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迷迷糊糊间,只觉身子好冷。
不远处似乎有一团热源,暖烘烘的像个小太阳一般,她急急忙忙挤过去,小太阳却躲躲闪闪的。
江月便嘟囔着嘴很不高兴,双手双脚紧紧抱着小太阳,严丝合缝的,不让他有机会逃脱。
小太阳终于老实了,她便心满意足的睡了香香的一觉。
再次朦胧惺忪的睁开眼时,鼻尖嗅到暖暖的熟悉的体香,脑海深处某一缕记忆浮现。
“小鹿”
她迷迷糊糊喃喃地唤了出来,“小鹿,小鹿,是你吗?”
声音软软糯糯的,拖着长长的尾音,又可怜又可爱,小太阳就真的变成了小鹿。
借着昏暗的月光,她的目光一笔一画地勾勒着他的面容,没有错,这就是她的小鹿。
“小鹿小鹿,你终于来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顿时又哭又笑,紧紧抱着他不放手。
小鹿也终于热情的回应了她,翻过身,暴风骤雨般亲吻着她的脸,她脸上流的晶莹泪珠,都被他一颗一颗的细细拾吻。
江月感觉格外被珍视珍爱,幸福的攀着他的脖梗,一声一声的唤,“小鹿小鹿小鹿”
他忽然咬了一下她小巧的耳垂,嗓音喑哑。
“孤是太子,唤孤的名字陆燊。”
“太子?”
原本暖融融的心田里,忽然就被人浇了一大桶凉水,刺激得江月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推开他的脸,怔怔地望着他,明明是熟悉的面容,却有着不一样的气质,不一样的目光。
“太子对,你是太子,你不是我的小鹿你不是小鹿,我不要你,你走,你滚开!”
太子动作一顿,原本欲.色弥漫的眸光渐渐收敛,望着身下这个人儿,得知他不是小鹿,她眼泪便珠串一般涌了出来,好似失望透顶。
他原本喑哑的嗓音陡然转冷。
“没错,孤是太子,就算曾经是小鹿,日后也绝无可能还是小鹿,不可能再是从前那个,一无所有地位卑贱的小马奴!”
他声音这样冷,目光这样凶,江月呆呆地愣了一瞬,然后哭得更大声了。
“那你还我的小鹿,我只要小鹿,只要小鹿!”
她双眼通红通红的,哭得这样伤心,仿佛失去了全世界最爱之人,太子喉头哽了哽,试图讲理。
“孤是小鹿,又不只是小鹿,孤还是秦国的太子,是陆燊,你到底明不明白?”
江月摇头不听,只一个劲的重复,“不,你不是小鹿,小鹿怎么会那么狠心对我?那么狠心把我孤零零的关在那处有老鼠有虫蚁的阴冷柴房中?
如果是小鹿,那夜过后,他怎么可能不辞而别?他怎么可能那样狠心的离开我?他怎么忍心让我找不到他,像孤魂野鬼一般四处游荡?”
滚烫的泪水争先恐后的涌出来,顺着眼角滑落在枕边,打湿了大片。
“呜呜你走!你不是我的小鹿,再次相见时,小鹿怎么可能用那样冷那样陌生的目光看我!”
太子似乎也被激起了怒气,见江月口口声声只念着小鹿小鹿,她是否知道,小鹿这个身份对他意味着什么?那是卑贱的,屈辱的,不堪的,是任何一个处在他这个位置的人都想要抹去的过往存在。
他真是鬼迷了心窍,还妄想着将这个女人留在身边,为什么要让她留在自己身边?难不成还要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那段不堪的过往?
两个人互不相让,谁也不妥协,江月呜呜的哭着,哭得打起了嗝,见他还赖在床上,便用手推他,用脚踢他,还拿着枕头砸到他身上。
“呜呜嗝,你走开,你滚开,我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
“好我走!”
向来云淡风轻的太子,终于绷不住脸色露出满面的怒气。
“你以为我离不得你是吗?后院成堆的美人等着我去临幸!”
“随你!啊你给我滚!”
太子一个挺身翻起来,此刻的他完全失了平日里待人处物的淡然平静,气冲冲的下了床,只穿着一层薄薄的寝衣,连大氅也想不起要拿,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赤着脚大步踏出了寝殿,啪地一声将殿门甩上。
屋内烧了地龙,温暖如春,殿堂外面却是名副其实的寒冬腊月,北风凛凛,呼啸而来。
门外守夜的几个小太监就看见,他家那个少年老成冷静持重的太子殿下,竟然披头散发赤着脚冲了出来。
“殿、殿下,您这是?奴才这就进去为您取衣物。”
“不准去!孤体热,难不成连这点冷风都吹不得?”
