盈盈的接过姬谙递过来的琴,陆燊再也忍不住,一身火气无处发泄,他便似风一样卷到二人中间,拂开江月的手,推开那要连接二人的媒介之物。
“哐当”一声,琴摔在了地上,开了裂。
江月怔怔望着,有些不敢置信。
就连陆燊本人也懵了,他本意是想阻止二人接触,不想这古琴如此脆弱,不是他平日耍的那些刀枪剑棒,如此经不得推。等等,他似乎只是往姬谙那边推了推,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这琴怎么就摔下来了呢?
心中一动,陆燊锐利的目光一转,正对上姬谙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笑,十分嚣张。
他,故意的?
陆燊咬牙,然后就见到这个笑得一脸风骚的男子,转过目光,望向江月又是一副心痛得无法呼吸的模样,悲悲戚戚的,仿佛琴碎了,心也跟着碎了。
第39章 039她说‘咱’,自然是把二人算作
“此琴乃是由上等的百年老杉木所作,是前朝大师凤音子所留,我偶然得之十分珍爱。常伴左右已有十余载,不想今日,竟然”
姬谙对着地上的古琴‘残尸’,一脸沉痛。
他说一句,江月的心便跟着颤一下。如此好琴就这样毁了,对于真心爱琴的江月来说,也倍感痛惜。
旋即就转过头来怒气冲冲望向罪魁祸首:
“陆——”到底记着他们是来襄州有事,不宜暴露身份,她语气一顿,跳过称呼,“你做得过分了。”
她不明白他为何脾气如此暴躁,如此无礼地毁了人家的琴。
然后她又想,虽说她已经赢了过来,可这不还没到手吗,面对姬谙怔然哀戚的眼神,江月心中涌上来歉意,嘴唇张了张,迟疑着道:
“这位公子,您看,有什么能补偿您的,就当作赔礼。”
姬谙苦笑着摇摇头,“姑娘客气了,这琴既是你赢得了,何来赔——”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燊冷冷打断:“这琴分明就是你自己摔的。”
姬谙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陆燊,似乎在震惊他竟然如此无赖,将错都推到自己身上。那一双潋滟桃花眼此刻焉哒哒的,再没了先前的神采奕奕之感,他本就生的女相,这副表情更是显得极为可怜。
与之相比,陆燊却是一脸凶相,咄咄逼人,江月涉世未深,加之亲眼所见,便站在姬谙那边,杏眼圆瞪地望向陆燊,眼里十分失望。
做了错事就要勇于承认,要有担当才是,这是自小父母就会教的道理,没想到陆燊竟是这种推卸责任的人,只不过,她又想,陆燊自小父亲身亡母亲另嫁,只怕真没人教他这些道理
江月缓了缓怒意,试图和他讲道理。
“琴是不是你推的?”
“是不是你推了之后琴就摔裂了?”
“姬公子这么爱琴,怎会舍得将琴摔裂呢?”
“做了错事,就承认,咱也不是赔不起不是?”
陆燊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她竟然不相信他,去相信那个假惺惺的男人。他拳头紧握,就要发作,然听到她最后那一句,‘咱也不是赔不起’,心里忽然就熨帖了。
她说‘咱’,自然是把二人算作一体。
冬雪消融,雨过天晴,心里堵的闷气忽然就散了,紧握的拳头松开,陆燊缓和了面色,只是面对着那假惺惺、装模作样的姬谙,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江月说了半天,见陆燊没什么反应,有些挫败,看来只能回家后再好好同他说说道理了,先把眼前的烂摊子收拾了再说。
她蹲下去,月白色裙摆散落一地,小心翼翼将地上开裂的古琴抱起来,放到一旁的琴案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姬谙笑了笑。
“姬公子,今日多有得罪,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
竟是好似要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由她来解决。
姬谙忽然就觉得没了意思。
他生性随性,想到什么便做什么。刚才不过是见陆燊太过霸道,想挑拨一下,让他受些挫,只是未想二人已如此亲密,望着少女讨好的笑容,姬谙没了兴致,神情一敛,收起先前那副作态,转而桃花眼风流一笑:“不知姑娘芳名?”
