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陆燊为何不上心呢?
江月幽幽叹了口气,这样又冷又不近女色的人,她若是不主动一些,恐怕等一千年骨头化成灰了都接近不了他。
她一面在心中打着腹稿,一面不远不近地跟着陆燊往前走。
威远将军府人丁虽少,世代传下来地盘大得很,她跟着陆燊七拐八弯地走了约莫半刻钟,忽觉周围越来越幽静,前方现出一片幽深的竹林,绵延进一座矮山,其间隐约传来鸟兽声。
实在是,怪阴森的。
江月猛地顿住脚步,往四周望了望,惊觉这附近竟然没有别的人影了,只有前方的男人快要步入竹林。
她当即打起了退堂鼓。
天可怜见,自从经了先前那回剑尖抵脖子后,她就对这男人犯怵,方才也是见着白日人多,他又没带剑,才敢跟上来的。
这会儿要是跟着他进了那黑不隆冬的竹林,直接被毁尸灭迹了该如何是好!
江月身子一转就要往回跑。
“站住。”
不含任何感情的低沉男声忽然从背后响起。
江月全身寒毛竖起,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明明想逃,却偏偏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哒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微风拂过,陆燊转到了她身前,见她一脸紧张如临大敌的模样,轻哼一声,修长手指轻挑她的下巴:
“心悦我?”
声音沉沉,带着点嘶哑。
下巴上的手指冰冷坚硬,江月被迫抬起头仰望他,男人凤眼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
“将军,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眉毛一凝。
江月吞咽了下,长长眼睫扑闪着,硬着头皮说下去。
“一月前,将军得胜返京,途中救了晕倒在路边的我,带我回了将军府,治好了我的伤,从此,我便立誓,此生此生,一定要报答将军的恩情”
陆燊目光一寸寸扫过女人的脸,记忆中浮现出一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女人,没有说话。
目光下移,见到她那截嫩生生的脖颈,其上点点红痕愈发泛滥,实在扎眼。
男人不给回应,江月试探着继续说下去:
“将军,将军若不嫌弃,我愿意到将军身旁侍奉,端茶倒水,绝无二心。”
等近水楼台,她才好继续攻略。她也没说谎,原身确实是一月前陆燊从路边上救的,只是带回府后就没管过,是原身自己说要报恩才留了下来。
脖子忽然被人掐住。
“咳,咳——”江月双眼瞪大,不敢置信。
这人莫不是要掐死她!
只过了一瞬,男人的手便松开了,只不过仍虚虚张开握着她的那截天鹅颈。
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江月惊魂甫定,只觉这人心思变幻莫测,还动不动就想掐她要害,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她泄了气,放弃挣扎,居然还有心思感到奇怪,他指尖冰凉,手掌却温暖,那手指不住地摩挲,啊,好痒!
他竟然在碰她被蚊子咬的包!偏又碰得太轻,隔靴搔痒般,越闹越痒。
“重一点呀。”
江月怕痒,实在受不住了,竟然嗔了一句,胆大包天抬手按住他的手指给重重挠了一下。
啊,终于爽快了。
然后,后知后觉地,她感受到自己正抓着他的手。
目光缓缓上移,与他对视了一眼,他凤眼微微睁大,还有些懵,下一瞬,二人均触电般收回手。
陆燊移开视线,左右张望了望,想起什么般,掏出一块纯白的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看也不看江月,转身进了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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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威远将军府阖府都收到了治蚊虫叮咬的药膏。
第5章 005是个面冷心热的
夜里,就寝前,江月正坐在床边,小心翼翼脱下衣裳,涂上清凉的药膏。
她肌肤娇嫩,又爱招蚊子,穿过来几天,身上被咬了不少包,有些是已经好了只剩一点儿红痕,有些却是鼓鼓的一个大红包,瞧着便怪让人心疼的。
春花的床在江月对面,她也坐在床边,双腿在空中悬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晃,歪着脑袋有些不解:
“阿月,你说为何方才全府都发了这药膏?而且一人一支,人人有份。”
江月涂药膏的手一顿:“从前府里莫非没这惯例?”
“唔我想想,我自小在府里长大,赏银是得过不少回,可不记得有什么时候还发过治蚊虫叮咬的药膏。”春花皱着眉头想了想,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
“听说啊,这药膏是将军下令赏的,你说,莫不是将军有什么寓意在这其中?”
江月想起白日里他挠她的脖子,诱得她痒痒难耐,莫非,是,专程给她的?
不不不,她又摇了摇头。
那男人那么恶劣,动不动便拿剑指着她,掐她脖子,会有这么好心?
