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目光却紧盯着江月,不想错过她一分一毫的表情,可惜江月垂着头,他什么也见不到。
三皇子大喜:“哈哈正是正是,太子,九皇弟,你既有如此不堪的过去,如何能当得起一国储君,怕不是日后,别国都要笑咱们大秦儿郎,是做惯了低贱男宠的。”
老皇帝勃然变色,当即要说什么,太子摇摇头阻止,道:
“不知诸位,对如今周国内乱有何看法?”
“这,这周国如今女皇投降,其近臣亲卫们被一网打尽,前朝势力复辟,只不过如今周国大乱,女军与男军对立抗衡,时不时爆发一场大战,可谓千年祖宗基业危在旦夕呀。”宰辅配合道。
三皇子不忿,“九皇弟,陆燊,你别转移话题!”
陆燊不管要跳脚的三皇子,从容地继续道:
“不错。那你们可知,女皇已登基十载,前朝势力被极度削弱,只能东躲西藏,如何能轻易将女皇一党扳倒?”
众臣你望我,我望你,有那反应快的道:“难不成,太子殿下先前去了周国,所为正是”
“正是!”
陆燊忽而语调一肃,“几月前,我受父皇密令潜入周国,为接近周国上层,便假意扮作永平侯府大小姐的男宠,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终于找到机会,挑起大周内乱。”
“啊,原来如此,太子殿下的牺牲可太大了。”
可不嘛,本来是一国备受宠爱的皇子,竟然亲自潜伏到敌国,忍辱负重做了男宠,这可真是绝非常人所能做也。
“放屁!你胡说!分明不是如此,分明是你失忆流落周国,被人捉去做了男宠!”三皇子见陆燊巧舌如簧,黑的都能说成白的,顿时大叫。
“失忆,哦?我竟不知我何时还失过忆。且问三皇兄,不知我为何才失忆呢?”
三皇子一时语塞,陆燊为何失忆?
自然是他三皇子派人去刺杀,害他坠下山崖,这才失忆流落周国。
可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说的,不然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三皇子一时愣住,竟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陆燊还在继续说着。
“我潜入周国,假意串通原永平侯江原,得知女皇要出宫举行秋猎,便怂恿江原,利用其残余势力里应外合,接应我秦国兵士入周,围剿女皇。不然,以周国那些残存无几的前朝兵力,怎么能如此迅速的将女皇扳倒?”
“至于葛老将军前段时间潜入周国,正是得了我的传信密报,父皇特意派他来接应我的。”
如此多的细节被他说出来,众臣听了又笃信了三分。
“原来如此,真是好计谋!”
众臣佩服不已。
这周国和秦国做了上千年的邻居,两国疆域相差不大,自古以来就纷争不断,把那周国挑起内乱,秦国人可是半点不忍之心都无,周国内乱消耗变弱,秦国自然就强了,众人均连连称赞陆燊好手段,好魄力,这样能舍身做男宠潜伏的人,为达目的,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众人心中一时凛然,再不敢对这位年轻的太子有丝毫的轻视之心,同时,也觉悟姜还是老的辣,老皇帝真是慧眼如炬。
老皇帝也是龙心甚慰,能放心的把江山交给太子了。
江月心中却是极为复杂。
这个带着陌生感的秦国太子,巧舌如簧,把事情如此黑白颠倒解释一通,就连江月自己都有些恍惚,难不成,小马奴之前一直都是装的?他真的是特意潜伏过来的卧底?
只是很快江月又摇了摇头,就算不提小马奴刚开始对她的戒备紧剔,还有时不时流露出的茫然,最关键的是,围剿女皇的时候,他还同她在帐篷里
想到那夜的疯狂,江月的心为之一乱,可很快,就冷了下来。
明明上一刻还温情弥漫,而后他为何要不辞而别?她知道他有多担心他吗?她知道她为他流了多少眼泪吗?
那一夜对他来说,难道就真的只有被逼为男宠的耻辱吗?
江月心里仿佛有一根针在扎着,酸涩得刺痛不已。
陆燊侃侃谈完,目光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江月。
她的头仍低低垂着,他看不清她的神色。
陆燊上前几步,朝三皇子道。
“从前,我在这女人面前伏低做小,忍辱负重。还要多谢三皇兄帮我寻到她,好让我有机会一血当日之耻,这个女人便交由我来处置吧。”
江月临场翻供,三皇子恨极了她,正想着要如何惩处这个女人,见到陆燊讨要,阴测测笑了一声。
他这个九皇弟为人最是孤傲,受了那样的奇耻大辱,如今定是会想要报仇,想来江月落到他手上,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便点头同意了。
陆燊掩在广袖中紧握的拳,终于松了一丝。
他没多看江月一眼,似乎对她厌恶至极,唤来随同的亲信,“将她带回东宫,好生看管。”
江月心中拨凉拨凉的,转身时,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划过脸颊落了下来。
陆燊眸光微伏,等她走了,朝宰辅作揖赔礼。
“打搅了宰辅大人的寿宴,还望海涵,如今此间事已了,诸位继续饮酒吧。”
众臣都称是,对太子的印象,极为不一般了,这份淡然大气,临危不乱,有礼有节,着实是个了不得的。
三皇子一脸悻悻,此番大败!