“苏一,苏一,苏一何在?”
他怒气冲冲地找苏公公。
看似怒气冲冲,实则是一副求安慰的模样,太子殿下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平日里瞧着总让人忘记他的真实年龄,这会儿总算是露出了点少年心性。
小太监急忙跑着去传已经睡下的苏公公。
可怜苏公公一把老骨头,大半夜地被硬生生喊起来,手忙脚乱的穿好了衣物,喘着粗气小跑着过来。
“殿下,殿下,这是怎么了?”苏公公一脸地关切。
谁知太子却冷哼一声,说话阴阳怪气的。
“苏公公,你倒是悠闲,孤唤你,你竟还有时间穿衣戴帽子。”
这苏公公这才仔细一打量太子,竟然赤着脚,穿着薄薄一层衣,披头散发的,眼睛又瞄向一侧,那被甩了甩没合拢的殿门,隐约间还听得里头女子的哭声,心里头就隐隐明白了。
他家向来清冷孤傲的太子殿下,寡言少语冷情绝欲仙尊一般的殿下,这是,和美人闹别扭,吵架了,没吵赢,把自己给扫地出门了?
可真威风!
苏公公内心腹诽想笑,面上却装了一副格外关切太子的模样。
“殿下,殿下!这北风凛冽,怪会往人骨头缝里钻,您可要多担待这些,小心冻坏了身子骨啊。”
“哼,孤怕什么?孤体热,可不像某些弱女子,有屋子给她挡着,还被冻得像个冰棍。”
他声音扬得高高的,耳朵却也似乎高高竖起了,言罢,殿门里头就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大响声。
太子又冷哼一声,望着苏公公。
“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偏殿收拾出来,难不成你还真想让孤在这外头睡一晚不成?”
“好勒殿下。”
这一口锅给苏公公扣的,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赶紧领着这位傲娇的太子殿下,将他好生安顿。
这也真是,没见过都做了太子了,还能被人赶出自己寝殿的,苏公公啧啧几声。
翌日一早。
太子醒过来,下意识的看了看身旁。
没有人。
苏公公已经在帐外候着了,“殿下,时候还早,可要起身?”
似乎过了一夜睡了一觉,太子又恢复成了往日那个寡言少语,泰山崩于面前而不色变的殿下。
他惜字如金,“嗯。”
苏公公忙伺候他起身,觑着太子的脸色,试探着问。
“殿下,那位罪那位姑娘,该如何安置?”
就这么一直躺在太子寝殿里,也不像话呀。若是忘不了人家,想要,就正正经经给一个名分,不想要,趁早打发了,免得互相折磨。
谁知看似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太子,听到这话,就像被点燃了的炮竹。
“姑娘,什么姑娘?她早便是孤的女人了。”
苏公公听到这话,顿时目光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看来,从前在周国,太子这男宠身份还真是没作假呀。
“你这是什么眼神?”
“哦没什么没什么。”
“哼,不要以为孤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孤告诉你,是孤宠幸了她,懂?”
苏公公连连点头,懂了,当然懂,就您这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他什么都懂了。
“殿下,那不知要赐给那位一个什么份位?”
太子神情郁郁。
什么份不份位的,他巴巴的给了她名分,她会要吗?恐怕她满心满眼里想的还是那个小鹿,丝毫不知道他如今这个太子有多么抢手。
太子就冷哼一声。
“给什么名分,将她丢到群芳苑,让她好自为之吧。”
太子丢下这句去上朝了,苏公公仔细琢磨着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还真不给名分?
这也太小气了些,唉,果然先前是做的男宠,只求女人对他负责,不用对女人负责的吗?
苏公公煞有其事长叹一声,男人的世界,咱家不懂。
太子还未娶妻,群芳苑住着莺莺燕燕不少的美人,都是太子册封后,各方势力送过来的。
江月走进群芳苑的那一瞬,便引起了无数美人的注意。
第72章 072大小姐,别哭,我还是你的小鹿
苏公公亲自送江月到了群芳苑。
太子不近女色,整日忙于政务,从未踏足过群芳苑。
江月的到来就像是一颗石子砸入平静的湖水中,给美人们的生活带来了阵阵涟漪。
美人们各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谁还不知江月的身份,不就是太子曾经的妻主吗?