江月瘪瘪嘴,有些委屈。
那头,春花还在继续猜测:“咱们将军啊,惯是个话少的,若是有什么事儿啊,也都是憋在心里,听老夫人院子里的大丫鬟姐姐说,平日里就算对着老夫人,将军也说不了多少话呢。”
“虽说话少,却是个面冷心热的,有一回老夫人得了一场大风寒,将军守在床前侍疾了几天几夜没合眼呢。”
“好好好,就你们家将军大人好。”江月拧巴上了,听不得人说他好话,身子背后也有些痒,她够不着,正好要春花帮个忙:
“好春花,你帮我给后背上上药可好?”
“当然好的呀。”春花是个热心的,当即便走过来。
江月缓缓褪下衣裳。
“呀,阿月,你这背上为何红了这一大片?可不像是蚊子咬的。”
今夜月色好,透过窗户照进来,少女娇嫩的白玉肌肤上,赫然有一大片点状红痕,瞧着便有些触目惊心。
江月想哭,这里衣的料子太粗,她穿过来时似乎把娇气身子也带过来了,实在是穿不惯这粗衣。
春花小心翼翼沾上药膏帮她上药,望着皎皎月光下,少女乖顺的低垂着脑袋抱膝而坐,长长的乌发略凌乱地披在肩头,裸.背细腻肌肤上洒着点点红,忽然有些脸红。
阿月,真美,是女儿家都真心欣赏生不起嫉妒之心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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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好几日,江月都没再见到陆燊,清晨的演武场她不敢再去偶遇,可除了这个,她找不到什么几回再见他了。
撇开一些偏见,她冷静地思考了一番,觉着春花说得许是没错,或许,那日他给全府上下发药膏是为了给她的?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方才别扭地人人一支,好像就可以掩饰什么。
这么说,他是舍不得她受蚊虫叮咬之苦?是不是代表他对她有那么一点娇宠了?
江月眼睛一亮,她得找个机会去验证一下。
穿过来时指引之人说过,若想知道目标人物对她的娇宠度值,只需用手触碰他的胸口细细感知即可。
可是,她一个小丫鬟,莫非要扑上去捂他的胸口吗?
想想那画面,江月就有些脸红。
第6章 006呵,口口声声说着心悦他
这段时日里,将军府里还有一件新鲜事儿,那便是老夫人要为将军选通房了!
将军今岁二十二,可能是自小在军中历练的缘故,房里并无丫鬟通房之类,院子里伺候的都是小厮。
不少丫鬟都蠢蠢欲动,这要是去了将军房里,可就是头一份了,有老夫人在,只要生个一儿半女为府里绵延子嗣,将来当个姨娘定是不难,后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江月在消息传遍全府上下的时候自然也得知了此事。
她问春花:“你想去当将军的通房吗?”
“不不我自然是不敢肖想的,”春花头摇得飞快,望了望左右,又做贼心虚般压低声音道:“将军那样那样凶神恶煞的,远远瞧着都觉着怕,实在难以想象每日在他跟前伺候是什么模样。”
“不过,阿月,你这么美,若是想去,将军定会一眼就选你,也不会舍得凶你的。”
陆燊会选她吗?江月不知道,她也不愿去想。
从公主到丫鬟,她已经经历了一次身份大跌落,在她的眼里,通房丫鬟比之在庭院里洒扫的低等丫鬟还要不如。
她来是要陆燊宠她的,可不是自己卑躬屈膝甚至用身体讨好他的。
她是想得到他的心,在她可容忍的范围内,她可以做一些牺牲,譬如到他身边当个端茶倒水跑跑腿的小丫鬟,却也不愿太过牺牲,做劳什子的通房丫鬟。
只是,这回,若是他有了通房丫鬟,她攻略起来会不会更难?