没想到,不仅没能让陆燊身败名裂,反倒让他借机表现立威,收拢人心了!
第70章 070他一贯淡然的面容失了分寸
江月被关在一处柴房中,透过窗户栏杆,可以望见外头还站着几个守卫。
正正合了陆燊吩咐的那句,“将她带回东宫,好生看管。”
江月自嘲一笑。
那个人不是她的小鹿。
她的小鹿看似面冷,却总在保护她,维护她。
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将她关在这处阴暗的柴房里,与老鼠虫蚁作伴。
如今正是寒冬腊月,北风呼啸,这破柴房四面透风,直吹的江月瑟瑟发抖。
为了让她惊艳亮相,吸引众人注意,三皇子曾命人特意将她打扮了一番,身上穿的是曳地长裙,瞧着华丽,实则无法抵抗寒冷。
江月整个人抱成一团,缩在一旁堆满的干稻草下,鼻子冻得通红,恍惚间昏睡了过去。
宰辅大人的寿宴结束后,太子与皇帝摆驾回宫。
父子二人亲密的同座一辆马车。
老皇帝咳了声。
“太子,你今日表现甚好。只不过,外人以为你是真的卧薪尝胆,父皇却知道,当初你是真的委身于人做了男宠。朕知你心中屈辱,常言道,士可杀不可辱,如此奇耻大辱,不可不报,只是那位姑娘,毕竟与你有些情分,你若下不了手,便还是交由朕来处置吧。”
老皇帝说到最后,语气中流露出身为帝王的无情肃杀之意。
“父皇,此事还是儿臣亲自来处理吧。”
陆燊声音淡淡。
老皇帝见他面色无波无澜,十分平静,好似过去曾委身于人做了男宠之事,并未对他的心境造成什么影响,就像当初他被册立为太子之时,同样出奇的平静。
太子如此宠辱不惊,老皇帝龙心甚慰。
“如此也好,太子,你当知晓,此事今日虽然糊弄过去,可只要那姑娘存在一日,就在明晃晃的的昭示着你过去所受的屈辱不堪,无论如何,为防日后还有人将此事拿出来做筏子,你要下得了决心抹去她,太子,你可懂?”
太子凤眸低垂,让人看不清他眸中隐藏了什么情绪。
等送了皇帝回养心殿,他面上看似淡淡的,走回东宫的步伐,却忍不住逐渐加快,等出现在东宫时,已是有些呼吸微乱了。
他立刻唤来苏公公。
“她在哪?”
苏公公正是先前将江月带回东宫的人,他年近半百,两鬓斑白,从前侍奉陆燊生母,生母故去后,他便常伴陆燊,陪着他长大,陆燊的问话虽然没头没尾的,可他心念一转,便知晓所问是谁。
“殿下,那罪女,被老奴关在了一处废弃的柴房,按照您的吩咐,派人好生看管着。”
“柴房?”
陆燊侧身,“我叫你将她带回东宫好生看管,你将她关在了柴房?”
他语气看似淡淡,语速却要较平常要稍快一些,外人听不出来,自小陪在陆燊身边的苏公公却知道,自家的殿下,这是不高兴了。
苏公公额上见汗,这罪女,关到柴房还不行,“殿下的意思,莫非是还要将她关到更冰冷的地窖里?”
陆燊阴侧侧的望苏公公一眼,大袖一甩,“带路。”
“啊?哦,好勒,”苏公公连忙在前带路,心中很是纳闷。
自家殿下,是恨极了那罪女对吧?
殿下身份如此尊贵,竟然有那样不堪的往事,谁都知道那周国的女人可不是好惹的,不把男人当人看,还不知殿下在周国受了多少苦,苏公公摇头。
二人到了那处废弃柴房外,果然有几个守卫尽职尽守的立在柴房门前,力图保证里头关押的犯人插着翅膀也飞不出来,看见太子来了,忙上前禀报,带着丝邀功的意味。
“参见太子殿下,那罪女被关在里头,很是老实,用膳时分也不见她喊肚子饿,索□□才也就不给她吃的了,活该她多受一些苦。”
说罢,守卫头头露出笑容等着太子夸一句,谁知道他们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竟然一脚将他们踢开。
“滚!”