各式各样的目光便落到了江月的身上,好奇的有,探究的有,鄙夷的有,讥笑的有,无非是对她与太子之间的那些恩怨往事十分感兴趣。
江月面无表情,穿过人群,到了分配给自己住的院子,倚在美人榻上,神情恹恹。
虽然她被打发到了这群芳苑,苏公公却不敢怠慢,亲自盯着小的们把里里外外收拾好。
“江姑娘,有句话老奴不知当说不当说。咱们太子殿下,自幼失母,一个人在这重重宫殿里摸爬滚打长大,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太子殿下也因此性情清冷,从未真正将别的人放在心里过。”
“可经过这一夜,奴才知道,殿下是将您放在心里的,只是碍于面子,拉不下脸解释,还请姑娘体谅,主动向太子服个软。”
苏公公这一番话,自认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然而江月听了,却嗤笑一声。
“是啊,他身份如此尊贵,他清冷他孤傲,他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的错误。可凭什么,凭什么要我去服软?我受的委屈谁来体谅?往后这种话,就不用对我说了。”
苏公公一愣,得,这二人的脾气,一个比一个倔,他一个老人家家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太子今日与往日有别,一下朝便回了东宫,将折子都带回东宫来看,目光时不时瞥向苏公公一眼,却什么也不说。
苏公公心想,你不说我便当做没看见。
他一个老人家家的,出力不讨好,不想管他们年轻人这些情情爱爱恩恩怨怨别别扭扭的。
苏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有瞧见太子的暗示。
太子憋着鼓气一直到了夜里,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如何?”他惜字如金。
苏公公心里老神在在的,面上假装疑惑。
“哦,殿下,您是指的?”
太子就皱了皱眉,斜睨了苏公公一眼。
“明知故问。”
苏公公偏故意对着干。
“殿下,老奴惶恐!”
他一副害怕的不得了的模样,太子没好气。
“就,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啊,那个女人是?”苏公公还要装,被太子打断。
“苏一,你适可而止!”
太子拍案,苏公公就明白,不能再拿乔下去了,嘿嘿笑了声。
“殿下,那女人,奴才便听您的吩咐,将她丢到群芳苑里头去了。”
太子拧眉,“什么那不那女人的,成何体统。”
“啊,这殿下,不知老奴到底该如何称为称呼那位”
太子凤眸一眯,苏公公只好改口,“那位江姑娘,去了群芳苑。”
“然后呢?”
“诶,据说是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什么人也不见,什么话也不说。”
苏公公觑了觑太子的脸色,补充了一句。
“也没说想要见殿下。”
砰一声。
太子又拍了一下桌案,浑身寒气直冒。
“就该让她吃点苦。”
“诶,是是是。”苏公公附和。
“你懂什么?明日我要去园子里赏花,你且去通知群芳苑。”
“咦,这寒冬腊月的赏花”
太子甩过来一记眼刀,苏公公连忙闭嘴。
好吧,赏花就赏花,他记得东宫的园子里,倒是有几株腊梅开的不错。
翌日太子下朝回来,果不其然去赏腊梅了。
群芳苑里诸位美人得了消息,一个个跃跃欲试,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一大群往园子里去了。
唯独江月一人,坐在屋子里,暖暖和和懒洋洋的,任小太监如何劝也不去。
今日太子打扮的格外精神一些。
红梅树下,他负手而立,清朗出尘,俊逸非凡,余光扫到那一群莺莺燕燕更加站直了些,务必要展现自己最为出色的一面,好让那女人知道,自己是如何能迷倒一干美人,又是如何抢手的。
然而他目光不着痕迹的在美人中搜寻,来来回回几遍,都不见那人的身影,神情倏地便冷了下来,浑身冒着比北风还要冷的寒气。
他冷哼一声,甩袖而归。
第二日第三日,第五第六日,太子一连逛了多日的园子,无数次徘徊在群芳苑的门口,却始终不见心中念着的那人,心中越发焦躁。
而在群芳苑,暖和的屋里,懒懒倚着的江月,却不再是独自一人了,有几个美人围着她,好奇地问。
“你们周国的女子,当真是可以养男宠?”
江月露出笑容,态度很亲切。
“这是自然。咱们周国女性为尊,男人只能看我们女人脸色,躲在女人背后,是女人的附庸。”
“啊,这当真,那不知,你当初又有几个男宠?”