江月幽幽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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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安堂。
老夫人端坐上首,瞧着底下这一排水灵灵的大姑娘,个个儿身段儿好脸蛋儿俏,满意地点点头。
这都是这几日自府里选出来,自愿去伺候陆燊的。
不一会儿,陆燊进了门,瞧着这阵势,眉心就紧紧一拧,立在一旁,并不落座。
老夫人笑着试探道:“燊儿,你好生瞧瞧这些伶俐的姑娘们,若有喜欢的,尽管带走。”
陆燊不想瞧,他无心男女之事,这些姑娘跟了他也只会白白磋磨一辈子,莫误了人家。
只是,忽然有一女子的形貌自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转过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她不在其中。
呵,口口声声说着心悦他,要报恩。
第7章 007陆燊真高,长得高真好用
老夫人想给陆燊找通房丫头的念头最终落了空。
陆燊是极有主见的,他严肃拒绝,没人能强迫他。
听到消息的时候,江月松了口气,心里不知为何,隐隐有些愉悦。
或许是知道陆燊没有通房,她的攻略难度不会增加,或许是——她没攻略下的男人,自然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其他女人吸引。
这几日,她都在静静等待机会,想办法去碰碰他的胸口,看他对她的娇宠度是否有增加。
终于,这天来了。
彼时江月正在后花园中无聊地浇花,这阵子天热,花儿开得盛,更得精心侍弄。
无意中一抬头,见花园入口多了一行人。
打头的正是陆燊,他身量挺拔,肩宽腿长,穿着精心裁剪的墨色锦袍,愈发显得他玉树临风气度不凡。
他的两侧立着一男一女,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男的长相清秀,女的相貌甜美,二人都衣着不凡,应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
三人行走间交谈着,多是那位娇美小姐在说,陆燊听了,不时点点头应和一句,看得出来很是客气。
江月瞧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这自哪儿又冒出来一位年轻小姐?她还是头一回见陆燊这么配合人。
这后花园占地大,因着与他们还隔着些距离,江月便忙向一旁的春花打探。
“呀,那是国公府的表少爷与表小姐,”春花远远看了眼,忙低下头,挨着她小声说:“便是将军的嫡亲表弟表妹,平日里也偶有登门,尤其是表小姐,总挑将军在家时过来。”
嗯?这位表小姐莫不是对陆燊?江月从前爱看话本子,知道这表哥表妹的近水楼台,自小一起长大,相互走动多,最容易来事儿了。
这好不容易没要通房,又来了位表小姐,江月只觉有些头大,小嘴儿便微微嘟了起来,露了几分情绪。
等一行人到了不远处,她与春花二人立在花园石子路旁矮身行礼迎接,一面竖着耳朵听他们的谈话。
“表哥,这次回来,你打算在京城住多久?”国公府来的表小姐仰着脑袋看陆燊,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
“听从皇上吩咐。”陆燊淡淡回道。
“那表哥可在京城长住了,”表小姐娇笑一声,像是很欢喜,“皇上都听贵妃娘娘的,姑母想念表哥,自然舍不得表哥又出征打仗。”
陆燊忽然冷了脸,步子往前迈得极大,表小姐不明所以,跟着小跑了几步。
“表哥——表哥,你别走这么快,等等我——”
“盈盈别说这个了,”一旁的锦衣少爷似是察觉到什么忌讳,忙拉了拉表小姐的衣袖,二人轻声交谈了几句,表小姐才恍然有所悟的模样。
主子还没经过,江月便一直低着头矮身行礼,这会儿正是日头大的时候,在日光底下晒着,她的额头不一会儿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弯着的身子也有些酸软,眼看要坚持不下去了。
好在,很快,男人的黑靴大步经过,江月隐隐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忍不住掀起眼帘飞快地看了一眼。
正对上了陆燊幽深的眼眸,他很快移开视线。
江月待要收回目光,却不经意间又对上了那锦衣表少爷的视线。
她眼里流露出几分惊讶,这位表少爷瞧着好生面熟,像是从前见过一般。
日光明媚,枝叶倒垂的龙爪槐树旁,长相绝美的少女双眼有些迷蒙地盯着他瞧,周闵心中一荡,脚步缓了下来。
他见前面妹妹追着陆燊同他说话,心想正好不去扰了妹妹的好事,干脆脚步一顿,朝江月走去。
“这位姑娘快请起。”周闵话说温柔客气,一点儿也听不出国公府少爷高高在上的感觉,上前一步双手虚扶着江月起身。
江月早便行礼半蹲得腿软了,当即也没客气,侧身避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她想了起来,这位表少爷她从前做公主时似乎见过,是大齐国来南泠国的使臣。
不过,这里的世界不知是真是假,似是梦又无比真实,有一个同她长得有四五分像的原身,再来一个同现实世界长得相似的人也不足为奇。
不是攻略目标,江月没有心思同他说话。
周闵见美人对他不冷不热的,也不生气,见一面花墙上开满了紫藤萝,紫色的瀑布唯美至极,便以此为话题同江月说话:
“这紫藤萝可是姑娘平日里精心照料的?”
江月敷衍般点点头,余光却在注意着陆燊二人。
她好不容易又见到陆燊,脑子里都在想要如何才能去碰他的胸口,可惜他身边跟了个表小姐,黏着他娇声说这说那,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单独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