江月望望左右,这么多人大庭广众地看着呢,询问姑娘家芳名是否有些不妥。
姬谙会意般俯身凑近了些。
江月张张口正欲说话,就被男人干燥的大手捂住了嘴。
陆燊面色不善眼含警告地望向姬谙。
姬谙摇摇头失笑,想了想,正色道:“不若姑娘把方才所弹的曲子琴谱抄写与我如何?在下也算得上在琴这一道上有所研究,可却从未听过姑娘所弹之曲,心中甚是好奇,莫非这曲子是姑娘自己所作?”
江月扒开男人捂着自己的手,有些汗颜,她弹的曲子自然是她原本所在世界流传的,在穿过来的这个世界没听过也不足为奇。
“这曲子不是我作的,公子若想要曲谱,待我回去抄写好,给您送来可好?”
姬谙颔首,似笑非笑瞥陆燊一眼,报上自己的下榻之处。
“南平巷,瑶安馆。”
陆燊眉头一拧,听着怎地不像什么正经地儿?
第40章 040臭陆燊。第三回。
回程路上,陆燊与江月二人各自生着闷气。
她气他无缘无故摔坏了她赢的琴,做错了事还不承认不主动道歉。
他气她招蜂引蝶,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他。
长长的江南小巷里,青砖瓦檐下,娇小女人抱胸贴着左侧墙根走,高大男人负手抿唇贴着右侧走,金色的夕阳将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偶尔遇上窄些的路,男人的影子就斜斜映在了女人身上,随着步伐一蹭一蹭的,像是想去讨好求和,又下不了台阶,就只能用这种方式,稍稍贴近她一些。
在这怪异的氛围下,走在背后的属下们,一个个深深垂着脑袋,呼吸都小心翼翼放轻了,生怕不小心触了主子的霉头。只有葛副将时不时抬头望一眼,老父亲般操碎了心,欲言又止。
陆燊就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狭长的凤眼一扫。
葛副将擦擦额上冷汗,认命地压下劝和的心。也罢也罢,这二人闹起脾气来,小孩子似的,又都是倔驴一样的性子,旁人可不敢插手。
二人一路冷战,待回到了下脚的院子,用饭也是严格遵守食不言的规矩,连眼神交汇都没一个,偶尔遇上筷子打架之事,也是一触即离,恨不得分桌而食。
一副要冷战到底的模样。
天气越来越热,又出门逛了一下午,江月感觉身上有些黏腻,要了热水,拴上房门,在屋里泡澡沐浴,直到月上柳梢了,那紧闭的房门还没打开。
葛副将眼睁睁望着小娘子霸占了正屋,可怜的将军就一个人默默地立在院子里,负手望天望地望院墙,那薄唇抿得那样紧紧的,莫名地露出些委屈来。
葛副将看不下去了,走上前试探着道:“要不给您再收拾一间房出来?”
临时赁的这处院子,中规中矩不是很大,下属们都住在前院,将军与小娘子住后院。
由于二人这一路上都是黏黏糊糊同吃同住,也就没有给二人准备两间房。可不想这会儿二人冷站起来没完没了,小娘子待在屋里拴着门,眼看着一晚上都不会出来了,这不就是把咱们将军拒之门外了吗?
葛副将看着心疼。自家威风凛凛的将军,何时竟沦落到要看一个小娘子的脸色连自己房门都进不了了?
然没想到他好心提议,却得了陆燊冷冷一记白眼,再附上一句:
“你很闲?绕着襄州城跑十圈再回来。”
下午的账可还没跟他算呢,派他跟着小丫鬟出门,可不是让他们纵容小丫鬟和小白脸你来我往的。
葛副将抬手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暗地里骂自己,让你犯贱,将军的事你瞎操什么心?乖乖认罚去吧。
襄州城十圈,我的个老天爷,好在这襄州城不大。
江月坐在梳妆台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自己乌黑亮丽的长发,忍不住留意着外头的动静。
他还站在院子里?