然后脚上带着十足的力量,生生把那上了锁的木门给踢了开来。
屋内那个可怜巴巴缩成小小一团的人儿,面色雪白雪白的,不见一丝血色,那双往日里水灵透亮的眸子,紧紧的闭合,整个人悄无声息的,毫无一丝生气,看起来就像是一具被冻僵了的尸体。
“殿下,殿下”
苏公公就惊讶地见到,平日里为人最是清冷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殿下,竟然脚步有些趔趄地扑过去,抱住了那个冰冷的罪女。
陆燊缓缓地伸出手指,手指不停的颤抖着,巨大的恐惧袭来,他一贯淡然的面容失了分寸,连眸光也颤抖着,缓缓的缓缓的去探怀中人的鼻息。
还有气呼出来。
紧紧悬着的心放下,太子猛的拥抱住了这个快要被冻僵的人儿,心中满是后悔后怕,随即感受到怀中人冰冷的身体,有些慌乱的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严严实实的将江月包裹着,打横抱起她就往外走。
“殿下殿下,您去哪儿?”
苏公公心中震惊,太子殿下对这个罪女竟然是一副动了真情的模样。
“回寝殿,传太医!”
太子几乎是用吼的,说出了这句话。
随后,竟在宫内用起了轻功,飞回了寝殿。
“快快,传太医!”
苏公公一把年纪,走得不快,吩咐小的们赶紧去传太医。
太医被急匆匆唤来,还以为是太子来了什么急病,心里头急慌慌的,心想着一定不能出什么差错,就算不能将太子治好,也不能乱用药,刺激了病情。
谁知到了太子寝殿,他震惊的望见那个尊贵孤傲的太子殿下,竟然穿着薄薄一层寝衣,躺在床榻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人。
太医老脸一红,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急忙跪下去,深深的垂着头。
“殿下,殿下恕罪,臣并非故意擅闯”他实在是不知道,传闻里不近女色的太子爷,宣太医时还如此亲亲密密的和女人依偎在一团,这可真是羞煞了太医一张老脸了。
太子淡淡嗯了一声,面色看不出什么变化,丁点都不脸红,又搂着怀里的人一会儿,手上摩挲着,觉得她身子热了些,才慢条斯理的起身。
到底说了一句。
“她身子冻僵了,孤体热,替她暖暖。”
“啊,哦,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太医额上汗珠直冒,心中腹诽,听说这位太子平日为人最是清冷,想不到竟还有如此宠爱一个女人的时候,这,也算是以身伺候了吧。
太医仍旧不敢抬头,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太子唤了一句,“上前来吧,”才试探着将头抬了抬,迅速瞥了一眼,太子已经穿好衣物,还有床上那人儿被被褥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来一张雪白的小脸。
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撑着一把老骨头站了起来,战战兢兢的上前隔着帕子诊脉。
他眉头稍拧了拧,太子便急声问:“如何?”
在宫里混了几十载,人精似的太医就知道,床上躺的这位将来必定贵不可言。
他收回手,远离床榻跪下来,这才禀报。
“回殿下,这位姑娘只是郁结于心,又受了风寒,暂时昏睡过去了,只要让她把身子暖过来,喝上两副药,定当痊愈。”
郁结于心?
半晌,太子嗯了一声,“赏。”
太医大喜,这回不仅没能挨骂,而且还得了赏赐,实在是一回再好不过的差事了,要知道他们当太医的,成天被这个皇帝那个妃子要挟治不好就要砍脑袋的。
太医高高兴兴退下,很快开了方子,煎了药过来。
太子接过药,打算亲自喂药,苏公公已经见怪不怪了,然而江月此时还昏睡着,药喂不进去,苏公公正想上前帮忙,掰开一下江月的口之类的,谁知,太子侧眸定定盯着他。
苏公公一愣,这是,这个眼神,这眼神他猜,再猜,哦知道了,这是要他走的意思。
太子话少,心思莫测,也就是苏公公自小就跟着他,可以努力又努力的揣摩一二。
苏公公连忙就带着宫人们麻利地滚了,阖上房门的那一瞬,透过门缝,他好似看见,他家清冷孤傲的太子殿下,竟然喝了一口苦药,俯下身去,口对口喂那罪女。
“哎呀!”苏公公急忙闭眼。
心想着这寒冬腊月的,怎么就像是春暖花开了一般。
他家太子殿下,不动心则已,一动心,便是这般倾尽身心啊。
又想到,这姑娘却是曾经给太子殿下带来奇耻大辱的罪女,苏公公摇头叹气,唉,恐怕还有得磨呢。
第71章 071你不是小鹿,我不要你,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