她噘噘嘴,手里的羊角梳一上一下,胡乱通着发,想着白日里,男人丝毫不尊重她,强势霸道得莫名其妙,实在是该好好冷他一冷,今晚,她是不会与他同房的。
先前舟车劳顿是没办法,她整个人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只能任由他摆弄,这会儿恢复了精气神儿,她可不想再和男人挤一张床了。
也不知是为什么,无论多大的床,无论她多么地缩着身子,他都能贴过来挤她。
就是想占她便宜,还用那东西抵着她,气焰十分嚣张越想越远,渐渐地,她脸上就染上了几缕绯红。
院子里响起脚步声,男人走远了。
江月梳发的手一顿,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旁的。
他就不会主动来认错吗?
发丝早已干了,她出神地望着镜中肤如凝脂的美人儿,手仍是机械性地梳发,越梳越心烦气躁,越梳心中越是堵,忽地‘嘶’一声倒抽一口凉气,本来顺滑的发丝被一上一下梳得打了结,揪得头皮发疼。
忽地就眼眶一热冒出了泪花。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委屈的。
臭陆燊。
臭陆燊臭陆燊!
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他,眼眶越来越红。
咚咚咚的敲门声在这时响起。
金贵的泪珠子将落未落,江月手忙脚乱放下梳子端正坐姿,仰头想让眼泪憋回去,忙活了好一会儿,对镜一览,才觉勉强可以见人。
起身欲去开门,她又想,他一敲门,她就急急去开,岂不是落了下风?倒好似她在这儿一直等着他一般。
小姑娘腰一扭又坐回了矮凳上,规规矩矩的,脊背挺得笔直,好似在为自己打气一般。
等了一会儿,待那咚咚咚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她提着的心才放下,唇角微微一翘,走到房门前又顿住,抬手压下自己上扬的唇角,清了清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些,方才将栓上的门栓一拉。
‘咔哒’一声,门栓方一拉开,她还未来得及再往里头把门打开,门外的人便等不及早有准备一般急急往里一挤,眼前一黑,男人高大的身影压过来,径直将她抱了起来,长腿往外一踢打开的门板,吱呀一声,房门关上,她被他重重地压在了门板上。
熟悉的气味铺天盖地袭来,他的俊脸在眼前放大,他急促的呼吸声响在耳边,他的唇越来越近,十分有目的性地往前进攻,转瞬便狠狠叼住了她娇嫩的唇瓣。
接着就是狂风暴雨般的侵袭,算上前两次,这已经是第三回 ,男人有了经验,轻车熟路,趁她不备,狡猾地探入檀口,横冲直撞地大肆宣示主权。
丁香小舌在口内东躲西藏,也还是被他寻到,被极为霸道无情地碾压,吮得发麻。
她觉得她是离了水的鱼儿,被他裹得无法呼吸,就在要喘不上气来的那一瞬,他才终于舍得放开她。
粗重的呼吸声在静夜里接二连三地响起,二人眼对着眼,鼻尖对着鼻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眼里含着潋滟的水色,眼尾眉梢都带着动人的红晕,明明含着怒意,却又娇又媚,惹人上火。
他眸色深沉,眼神凶狠,憋着一口气已久,只想恶狠狠地教训这个小女人。
二人紧紧相贴,随着一呼一吸,柔软与坚硬的胸膛相撞,她被挤得疼,他却贪得无厌愈发压得紧。
二人恶狠狠对视,谁也不想先认输,等气儿喘得差不多匀了,她正要开口,又被他堵住。
不想听她嘴里又说出什么向着外人的话,不想让她想着旁人。
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先前是暴风疾雨,出了口恶气,这会儿缓了缓,他便不那么着急,耐心地和风细雨,势要将她拖到这江南烟雨中一同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